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儿子
小壮壮一天天长大了。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小手小脚丫，浑身上下都肉嘟嘟的，像个小肉球。胖乎乎的小脸上浓黑细长的眉毛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姨父看。“壮壮，快看这是爸爸，爸爸回来了，快喊爸爸喊爸爸。”姨抱着壮壮指着姨父说。姨父看着自己的儿子，激动地心里扑通扑通的跳。
自从给儿子办完满月离开家后，他这是第一次回来。小家伙马上就要过周岁了，虽然还不会说话，他心里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小家伙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想让爸爸抱，嘴里咿咿呀呀的喊着，好像是在喊爸爸。“菊，儿子认识我，他在喊爸爸，他要我抱他。”姨父高兴地眼里噙满了泪。他心里说，“儿子，你知道爸爸有多想你吗？爸爸在外面差一点死了，要不是爸爸心里念着你和妈妈，爸爸就回不来了。”这些话他没有对姨说，没有对家里任何人说。姨父从姨的怀里把小壮壮抱过去，小家伙搂着他的脖子，显得和他很亲的样子。“到底是亲父子，就是不一样，一点也不认生。”他母亲在一旁说，“我从地里回来，有好几次想抱他，他都不让抱。”姨在一旁笑着说：“那是壮壮心疼你，怕你累坏了。”“还是媳妇会说话。的，我去给你们做饭去，你们玩着。”“不用了妈，我已经做好了。”“不是说了不让你做，我回来再做吗？一个孩子就够你累的了，还要做那么多的家务，你可要当心身子。”“妈我没事。”“多好的媳妇。我再给你们做两个菜去。”母亲出去了。姨父看着儿子说：“菊，壮壮这双大眼睛越来越像你了。”姨笑着说：“耳朵像你，一对招风耳。”“招风耳好，夏天能当扇子用，凉快。”姨父突然想起他出事那天，那么热的天，他的那对招风耳一点作用也没起。姨父想着不由的苦笑了笑。姨看见了，说：“江哥，你笑什么？”“没什么，我在想儿子都长这么大了，我这个做爸爸的一点责任也没尽，全是你和妈的功劳，心里有点惭愧。”“惭愧什么，家里吃的用的，还有我和儿子吃的用的不都是你拼了命挣回来的？”一句话说的姨父心里暖暖的，两行热泪啪嗒啪嗒落下来，落在儿子的脸上，他慌忙用手去擦。姨拿出手绢给他和儿子擦了擦。姨父攥住姨的手说：“菊，有你这句话，我就是累死也值了。”姨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许你胡说，好好的，什么死呀死的。”姨父破涕为笑，“不说了，陪儿子好好玩玩。”他抱着壮壮在空中晃来晃去，小壮壮高兴地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这时弟弟妹妹跑了进来，“壮壮、壮壮”，边跑边喊。他们两个现在都在县里中学上高中。一个上高一，一个上高三“春城、春花放学了。”“哥回来了。”“哥让我抱抱壮壮。”春花说。姨父把儿子递到春花手里。春城说：“春花走，带壮壮出去玩去。”“你们不要跑远了，小心摔着孩子。”“我们就在院子里玩会儿。”
吃过饭后，姨父对姨说：“壮壮快周岁了，他也该学走路了。临来时我想给他买一辆学步车，可是跑整整一天，整个省城卖儿童车的都问过了，最便宜的也要三十多块，我没舍得买。”姨笑着说：“没关系，没有学步车，咱儿子照样能学会走路。”姨父一脸苦恼的说：“不，我想好了，我要亲自给儿子做一辆学步车。”姨点点头说：“自己做的好，自己做的结实。”“我这就去买东西去。”姨父买回来做学步车的配件，自己在家里整整做了一天，直到天黑尽了才做好。他高兴地提着车子放到屋地上，他非要壮壮扶着车子教他学走路。天太晚了，壮壮想睡觉了，哇哇直哭。姨父没辙，只得让姨抱着他去睡觉。第二天早上他本来想再陪儿子玩一会儿，教他学走路。可是壮壮因为昨天玩得太晚了，到现在还没有醒。他只得扫兴地走了，他又舍不得在家里再多待一天，他又回省城了。
他坐在汽车上，想着儿子可爱的小模样，胖乎乎的笑脸，圆溜溜的大眼，浑身上下都肉嘟嘟的。一想到儿子一见到他就伸着手要他抱，幸福的感觉便传遍了他全身。可是他跟儿子在一起仅仅待了一天不到的时间，想到这里姨父眼里不由的湿润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要是能天天和儿子在一起该有多好啊！儿子就要学喊爸爸了，就要学走路了，可是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下次再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时候儿子还认识我吗？要是不用出去打工该多好啊！可是不行，都待在家里，一家人都的饿死。”姨父不由得一阵心酸，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回到车行，刚一进门老板娘就把他喊了过去。“春江回来了，过来有话对你说。”姨父只得走了过去。“嫂子有事吗？”“啊，春江见着儿子了？”姨父点点头。“你儿子肯定特别可爱吧。”提起儿子姨父脸上有了笑容。“嗯，小家伙特可爱，肉嘟嘟的，胖乎乎的，一见到我就要我抱。”“是吗？会叫爸爸了吗？”“还不会，不过快了。”老板娘指着椅子要他坐。他不坐。“春江，你有这么好的儿子，一定得好好干那。春江我听说你想离开这里，是真的吗？”“我——”姨父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老板娘看着他说：“春江那天嫂子跟你说的话吓着你了吧，嫂子是跟你开玩笑的。真的，真是开玩笑，你不要往心里去，就当什么事也没有。春江你应该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咱这要的车租管理费都是最少的，你到哪里也不会比这挣钱多。春江你只管好好干就行了，还像原来一样好吗？嫂子知道你是个好人，干活也不错，好好干吧，嫂子以后不会打搅你了。”姨父低着头低声说：“嫂子谢谢你，是你救了我的命，春江一辈子感激你。可是我不能——”“好了，你不用说了，安下心在这好好干就行了。”老板娘打断了他的话，扭过头去看电视，不再理他。“谢谢嫂子。”他转身出去了。
