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重回故地
“很帅嘛！男模似的。唉，年轻就是好，只要有身材，穿什么都是个衣架子。”叶哲川的车停在和韩然约定的路口时，从车窗中向他探看了一眼。拉开车门，示意他上来。
毕竟是晚宴，又是随叶哲川而来，韩然还是稍为的打扮了一下，穿了件新西服，头发也简单的弄了一下。不再似以往那般散乱随意。虽然韩然一向随意惯了，但既然是随叶哲川外出赴宴，怎么也不能丢了公司的脸。
韩然跳上后排，和叶哲川并排而坐。司机小文启动了车子，略微回头道：“叶总，今晚要去哪儿？”
“北轮道。御景花园。你该知道怎么走吧。”
韩然觉得这个地名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
这时候司机小文道：“知道，省政府的一个公务员小区吧。我以前跟宽哥去送过一次礼。远是有点远，不过都是些大别墅。间距又宽，住着肯定舒服死了。”
叶哲川道：“嗯，不错，七八年前，省政府上一次从旧址搬迁改造的时候，新的公务员小区就建在这一带。御景花园呢就是其中最有身份的几个领导住的地方，都是独幢别墅。也幸亏那时候土地政策还比较松，换成现在，这种占地大的独幢别墅，就算是省政府也难批唉。”
韩然略有些紧张，道：“省政府的领导呀，去到小区里面……叶总你的意思，咱们今天去的这个晚宴，不会是个家庭聚会吧？”
叶哲川哈哈一笑道：“聪明。你说得没错，就是个家宴。所以说非正式了。”说着摆了摆身边一个包裹，道：“礼物都准备好了。”
韩然略有些尴尬道：“早知道我也不来了。去这种地方，感觉压力好大。”
叶哲川微笑道：“没办法呀，要想工作开展得好，怎么也得跟这些高官打交道的。”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叶哲川又道：“其实这种应酬，我也不喜欢的。不过马上就要换届，省里市里高层都变动很大。今天咱们要去拜访的人，据可靠消息说省委马上就要安排来市里担任代理市长。还正巧，他今天生日，小范围的请了些朋友。有朋友牵线介绍给我认识，咱们自然要抓紧这个机会去拜会一下。”
韩然奇道：“原来叶总你也不认识这位新市长呀！”
叶哲川笑道：“这么多领导，认识得完吗？咱们公司一向都是跟市里合作比较多。省里的领导呀，我还真不认识几个。不过他也马上要来做父母官了。现在是代理，开完人代会后马上扶正，咱们今天认识完，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可就多了。”
说着拍拍韩然大腿，又道：“即来之，则安之。年轻人，什么场面都见一见，总是好的。听说这新市长以前在省政府任文化厅长。对于文化产业的发展自然是关注的。咱们公司要向这一块转型，没他的帮助可不行。唉，可惜以前没注意过这人，早点认识就好了。”
韩然笑着点头，心中却有些暗笑，心想叶总你也是个风云人物。原来也有忐忑的时候。
御景花园果然在得很远，加上一到晚高峰时分，整座a市形成堵城，开了一个多小时都未抵达，韩然早已经有了困意，一直是强忍着。他可不敢这么贸然睡着。别人坐在车上小憩片刻倒没什么，他自已却清楚，这一睡可就穿越了千年，会发生什么事，那真是谁也说不清楚。
眼看着都差不多到了四环处。随着车流渐渐稀少，一排排的漂亮别墅群才展现在面前。司机小文道：“前面就是御景花园了。叶总，我们怎么走。”
“你在小区大门停一下，自己找停处，我和韩然走着进去！走的时候叫你。”叶哲川拿起礼物，招呼韩然一块下车。才刚经过保安值班室，就远远听到有人打招呼：“哟，老叶，你可来了。怎么这么慢呀。刚才打电话就说要来了，结果害我等半天。”话说声中，一个大腹便便，一看就很富态的家伙迎面过来。
“没办法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城里多堵。下次我做东，好好请你喝几盅赔罪。”叶哲川朝来人热情地打了下招呼。又向韩然介绍，这就是刚才我在车上跟你提过的周总。然后又将韩然略略向对方介绍了一下。
这一路上，韩然已经听叶哲川提过，今天能来参加这个晚宴，就是因为有三木国际的周总牵线。这周总以前在省政府任过公职，和那新来的代理市长不但是同事，而且也是大学同学，后来自己跳出体制，倚借着在官场中经营的人脉关系，不用几年时间，就成了一个很大的大房地产企业老总。
