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省城打工
姨父为了生活离开了心爱的妻子离开了温暖的家独自一人到省城打工去了。在这之前姨父曾在省城打过两年半的工。他什么活都干过，什么苦都吃过，后来在一个熟人的介绍下找到了这份拉脚儿的活，而且是头等活。因为姨父当时确实长得特帅气特精神，老板一看就相中他了。
姨父打工的老板姓杨，是省城本地人。车行在省城东环内人民路东头的一个胡同里，车行门口不大，旁边竖着一个牌子：“李氏车行”。姨父有点纳闷，听说这家车行的老板姓杨，怎么写着‘李氏车行’呢？后来他才知道老板娘姓李。他走进院子里才知道这里面的地方还真不小。四四方方的一个大院子，东边西边都是车棚，南面大门口西边有三间房，期中靠门口的一间是老板的办公室，西边两间是老板和老板娘的住处。北面有十间房大概就是拉脚儿的住的地方。姨父走进老板的办公室，杨老板正坐在桌子后面好像是在算账。杨老板戴一幅黑边眼镜，中分头，乌黑的头发上打着摩丝，梳的笔挺，手里握着笔正在写着什么。他抬起头，白白净净的一张圆脸再配上那副黑边眼镜，看上去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姨父说是阿强介绍来的。杨老板用手指推推眼镜框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你就是赵春江？”
“是。”
“小伙子长得满精神的吗，好你留下吧。我给你讲咱们这的车租、管理费、住宿费都是最便宜的。”
姨父眨巴眨巴眼说：“不是提供住宿吗？”杨老板笑笑说“是——提供住宿，不是免费住宿。”姨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听阿强说出去拉脚儿每天能挣不少钱，也就没再说什么。杨老板看姨父没什么异议就接着说：“具体工作你应该知道，就是到闹市区去拉乘客，比如那些逛商场的，旅游的等等。”
姨父点点头。
“你去挑辆车。记住出了门精神着点，拉着人在闹市区里走安全第一，既不能伤着乘客也不能伤着自己，更不能碰着别人。小伙子好好干，干好了咱亏待不了你。有什么不懂得可以问问他们。”杨老板隔着窗户指指院子里几个正准备出车的拉脚儿的说。
姨父走出去，那几个人停下来看着他，问：“你是新来的？”“啊，是。”姨父看看这几个人都在二十岁上下，个个都精神饱满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你叫啥，哪里人？”
“赵春江，广a县的。”
这个说叫林海生，那个说叫刘新朝，叽叽喳喳的说成一片。林海生打断了众人的话说：“哥们，欢迎你加入。凭你的身体和你的精神头，这活你肯定能干好。我来这时间最长，有什么事你只管问我。”林海生帮着姨父把行李提到宿舍里。姨父出来挑了一辆车跟他们一块出去了。姨父头一天出车，一来他没有经验二来闹市区人确实挺多，在人稠的地段几乎是人挨着人，这一天他紧张的要死，心几乎提到嗓子眼里去了。一天下来总算没出什么事。
晚上他把钱掏出来数了数一共是八块零四毛，刨去车租管理费和住宿费再刨去自己每天的吃喝还能剩下三块钱。他心里想今天是头一天，精神状态不太好太紧张，如果时间长了拉习惯了有了经验，他想至少能多挣一倍，那就是六块。一天六块，一个月就是一百八十块，这在当时对于一般的家庭一般的人来说都算是高收入了。他看着这些钱天真的笑了。他心里着实高兴，家里有一个既漂亮又温柔贤惠的老婆，而且老婆已经怀孕了他很快就会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现在他又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他心里那个高兴劲啊实在是无法形容。他笑着笑着就想起了姨。他爬到床底下把姨给他缝的布书包拿出来，从里面掏出姨的相片来，冲着相片亲了一口，然后一只手拿着相片一只手拿着那叠钱自言自语地说：“菊，看到了吗？我挣钱了！我今后还会挣很多很多的钱。我只要手里有个百儿八十的就给你寄回去，绝不让你在家里过苦日子，更不能让咱即将出生的儿子受一丁点委屈。菊你放心，我会努力多挣钱让你和儿子过上好日子，让咱们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他把相片贴在胸口幸福的睡着了。
