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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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世界上最爱他的人走了

    我边给ice打电话边开车在马路上左突右闪,左右两边的车都狂按我的喇叭,我不害怕,城市里车祸90%以小擦挂为主,我担心医院里的人,以及担心着她的人,癌症病人产子风险比例也巧合的是同样的数字,90%,我一直都知道,只是那么决绝的曹侃,怎么忍心去反反复复的去让她直面真相,她是我心甘情愿放弃雷泽的原因啊。

    雷泽怎么办,如果曹侃有事,那这个世界再没有人这么爱他。如果小孩有事,那雷泽将对这个世界绝望,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赶到医院门口,我推开车门的瞬间我觉得头顶炸开了一声雷,我抬头看天,没任何迹象表明这是个即将发生的暴雨天气。我往楼道里走,医院的楼道永远透露着冰凉,任何季节都是这样的温度。我在手术室门口看到面如死灰的雷泽,我不敢走过去,我就只是远远的看他,他盯着手术室门的眼睛没有任何光芒,他连眨眼都很匆忙,生怕错过门开的瞬间,即使他站在手术室的必经之路。

    我觉得我又听见了雷声,我觉得暴雨即将要来了,我的预感从来准得令人发指。我觉得雷泽的新生活从即将从这场大雨里开始,而我,站在他的对面,等待雨季过境,等待眼底放晴。

    手术室的灯熄了,下一秒该是疲惫的医生们带着口罩走出那个紧闭的大门。我看过那个场景,医生们真的是我们的异族,我们从他们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情感。

    我看着为首的医生对着雷泽摇头,雷泽对身子摇摇晃晃,他被雷打中了,我用了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扶住他,我们靠回门口的座椅,我顾不得腿被他压的生疼,我侧身去抱他,我没办法感受到他的温度,我挣扎着收回自己的腿,雷泽整个倒在了椅子上,我蹲下来,用手摸着他的脸,我不敢出声,我怕惊了他的悲伤。

    我看见眼泪在他的眼眶布满,从他的眼角落下,滴落在满是斑驳的板凳上。我看着他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他的脸被涨得通红。我使劲的拉起他的身子,他的身子坐不住,往下滑,我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用身体挡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滑落。他终于看见了我,他的嘴唇剧烈的颤抖,他的眼里空洞得一潭死水。他死死的抱我,上半身完全跌落在我的肩膀上,他想抚摸我的头,他剧烈抖动的手指缠绕在我长长的头发里,扯得我的头皮生疼,我不敢做声,他没了知觉。

    可峰从走廊尽头过来,他本想过来扶起雷泽,当他的放在颤抖的雷泽身上,生生的变成了轻轻的拍着雷泽的背,雷泽将头埋在了我的肩膀上,他的脸贴着我的耳朵,我近距离听到他从心里发出的嘶吼,压抑在喉咙,发出呜咽的声音,我骄傲的王,在用他的方式宣泄着上天对他所有的不公。

    ice的高跟鞋声音慢慢走近,我的听力空前灵敏,我还能听见雷泽凌乱的心跳声。我要努力分辨,我怕下一秒那个凌乱声音会突然的停住。我的面前忽然闪现曹侃的脸,她流着泪求我离开雷泽,她流着泪说想生下那个像雷泽的孩子,即使老天要了她的命;她流着泪说希望雷泽在看着孩子的时候有那么半秒能够想起她。她太爱雷泽,爱得老天都嫉妒,不是嫉妒他们的美好,是嫉妒这世间有这么纯美的爱情。

    走廊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是落寞的,我们的难过不过是多吸引了几秒他们多目光,再无其他。

    我的身体彻底麻木掉,雷泽轻轻的一动,我就整个跌落在了地上。可峰抱起雷泽,ice扶起了我,我支撑着自己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双脚有了知觉,钻心的疼。

    雷泽用手擦掉眼角的泪,他慢慢的起身,他顾不得多看我一眼,跟着可峰消失在走廊拐角,我看他的背影,每一步都走得用尽全力。

    “孩子最先停了心跳,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然后曹侃也没能抢救过来。”ice的声音极轻,她怕她的声音被走远的雷泽听见,即使那是已经刻入他每一寸血肉的真相。

    我扶着椅背起身,我的脚肿得已经穿不下高跟鞋,我弯下身子,使劲的将脚塞进去,我要去雷泽身边,他曾经在卓丹离开我的时候寸步不离,我明白他的伤痛,我要陪在他的身边,我不要他这个时候一个人。他是我的亲人,他的悲伤,我感同身受。