晚上林海生回来买了一袋花生米，一袋煮蚕豆，两瓶小烧酒提着走到姨父的屋里。“春江见到儿子了吧。”姨父点点头。“高兴吧。”姨父笑着说：“高兴。”林海生把酒和花生米、蚕豆放在桌子上。“知道你高兴，我也替你高兴。来咱哥俩好好喝点。”姨父没有推辞搬了两把椅子放在桌前。两个人坐下，姨父说：“海生你知道我不喝酒的。”林海生笑笑说：“装什么呢，今天高兴，为了你儿子为你的好心情，今天也得喝个痛快。”姨父不好再说什么，两个人同时端起了杯子，姨父只拿酒杯沾了沾嘴唇就放下了。林海生嘲笑道：“你小子跟个娘们似的，我怀疑你怎么就弄出一个大胖小子来。好了不勉强你了，你陪着我喝就成。”不大一会儿，一瓶半白酒就进了林海生的肚子里。酒喝多了，林海生的话渐渐多起来。“春江你知道杨老板为什么那么怕老板娘吗？”姨父说：“这谁不知道：这家车行是老板娘的父亲留下来的，杨老板是个上门女婿，全靠他老婆吃饭，根本就是个吃软饭的，所以在家里一点地位也没有。老板娘叫他朝东他不敢朝西，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男人。”林海生笑笑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正像你说的他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正因为他在家里没地位，所以他也觉得窝囊，觉得憋气。所以他就经常找一些借口出去鬼混，他只有出了这个家到外面鬼混时才觉得舒服才觉得像个男人。一来二去时间长了，他就在外面搞了一个小娘们。那个小娘们我见过，长得特漂亮。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老板娘给发现了。有一次他出去，老板娘就在后面跟着。他跟那个小娘们刚开了房间进去，老板娘就闯了进去逮了个正着。回来以后他在老板娘面前跪了整整一下午，自己把自己的腮帮子都扇肿了。他知道他得靠老板娘吃饭，离开了老板娘他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他就痛哭流涕的向老板娘求饶。他说他知道错了，马上和那个小娘们一刀两断，他以后再也不敢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后来杨老板真的收敛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真的很少出去。但是我敢肯定他和那个小娘们肯定没有断，前不久我还在一个小胡同里见过他们两个呢。我想老板娘肯定也知道他们没有断，但是我不知道老板娘是怎么想的，她好像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任由他出去鬼混。现在我才知道了老板娘的心思。”姨父瞪着不解的大眼盯着林海生看。林海生狡黠的一笑，“春江，说实在的我林海生特别羡慕你。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有福气，有那么漂亮的老婆，现在又有了这么可爱的大胖小子，这是多么幸福的日子啊。这还不算，你小子还走桃花运，家里有人想，外面有人疼，老板娘肯定是相中你了，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大的魅力。”姨父起初听到林海生说到自己老婆孩子心里还美滋滋的，忽的听到他说到这上面脸色刷得变了，由红变青由青变白。林海生也不看他，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在空中划拉着，眯缝着两只醉眼，满嘴往外喷着酒气。“春江，别怪兄弟说你，你小子也是想不开，要换上我，早把那老娘们给睡了。可惜呀，老娘们看不上咱。春江听兄弟的放开点，回头把那老娘们睡了，只要你把她弄舒服了，保管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那个杨王八一点也奈何不了你。”“住嘴，海生你喝多了。”姨父的一声大吼，把林海生吓了一跳。他瞪着两只醉眼看着姨父，哈哈大笑，“你小子是死狗扶不上墙，又有钱挣又有女人睡，老婆孩子也有钱养了，多好的事——”姨父气得浑身乱颤，大手在桌子上啪的一拍，身子蹭的站了起来。“林海生你给我住嘴，再说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林海生嘿嘿笑着说，“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他拿着剩下的半瓶酒就要给姨父倒。姨父把酒杯子拿到一边去。“好，你不喝我喝。”他把酒瓶子口对着嘴咕咚咕咚倒了进去。姨父跟他夺了两把没夺过来，他把酒瓶里的酒全灌进了肚子里，身子晃晃悠悠的滚到地上呼呼的睡了。姨父把他弄到床上，林海生打着呼噜睡着了。姨父也钻进被窝里可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啦。