第二天他早早的就起来刻意的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他洗了脸又刷了牙刚要去梳头摸摸头又跑出去把头洗了一遍，回来把头发擦干又梳得光溜溜的，然后把他结婚那天穿的新衣服拿出来穿在身上。那件新衣服他只在结婚那天穿了一次，陪姨回娘家那天穿过一次，今天他是第三次穿，又把那双新皮鞋也拿出来穿在脚上。这新衣服新鞋在家时他根本舍不得穿，但现在他下了决心——从今天起每天都必须穿。他暗暗对自己说要想多挣钱要想让菊过上好日子，每天出去都必须有一个好的形象，有一个好的精神状态，只有这样才能多拉客多挣钱。他满身透着精神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屋门，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院子里的人看见他全都惊呆了。林海生第一个叫起来：“我靠，这那是个拉脚儿的呀，简直就是个新郎官吗。唉，我说伙计你是不是刚结婚，这一身是不是你结婚时穿的？”姨父只笑不答。林海生凑到他身边说，“唉，哥们说说，你老婆长得漂亮不漂亮？”姨父笑笑说：“走吧，咱们出车吧。”说着第一个蹬上车出去了。其他人也跟着出去。林海生有点扫兴，他一边蹬上车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说说怕什么，又跑不了。”姨父把三轮车骑到百货大楼门口停下来。百货大楼所在的前进大街是省城最繁华的一条大街。这条大街上坐落着省城几家大型商城，以百货大楼为中心，往东有顺义商城、友谊商城、石城大厦、万隆商场，往西有家乐福、华联、世纪联华、物美等大型超市。姨父尽管出来的有点早，但是百货大楼大门口出出进进的已有不少人。大街上的人也渐渐多起来。这时有两个中年妇女从百货大楼里走出来，向姨父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个向他招了一下手。他一个箭步窜到人家面前，打了个立正笑着说：“两位太太气色真好，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专程出来逛商场的吧？”其中一个说：“对，这小伙子真会说话。”“那快请上车吧”两个妇女坐上车，姨父又问：“两位大姐上哪？”“顺义商城，小伙子嘴真甜，刚才还喊太太，才一会儿就改大姐了。”姨父抿嘴一笑，大声说：“两位大姐坐好了，又快又稳，眨眼功夫就到。”姨父蹬上车向顺义商城驶去。另一位妇女笑着说：“小伙子看你这一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拉脚儿的，倒像个大学生。”姨父嘿嘿一笑，“我初中都没念完。”“是么，那太可惜了。”“哎，小伙子你是哪人？”“广a县的。”“结婚了吗？”“结了。”“可惜了，你要是没结婚，我给你说一个好女孩，包你满意。”另一个说：“小伙子你媳妇肯定长得挺漂亮吧，她在省城吗？”“不在，她在老家。”另一个开玩笑说：“哎呦，那你可得常回去看看，漂亮媳妇会被别人拐跑的。”姨父只是笑却不说话，嘎吱一声把车停下了。“两位大姐下车吧，到了。”“这么快，还没和你聊够呢。”另一个催到，“下吧下吧，小伙子多少钱？”“五毛，大姐要是没有零钱就算了。”“有有，给你。”那个妇女掏出一块钱递给姨夫。“不用找了。”两个人扭身就要走。“大姐不要走。”姨父拦住说，“这钱一定要找！大姐我虽是个拉脚儿的，但大小也是个营生，无论干什么都要讲究诚信，我们这一行讲究的是诚信服务童叟无欺，该要五毛的绝不要五毛一，顾客如果没有零钱我们可以少要或者不要，但绝不能多要。”姨父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来，两个妇女的脸上都露出了敬佩的表情。“那好吧，小伙子再见。”“这小伙子真不错。”两个女人边走边说，进了顺义商城。姨父把车停到顺义商城门口的马路边上，他准备就在这等客人。刚才那两个妇女说的话勾起了他对姨的思念，可是他马上警告自己现在不能想——现在是工作时间，就得好好工作绝不能胡思乱想。他镇定下来，静静地等着。不一会儿，从顺义商城里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拉上这个人向百货大楼驶去。这一天虽然也有点紧张，但是由于姨父精神状态好，人长得又帅，嘴又甜，说话讨人喜欢，所以拉了不少客。