    我看着雷泽在死亡确认书上签字,他用了很大的劲才能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右手,签字笔的笔尖划破了纸张,他艰难的将纸张抚平,一笔一画的签下雷泽的名字,第一张纸上他在关系栏上写着夫妻,第二张纸上他写着父亲。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两种关系,夫妻和父女,随着着两张纸上的签名烟消云散。他的字本来是很好看的,这个时候却像刚刚学写字的孩童,没有规则,没有轻重,那只是没有血肉的两个字。

    我本来是不敢进太平间的,卓丹走的时候我发誓再也不要进到医院的太平间,我甚至在很多时候都想象过如果父母百年过后,我希望他们是在家里安祥的离开,我不会要他们在医院冰凉的太平间停留,带着尘世间的热度,平静的走向另外一个世界。

    雷泽没有停下他的脚步,我们跟在他的身后,工作人员拉开冰柜抽屉的时候力气稍微有点重,雷泽看向他的眼神都透露着怒火,可峰马上走过去挡住雷泽,工作人员退到墙角,他要等着我们做遗体告别。我不敢走过去,卓丹的仪容我都没能够看见,我昏倒在了太平间,我不是那个勇敢的人,我不敢直面这样冰冷的离别。

    雷泽扶着抽屉边框,“孩子很健康,你放心啊,我会抚养他长大,是个女儿,长得像你。你的器官也很健康,眼角膜、心脏、肝脏都能捐献,我刚刚才签了同意书,你所做的所有都会给我们的女儿积累福报。这一生,你太累了,下一世,不要和我相遇,去找到相爱的人,过你想要的,你觉得快乐的生活。”

    太平间冷空气太足,空气中都飘散着那些让人看不真切的雾,我隔着一米远看雷泽的侧面,他的眼角一直有闪亮的东西往下掉,“对不起啊,我说了谎,你到了天堂会知道我说了谎。你拼命想留住的孩子太爱你,舍不得你独自离开,在天堂里你要照顾好她,她还那么小,跟着妈妈会更幸福。我不爱你,我不想你,你不要留恋,你不要回头,径直向前,这句我说的是真的,不要念念不忘,早点喝下孟婆汤,忘记你所受的所有苦难。过了那条河,你再感受不到疼痛,不用再忍得那么辛苦,不用怕你的呻吟吵醒我,不用怕你的汗打湿枕巾,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转过身,不敢再看,我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这是各大媒体评选的最想嫁的男人,她们可愿意来分担此时他的悲伤。这是各大媒体追捧的财富明星,他的孤独和你们换你们可愿意?!

    我不知道是什么力气支撑着我,我的感官瞬间被关闭,我像一个行尸走肉,站在雷泽的身边,陪着他告别,陪着他去火葬场,看着推进去的完整的人形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堆灰烬,工作人员用工具敲碎骨架,我和ice抱成一团不敢看,我能感觉到雷泽全程没动,他全程参与了曹侃在这人世的最后一程,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细节。

    我全程没看见过曹侃的父母和雷泽的父母,我不敢问,我不知道这是雷泽的选择还是曹侃的意愿,我们全程都没交流,我们怕任何声音都吵了还站在我们身边久久不愿离开的曹侃。她一定在看着我们,不,她的眼里只有雷泽,我想问她,如果知道雷泽会这么难过,她会不会选择离开?

    当骨灰盒下葬,墓地选了林园的最高点,可以居高临下的看见所有的风景,我从来不相信躺在里面的人会因为风景更好而稍微的安慰,子母墓是很少见的,显得占地面积过大,从旁人的眼中又会羡慕连死亡都这么体面,是的,雷泽已经有足够的财富让他的亲人走得体面,可是我知道,雷泽愿意用所有的财富来换取墓碑上两个人的安康。只要他们安康,在不在他身边都无所谓,为此他愿意一贫如洗,孤独终老。这是我世界里对雷泽的认知,我们已经很久没说过话,我们不知道彼此的变化,极具膨胀的财富能让人迷来双眼,从来都不会迷了雷泽的眼睛,他依然是我的世界里最明亮的少年,即使他已经一夜苍老。

    山顶的风吹乱了我的头发,雷泽坐在墓碑旁,紧紧的靠着,墓碑上的曹侃笑得那么美。曹侃啊,我没告诉过你,第一次从雷泽手机上看到你的照片,我就知道我什么都不如你,美不过你,那时你是雷泽的未婚妻,你的笑脸在他的身边那么的迷人,我嫉妒得发狂,当雷泽不告而别的时候我不敢去找他,因为我知道,找到他,我也从你身边抢不走他。

    现在,我说这些,会不会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