“哟哟，客气了。咱们俩，谁跟谁呀！”周总自然不会在意韩然随行而来的无名小子。只是打了个招呼，便搭住了叶哲川的肩膀，不停地嘘寒问暖，引导着二人同行。看来两人间的关系确实相当不错。
然而韩然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他二人身上。才到了这小区，虽然是夜色之中，他亦已经相当肯定，自己以前曾经来过这。这里，曾经有一段让他刻骨铭心的故事。
穿过十余幢别墅。周总指着前面一幢灯光明亮的别墅道：“到了到了。这就是咱们新市长的家。你绝对不会拘束，今天人虽然不多。不过许多人你都认识的。都是咱们a市的企业精英。”
“好，咱们进去吧。”叶哲川转过身来，向尾随在后的韩然道。然而韩然的面色却很奇怪，望着这一幢灯火通明的别墅，竟然道：“我……叶总，要不我不进去了。”
叶哲川愣了一下，道：“人都来了，怎么不进。”那周总以为是韩然自觉身份不够进入这种地方，也笑道：“走啦，年轻人。今天人不多，我就是觉得人少了不够热闹，这才叫你们叶总带个人一起来的。哈哈，只是没想到你们叶总居然带了个小伙子来。”
叶哲川指着他哈哈道：“周总呀，我看你真是没美女相伴就活不下去。这年头，帅哥更吃香了啦。”
“那是，小伙子真是英俊。我说你不是准备要投拍电影吗？我看这演员，你都可以直接从你公司找了。”周总打着哈哈，推着两人向敞开的大门走去。
然而韩然心中是十万个不愿意去，假如他早一点知道要来的是这，他无论如何在半路上也要找机会拒绝的。但此刻已经到了房门口，望着这熟悉的场景，心中那种感慨真是无法形容。
“走走走，客气什么。你们叶总肯带你来，就是说明你是他的得力爱将了。小伙子，趁年轻，多认识些人，对你帮助的。”不等韩然拒绝，周总那是一个热情，直接就推着韩然走了进屋。韩然心中叹了一声。心道也罢，也许逃不过的，真是注定再怎么也逃不过。
和以前相比，客厅明显重新装修过了。说不上金碧辉煌，却也足够的富丽堂皇。这让韩然有了些陌生感。心底忽然很希望，这里的主人，也一样的陌生。
这么多年了，也许早换了人家吧。韩然竟然在心中祈祷。
“哟哟，我说谁来了，老叶呀！”韩然他们才一进屋，就有几个熟识叶哲川的人过来打招呼。左右环顾，人确实不多。不到二十来个，换了别的普通人家，早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但对这大别墅宽敞的一楼客厅而言，再多来一陪，也绰绰有余。
“来来来，我们你们介绍，这就是即将来我们市走马上任的童市长！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玄黄创业的叶总！”周总一脸热情，拉着叶哲川就向人群中一个风度翩翩，很是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介绍过去。
看着朝他们笑着走将过来，满面春风的儒雅中年男子，韩然终于苦笑了一声。从没想过，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会再遇到他，而且，就在她的家里。
“周总呀，你看你这人，瞎介绍啥。组织上都还没宣布呢！说出去多丢人。”面前这中年男人和叶哲川大力热情地握着手。连声称道你好你好。亲热的仿佛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相交多年一般。
“童市长，你好呀，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才知道你过大寿。唉，来得匆匆忙忙的，都来不及挑件好的礼物。”
“让你笑话啦，来吃餐便饭，还送什么礼物。唉，不过我对你呀，可真是久仰了，早就听说你这号人物了，想不到我们都在a市，居然现在才认识。”
他们不停地寒喧着，然而所有的对话，传到韩然的耳中，似乎都是这么惨白，全都变成了另一句无比刺耳的话儿。
“我绝对不许你们谈恋爱！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永远不要想着能娶到我女儿！”