晚上他坐在床头把钱掏出来，一大堆，他数了数一共十一块八，他算了算刨去所有费用还能剩六块多。他高兴极了，迫不及待的把姨的相片拿出来，端在手里激动地说：“菊，这都是我今天挣的钱，是我的也是你的，我会把它们都攒到一块给你寄回去。”这时林海生悄悄的从门口走进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姨父身后。姨父当时只顾了自言自语，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林海生从姨父背后伸手把姨的相片夺了过去，撒腿就往外跑。“啊！谁？别跑，还给我。”姨父慌忙跟着跑了出去，边跑边把钱揣进口袋里。“林海生，林海生你给我站住。”林海生不听，边跑边晃着手里的相片大声喊：“快来看呀，这是赵春江的老婆，长得还真好看，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谁看了保管他一饱眼福。”十几个年轻人呼啦围了过来，把林海生围在了中间。姨父跑到跟前可是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嘴里只好干喊，“林海生快还给我，快还给我。”人群里有人说：“真好看，还真跟仙女一样。”这个说：“农村竟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要能娶这么漂亮的老婆就好了，赵春江这小子真有福气。”那个说：“赵春江，这是你老婆吗？不会是你从哪偷搞的女明星的相片吧。”姨父挤不进去只能扯着嗓子干喊。他们看也看够了说也说够了，最后林海生从人群里挤出来，笑眯眯地说：“赵春江，还你可以，不过你必须让我们哥几个在你老婆的照片上每人亲一口。怎么样？”“不行，快还给我！”姨父喊叫着伸手去抢照片。“又不是真亲只不过是张相片而已，怎么不行？”林海生一边躲闪一边假装伸着嘴去亲相片。姨父被彻底激怒了。他蹭的窜过去一把就搂住了林海生的脖子，把他扳倒在地上。林海生喘着气说：“好小子，跟你闹着玩呢，竟来真的。”姨父依然咆哮着：“还给我，快还给我!”林海生无奈只好松开手，姨父把照片夺了过来，跑回自己屋里去了。身后有人说:“这小子，怎么这么护老婆。”另一个说：“你懂什么，人家这叫真爱，真正的爱情。”
姨父人不错，人缘也挺好。尽管那次闹了个不愉快，但是他和那些年轻人见了面还是有说有笑，林海生也向他道了歉，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挺好的。姨父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见了谁有麻烦事，或者谁有了困难，他总会主动过去帮忙。拉脚儿的同事见他总是笑人笑语的且乐意给别人帮忙，因此不管谁有了事总爱喊他，“春江，过来搭把手。”“春江，过来帮个忙。”他总是哎一声就急忙跑过去。但是姨父自己有了事或者他心里有了什么烦心的事，却不愿意去麻烦别人，总爱把事埋在心里自己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就闷在心里从不愿对外声张。除非别人知道了主动过来帮忙，否则他是绝不会去麻烦别人的。尽管他和其他人关系处的不错，但是从那以后他再把姨的相片拿出来看时，总是加倍了小心，甚至有时会把屋门反锁上。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了。别人都睡着了，可是姨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他想家了，想姨了。最近他老是想家想姨。他终于忍不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又把姨的相片拿出来。他呆呆的看了足足有一刻钟。“菊，我想死你了，我想你想的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我知道你也在想我，怎么办？菊，我想回去看你。可是我又舍不得把辛苦挣来的用来贴补家用的钱去买了车票——来回一趟就得五十多块——我辛苦十来天还挣不了这么多钱，怎么办？”他从姨给他缝制的布书包里掏出钱来，一块两块的一毛两毛五毛的都有，他数了一遍一共七十三块，又数了一遍还是七十三块.“怎么才这么点？”他已经往家里寄过一百块钱。那是他到省城后足足干了十七天才凑足了一百块钱，他什么都没想马上就寄回家了。从寄走那一百块钱到今天又过去十七天了，可是他的包里只有这七十三块钱，他把他们一张张摆开，又数了一遍还是七十三。他嘴里嘟囔着：“菊，我想回去看你，可是只有七十三块钱，要是再拿出五十多块钱去买车票，就只剩下十几块钱了。不行，我不能拿钱买了车票，我暂时还不能回去看你，菊你不会怪我吧。”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行，我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我这几天都干了什么——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白天没精神。我不能再这样，菊我暂时不能再想你，我得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好好拉车，多多挣钱。对就这样……菊，我想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姨父把姨的照片放在心口稳稳地睡去。这一夜他睡得很甜很香，第二天他又精神抖擞的出去拉车了。
