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深潜心魔Vol4
双手向着中央合拢，握于掌心的黑白双剑交击在一起，发出了咔锵一声的的清吟。保持着剑锋交叠的姿态，雷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投影出了纹章圣器如今所应拥有的真实的模样，然后随着呼气的动作，清澈而响亮地唤醒了它第三阶段的真名——
“逆刃斩马•第三形态——炎魔！”
蓬————！
随着真名的唤醒，灼热而强劲的风压在这空旷的大厅中沛然炸响。火山熔岩般赤红的光芒自他手中的剑锋之上爆射而出，有如熔化了一般将那分割开来的两把长剑重新合而为一。流淌的红光中，陪伴了他六年的斩马巨剑在他的心念投影下被赋予了重生般的崭新形体——宽阔的剑身自下而上地收拢起来，由之前的铁板一块变成了双刃重剑的造型；剑身两侧拱起了牛角状的嶙峋枝杈，使得这沉重的巨剑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凝固了的黑色火焰；标志性的逆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的回形剑锋，如择人而噬的野兽爪牙般散发出逼人的杀气。如果说之前逆刃斩马的形象更像是守护所的盾的话，那么它现在的模样则完全变成了转职进攻的矛，甚至是**用的屠刀，让人只是看到就不由得脊背发寒心生恐惧。
通过与剑柄相接的双手，雷感受着如暖流般沁入体内的死生之力。与此相对的，他的心底则翻涌起了狂喜的浪潮——他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同时兼具金属性与炎属性的混合武装，这样的纹章圣器放眼整个噬魂者退治司也寥寥无几。这种罕见的特性让他不禁想起了以混合元素而成名的“冰冻苍炎”……不，如今的自己还远远不能与那位已臻化境的前辈相比，但即便如此，握有此把武器的他依然获得了极大的自信——他有自信能够击败眼前这两个曾让他一度陷于死地的强敌，他有自信可以凭一己之力荡平学院中残留的所有威胁，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让醒来后的小舞看到进阶为a+级的自己。
带着这样翻腾的思绪，他高高地举起双手，对准前方那两个仍面带莫名微笑的魔化者挥下了手中这把浴火重生的武器。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就在他即将挥动炎魔的那一刹那。
逆刃斩马的外形，崩溃了。
●
在长达几十秒的时间内，雷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释放出了炎魔斩马的威力，然后，在那黑色刀刃切裂空间的那一刹那，他的一切都随之崩溃了。
他的灵体、他的肉体、他的感知、他的思念、他的灵魂、他的世界、他生命所拥有的全部重量，都在那一刹那离他远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从三维跌落到了二维，从天堂坠落到了地狱，从人间迈进了死境。
呼吸、心跳、感知、触觉、嗅觉、味觉、空间识别能力、时间感受能力——所有他平时习以为常、甚至习惯到了被忽略程度的能力，都在那一刻消失无踪了。
不，是被剥夺了。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的灵魂，已被吞噬。
眼前的世界如化开的牛奶般溶解开来，仅剩的视觉与听觉这两样感知能力也在飞快地离他而去。虚化的幻景中，他只能看到姬儿脸上那撕裂般的笑容，以及她与维克多之间那悠闲的谈论：
“援军快到门口了？比想象中要快一些呢……”
“没办法，就由我们两个去挡一下吧，反正这边的任务也做完了……”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个有够拐弯抹角的任务呢……”
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浑身黑色的穿刺姬又朝这边挥了挥手，笑着丢下一句“那这里就交给你了，请干脆利落地解决吧，前辈！”然后就转过身子，和她那有着恶魔双翼的兄长一起施施然地离开了。
等等，他们要去哪里？为什么他们要舍弃这个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大好良机转身离去？还有她口中的前辈又是怎么回事？那种语调，绝对不是在跟他说话……
可是随即，他的问题就得到了解答。