他的手在被窝里摸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荷包。那是他这次回家时，姨亲手给他做的，又用长长的红布条亲手给他挂到脖子上的。粉色的小荷包上绣着三颗连在一起的红心：两颗大的红心相连，中间还抱着一颗小红心。姨双手捧着小荷包说：“江哥，这两颗大的是你和我，这颗小的是壮壮。现在咱三个的心已经连在了一起，就像这荷包上绣的一样，永远都不能分开了。”她笑了笑又说：“江哥，外面大姑娘俏小姐阔太太有的是，你的心可不能被她们给勾走了呀！”姨父两只大手紧紧地攥住姨的两只小手，他们四只手把一个小小的荷包紧紧地包在里面。“菊，请相信我。我会一直把它戴在脖子上，我们的三颗心永远不分开。”他们两个紧紧地搂在了一起。现在姨父把荷包拿在手里，热泪啪嗒啪嗒流下来，落在了荷包上，三颗红心湿润了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姨父的心在剧烈的翻滚着，他心里很矛盾。“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了？”他翻来覆去的想，他想到妻子、儿子和一家人都等着钱花，又想想今天老板娘说的话他最后决定暂时不离开这里。“老板娘说的没错，走到哪里也不一定比这挣得钱多，我得留下来，现在挣钱要紧。菊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第二天早晨，姨父早早的起来了，林海生还呼呼的睡得正香。姨父从头到脚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然后把林海生推醒，他精神抖擞的蹬着车出去了。
快过年了，在这期间姨父一直没有回去，他想多挣点钱过年时带回去。小壮壮两岁多了，已经会满院子乱跑了。妈妈、奶奶、叔叔、姑姑都喊的很顺溜了，也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了，爸爸也会喊了。但是每次妈妈要他喊爸爸，他总会撅着嘴不愿意喊，逼急了他会瞪着两只大眼睛说：“爸爸在那呢？爸爸在那呢？”妈妈耐心地跟他讲：“爸爸在省城打工挣钱呢。等爸爸回来会挣好多好多钱，给壮壮买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好吗？”“不，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姨没有办法只好把姨父的照片拿给壮壮看。壮壮看着看着突然把照片猛地摔在地上，气呼呼地说：“我要真爸爸，我要真爸爸。”
今天都腊月二十九了，老板娘还不让他们回去。晚上她把大伙叫到屋里说：“你们明天回家，正月十七之前必须回来。另外留一个值班的，春江你留下吧。”姨父听了浑身一哆嗦，急忙说：“嫂子不行，我得回家看儿子。我都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儿子啦，也不知道他长啥样了，我得回去。”老板娘脸上露出不高兴。“你小子，最没出息的就是你，老婆孩子一会儿都离不了。”林海生在一旁说：“嫂子我留下，让春江回去吧。”老板娘没说话转身走进里屋。他们几个只好走出来。
年三十下午，姨父终于赶在吃团圆饭之前回到了家。他一踏进院子里第一眼就看到儿子在院子里，小手里拿着一根燃着的香头正在放花炮。
花炮是叔叔回来给他买的。老二春城高中毕业了没考上大学，就跟着同学到南方打工了，昨天傍晚回来的。春城一进门就从包里掏出一大堆花炮递到小壮壮手里。小壮壮看着花花绿绿的花炮，瞪着两个大眼睛问：“叔叔叔叔，这是什么？”春城把包袱放在地上说：“壮壮，这是叔叔给你买的花炮。叔叔教你怎么放，可好看可好玩了，壮壮你敢放吗？”春城跑回屋里找来一根香用火柴点着，拉着壮壮的小手说：“走，叔叔教你。”春城接连放了几个小花炮。这些小花炮劈啪劈啪的响着，各种各样的礼花光彩夺目，照得满院子明晃晃的，有的像只地老鼠一样拖着明晃晃的尾巴到处乱窜，有的还带着哨子响着飞到半空又向一边飞去，有的喷出满天星就像一个小小的喷泉还带着礼花。小壮壮在一旁看着高兴地直拍手，小嘴不住的喊着：“好看，好看，好玩，叔叔给我，给我。”春城笑着说：“壮壮你敢放吗？”“敢，敢。”小壮壮踮着脚蹦。春城只好把香头给他。小家伙拿着香头却不知道怎么点燃那些花炮，春城笑着说：“壮壮来叔叔教你。”这小子就像是天生的放炮高手，春城只教了他两下，他就自己放起来，而且比春城放的还猛。他放响一个，跑到一边哈哈笑一阵，再放一个，再笑一阵。昨天晚上他简直玩疯了，一直玩到夜里十一点多还要玩，姨拉他去睡觉，他不干，又哭又叫的。姨只得强行把他抱到炕上，脱光了衣服把他塞进被窝里，喂他吃奶，哄了半天才睡下。
今天一早起来就吵着闹着要放花炮，姨父回来时他在院子里放的正起劲。姨父看着儿子撅着小屁股伸着胳膊小手里拿着半根香头，往地上一点，一颗小花炮刺溜带着礼花飞起来，在半空中绕了一个大圈才落下去。姨父高兴地在心里说：“这小子胆真大，才两岁多一点就敢放花炮，长大了可不得了，肯定比我强。”他刚要张嘴喊儿子，小壮壮已经看见了他。小壮壮瞪着大眼看着姨父愣住了，眼里露出陌生的神情。小壮壮看着看着突然掉头往屋里跑去。“妈妈，妈妈——”他边跑边喊。姨父也跟着走进来，边走边喊：“壮壮，壮壮——”姨听到喊声从屋里迎出来，正碰上壮壮跑进来。她一把拉住壮壮的小手说：“壮壮怎么了？”壮壮用小手指指外面，姨抬头一看不由得惊叫了出来，“呀，回来了。”霎时两颗幸福的眼泪就从她的眼眶里蹦了出来。她一把抱起壮壮，走出来。“壮壮看，是爸爸，是爸爸回来了。你不是想爸爸了吗？快喊爸爸呀！”小壮壮还是瞪着两只陌生的眼睛看着姨父。“壮壮，壮壮——”姨父伸出手来想去抱他，他却把头扭到一边去了。