姨父走的这一段时间，姨在家里和一家人一起生活。日子还是老样子，弟弟妹妹每天去上学，婆婆每天下地干活。她要一起去，婆婆死活不让，她只好呆在家里给一家人做饭。一家人都走后，她一个人在家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不由得就想起了和姨父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有时候她独自坐在屋里看着一天天鼓起来的肚子，心里是既高兴又有点害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越是这样她越是想姨父，越想心里越乱。她只有不停的干活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么多——她抹桌子，扫屋地，扫院子，喂鸡喂驴，拾鸡蛋，做饭，洗衣服，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可是到了晚上她坐在炕头心里又空了。她把姨父的相片拿出来看，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看够了看困了就搂着相片美美的睡去，第二天晚上接着看。一晃九个月过去了，姨的肚子已经鼓得像一口倒扣的铁锅，走起路来明显感到吃力。她快要生了，但是仍然坚持做饭刷碗扫地喂鸡喂驴一刻也不闲着。
这天晚上，姨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家里的老枣树上结满了红红的枣子，梦见家里的老母驴下了一头小驴。忽然他又梦见一条小龙从天而降，落在他那两间东屋顶上。他从梦中醒来恍惚还记得梦中的情景。他定了定神，猛地意识到姨可能要生了。“不行，我得赶快回去。”一早他就向老板请了假，急匆匆的走了。虽然舍不得那五十多块钱，他还是一脚就迈进了车站。
(本章完)
姨父打工的老板姓杨，是省城本地人。车行在省城东环内人民路东头的一个胡同里，车行门口不大，旁边竖着一个牌子：“李氏车行”。姨父有点纳闷，听说这家车行的老板姓杨，怎么写着‘李氏车行’呢？后来他才知道老板娘姓李。他走进院子里才知道这里面的地方还真不小。四四方方的一个大院子，东边西边都是车棚，南面大门口西边有三间房，期中靠门口的一间是老板的办公室，西边两间是老板和老板娘的住处。北面有十间房大概就是拉脚儿的住的地方。姨父走进老板的办公室，杨老板正坐在桌子后面好像是在算账。杨老板戴一幅黑边眼镜，中分头，乌黑的头发上打着摩丝，梳的笔挺，手里握着笔正在写着什么。他抬起头，白白净净的一张圆脸再配上那副黑边眼镜，看上去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姨父说是阿强介绍来的。杨老板用手指推推眼镜框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你就是赵春江？”
“是。”
“小伙子长得满精神的吗，好你留下吧。我给你讲咱们这的车租、管理费、住宿费都是最便宜的。”
姨父眨巴眨巴眼说：“不是提供住宿吗？”杨老板笑笑说“是——提供住宿，不是免费住宿。”姨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听阿强说出去拉脚儿每天能挣不少钱，也就没再说什么。杨老板看姨父没什么异议就接着说：“具体工作你应该知道，就是到闹市区去拉乘客，比如那些逛商场的，旅游的等等。”
姨父点点头。
“你去挑辆车。记住出了门精神着点，拉着人在闹市区里走安全第一，既不能伤着乘客也不能伤着自己，更不能碰着别人。小伙子好好干，干好了咱亏待不了你。有什么不懂得可以问问他们。”杨老板隔着窗户指指院子里几个正准备出车的拉脚儿的说。
姨父走出去，那几个人停下来看着他，问：“你是新来的？”“啊，是。”姨父看看这几个人都在二十岁上下，个个都精神饱满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你叫啥，哪里人？”