那是在视力陷入黑暗、听觉坠入黄昏、所有的感觉即将关闭前的那一刹那，生冷地刺入他耳膜的最后声响。
无比狡黠、无比冰冷、让人的脊柱都不由得为之僵直的诡异语调：
“终于——得手了。”
那是从他的声带、用他的口腔、以他的舌头所发出的，是他又不是他的声音。
也是他在这世上所听到的，最终的绝望的残响。
●
望着沙丘之上那仅余的污浊，凪夜那平静的外表下，思考如火山热泉般沸腾起来。
虽然“聚沙之蚁”到死也没有把话说完，但凪夜却已从那仅有的两个字中猜出了它没有说出口的名字。
深潜心魔。
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它的名字？
那个吸血鬼、猎魂者、恶名昭彰的纹章杀手、隐藏在黑色水波下的心灵恶魔。
听说它在几年前和“虚空之驿”一样消失了形迹，甚至有传言说它在最后一具躯壳坏掉的同时便已命丧黄泉。可是，如果那些传言都不是事实的话，如果真相是它在六年前就以纹章从者身份潜入了雷的身体的话……那么，他、还有他、以及小舞，或许都将迎来最为可怖的结局。
在这思考的终末，他忽然感觉到了寒冷——那是不祥的预感所带来的、从心灵深处渗透而出的沥骨冰寒。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种预感似的，他左耳上所戴的“妖舞之森”中冷不防地发出了警告的蜂鸣。
是从远东支部传来的紧急通讯，一个女声带着十万火急的语调，将最为残酷的现实如崩坏的高塔般推落在了他的面前：
“紧急事态！a级现役契约者——雷的生命体征出现魔化反应！”
心灵彷如直坠深渊，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血淋淋地摆在眼前，那种感觉竟像是整个世界从自己的脚下开始崩塌陷落。那些噬魂者们的连环诡计终于取得了最大的成效——大军笼城、校园失守、战力四散、“根绝”苦守，而唯一的守护者，则在此刻堕入了魔化。
这种反转，无疑是致命的。
雷就在小舞的身边，在对她触手可及的距离，面对着她最无防备的姿态。而他，却在千里之外。
事已至此，自己还能做到什么？难道只能看着现实在他的眼前崩溃，看着黑暗的绝望将自己彻底掩埋？
不，应该说，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吗？
不知为何，他竟在此时又不期然地回想起了前天清晨、在噬魂者退治司埃及总部所做的那个梦。
那个如死亡般粘稠而恐怖的噩梦。
虽然那个梦诡异而残酷，就像是无尽的沼泽让人深陷其间，又像是死神的呢喃，每一个字眼都令人毛骨悚然。然而，在经历了那场噩梦之后，他的灵魂中却有什么东西如同脱离了他的意志般地在蠢蠢欲动。
就像是命运的指引，又仿佛元素的低语。
在此之前，那东西一直在他的眼前若隐若现，却又像流过指间的晨风般难以捉摸。
而直到此刻，它才在他的心间显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召唤，真言。
如此清晰，如此明澈。
就仿佛在声声地呼唤他快来使用一般。
而他也明白，使用它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或许是如深渊般，一去不能复返的代价。
这种代价，是如今的自己可以承受的吗？
这种代价，是如今的自己能够付出的吗？
然而，在之前那无数次的战斗中，他早已领悟——
代价的关键并不在于要付出多少，而是在于它所付出的时机。
不管是多么沉重的代价，一旦错失了付出的时机，它就会变得一文不名。
比起代价本身的价值，这种错失更令人难以接受。
所以，当这种时机来临，当这种代价正具其时，那么，就无须再考虑其他。
深吸一口气，他顺从着内心的意志，以自己的唇舌做出了清晰的呼唤：
“澪！六道转换：金→暗！”
“是，吾主。暗之道，启动！”
脑海中即刻传回了纹章从者的应答，当那清脆的话音落下，刻印在他手臂上的纹章倏然迸射出了比黑夜更加黑暗的光芒。黑色的光雾如瘴气般弥散开来，缠绕着、翻卷着、涌动着、仿佛拥有生命的生物般在他的身侧回旋往复，雀跃不已。随即那黑色的雾块又伸出细细的瘴气触手，有如舔舐般地包覆上了凪夜右手中“奇剑•六道轮回”，将那触手一圈圈地缠绕在剑萼中央的螺纹石上，推动那雕刻着螺旋曲线的圆柱形石头飞快地旋转起来。
飞旋的螺纹石在六棱石的底部绞磨出了倾轧般的火花，纷飞的火雨中，往常那嘶嘶的鸣响却没有如期响起，仿佛覆盖在剑刃上的黑暗吸走了所有的声音，使得这金与暗的转换静谧得一如冬日的午夜。
一点九秒之后，六棱石终于在螺纹石的带动下逆时针转动了一格。从那银色的宝石中，一点至纯的黑色如滴入清水的墨迹般扩散开来，转眼间就将其浸染成了宇宙深空般的幽暗色泽。浓密的黑暗迫不及待地自六棱石中喷涌而出，如雾霭般裹挟上了亮银色的刀锋，如幻影般模糊了金属长剑的形态，如虚无般吞噬了拥有狼牙之形的弧刃，使得那杀气逼人的狭长利刃整个融解成了一团暧昧不明的形状。
