走过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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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我们不哭

    脚步再次踏在这片皑皑白雪上,整个人感觉轻松了很多。车子行进在机场高速路上,窗外还是一片萧索,心中不再涌起以前那种淡淡的伤悲。反而觉得这是希望,是对命运无声的抗争。等冰雪消融,这片天地所展现的是其他地方找不到的勃勃生机。



    “你怎么绕了一圈呀?”我问司机。



    “刚才来的路上那边出车祸了,只能走这边了。”



    车子路过欧住的小区门口,我还是忍不住叫司机停车。让他自己回去,我觉得我应该去看看欧,以一颗平常心,你问候一个“病恹恹”的小女孩。



    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去和一个小女孩怄气,好像也不是个事呀。太有辱我的翩翩风度了。



    我故意躲开猫眼,可是敲了好久的门也没有反应。我没想着给欧打电话。反正随缘吧,如果能遇见她就见,不能遇见说明上天不让我们见面。



    刚拐个弯,就看到欧提着大包小包低着头走过来。



    欧看到我,楞了一下。然后像很多泡沫剧演的一样,把手中的东西向后一样,扑到我怀里。



    “死蚊子,臭蚊子,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



    如果我看到别人这个样子,一定会嗤之以鼻。可是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我惊讶的同时很感动,也很温暖。原来一个人忘乎所以地扑到自己的怀里,是一件这么幸福,美好的事情。



    还没好好感受这种幸福和美好,我就感觉到脖子有着湿漉漉的温热感。我轻轻推开欧,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的泪痕,我有点心疼,“这么冷,怎么不打个车?”



    “哼!现在知道心疼我了?”欧翻脸比草原的风雪来得还要快。一把推开我,气呼呼地拍打着我的胸口,打了几下又扑到我怀里哭泣,“你不在的这几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如果说刚才是有点心疼,听着欧说这句话,我感到心酸,“好了,不要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没事了,外面冷,赶紧回屋里去。我收拾一下这堆垃圾食品。”



    欧没有自己回去,和我一起捡满地的零食。



    “咳,也不知道我前世欠了你多少。自从遇见你,我就没一天好日子的。”我想逗逗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遇见我你怎么就没有好日子了?”欧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一下飞机,就让我在冰天雪地里捡垃圾,这是好日子?”



    “我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走了这么久,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你好意思说吗你。”



    “为什么不打个车呀?”



    “你不说遇到我就没好日子吗?我就是为了折磨你,所有不打车。”



    “咳,说不过你。我还是闭嘴吧。”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我们走吧。”欧很自然地把手伸过来挽着我的胳膊。除了小洁,我从来不让别的女孩子挽着我胳膊走路的,感觉很别扭。但是欧好几次挽着我胳膊走路了,我竟然没有反感。特别是现在,我似乎还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进入温暖的屋子里,看着照片上那个叫静的女孩子,越看越像墓碑上小洁的照片。我冰冻的思绪开始慢慢解冻,“能跟我说说这个女孩子的故事吗?”



    我一说完就后悔了,我怎么一到欧的面前情商和智商都直线下滑了呢?静可是欧潜在的情敌呀。说不定是她已经醒过来了,把涛给夺走了。才使欧落魄成这样。果然……



    “哼!”欧气呼呼地说道,“原来是我表错情了,你想的是她!”



    我赶紧辩解道:“你思想太污了。我就是随口问问。”



    “解释就是掩饰。看你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还需要狡辩吗?如此虚伪,怪不得单身至……”



    “打住!”我吼道,“就事论事,别扯其他的。你到底说还是不说?不说我走了。”



    老是打击我脆弱的心灵,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也是有脾气的人。



    “你这样的脾气,有哪个女孩子愿意……”欧看着给我要暴走的样子,吐了吐舌头,“好吧,我说……你有点自觉性好不好。要听本小姐说书,你怎么也得泡杯茶伺候着呀。”