面前这既将来a市走马上任的代理市长，自然就是童瞳的父亲童正彬。就在同样这间大屋里，这个一脸春风，似乎对任何人都热情无比的中年男子，曾经手指直接戳在了韩然的脸前，用无比肯定及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事隔多年，韩然早觉得自己已经释然了。甚至对着童瞳，都已经可以相对从容的以朋友相处。然而韩然现在才发现，童正彬当年的这句话，其实已经烙进了自己的骨髓深处。对自己的影响竟然这么大。甚至，完全的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都忘记介绍了，这是……这是叶总他们公司的，小韩是吧……”周总等两人握手半晌完毕，这才又把韩然推扶到两人身前。
“这是我们公司的董秘，韩然。”叶哲川赶紧加了一句。
童正彬面带微笑，礼节性地向韩然伸过了手来。听到叶哲川介绍名字的瞬间，这才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认真看了韩然一眼。迎接他的，是韩然那不知多费力才勉强挤出的一丝干瘪笑容。
“童市长，你好。”
童正彬的脸上，亦闪过一种很奇怪的神情。充满了回忆和迷惑。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韩然那枚耳钉上。脸上已经变得似笑非笑。握着韩然的手居然也有些颤抖，缓缓且凝重地道：“年轻人，不错，不错！”只是这一握，韩然已经知道，他，也没有忘记自己。
叶哲川是何等人物，自然看出了两人间有点不对劲。奇道：“怎么，童市长，你认识我们小韩呀。”
童正彬那因意外相逢而略有失色的面容，瞬间就恢复了平静。身居高位的他，对控制情绪那可是相当的了得。面上马上呈现出无比亲和的笑容，展颜道：“没没没，第一次见，只是觉得呀，你的手下都长得这么有明星相。看来叶总，你们公司真是人才辈出呀。”
手一松。童正彬已经把目光移到了另一边，充满大度地道：“来来，叶总，你们先坐。都饿坏了吧。唉，这小区什么都好，就是离市区太远。害你们这么匆忙赶来，要不我让人先送点零食来。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等人一齐马上开饭。唉，我这老婆就是闲不住。又不爱出门吃饭，老说外面吃饭不干净，结果搞得这么麻烦，你看吧，这家里一来人，就要亲自动手下厨，我拦都拦不住。依我的脾气，出去吃不就得了，嘿！”
叶哲川看了韩然一眼，皱了皱眉似有所想，但现在也顾不及思考，亦笑道：“说老实话，饿是有点饿了。不过这饿不是肚子饿，是心里饿。听周总说过，童太的那西餐手艺，完全是一等一的私房菜水准呀。能尝到童太做的菜。这可是我们的福气呀。慢慢等，不急不急。”
周总亦凑话道：“可不就是，咱们这些人，谁不是天天都是在外面到处蹭饭的，不管什么山珍海味，都早腻了不是。你是不知道呀，我这些年在外面做事，没多少机会来大哥你家里蹭饭，不知有多想念这大嫂做的菜。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自然轰然应和……
韩然听着他们间的寒喧，心思早已经飘洋过海。如果童瞳知道，我现在就在她家里，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嘿，也许童正彬扮成完全不认识自己，也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只是这种尴尬，就让人坐立不安了。
童家的保姆给大家送来了些点心。众人边吃边等着开饭，这确实是一个很私人的聚会，诚如周总所说。来得都是些童正彬的私交朋友，除了几个老总外，还有几个搞文艺的。书法、绘画、音乐的都有。不过就算是搞音乐的，都是些年纪甚大的老家伙。跟韩然以前接触过的流行音乐人也不太搭调，故而一个也不认识。
韩然虽然性格内敛，但既然是随叶哲川而来，对工作也有帮助。本来也确实想借这个机会和这些大人物多沟通下的。但因为这么巧居然主人家是童正彬的缘故。整个人都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再没有搭讪的意思，只是偶尔随口凑搭句话。叶哲川看在眼里，却也没什么不满。毕竟这时厅中甚是热闹。韩然就算不说话，也浑没影响其它人的热闹气氛。