“赵春江，广a县的。”
这个说叫林海生，那个说叫刘新朝，叽叽喳喳的说成一片。林海生打断了众人的话说：“哥们，欢迎你加入。凭你的身体和你的精神头，这活你肯定能干好。我来这时间最长，有什么事你只管问我。”林海生帮着姨父把行李提到宿舍里。姨父出来挑了一辆车跟他们一块出去了。姨父头一天出车，一来他没有经验二来闹市区人确实挺多，在人稠的地段几乎是人挨着人，这一天他紧张的要死，心几乎提到嗓子眼里去了。一天下来总算没出什么事。
晚上他把钱掏出来数了数一共是八块零四毛，刨去车租管理费和住宿费再刨去自己每天的吃喝还能剩下三块钱。他心里想今天是头一天，精神状态不太好太紧张，如果时间长了拉习惯了有了经验，他想至少能多挣一倍，那就是六块。一天六块，一个月就是一百八十块，这在当时对于一般的家庭一般的人来说都算是高收入了。他看着这些钱天真的笑了。他心里着实高兴，家里有一个既漂亮又温柔贤惠的老婆，而且老婆已经怀孕了他很快就会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现在他又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他心里那个高兴劲啊实在是无法形容。他笑着笑着就想起了姨。他爬到床底下把姨给他缝的布书包拿出来，从里面掏出姨的相片来，冲着相片亲了一口，然后一只手拿着相片一只手拿着那叠钱自言自语地说：“菊，看到了吗？我挣钱了！我今后还会挣很多很多的钱。我只要手里有个百儿八十的就给你寄回去，绝不让你在家里过苦日子，更不能让咱即将出生的儿子受一丁点委屈。菊你放心，我会努力多挣钱让你和儿子过上好日子，让咱们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他把相片贴在胸口幸福的睡着了。
第二天他早早的就起来刻意的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他洗了脸又刷了牙刚要去梳头摸摸头又跑出去把头洗了一遍，回来把头发擦干又梳得光溜溜的，然后把他结婚那天穿的新衣服拿出来穿在身上。那件新衣服他只在结婚那天穿了一次，陪姨回娘家那天穿过一次，今天他是第三次穿，又把那双新皮鞋也拿出来穿在脚上。这新衣服新鞋在家时他根本舍不得穿，但现在他下了决心——从今天起每天都必须穿。他暗暗对自己说要想多挣钱要想让菊过上好日子，每天出去都必须有一个好的形象，有一个好的精神状态，只有这样才能多拉客多挣钱。他满身透着精神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屋门，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院子里的人看见他全都惊呆了。林海生第一个叫起来：“我靠，这那是个拉脚儿的呀，简直就是个新郎官吗。唉，我说伙计你是不是刚结婚，这一身是不是你结婚时穿的？”姨父只笑不答。林海生凑到他身边说，“唉，哥们说说，你老婆长得漂亮不漂亮？”姨父笑笑说：“走吧，咱们出车吧。”说着第一个蹬上车出去了。其他人也跟着出去。林海生有点扫兴，他一边蹬上车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说说怕什么，又跑不了。”姨父把三轮车骑到百货大楼门口停下来。百货大楼所在的前进大街是省城最繁华的一条大街。这条大街上坐落着省城几家大型商城，以百货大楼为中心，往东有顺义商城、友谊商城、石城大厦、万隆商场，往西有家乐福、华联、世纪联华、物美等大型超市。姨父尽管出来的有点早，但是百货大楼大门口出出进进的已有不少人。大街上的人也渐渐多起来。这时有两个中年妇女从百货大楼里走出来，向姨父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个向他招了一下手。他一个箭步窜到人家面前，打了个立正笑着说：“两位太太气色真好，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专程出来逛商场的吧？”其中一个说：“对，这小伙子真会说话。”“那快请上车吧”两个妇女坐上车，姨父又问：“两位大姐上哪？”“顺义商城，小伙子嘴真甜，刚才还喊太太，才一会儿就改大姐了。”姨父抿嘴一笑，大声说：“两位大姐坐好了，又快又稳，眨眼功夫就到。”姨父蹬上车向顺义商城驶去。另一位妇女笑着说：“小伙子看你这一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拉脚儿的，倒像个大学生。”姨父嘿嘿一笑，“我初中都没念完。”“是么，那太可惜了。”“哎，小伙子你是哪人？”