    看着欧大言不惭的样子,真想把她拎起,丢出门外,再狠狠踩上几脚。



    想象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是残酷的。我还得低头哈腰地伺候好这位姑奶奶,毕竟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呀。



    “有你这么泡茶的吗?第一道洗茶你就拿沸水洗,那些对人体有益的有机物都被你洗掉了。”欧说着抢过我手中的茶壶,“咳,可怜的老男人。将来谁嫁给你也真够倒霉的,生活不仅没有半点乐趣,还有天天假怀孕。”



    “什么是假怀孕?”怒火刚升上来,就被她后面的那句话给压下去了。



    欧白了我一眼,说道:“天天气得肚子鼓鼓的,不是假怀孕是什么?”



    对于欧的这些歪理邪说,我真的是无言予对了。



    看着大大咧咧的欧,泡起茶来,那动作可真优美,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明天陪我去大兴安岭一趟?”欧的声音极小,像是自言自语。



    “你疯了,这么冷的天,再说到处冰天雪地的,很容易迷路的。到时迷路了,我们就成了孤魂野鬼。”



    “你怕死呀?你不去我自己去。”



    “上次你说让我答应你一件事,就是这事?”



    欧微微点了一下头,不再言语。



    我看着面前的茶杯,思量着去还是不去。以我对欧的了解,即使我不去,她肯定也会自己去的。万元她出个什么意外……



    “我回公司看看先吧,毕竟离开好几天了。”想了好久,茶杯里的茶都不再冒热气了,我才说道。公司里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处理,我不能陪她这么胡闹。



    “哦。那你自己做决定吧。”欧的话泛出一层层失望。可我不能心软呀,我也要对公司负责呀。



    “世界这么大,我也要出去看一看,说不定还能遇见命定的她。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就陪你去。”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欧,我还是不忍心让她这么失望。



    “也好,先谢谢你了!”



    看欧难得的有些急促和歉意地低下头,我抓住时机,趁热打铁,说道:“看到静使我想起一个朋友,所以想知道关于她的一些事情。不知道你能否告诉我?”



    我以为自己说得很自然,但还是让欧听出了话语里溢出的哀求。她得意得扬起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像是要看透我的内心。



    看着许久不说话的她,我有点郁闷,也很不自在。就起身去打开她那套顶级的音响设备。



    听着雅尼的音乐,困意慢慢将我笼罩。



    “你想听的话,把音乐关了。”欧娇嗔道。



    “那你倒是说呀,没有你在耳边叽叽歪歪,我的灵魂都空虚了。”我掏着耳朵说道。



    “我得捋一下思绪。”



    “啊?还需要这样?”



    “当然需要了。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就是刀疤去医院看望静。有时听他自言自语,有时听他和静说。”



    我回头看着静,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问道:“难道涛不和你说静的事情吗?”



    “不怎么说,他不想回忆那段岁月。其实我也不想听。你想那个女孩子喜欢听自己的男人说他过去的情史。”



    看着欧微微撇起的嘴角。我闭上眼,这些年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略了太多人的感受,“你有问过那个刀疤吗?”



    欧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很小声地说道:“问过,她不怎么爱搭理我们。加上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哪敢多问。后来好奇心战胜了恐惧,趁他有一次心情比较好,我才敢问他。但他说的也是断断续续的,所以我要整理一下思绪。”



    我不在再打搅欧,耐着性子等她。



    



    静是刀疤他们十几个孩子的爸爸从车站那边捡回来的。那时静大概也就三四岁这样。



    刀疤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因为他们的爸爸是个疯子。



    静一直发着高烧,也不知道疯子爸爸用了什么办法,治好了静的病。进入这个大家庭之后,静一直都不说话,他们都以为她是个哑巴。一直到有一次疯子爸爸拿着竹篾打她屁股,让她好好朗诵诗文的时候,她才哭着说话。