“哟，开饭开饭，大家都饿了啦。”这时候童正彬从厨房中钻了出来。招呼保姆布置餐盘和碗筷酒杯。童家显然经常办这种私人聚会，餐顶那张巨大的方桌，足足有近七八米长。坐二十来人几乎也挤也不用挤。
童夫人本身就是擅长西餐，故而给大家提供的都是分餐。不过也准备了几样中式的下酒菜，欢迎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老童呀，看把你夫人忙的。准备这么多人的饭菜，真让我们过意不去。”
童正彬哈哈笑道：“没事没事，她本来就没什么事，平时闲不住，都还经常去学校教人做西餐呢。”说着四处望了望，道：“唷，海澄还没来吗？这家伙，整天就是说事多。”
“你要等海澄，那可等久了。我看你呀，这次回市里，正好做他老大，以后你得多教育教育他了，少工作，多聚会！干革命也别忘记陪朋友嘛。”旁边有人哈哈应道。韩然也不知道他们说谁，心想大概也就是一个工作比较忙的朋友。
童正彬道：“好，不管他了，反正也饿不死他。我们吃饭。”
童夫人的手艺确实了得。也不知是不是忙了一下午，二十来人份的餐，不管分量还是色香味，都绝对的大厨水准。比韩然去过的许多西餐厅水准都好得多。用周总的话来说，开家私房菜，绝对生意兴隆。
大都是些男丁，虽然吃西餐，也很少动红酒。尽喝烈的。众人觥筹交错，一边大赞童夫人手艺，一边聊得海阔天空。不多时已经喝得酒酣耳热，童正彬也喝出了兴致，又去拿出了私藏的好友与众人分享。韩然偏处末角。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也许是被众人的热闹情绪感染到，生涩感也慢慢的消失。
也幸好，他旁边坐得正好是一个搞音乐的吴姓前辈。以前曾经在文工团做过好多年团长。韩然和他自然不会没话题。不过虽然有个说话的伴，但心中始终堵堵的，只想着这饭局赶紧散去。早一刻离开这里都好。
然而众人情绪实在高昂，吃完饭，四散开来，却仍然手持着酒杯，继续吹侃，一下国家大事，一下地产规划，一下风花雪月。各种话题轮流不断。
眼看着这聚会不到夜深不会散。韩然很有些疲倦感。看见露台门开着，也就拎了灌啤酒，出来透会气。伏在木栅栏外，傻傻的看着星空。
“小韩。”正在韩然呡了一口酒，若有所思之时，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轻声叫唤他。
愕然回首间，原来却是童夫人站在他的身后。
“阿……阿姨，你好。”韩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慌也似的赶紧放下嘴边的啤酒罐。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童夫人说话，很多年前，他来这儿时见童曈家人时，童夫人正好外出旅游，他并没有见到。
童夫人一脸慈祥地看着他。直看了半天，才略带点歉意地说道：“刚才小瞳他爸进厨房，我看他似乎有心事，就问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结果他才告诉我你也来了。不过刚才忙着招呼客人，你知道的，里面人又太杂，都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真是抱歉。”
韩然听得童正彬终还是把自己也来了的事告诉了她，心中也有些感慨，赶紧道：“没事的，阿姨，你忙你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唉……以前呀，我不知道多想见见你，心里老想着，我们家小曈中意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只可惜现在……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还能见到，挺好的。”
一边慢悠悠地说着，童夫人一边不停地打量着韩然。微微笑道：“嗯，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很斯文，很秀俊。”