“广a县的。”“结婚了吗？”“结了。”“可惜了，你要是没结婚，我给你说一个好女孩，包你满意。”另一个说：“小伙子你媳妇肯定长得挺漂亮吧，她在省城吗？”“不在，她在老家。”另一个开玩笑说：“哎呦，那你可得常回去看看，漂亮媳妇会被别人拐跑的。”姨父只是笑却不说话，嘎吱一声把车停下了。“两位大姐下车吧，到了。”“这么快，还没和你聊够呢。”另一个催到，“下吧下吧，小伙子多少钱？”“五毛，大姐要是没有零钱就算了。”“有有，给你。”那个妇女掏出一块钱递给姨夫。“不用找了。”两个人扭身就要走。“大姐不要走。”姨父拦住说，“这钱一定要找！大姐我虽是个拉脚儿的，但大小也是个营生，无论干什么都要讲究诚信，我们这一行讲究的是诚信服务童叟无欺，该要五毛的绝不要五毛一，顾客如果没有零钱我们可以少要或者不要，但绝不能多要。”姨父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来，两个妇女的脸上都露出了敬佩的表情。“那好吧，小伙子再见。”“这小伙子真不错。”两个女人边走边说，进了顺义商城。姨父把车停到顺义商城门口的马路边上，他准备就在这等客人。刚才那两个妇女说的话勾起了他对姨的思念，可是他马上警告自己现在不能想——现在是工作时间，就得好好工作绝不能胡思乱想。他镇定下来，静静地等着。不一会儿，从顺义商城里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拉上这个人向百货大楼驶去。这一天虽然也有点紧张，但是由于姨父精神状态好，人长得又帅，嘴又甜，说话讨人喜欢，所以拉了不少客。
晚上他坐在床头把钱掏出来，一大堆，他数了数一共十一块八，他算了算刨去所有费用还能剩六块多。他高兴极了，迫不及待的把姨的相片拿出来，端在手里激动地说：“菊，这都是我今天挣的钱，是我的也是你的，我会把它们都攒到一块给你寄回去。”这时林海生悄悄的从门口走进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姨父身后。姨父当时只顾了自言自语，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林海生从姨父背后伸手把姨的相片夺了过去，撒腿就往外跑。“啊！谁？别跑，还给我。”姨父慌忙跟着跑了出去，边跑边把钱揣进口袋里。“林海生，林海生你给我站住。”林海生不听，边跑边晃着手里的相片大声喊：“快来看呀，这是赵春江的老婆，长得还真好看，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谁看了保管他一饱眼福。”十几个年轻人呼啦围了过来，把林海生围在了中间。姨父跑到跟前可是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嘴里只好干喊，“林海生快还给我，快还给我。”人群里有人说：“真好看，还真跟仙女一样。”这个说：“农村竟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要能娶这么漂亮的老婆就好了，赵春江这小子真有福气。”那个说：“赵春江，这是你老婆吗？不会是你从哪偷搞的女明星的相片吧。”姨父挤不进去只能扯着嗓子干喊。他们看也看够了说也说够了，最后林海生从人群里挤出来，笑眯眯地说：“赵春江，还你可以，不过你必须让我们哥几个在你老婆的照片上每人亲一口。怎么样？”“不行，快还给我！”姨父喊叫着伸手去抢照片。“又不是真亲只不过是张相片而已，怎么不行？”林海生一边躲闪一边假装伸着嘴去亲相片。姨父被彻底激怒了。他蹭的窜过去一把就搂住了林海生的脖子，把他扳倒在地上。林海生喘着气说：“好小子，跟你闹着玩呢，竟来真的。”姨父依然咆哮着：“还给我，快还给我!”林海生无奈只好松开手，姨父把照片夺了过来，跑回自己屋里去了。身后有人说:“这小子，怎么这么护老婆。”另一个说：“你懂什么，人家这叫真爱，真正的爱情。”
姨父人不错，人缘也挺好。尽管那次闹了个不愉快，但是他和那些年轻人见了面还是有说有笑，林海生也向他道了歉，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挺好的。姨父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见了谁有麻烦事，或者谁有了困难，他总会主动过去帮忙。拉脚儿的同事见他总是笑人笑语的且乐意给别人帮忙，因此不管谁有了事总爱喊他，“春江，过来搭把手。”“春江，过来帮个忙。”他总是哎一声就急忙跑过去。