姨向姨父挤挤眼说：“你一年多没回来，儿子都不认识你了。”姨父想起了他上次回来时见到儿子的情景，当时壮壮还小一见到姨父就伸着小手要他抱，他当时高兴的心花怒放。可现在儿子大了，却不认识他了和他陌生了，也不让他抱了。姨父眼眶里噙着泪，他心酸的只想哭。他知道这一切都怨自己，他不能陪在儿子身边，儿子和他生疏了。可是这能全怪他吗？假设他家里要是有钱假设他不用出去打工假设他能天天和儿子在一起，还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吗？姨父一脸痛苦的说：“菊，我对不起你和儿子，我——”“江哥，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和这个家。要是没有你出门打工挣钱我们一天也过不下去。”姨打断了姨父的话，“壮壮，快看爸爸给你买好吃的了。”一句话提醒了姨父，他赶忙弯下腰拉开大提包，从里面拿出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有棒棒糖、巧克力、饼干、雪饼等等。壮壮这个小鬼头一听到有好吃的一下子扭过头来，扑腾着两条腿从姨身上下来，就要去拿。姨父蹲下身子拿起一个棒棒糖剥开糖皮，笑着说：“壮壮吃棒棒糖。”壮壮接过棒棒糖一下塞进嘴里。姨父又剥了一块巧克力递给他，他又塞进嘴里。姨在一旁笑着说：“壮壮，一次不能吃那么多，快拿出一个来。”壮壮看看姨翻翻白眼没说话继续吃。姨父一把把他抱起来说：“壮壮吃，多吃点。爸爸给你买了好多好多，保你吃个够。”姨笑着在壮壮的屁股上打了一下说：“看看你儿子，整个一个小馋猫。”姨父看到儿子的小嘴被棒棒糖和巧克力撑的鼓鼓的，口水只往外流，他笑着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这时春城春花和母亲从西屋里走过来。“哥回来了。”春城春花一起说。姨父迎上去笑着说：“啊，春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哥，我昨天回来的。”“春城你怎么不听哥的劝，哥不是让你再复习一年吗？”“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看咱这个家，只有花钱的没有挣钱的，一大家子人就啃你一个，哥你吃的消吗？”“春城，哥没事，你看哥不是好好的吗？哥养得起你们。春城过了年不要去打工了，接着复习吧。”“哥你别说了，我已经拿定主意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一个人硬扛，那样会把你累坏的。”春城的一番话说得大家眼里都噙了泪。春花说：“哥快别说了，大过年的说点吉利的。”“对对，江，走，进屋，都进屋。”母亲扯着儿子的衣角说。姨父边走边说，“春花你可不能学春城没出息，你要好好上学，争取考上大学，大哥供养你。”春花看着姨父点点头。“对，二哥也供养你。”春城也在一旁说。姨父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显然还在生气。
“爸爸——”小壮壮在姨父怀里喊了一声。他这一声嫩稚的声音一下子把一家人都震住了。“壮壮喊爸爸了，壮壮喊爸爸了——”一家人都欢呼起来。姨父浑身热血沸腾，他流着泪在小壮壮的脸蛋上亲了又亲。小壮壮拿小手摸摸爸爸的脸，像是要给爸爸擦眼泪。“爸爸，”小壮壮又喊了一声，“爸爸我要放花炮。”姨父乐了。“好，爸爸和你一块放花炮。”他抱着壮壮大步走出去。姨他们也跟着走到院子里，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爷俩儿放花炮。姨父和小壮壮你放一个他放一个，小花炮噼里啪啦乱响，还带着哨声带着礼花满天飞，逗得小壮壮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姨父在家里待了半个月，小壮壮整天粘着他，要爸爸抱着背着扛着驮着玩。“爸爸我要骑马。”姨父把儿子托到肩膀上，壮壮两条腿骑在爸爸的脖窝里，两个人在院子里疯跑。“壮壮骑马了，壮壮骑马了……”有时候小壮壮会要爸爸陪他放花炮或者捉迷藏，有时候会粘着爸爸给他讲故事什么龟兔赛跑了小猴子捞月亮了灰姑娘了。姨父每天晚上都要给他讲，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甜甜的睡去为止。十多天下来小壮壮倒有点离不开爸爸了。
一晃到了正月十七，姨父该回省城了。可是姨父看看怀里抱着的儿子，他真舍不得走了。他和儿子刚刚玩熟，又要分开了，姨父心里一阵阵的痛。他在心里默默的念叨，“老天呀，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你为什么让我有家不能待，有儿子不能守？”可是没有办法，他必须走，因为儿子要成长，一家人要吃饭，妹妹春花还要上学，现在虽然老二春城出去打工能给家里贴补点了，可是还远不够，他必须走。
临走的那天晚上，姨告诉他说她可能又有了。姨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连问了三遍，“真的吗？”姨连连点头。他才确信是真的，他一把把姨抱起来，在姨的脸上亲个不停。最后姨父说：“菊，我想好了明天就走。虽然我不能陪在儿子身边，但是我会加倍努力，好好干多挣钱，一定让咱儿子有吃有穿健健康康的长大，将来我会补偿他的。菊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儿子，决不能让儿子受委屈，也不能让肚子里的儿子受委屈。”姨扑哧笑了，“你怎么知道又是儿子？”姨父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一定是儿子。”姨笑着说：“儿子，一定是儿子，你放心走吧，我决不敢让你的两个儿子受半点委屈。”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着抱在了一起。