韩然对她很有好感，因为她不但说话淑静温柔，而且尽管年纪不算轻，却保养得很好。轮廓和神态，更是像极了童瞳。可以想见，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美女。
听得她这般说自己，赶紧回道：“是我做得不好。以前也没有好好来看看你。”
“小韩，你……你现在没唱歌了吗？”
韩然点点头，道：“嗯，早没唱了，在玄黄创业做事。不过这公司我也是刚去没多久。”说着头朝里微微撇了下，道：“其实我今天也是恰逢其会，叶董叫着我一起来的。”目光处，正好看见大厅中的叶哲川，也正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有丝奇怪地看着自己和童夫人。似乎奇怪两人间为何会交谈一般。但只是两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他的目光便已经移了开去，和旁边的人继续笑着闲聊起来。
童夫人听他这般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唉，也许你们的相识，太早了些。要是现在，他……小瞳他爸，应该不会这么强烈的反对吧。”
韩然笑笑，没有说话。不过来到童家后的那些压抑感，似乎消失了许多。
童夫人忽然道：“你来之前，不知道是来这我们家吧？”
“嗯。”
“那如果提前知道是来我家，你还会来不？”
犹疑了一下，韩然终还是诚实地道：“不会。”在这方面，他确实不想对童夫人有任何的隐瞒。
童夫人浅浅一笑，望着远方隐约闪现的淡淡星辰，道：“也是，换了谁，也难以接受的吧。”
“其实阿姨，我早已经放下了。我和她，现在也是很好的朋友的。”
“是吗？”童夫人微笑着注视着他。眼前的这个男子说话谈吐彬彬有礼，而且那双眸子始终是如此的明亮。鼻梁挺直，直发微卷，灯光下，有一种很吸引人的味道。
“怎么了？”韩然见她看自己的目光有些特别。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颊。
童夫人笑了笑，眉角微凝的皱纹，让她看上去整个人都很慈祥温柔。“没什么。”她这样说着，心中却是在叹：“女儿呀，我终于明白，何以这么多年，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了。”
两人分手后，不管父母怎么催促或关键，童瞳也从没对父母再说过感情的事。做母亲的，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事呢。
“叮……”清脆的铃音响起。却是童夫人的手机在响。
“喂，小瞳呀，”童夫人扫了韩然一眼，有些慌地接起了电话。韩然一听便知是童瞳打来的电话。脑海中闪过她的倩影。心竟也跟着有些呯跳。
韩然不想打扰她母女说话，便拎着啤酒罐儿缓缓走开，然而就这么不说一声就走似乎也不太礼貌，故而只能站在露台外走廊一角。此刻屋外甚静，对童夫人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爸在里面热闹着呢，当然听不见了。”很明显，童瞳本是想打电话给父亲说生日快乐，童正彬却没听到电话响。便打过来给母亲。
“没事，他没喝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的酒量……放心，有我看着呢，就在自个家里，醉了也没关系。”
“你那边现在几点呀，影不影响你休息呀？”
……母女两絮絮叨叨的，说着些锁碎事儿，韩然只听一边的说话，便能猜到童瞳在说什么，甚至似乎连她的声音都在耳边回荡。本想朝童夫人挥挥手，走回厅中的，但心中有些儿温暖，竟有些儿舍不得，感觉就算是隔着童夫人的电话，她也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对了，小瞳……”童夫人扫了远角的韩然一眼，犹疑了一下，终还是对着电话里道：“他今天也在……小韩……还有那个小韩……对，就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在的，就在我的身边，刚才我们还说话来着。”
韩然听到她提起自己，一时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中若有所感……果然没猜错，童夫人已经对着电话里道：“他现在就在，你要不要跟他说说话？”