    开始说话的静就不能和以往一样,呆在破烂的危房中等着哥哥们带回来吃的了,她得和哥哥们一起出去乞讨。



    静谁都不怕,就怕那个疯子爸爸。不听话,他下手可不留情。



    这个疯子爸爸原来是省大的教授,而且还是德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文/革的时候,被自己的学生拉出去批斗了无数次,老婆和女儿都自杀了,最后他也疯了。



    但是他有时又是清醒的。每天早上,孩子们都要准时起床,早起跑步,然后站队背诵古诗文。到了吃饭时间,才让他们出去乞讨。



    静很腼腆,乞讨的时候不怎么说话,所以她经常空手而回。但是她从来没饿过肚子,疯子爸爸规定乞讨来得饭食由他来分配。



    刀疤他们没有一个人有意见,因为静是他们十几个人里唯一的女孩子,又是年纪最小的那一个。而且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他们都不忍心让静受哪怕一点点地委屈。



    后来他们慢慢长大,疯子爸爸也慢慢老了。老了的疯子爸爸似乎知道已经不是孩子们的对手,不再打他们,即使打,也是让竹篾轻轻地落在他们的掌心。



    这让孩子们很是不习惯。经常搞出一些小动作让疯子爸爸打他们。那竹篾落在掌心的时候,让孩子们很舒适,很有安全感。



    有一次,一个孩子乞讨不到饭食,就去人家家里偷东西。被疯子爸爸知道了,那一次打得可真狠呀。屁股上都是一道道的血痕。



    那孩子咬着牙,忍住不哭,但是疯子爸爸却哭了。他没有在孩子面前哭,而是躲在河边的柳树下哭。



    孩子们躲在远处看着疯子爸爸不停抽搐的背影。他们发誓,从今以后不能让爸爸伤心,不能让爸爸哭,也不能让爸爸看到他们哭。



    孩子们不再惹爸爸生气。他们从河边扛来细沙,铺在地面上,他们用生锈的铁片把柳枝修整得像一支支毛病,他们或蹲、或趴、或坐在地上听老头讲课,那沙盘就是他们的书本。那一阵子,很多人发现一个怪现象,一群衣裳褴褛的孩子在一边乞讨,一边背诵《诗经》、《论语》。在垃圾堆里一边刨食,一边背诵着《道德经》、《孟子》。



    后来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吝啬。他们经常空手而归,垃圾堆也不再有人来丢垃圾。



    老头总是很慈爱地安慰着这些孩子,他颤巍巍地走了。回来手中就多了几个垃圾袋,里面全是吃的,而且很丰富,鸡鸭鱼肉什么都有。但是不久,老头也愁了,他再也拿不回来吃的。孩子们这才知道,原来是老头以前的一个学生在一家国营饭店做主管,他们吃的都是这个主管给老头弄的剩饭剩菜。他被饭店的领导发现了,于是他就被以盗窃公家财产的罪名,被单位开除了。他走的那天,孩子都去送这位善良的大哥,他们哭得稀里哗啦。他们失去的何止是口粮,他们失去了一位大哥,一位父亲。他们发誓,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身边的每一个人。



    不久,这群孩子就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游击队,他们会迂回作战,会佯攻,会搞突袭……他们也不再背诵《诗经》《论语》,他们背诵《孙子兵法》。他们实力实在太弱,搞不了什么大型战役,战绩也就是几根油条,几个包子。以不饿死为作战宗旨。



    那些商贩的警戒提高一级,他们的战术就提高一级。商贩和孩子们相互影响着,相互进步着。最后,有些商贩们认输了,他们一看见这群孩子,就主动打招呼,主动递给他们几个包子,几根油条,他们喜欢上了这群孩子。