但是姨父自己有了事或者他心里有了什么烦心的事，却不愿意去麻烦别人，总爱把事埋在心里自己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就闷在心里从不愿对外声张。除非别人知道了主动过来帮忙，否则他是绝不会去麻烦别人的。尽管他和其他人关系处的不错，但是从那以后他再把姨的相片拿出来看时，总是加倍了小心，甚至有时会把屋门反锁上。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了。别人都睡着了，可是姨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他想家了，想姨了。最近他老是想家想姨。他终于忍不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又把姨的相片拿出来。他呆呆的看了足足有一刻钟。“菊，我想死你了，我想你想的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我知道你也在想我，怎么办？菊，我想回去看你。可是我又舍不得把辛苦挣来的用来贴补家用的钱去买了车票——来回一趟就得五十多块——我辛苦十来天还挣不了这么多钱，怎么办？”他从姨给他缝制的布书包里掏出钱来，一块两块的一毛两毛五毛的都有，他数了一遍一共七十三块，又数了一遍还是七十三块.“怎么才这么点？”他已经往家里寄过一百块钱。那是他到省城后足足干了十七天才凑足了一百块钱，他什么都没想马上就寄回家了。从寄走那一百块钱到今天又过去十七天了，可是他的包里只有这七十三块钱，他把他们一张张摆开，又数了一遍还是七十三。他嘴里嘟囔着：“菊，我想回去看你，可是只有七十三块钱，要是再拿出五十多块钱去买车票，就只剩下十几块钱了。不行，我不能拿钱买了车票，我暂时还不能回去看你，菊你不会怪我吧。”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行，我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我这几天都干了什么——每天晚上睡不着觉，白天没精神。我不能再这样，菊我暂时不能再想你，我得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好好拉车，多多挣钱。对就这样……菊，我想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姨父把姨的照片放在心口稳稳地睡去。这一夜他睡得很甜很香，第二天他又精神抖擞的出去拉车了。
姨父走的这一段时间，姨在家里和一家人一起生活。日子还是老样子，弟弟妹妹每天去上学，婆婆每天下地干活。她要一起去，婆婆死活不让，她只好呆在家里给一家人做饭。一家人都走后，她一个人在家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不由得就想起了和姨父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有时候她独自坐在屋里看着一天天鼓起来的肚子，心里是既高兴又有点害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越是这样她越是想姨父，越想心里越乱。她只有不停的干活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么多——她抹桌子，扫屋地，扫院子，喂鸡喂驴，拾鸡蛋，做饭，洗衣服，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可是到了晚上她坐在炕头心里又空了。她把姨父的相片拿出来看，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看够了看困了就搂着相片美美的睡去，第二天晚上接着看。一晃九个月过去了，姨的肚子已经鼓得像一口倒扣的铁锅，走起路来明显感到吃力。她快要生了，但是仍然坚持做饭刷碗扫地喂鸡喂驴一刻也不闲着。
这天晚上，姨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家里的老枣树上结满了红红的枣子，梦见家里的老母驴下了一头小驴。忽然他又梦见一条小龙从天而降，落在他那两间东屋顶上。他从梦中醒来恍惚还记得梦中的情景。他定了定神，猛地意识到姨可能要生了。“不行，我得赶快回去。”一早他就向老板请了假，急匆匆的走了。虽然舍不得那五十多块钱，他还是一脚就迈进了车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