“是童瞳，你来接下电话吧。”童夫人从耳边放下手机，递向韩然。眼光却望向韩然的身后，大声道：“海澄呀，你怎么这时候才来。”随即又抓起电话道：“你张叔叔来了，我去迎接下。你跟小韩先说。妈一会再来跟你说话。”
说完径直把手机塞给了韩然。自己却朝着一个新来的客人笑眯眯地迎了过去。
韩然随意地瞟了一眼，只见一个很干练的中年男子此刻正从一辆直接开到别墅路口的黑色轿车中下来。这男子身着标挺的夹克。身材保持得相当好。灯光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在哪儿见过呢？韩然只觉得这人非常的熟悉，然而却也没太在意，毕竟这时候，童瞳的声音，就在耳边。
“阿然，真的是你吗？”
“嗯！”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在，刚才妈说到，吓到我了。”童瞳的声音，即便隔着远远的重洋，仍然是如此的清晰。
“我也没想到，你还好吗？”一时间，韩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挺好的，你先别说我，你还没说怎么会来我家的。”童瞳的声音都有些儿颤抖，似乎想听到一个让自己惊喜的答案。
韩然微笑道：“也是很凑巧的，我跟我们公司老总来的，都没想来的竟然是你家。”
“公司？阿然你现在去公司上班了？什么公司呀？”
“嗯，我现在玄黄创业做事，一家挺大的公司，你也许也听说过的吧。”
就在韩然和童瞳说着电话的时候。当这新来的客人听到韩然说自己是在玄黄创业做事的时候，他本已经随着童夫人走向大门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了。忽然间他若有所思，呆了一下，便朝着童夫人道：“唉哟，对不起，大嫂，我刚想起还有件重要事要做。不行不行，我得马上走。要不这礼物你替我交给大哥。”
“海澄你开玩笑吧，都来了不进去，不怕你大哥回头骂你呀。”
张海澄连忙推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行业，实在没办法。我是真不能进去，里面这么多人，我要进去了才说要走，一人灌我一杯，大嫂你说我我晚上还能做事吗？”
“那有你这样的人呀，这像话吗？都到门口了又说不进。”
“我是真没法子，确实有工作。”张海澄一边不停推辞，一边后退。直接拉开了车门，朝着生气的童夫人道：“大嫂，真是万分对不住，我真得先走，改天一定上门跟大哥大嫂赔罪。”
看着这么莫名其妙地来到门口却不进门的奇怪客人，韩然心中虽觉奇怪，也没太在意，于是把心思收回与童瞳的说话中。然而耳朵才重新触碰到手机，韩然已经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地铁里，那个亲自上阵，狠狠教训了一番用手机偷拍熟睡女人的小流氓的公安局长，便是眼前这个过门不入的张海澄。
“喂，阿然，怎么忽然不说话了，听不到了吗？”耳畔传来童瞳焦急的声音，她自然是以为信号不好。
其实韩然听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没说话，只是看着张海澄的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心中又重新涌起那在地铁初次碰见他的奇怪感觉。他不知道，为怎么自己每次看到这个张海澄，心中都有种无法形容的奇怪感觉。
毕竟是晚宴，又是随叶哲川而来，韩然还是稍为的打扮了一下，穿了件新西服，头发也简单的弄了一下。不再似以往那般散乱随意。虽然韩然一向随意惯了，但既然是随叶哲川外出赴宴，怎么也不能丢了公司的脸。
韩然跳上后排，和叶哲川并排而坐。司机小文启动了车子，略微回头道：“叶总，今晚要去哪儿？”
“北轮道。御景花园。你该知道怎么走吧。”
韩然觉得这个地名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
这时候司机小文道：“知道，省政府的一个公务员小区吧。我以前跟宽哥去送过一次礼。远是有点远，不过都是些大别墅。间距又宽，住着肯定舒服死了。”