    他们最大的一场战役是在老头逝世那天,那年英子十三岁。他们撬开了供销社仓库的大门,还把一边的门板卸下,拿走了。



    后来办案的公安很是疑惑,仓库里那么多贵重的烟酒一样没丢,什么样的小偷会把仓库里的白布全偷光呢?还把门板卸掉,扛走了。无法解释的疑问,无法解开的谜底。



    很多年后,当了警察的伟曾听省厅的一位老同志谈起过这个案子,他一辈子刑警,唯一无法解释的一桩案子,也是他一生经手的唯一悬案。



    午夜时分,省城昏暗的路灯下,出现一支衣裳褴褛,但是队列整齐、步伐一致的童子军。他们分成两队,一队扛着从供销社仓库卸下来的门板,上面躺着一位一样衣裳褴褛的老头,另一队扛着几捆白布向着护城河方向走去,他们不哭,他们朗诵着屈原的《九歌》,朗朗书声在夜空里回荡。



    他们撕下布条,一寸寸仔细地擦洗着老头干瘪、僵硬的尸身。他们用垃圾堆里捡来的,但是洗得很干净的半截梳子给老头梳理仅存的那几根白发,老头从来都不允许自己发型乱的。他们用树枝,用生锈的铁条硬生生地把在地面刨开一个大坑,他们的手都磨出了血,可是他们不哭。



    他们用白布一层层地包裹着老头,不让他的身躯再染上半点尘埃。他们把布匹撕成条,拧成绳子,他们绑住老头,一寸寸地把老头放进深坑里,也一寸寸放下了自己苦难而快乐的童年。他们都不说话,他们不敢说话,怕某一个音符会点燃沉积很厚很厚的哀伤,他们知道这个城市,这个世界承受不起他们的哀伤。



    他们忍着,他们不说话,他们不哭。他们说好了,谁也不许哭,他们知道谁哭了,老头也会哭的。



    老头真的会伤心的,我们惹急了他,可他却再也拿不起那片乌黑铮亮的篾片,那片篾片再也不会轻轻地落在他们的掌心。那片薄薄的,轻轻的篾片现在变得无比的沉重,老头真老了,累了,他再也扬不起手中那片薄薄的篾片。我们不哭,老头看见我们哭真的会伤心地,他会像以前一样背过身去偷偷抹平脸上的泪痕,再回过头来微笑,他们都知道那个微笑很疼,很伤。他们不想让这个疯老头伤心,因为他们爱他,就像他们彼此相爱一样爱他。



    他们跑到市中心的广场采来很多鲜花,他们爬到树上折来很多柳枝,他们把它们编成很多美丽的花圈,他们把花圈盖在新坟上,他们用铁片在一块木板上刻着字,每刻一下,都像是划在他们童年幼小的心灵上,很疼很疼的。他们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可是他们却说不出来自己失去了什么。他们就这样狠命地刻呀,每一下都刻在他们童年的伤痛里,所有人都双手磨出了血,但是没有一个人哼一声,没有一个人流一滴眼泪。



    天色微亮的时候,那座覆盖着柳条,长满各种鲜花的新坟前竖起了一块木质的墓碑,上面刻着两行整齐,连边角都很圆润的小篆,那是老头最喜欢的字体,“我们的爸爸,我们的妈妈在这里睡着了!”,墓碑上血迹斑斑,像是老头依然红光满面的笑脸,照看着这个世界,也照看着他的孩子们。



    初升的太阳把他们和墓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他们大声地朗诵着,呼喊着,声音越过护城河,越过城市的上空,越过云层,越过天国,越过……



    刀疤牵着静的手,和他的兄弟们在心里呐喊着,狂叫着。他们跪在地上,想要把自己的身体融进土地深处,去陪伴那个疯子,那个养育他们,呵护他们的爸爸妈妈……



    他们把伸到墓碑上,发誓要像老头爱他们一样相亲相爱,一辈子做兄弟姐妹,一辈子守护好身边的人……



    



    欧已经泣不成声,而我不知为何,眼泪也想缺堤的洪水一般。



    我们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然后又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不哭!”



    我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欧。等她把眼泪擦干,情绪已经慢慢稳定下来,我才敢问她,“静又是怎么变成植物人的?”