“逆刃斩马•第三形态——炎魔！”
蓬————！
随着真名的唤醒，灼热而强劲的风压在这空旷的大厅中沛然炸响。火山熔岩般赤红的光芒自他手中的剑锋之上爆射而出，有如熔化了一般将那分割开来的两把长剑重新合而为一。流淌的红光中，陪伴了他六年的斩马巨剑在他的心念投影下被赋予了重生般的崭新形体——宽阔的剑身自下而上地收拢起来，由之前的铁板一块变成了双刃重剑的造型；剑身两侧拱起了牛角状的嶙峋枝杈，使得这沉重的巨剑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凝固了的黑色火焰；标志性的逆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的回形剑锋，如择人而噬的野兽爪牙般散发出逼人的杀气。如果说之前逆刃斩马的形象更像是守护所的盾的话，那么它现在的模样则完全变成了转职进攻的矛，甚至是**用的屠刀，让人只是看到就不由得脊背发寒心生恐惧。
通过与剑柄相接的双手，雷感受着如暖流般沁入体内的死生之力。与此相对的，他的心底则翻涌起了狂喜的浪潮——他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同时兼具金属性与炎属性的混合武装，这样的纹章圣器放眼整个噬魂者退治司也寥寥无几。这种罕见的特性让他不禁想起了以混合元素而成名的“冰冻苍炎”……不，如今的自己还远远不能与那位已臻化境的前辈相比，但即便如此，握有此把武器的他依然获得了极大的自信——他有自信能够击败眼前这两个曾让他一度陷于死地的强敌，他有自信可以凭一己之力荡平学院中残留的所有威胁，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让醒来后的小舞看到进阶为a+级的自己。
带着这样翻腾的思绪，他高高地举起双手，对准前方那两个仍面带莫名微笑的魔化者挥下了手中这把浴火重生的武器。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就在他即将挥动炎魔的那一刹那。
逆刃斩马的外形，崩溃了。
●
在长达几十秒的时间内，雷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释放出了炎魔斩马的威力，然后，在那黑色刀刃切裂空间的那一刹那，他的一切都随之崩溃了。
他的灵体、他的肉体、他的感知、他的思念、他的灵魂、他的世界、他生命所拥有的全部重量，都在那一刹那离他远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从三维跌落到了二维，从天堂坠落到了地狱，从人间迈进了死境。
呼吸、心跳、感知、触觉、嗅觉、味觉、空间识别能力、时间感受能力——所有他平时习以为常、甚至习惯到了被忽略程度的能力，都在那一刻消失无踪了。
不，是被剥夺了。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的灵魂，已被吞噬。
眼前的世界如化开的牛奶般溶解开来，仅剩的视觉与听觉这两样感知能力也在飞快地离他而去。虚化的幻景中，他只能看到姬儿脸上那撕裂般的笑容，以及她与维克多之间那悠闲的谈论：
“援军快到门口了？比想象中要快一些呢……”
“没办法，就由我们两个去挡一下吧，反正这边的任务也做完了……”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个有够拐弯抹角的任务呢……”
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浑身黑色的穿刺姬又朝这边挥了挥手，笑着丢下一句“那这里就交给你了，请干脆利落地解决吧，前辈！”然后就转过身子，和她那有着恶魔双翼的兄长一起施施然地离开了。
等等，他们要去哪里？为什么他们要舍弃这个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大好良机转身离去？还有她口中的前辈又是怎么回事？那种语调，绝对不是在跟他说话……
可是随即，他的问题就得到了解答。
那是在视力陷入黑暗、听觉坠入黄昏、所有的感觉即将关闭前的那一刹那，生冷地刺入他耳膜的最后声响。
无比狡黠、无比冰冷、让人的脊柱都不由得为之僵直的诡异语调：
“终于——得手了。”
那是从他的声带、用他的口腔、以他的舌头所发出的，是他又不是他的声音。
也是他在这世上所听到的，最终的绝望的残响。