叶哲川道：“嗯，不错，七八年前，省政府上一次从旧址搬迁改造的时候，新的公务员小区就建在这一带。御景花园呢就是其中最有身份的几个领导住的地方，都是独幢别墅。也幸亏那时候土地政策还比较松，换成现在，这种占地大的独幢别墅，就算是省政府也难批唉。”
韩然略有些紧张，道：“省政府的领导呀，去到小区里面……叶总你的意思，咱们今天去的这个晚宴，不会是个家庭聚会吧？”
叶哲川哈哈一笑道：“聪明。你说得没错，就是个家宴。所以说非正式了。”说着摆了摆身边一个包裹，道：“礼物都准备好了。”
韩然略有些尴尬道：“早知道我也不来了。去这种地方，感觉压力好大。”
叶哲川微笑道：“没办法呀，要想工作开展得好，怎么也得跟这些高官打交道的。”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叶哲川又道：“其实这种应酬，我也不喜欢的。不过马上就要换届，省里市里高层都变动很大。今天咱们要去拜访的人，据可靠消息说省委马上就要安排来市里担任代理市长。还正巧，他今天生日，小范围的请了些朋友。有朋友牵线介绍给我认识，咱们自然要抓紧这个机会去拜会一下。”
韩然奇道：“原来叶总你也不认识这位新市长呀！”
叶哲川笑道：“这么多领导，认识得完吗？咱们公司一向都是跟市里合作比较多。省里的领导呀，我还真不认识几个。不过他也马上要来做父母官了。现在是代理，开完人代会后马上扶正，咱们今天认识完，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可就多了。”
说着拍拍韩然大腿，又道：“即来之，则安之。年轻人，什么场面都见一见，总是好的。听说这新市长以前在省政府任文化厅长。对于文化产业的发展自然是关注的。咱们公司要向这一块转型，没他的帮助可不行。唉，可惜以前没注意过这人，早点认识就好了。”
韩然笑着点头，心中却有些暗笑，心想叶总你也是个风云人物。原来也有忐忑的时候。
御景花园果然在得很远，加上一到晚高峰时分，整座a市形成堵城，开了一个多小时都未抵达，韩然早已经有了困意，一直是强忍着。他可不敢这么贸然睡着。别人坐在车上小憩片刻倒没什么，他自已却清楚，这一睡可就穿越了千年，会发生什么事，那真是谁也说不清楚。
眼看着都差不多到了四环处。随着车流渐渐稀少，一排排的漂亮别墅群才展现在面前。司机小文道：“前面就是御景花园了。叶总，我们怎么走。”
“你在小区大门停一下，自己找停处，我和韩然走着进去！走的时候叫你。”叶哲川拿起礼物，招呼韩然一块下车。才刚经过保安值班室，就远远听到有人打招呼：“哟，老叶，你可来了。怎么这么慢呀。刚才打电话就说要来了，结果害我等半天。”话说声中，一个大腹便便，一看就很富态的家伙迎面过来。
“没办法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城里多堵。下次我做东，好好请你喝几盅赔罪。”叶哲川朝来人热情地打了下招呼。又向韩然介绍，这就是刚才我在车上跟你提过的周总。然后又将韩然略略向对方介绍了一下。
这一路上，韩然已经听叶哲川提过，今天能来参加这个晚宴，就是因为有三木国际的周总牵线。这周总以前在省政府任过公职，和那新来的代理市长不但是同事，而且也是大学同学，后来自己跳出体制，倚借着在官场中经营的人脉关系，不用几年时间，就成了一个很大的大房地产企业老总。
“哟哟，客气了。咱们俩，谁跟谁呀！”周总自然不会在意韩然随行而来的无名小子。只是打了个招呼，便搭住了叶哲川的肩膀，不停地嘘寒问暖，引导着二人同行。看来两人间的关系确实相当不错。
然而韩然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他二人身上。才到了这小区，虽然是夜色之中，他亦已经相当肯定，自己以前曾经来过这。这里，曾经有一段让他刻骨铭心的故事。
穿过十余幢别墅。周总指着前面一幢灯光明亮的别墅道：“到了到了。这就是咱们新市长的家。你绝对不会拘束，今天人虽然不多。不过许多人你都认识的。都是咱们a市的企业精英。”
“好，咱们进去吧。”叶哲川转过身来，向尾随在后的韩然道。然而韩然的面色却很奇怪，望着这一幢灯火通明的别墅，竟然道：“我……叶总，要不我不进去了。”