(本章完)
自从给儿子办完满月离开家后，他这是第一次回来。小家伙马上就要过周岁了，虽然还不会说话，他心里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小家伙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想让爸爸抱，嘴里咿咿呀呀的喊着，好像是在喊爸爸。“菊，儿子认识我，他在喊爸爸，他要我抱他。”姨父高兴地眼里噙满了泪。他心里说，“儿子，你知道爸爸有多想你吗？爸爸在外面差一点死了，要不是爸爸心里念着你和妈妈，爸爸就回不来了。”这些话他没有对姨说，没有对家里任何人说。姨父从姨的怀里把小壮壮抱过去，小家伙搂着他的脖子，显得和他很亲的样子。“到底是亲父子，就是不一样，一点也不认生。”他母亲在一旁说，“我从地里回来，有好几次想抱他，他都不让抱。”姨在一旁笑着说：“那是壮壮心疼你，怕你累坏了。”“还是媳妇会说话。的，我去给你们做饭去，你们玩着。”“不用了妈，我已经做好了。”“不是说了不让你做，我回来再做吗？一个孩子就够你累的了，还要做那么多的家务，你可要当心身子。”“妈我没事。”“多好的媳妇。我再给你们做两个菜去。”母亲出去了。姨父看着儿子说：“菊，壮壮这双大眼睛越来越像你了。”姨笑着说：“耳朵像你，一对招风耳。”“招风耳好，夏天能当扇子用，凉快。”姨父突然想起他出事那天，那么热的天，他的那对招风耳一点作用也没起。姨父想着不由的苦笑了笑。姨看见了，说：“江哥，你笑什么？”“没什么，我在想儿子都长这么大了，我这个做爸爸的一点责任也没尽，全是你和妈的功劳，心里有点惭愧。”“惭愧什么，家里吃的用的，还有我和儿子吃的用的不都是你拼了命挣回来的？”一句话说的姨父心里暖暖的，两行热泪啪嗒啪嗒落下来，落在儿子的脸上，他慌忙用手去擦。姨拿出手绢给他和儿子擦了擦。姨父攥住姨的手说：“菊，有你这句话，我就是累死也值了。”姨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许你胡说，好好的，什么死呀死的。”姨父破涕为笑，“不说了，陪儿子好好玩玩。”他抱着壮壮在空中晃来晃去，小壮壮高兴地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这时弟弟妹妹跑了进来，“壮壮、壮壮”，边跑边喊。他们两个现在都在县里中学上高中。一个上高一，一个上高三“春城、春花放学了。”“哥回来了。”“哥让我抱抱壮壮。”春花说。姨父把儿子递到春花手里。春城说：“春花走，带壮壮出去玩去。”“你们不要跑远了，小心摔着孩子。”“我们就在院子里玩会儿。”
吃过饭后，姨父对姨说：“壮壮快周岁了，他也该学走路了。临来时我想给他买一辆学步车，可是跑整整一天，整个省城卖儿童车的都问过了，最便宜的也要三十多块，我没舍得买。”姨笑着说：“没关系，没有学步车，咱儿子照样能学会走路。”姨父一脸苦恼的说：“不，我想好了，我要亲自给儿子做一辆学步车。”姨点点头说：“自己做的好，自己做的结实。”“我这就去买东西去。”姨父买回来做学步车的配件，自己在家里整整做了一天，直到天黑尽了才做好。他高兴地提着车子放到屋地上，他非要壮壮扶着车子教他学走路。天太晚了，壮壮想睡觉了，哇哇直哭。姨父没辙，只得让姨抱着他去睡觉。第二天早上他本来想再陪儿子玩一会儿，教他学走路。可是壮壮因为昨天玩得太晚了，到现在还没有醒。他只得扫兴地走了，他又舍不得在家里再多待一天，他又回省城了。
他坐在汽车上，想着儿子可爱的小模样，胖乎乎的笑脸，圆溜溜的大眼，浑身上下都肉嘟嘟的。一想到儿子一见到他就伸着手要他抱，幸福的感觉便传遍了他全身。可是他跟儿子在一起仅仅待了一天不到的时间，想到这里姨父眼里不由的湿润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要是能天天和儿子在一起该有多好啊！儿子就要学喊爸爸了，就要学走路了，可是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下次再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时候儿子还认识我吗？要是不用出去打工该多好啊！可是不行，都待在家里，一家人都的饿死。”姨父不由得一阵心酸，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回到车行，刚一进门老板娘就把他喊了过去。“春江回来了，过来有话对你说。”姨父只得走了过去。“嫂子有事吗？”“啊，春江见着儿子了？”姨父点点头。“你儿子肯定特别可爱吧。”提起儿子姨父脸上有了笑容。“嗯，小家伙特可爱，肉嘟嘟的，胖乎乎的，一见到我就要我抱。”“是吗？会叫爸爸了吗？”“还不会，不过快了。”老板娘指着椅子要他坐。他不坐。“春江，你有这么好的儿子，一定得好好干那。春江我听说你想离开这里，是真的吗？”“我——”姨父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老板娘看着他说：“春江那天嫂子跟你说的话吓着你了吧，嫂子是跟你开玩笑的。真的，真是开玩笑，你不要往心里去，就当什么事也没有。春江你应该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咱这要的车租管理费都是最少的，你到哪里也不会比这挣钱多。春江你只管好好干就行了，还像原来一样好吗？嫂子知道你是个好人，干活也不错，好好干吧，嫂子以后不会打搅你了。”姨父低着头低声说：“嫂子谢谢你，是你救了我的命，春江一辈子感激你。可是我不能——”“好了，你不用说了，安下心在这好好干就行了。”老板娘打断了他的话，扭过头去看电视，不再理他。“谢谢嫂子。”他转身出去了。