    欧抽了一下鼻子,不满地说道:“我饿了。”



    我还能说什么,有求于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只能默默地走进厨房。



    上次给欧买的菜她几乎没有动,想必她的涛也没有来看望过她。也不知道这几天她吃的是什么。该不会一直吃着零食熬到现在吧。



    这次欧倒是没有进厨房来打搅我。而是一个人盯着墙上的那张照片发呆。



    一股内疚的情绪涌上心头。我是不是太残忍了?在欧最脆弱的时候,为了心中的疑惑,而去活生生剥开欧内心的隐痛。



    很想过去安慰她几句,可是我好像从来没有学会怎么去安慰别人。这些年,我连自己都不会安慰,只是不停地挣扎和逃避。想了好一会,我还是放弃了。



    也许是心不在焉地缘故,做菜不是忘了放盐就是佐料放多了,甚至还把菜烧糊了。



    欧却吃的津津有味,但是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是出卖了她真是的感受。



    “不好吃就别吃了,我们到外面去吃吧。”我内心狠狠地骂了自己n次。原本还想再欧卖钱显摆一下,结果把脸丢尽了。



    “还好吧,我不挑食,只要不是我自己做的,谁做的都好吃。”



    看来欧是真的饿了,这么难吃的饭菜,她居然吃了两碗饭。我看她放下碗筷,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估计她吃饱后心情会好一点,就问道:“我记得上次你说静喜欢的是伟,后来怎么和涛在一起了?”



    “我累了,想睡一会。”说着也不多看我一样,直接走进卧室。



    欧已经下了逐客令,我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收拾好碗筷就回公司去了。



    回到公司安排好事情之后,坐在静悄悄的办公室里,本想看几份合同,心却再也静不下来。



    欧不是要我陪她去大兴安岭吗?明天就出发吧。把眼前所有能影响到我思绪的事情全部处理掉,要不这样拖着,其实也是在拖着我的工作效率,耗费我自己的生命。



    本想打个电话征求一下欧的意见,但是转念一想,反正她也经常给我搞突然袭击。那我也没必要跟她客气,而且也不是那么想去,如果她推三阻四,正和我意。



    和朋友换了一辆车,买了两大桶汽油,又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的干粮和零食。上次陪朋友去一个火力发电厂,两人迷路了,差点挂在草原上,我可不想再重复同样的错误。



    忙完这些,天已经黑了下来。回到宿舍,躺在沙发上,看着昏暗的房间,突然感到孤独寂寞。似乎已经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心里空荡荡的确实不舒服。



    于是,思绪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一寸寸地向着欧的方向靠近。那些思绪,在心底游走,不能触摸,无法抵达。所以让人焦躁,让人无法平静。



    想着现在的她在干嘛呢?会不会想我,或者只想着她的涛。她身体好些了没,今天居然没问候她。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被我忽略了,看来单身也是有原因的。



    无事生非!古人诚不欺我呀。平时工作把自己的时间挤得满满的。让自己空不下来去胡思乱想,可是一旦闲下来,脑子就爬满了精/虫。



    实在睡不着,又不想这么躺着,干脆起来收拾一下屋子。我是个很喜欢整洁的人,房间里其实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突然想起一年前在机场买了一本书,还没看完。打开皮箱,先看到的不是书,而是那个索尼单放机。



    这是个古董级别的东西。里面留着小洁留给我的最后的话语,可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勇气听过。



    我把耳机塞进耳朵,犹豫了许久,按下播放键。



    “蚊子,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



    我的食指很是自然地按下了停止键。也不知道听这句话多少次了,只是这一句就让我没有勇气再听下去。是她自私还是我自私呢?



    小洁的声音响起,就像她在我身边一样。我害怕梦碎后的落寞,我承认自己是个感情很脆弱的人。



    我取出磁带,想了很久,又放回去,咬着牙,屏住呼吸按下了播放键。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磁带应该放反了,听到的是陈慧娴的《千千阙歌》。磁带的声音没有后来的cd,数码等音质好。但此时听,却更亲切,更能安抚心灵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