●
望着沙丘之上那仅余的污浊，凪夜那平静的外表下，思考如火山热泉般沸腾起来。
虽然“聚沙之蚁”到死也没有把话说完，但凪夜却已从那仅有的两个字中猜出了它没有说出口的名字。
深潜心魔。
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它的名字？
那个吸血鬼、猎魂者、恶名昭彰的纹章杀手、隐藏在黑色水波下的心灵恶魔。
听说它在几年前和“虚空之驿”一样消失了形迹，甚至有传言说它在最后一具躯壳坏掉的同时便已命丧黄泉。可是，如果那些传言都不是事实的话，如果真相是它在六年前就以纹章从者身份潜入了雷的身体的话……那么，他、还有他、以及小舞，或许都将迎来最为可怖的结局。
在这思考的终末，他忽然感觉到了寒冷——那是不祥的预感所带来的、从心灵深处渗透而出的沥骨冰寒。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种预感似的，他左耳上所戴的“妖舞之森”中冷不防地发出了警告的蜂鸣。
是从远东支部传来的紧急通讯，一个女声带着十万火急的语调，将最为残酷的现实如崩坏的高塔般推落在了他的面前：
“紧急事态！a级现役契约者——雷的生命体征出现魔化反应！”
心灵彷如直坠深渊，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血淋淋地摆在眼前，那种感觉竟像是整个世界从自己的脚下开始崩塌陷落。那些噬魂者们的连环诡计终于取得了最大的成效——大军笼城、校园失守、战力四散、“根绝”苦守，而唯一的守护者，则在此刻堕入了魔化。
这种反转，无疑是致命的。
雷就在小舞的身边，在对她触手可及的距离，面对着她最无防备的姿态。而他，却在千里之外。
事已至此，自己还能做到什么？难道只能看着现实在他的眼前崩溃，看着黑暗的绝望将自己彻底掩埋？
不，应该说，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吗？
不知为何，他竟在此时又不期然地回想起了前天清晨、在噬魂者退治司埃及总部所做的那个梦。
那个如死亡般粘稠而恐怖的噩梦。
虽然那个梦诡异而残酷，就像是无尽的沼泽让人深陷其间，又像是死神的呢喃，每一个字眼都令人毛骨悚然。然而，在经历了那场噩梦之后，他的灵魂中却有什么东西如同脱离了他的意志般地在蠢蠢欲动。
就像是命运的指引，又仿佛元素的低语。
在此之前，那东西一直在他的眼前若隐若现，却又像流过指间的晨风般难以捉摸。
而直到此刻，它才在他的心间显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召唤，真言。
如此清晰，如此明澈。
就仿佛在声声地呼唤他快来使用一般。
而他也明白，使用它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或许是如深渊般，一去不能复返的代价。
这种代价，是如今的自己可以承受的吗？
这种代价，是如今的自己能够付出的吗？
然而，在之前那无数次的战斗中，他早已领悟——
代价的关键并不在于要付出多少，而是在于它所付出的时机。
不管是多么沉重的代价，一旦错失了付出的时机，它就会变得一文不名。
比起代价本身的价值，这种错失更令人难以接受。
所以，当这种时机来临，当这种代价正具其时，那么，就无须再考虑其他。
深吸一口气，他顺从着内心的意志，以自己的唇舌做出了清晰的呼唤：
“澪！六道转换：金→暗！”
“是，吾主。暗之道，启动！”
脑海中即刻传回了纹章从者的应答，当那清脆的话音落下，刻印在他手臂上的纹章倏然迸射出了比黑夜更加黑暗的光芒。黑色的光雾如瘴气般弥散开来，缠绕着、翻卷着、涌动着、仿佛拥有生命的生物般在他的身侧回旋往复，雀跃不已。随即那黑色的雾块又伸出细细的瘴气触手，有如舔舐般地包覆上了凪夜右手中“奇剑•六道轮回”，将那触手一圈圈地缠绕在剑萼中央的螺纹石上，推动那雕刻着螺旋曲线的圆柱形石头飞快地旋转起来。
飞旋的螺纹石在六棱石的底部绞磨出了倾轧般的火花，纷飞的火雨中，往常那嘶嘶的鸣响却没有如期响起，仿佛覆盖在剑刃上的黑暗吸走了所有的声音，使得这金与暗的转换静谧得一如冬日的午夜。
一点九秒之后，六棱石终于在螺纹石的带动下逆时针转动了一格。从那银色的宝石中，一点至纯的黑色如滴入清水的墨迹般扩散开来，转眼间就将其浸染成了宇宙深空般的幽暗色泽。浓密的黑暗迫不及待地自六棱石中喷涌而出，如雾霭般裹挟上了亮银色的刀锋，如幻影般模糊了金属长剑的形态，如虚无般吞噬了拥有狼牙之形的弧刃，使得那杀气逼人的狭长利刃整个融解成了一团暧昧不明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