晚上林海生回来买了一袋花生米，一袋煮蚕豆，两瓶小烧酒提着走到姨父的屋里。“春江见到儿子了吧。”姨父点点头。“高兴吧。”姨父笑着说：“高兴。”林海生把酒和花生米、蚕豆放在桌子上。“知道你高兴，我也替你高兴。来咱哥俩好好喝点。”姨父没有推辞搬了两把椅子放在桌前。两个人坐下，姨父说：“海生你知道我不喝酒的。”林海生笑笑说：“装什么呢，今天高兴，为了你儿子为你的好心情，今天也得喝个痛快。”姨父不好再说什么，两个人同时端起了杯子，姨父只拿酒杯沾了沾嘴唇就放下了。林海生嘲笑道：“你小子跟个娘们似的，我怀疑你怎么就弄出一个大胖小子来。好了不勉强你了，你陪着我喝就成。”不大一会儿，一瓶半白酒就进了林海生的肚子里。酒喝多了，林海生的话渐渐多起来。“春江你知道杨老板为什么那么怕老板娘吗？”姨父说：“这谁不知道：这家车行是老板娘的父亲留下来的，杨老板是个上门女婿，全靠他老婆吃饭，根本就是个吃软饭的，所以在家里一点地位也没有。老板娘叫他朝东他不敢朝西，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男人。”林海生笑笑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正像你说的他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正因为他在家里没地位，所以他也觉得窝囊，觉得憋气。所以他就经常找一些借口出去鬼混，他只有出了这个家到外面鬼混时才觉得舒服才觉得像个男人。一来二去时间长了，他就在外面搞了一个小娘们。那个小娘们我见过，长得特漂亮。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老板娘给发现了。有一次他出去，老板娘就在后面跟着。他跟那个小娘们刚开了房间进去，老板娘就闯了进去逮了个正着。回来以后他在老板娘面前跪了整整一下午，自己把自己的腮帮子都扇肿了。他知道他得靠老板娘吃饭，离开了老板娘他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他就痛哭流涕的向老板娘求饶。他说他知道错了，马上和那个小娘们一刀两断，他以后再也不敢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后来杨老板真的收敛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真的很少出去。但是我敢肯定他和那个小娘们肯定没有断，前不久我还在一个小胡同里见过他们两个呢。我想老板娘肯定也知道他们没有断，但是我不知道老板娘是怎么想的，她好像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任由他出去鬼混。现在我才知道了老板娘的心思。”姨父瞪着不解的大眼盯着林海生看。林海生狡黠的一笑，“春江，说实在的我林海生特别羡慕你。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有福气，有那么漂亮的老婆，现在又有了这么可爱的大胖小子，这是多么幸福的日子啊。这还不算，你小子还走桃花运，家里有人想，外面有人疼，老板娘肯定是相中你了，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大的魅力。”姨父起初听到林海生说到自己老婆孩子心里还美滋滋的，忽的听到他说到这上面脸色刷得变了，由红变青由青变白。林海生也不看他，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在空中划拉着，眯缝着两只醉眼，满嘴往外喷着酒气。“春江，别怪兄弟说你，你小子也是想不开，要换上我，早把那老娘们给睡了。可惜呀，老娘们看不上咱。春江听兄弟的放开点，回头把那老娘们睡了，只要你把她弄舒服了，保管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那个杨王八一点也奈何不了你。”“住嘴，海生你喝多了。”姨父的一声大吼，把林海生吓了一跳。他瞪着两只醉眼看着姨父，哈哈大笑，“你小子是死狗扶不上墙，又有钱挣又有女人睡，老婆孩子也有钱养了，多好的事——”姨父气得浑身乱颤，大手在桌子上啪的一拍，身子蹭的站了起来。“林海生你给我住嘴，再说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林海生嘿嘿笑着说，“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他拿着剩下的半瓶酒就要给姨父倒。姨父把酒杯子拿到一边去。“好，你不喝我喝。”他把酒瓶子口对着嘴咕咚咕咚倒了进去。姨父跟他夺了两把没夺过来，他把酒瓶里的酒全灌进了肚子里，身子晃晃悠悠的滚到地上呼呼的睡了。姨父把他弄到床上，林海生打着呼噜睡着了。姨父也钻进被窝里可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啦。他的手在被窝里摸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荷包。那是他这次回家时，姨亲手给他做的，又用长长的红布条亲手给他挂到脖子上的。粉色的小荷包上绣着三颗连在一起的红心：两颗大的红心相连，中间还抱着一颗小红心。姨双手捧着小荷包说：“江哥，这两颗大的是你和我，这颗小的是壮壮。现在咱三个的心已经连在了一起，就像这荷包上绣的一样，永远都不能分开了。”她笑了笑又说：“江哥，外面大姑娘俏小姐阔太太有的是，你的心可不能被她们给勾走了呀！”姨父两只大手紧紧地攥住姨的两只小手，他们四只手把一个小小的荷包紧紧地包在里面。“菊，请相信我。我会一直把它戴在脖子上，我们的三颗心永远不分开。”他们两个紧紧地搂在了一起。现在姨父把荷包拿在手里，热泪啪嗒啪嗒流下来，落在了荷包上，三颗红心湿润了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姨父的心在剧烈的翻滚着，他心里很矛盾。“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了？”他翻来覆去的想，他想到妻子、儿子和一家人都等着钱花，又想想今天老板娘说的话他最后决定暂时不离开这里。“老板娘说的没错，走到哪里也不一定比这挣得钱多，我得留下来，现在挣钱要紧。菊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第二天早晨，姨父早早的起来了，林海生还呼呼的睡得正香。姨父从头到脚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然后把林海生推醒，他精神抖擞的蹬着车出去了。
快过年了，在这期间姨父一直没有回去，他想多挣点钱过年时带回去。小壮壮两岁多了，已经会满院子乱跑了。妈妈、奶奶、叔叔、姑姑都喊的很顺溜了，也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了，爸爸也会喊了。但是每次妈妈要他喊爸爸，他总会撅着嘴不愿意喊，逼急了他会瞪着两只大眼睛说：“爸爸在那呢？爸爸在那呢？”妈妈耐心地跟他讲：“爸爸在省城打工挣钱呢。等爸爸回来会挣好多好多钱，给壮壮买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好吗？”“不，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姨没有办法只好把姨父的照片拿给壮壮看。壮壮看着看着突然把照片猛地摔在地上，气呼呼地说：“我要真爸爸，我要真爸爸。”
今天都腊月二十九了，老板娘还不让他们回去。晚上她把大伙叫到屋里说：“你们明天回家，正月十七之前必须回来。另外留一个值班的，春江你留下吧。”姨父听了浑身一哆嗦，急忙说：“嫂子不行，我得回家看儿子。我都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儿子啦，也不知道他长啥样了，我得回去。”老板娘脸上露出不高兴。“你小子，最没出息的就是你，老婆孩子一会儿都离不了。”林海生在一旁说：“嫂子我留下，让春江回去吧。”老板娘没说话转身走进里屋。他们几个只好走出来。
年三十下午，姨父终于赶在吃团圆饭之前回到了家。他一踏进院子里第一眼就看到儿子在院子里，小手里拿着一根燃着的香头正在放花炮。
花炮是叔叔回来给他买的。老二春城高中毕业了没考上大学，就跟着同学到南方打工了，昨天傍晚回来的。春城一进门就从包里掏出一大堆花炮递到小壮壮手里。小壮壮看着花花绿绿的花炮，瞪着两个大眼睛问：“叔叔叔叔，这是什么？”春城把包袱放在地上说：“壮壮，这是叔叔给你买的花炮。叔叔教你怎么放，可好看可好玩了，壮壮你敢放吗？”春城跑回屋里找来一根香用火柴点着，拉着壮壮的小手说：“走，叔叔教你。”春城接连放了几个小花炮。这些小花炮劈啪劈啪的响着，各种各样的礼花光彩夺目，照得满院子明晃晃的，有的像只地老鼠一样拖着明晃晃的尾巴到处乱窜，有的还带着哨子响着飞到半空又向一边飞去，有的喷出满天星就像一个小小的喷泉还带着礼花。小壮壮在一旁看着高兴地直拍手，小嘴不住的喊着：“好看，好看，好玩，叔叔给我，给我。”春城笑着说：“壮壮你敢放吗？”“敢，敢。”小壮壮踮着脚蹦。春城只好把香头给他。小家伙拿着香头却不知道怎么点燃那些花炮，春城笑着说：“壮壮来叔叔教你。”这小子就像是天生的放炮高手，春城只教了他两下，他就自己放起来，而且比春城放的还猛。他放响一个，跑到一边哈哈笑一阵，再放一个，再笑一阵。昨天晚上他简直玩疯了，一直玩到夜里十一点多还要玩，姨拉他去睡觉，他不干，又哭又叫的。姨只得强行把他抱到炕上，脱光了衣服把他塞进被窝里，喂他吃奶，哄了半天才睡下。
今天一早起来就吵着闹着要放花炮，姨父回来时他在院子里放的正起劲。姨父看着儿子撅着小屁股伸着胳膊小手里拿着半根香头，往地上一点，一颗小花炮刺溜带着礼花飞起来，在半空中绕了一个大圈才落下去。姨父高兴地在心里说：“这小子胆真大，才两岁多一点就敢放花炮，长大了可不得了，肯定比我强。”他刚要张嘴喊儿子，小壮壮已经看见了他。小壮壮瞪着大眼看着姨父愣住了，眼里露出陌生的神情。小壮壮看着看着突然掉头往屋里跑去。“妈妈，妈妈——”他边跑边喊。姨父也跟着走进来，边走边喊：“壮壮，壮壮——”姨听到喊声从屋里迎出来，正碰上壮壮跑进来。她一把拉住壮壮的小手说：“壮壮怎么了？”壮壮用小手指指外面，姨抬头一看不由得惊叫了出来，“呀，回来了。”霎时两颗幸福的眼泪就从她的眼眶里蹦了出来。她一把抱起壮壮，走出来。“壮壮看，是爸爸，是爸爸回来了。你不是想爸爸了吗？快喊爸爸呀！”小壮壮还是瞪着两只陌生的眼睛看着姨父。“壮壮，壮壮——”姨父伸出手来想去抱他，他却把头扭到一边去了。姨向姨父挤挤眼说：“你一年多没回来，儿子都不认识你了。”姨父想起了他上次回来时见到儿子的情景，当时壮壮还小一见到姨父就伸着小手要他抱，他当时高兴的心花怒放。可现在儿子大了，却不认识他了和他陌生了，也不让他抱了。姨父眼眶里噙着泪，他心酸的只想哭。他知道这一切都怨自己，他不能陪在儿子身边，儿子和他生疏了。可是这能全怪他吗？假设他家里要是有钱假设他不用出去打工假设他能天天和儿子在一起，还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吗？姨父一脸痛苦的说：“菊，我对不起你和儿子，我——”“江哥，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和这个家。要是没有你出门打工挣钱我们一天也过不下去。”姨打断了姨父的话，“壮壮，快看爸爸给你买好吃的了。”一句话提醒了姨父，他赶忙弯下腰拉开大提包，从里面拿出各种各样的好吃的，有棒棒糖、巧克力、饼干、雪饼等等。壮壮这个小鬼头一听到有好吃的一下子扭过头来，扑腾着两条腿从姨身上下来，就要去拿。姨父蹲下身子拿起一个棒棒糖剥开糖皮，笑着说：“壮壮吃棒棒糖。”壮壮接过棒棒糖一下塞进嘴里。姨父又剥了一块巧克力递给他，他又塞进嘴里。姨在一旁笑着说：“壮壮，一次不能吃那么多，快拿出一个来。”壮壮看看姨翻翻白眼没说话继续吃。姨父一把把他抱起来说：“壮壮吃，多吃点。爸爸给你买了好多好多，保你吃个够。”姨笑着在壮壮的屁股上打了一下说：“看看你儿子，整个一个小馋猫。”姨父看到儿子的小嘴被棒棒糖和巧克力撑的鼓鼓的，口水只往外流，他笑着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这时春城春花和母亲从西屋里走过来。“哥回来了。”春城春花一起说。姨父迎上去笑着说：“啊，春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哥，我昨天回来的。”“春城你怎么不听哥的劝，哥不是让你再复习一年吗？”“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看咱这个家，只有花钱的没有挣钱的，一大家子人就啃你一个，哥你吃的消吗？”“春城，哥没事，你看哥不是好好的吗？哥养得起你们。春城过了年不要去打工了，接着复习吧。”“哥你别说了，我已经拿定主意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一个人硬扛，那样会把你累坏的。”春城的一番话说得大家眼里都噙了泪。春花说：“哥快别说了，大过年的说点吉利的。”“对对，江，走，进屋，都进屋。”母亲扯着儿子的衣角说。姨父边走边说，“春花你可不能学春城没出息，你要好好上学，争取考上大学，大哥供养你。”春花看着姨父点点头。“对，二哥也供养你。”春城也在一旁说。姨父瞪了他一眼没说话显然还在生气。
“爸爸——”小壮壮在姨父怀里喊了一声。他这一声嫩稚的声音一下子把一家人都震住了。“壮壮喊爸爸了，壮壮喊爸爸了——”一家人都欢呼起来。姨父浑身热血沸腾，他流着泪在小壮壮的脸蛋上亲了又亲。小壮壮拿小手摸摸爸爸的脸，像是要给爸爸擦眼泪。“爸爸，”小壮壮又喊了一声，“爸爸我要放花炮。”姨父乐了。“好，爸爸和你一块放花炮。”他抱着壮壮大步走出去。姨他们也跟着走到院子里，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爷俩儿放花炮。姨父和小壮壮你放一个他放一个，小花炮噼里啪啦乱响，还带着哨声带着礼花满天飞，逗得小壮壮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姨父在家里待了半个月，小壮壮整天粘着他，要爸爸抱着背着扛着驮着玩。“爸爸我要骑马。”姨父把儿子托到肩膀上，壮壮两条腿骑在爸爸的脖窝里，两个人在院子里疯跑。“壮壮骑马了，壮壮骑马了……”有时候小壮壮会要爸爸陪他放花炮或者捉迷藏，有时候会粘着爸爸给他讲故事什么龟兔赛跑了小猴子捞月亮了灰姑娘了。姨父每天晚上都要给他讲，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甜甜的睡去为止。十多天下来小壮壮倒有点离不开爸爸了。
一晃到了正月十七，姨父该回省城了。可是姨父看看怀里抱着的儿子，他真舍不得走了。他和儿子刚刚玩熟，又要分开了，姨父心里一阵阵的痛。他在心里默默的念叨，“老天呀，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你为什么让我有家不能待，有儿子不能守？”可是没有办法，他必须走，因为儿子要成长，一家人要吃饭，妹妹春花还要上学，现在虽然老二春城出去打工能给家里贴补点了，可是还远不够，他必须走。
临走的那天晚上，姨告诉他说她可能又有了。姨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连问了三遍，“真的吗？”姨连连点头。他才确信是真的，他一把把姨抱起来，在姨的脸上亲个不停。最后姨父说：“菊，我想好了明天就走。虽然我不能陪在儿子身边，但是我会加倍努力，好好干多挣钱，一定让咱儿子有吃有穿健健康康的长大，将来我会补偿他的。菊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儿子，决不能让儿子受委屈，也不能让肚子里的儿子受委屈。”姨扑哧笑了，“你怎么知道又是儿子？”姨父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一定是儿子。”姨笑着说：“儿子，一定是儿子，你放心走吧，我决不敢让你的两个儿子受半点委屈。”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着抱在了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