叶哲川愣了一下，道：“人都来了，怎么不进。”那周总以为是韩然自觉身份不够进入这种地方，也笑道：“走啦，年轻人。今天人不多，我就是觉得人少了不够热闹，这才叫你们叶总带个人一起来的。哈哈，只是没想到你们叶总居然带了个小伙子来。”
叶哲川指着他哈哈道：“周总呀，我看你真是没美女相伴就活不下去。这年头，帅哥更吃香了啦。”
“那是，小伙子真是英俊。我说你不是准备要投拍电影吗？我看这演员，你都可以直接从你公司找了。”周总打着哈哈，推着两人向敞开的大门走去。
然而韩然心中是十万个不愿意去，假如他早一点知道要来的是这，他无论如何在半路上也要找机会拒绝的。但此刻已经到了房门口，望着这熟悉的场景，心中那种感慨真是无法形容。
“走走走，客气什么。你们叶总肯带你来，就是说明你是他的得力爱将了。小伙子，趁年轻，多认识些人，对你帮助的。”不等韩然拒绝，周总那是一个热情，直接就推着韩然走了进屋。韩然心中叹了一声。心道也罢，也许逃不过的，真是注定再怎么也逃不过。
和以前相比，客厅明显重新装修过了。说不上金碧辉煌，却也足够的富丽堂皇。这让韩然有了些陌生感。心底忽然很希望，这里的主人，也一样的陌生。
这么多年了，也许早换了人家吧。韩然竟然在心中祈祷。
“哟哟，我说谁来了，老叶呀！”韩然他们才一进屋，就有几个熟识叶哲川的人过来打招呼。左右环顾，人确实不多。不到二十来个，换了别的普通人家，早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但对这大别墅宽敞的一楼客厅而言，再多来一陪，也绰绰有余。
“来来来，我们你们介绍，这就是即将来我们市走马上任的童市长！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玄黄创业的叶总！”周总一脸热情，拉着叶哲川就向人群中一个风度翩翩，很是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介绍过去。
看着朝他们笑着走将过来，满面春风的儒雅中年男子，韩然终于苦笑了一声。从没想过，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会再遇到他，而且，就在她的家里。
“周总呀，你看你这人，瞎介绍啥。组织上都还没宣布呢！说出去多丢人。”面前这中年男人和叶哲川大力热情地握着手。连声称道你好你好。亲热的仿佛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相交多年一般。
“童市长，你好呀，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才知道你过大寿。唉，来得匆匆忙忙的，都来不及挑件好的礼物。”
“让你笑话啦，来吃餐便饭，还送什么礼物。唉，不过我对你呀，可真是久仰了，早就听说你这号人物了，想不到我们都在a市，居然现在才认识。”
他们不停地寒喧着，然而所有的对话，传到韩然的耳中，似乎都是这么惨白，全都变成了另一句无比刺耳的话儿。
“我绝对不许你们谈恋爱！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永远不要想着能娶到我女儿！”
面前这既将来a市走马上任的代理市长，自然就是童瞳的父亲童正彬。就在同样这间大屋里，这个一脸春风，似乎对任何人都热情无比的中年男子，曾经手指直接戳在了韩然的脸前，用无比肯定及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事隔多年，韩然早觉得自己已经释然了。甚至对着童瞳，都已经可以相对从容的以朋友相处。然而韩然现在才发现，童正彬当年的这句话，其实已经烙进了自己的骨髓深处。对自己的影响竟然这么大。甚至，完全的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都忘记介绍了，这是……这是叶总他们公司的，小韩是吧……”周总等两人握手半晌完毕，这才又把韩然推扶到两人身前。
“这是我们公司的董秘，韩然。”叶哲川赶紧加了一句。
童正彬面带微笑，礼节性地向韩然伸过了手来。听到叶哲川介绍名字的瞬间，这才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认真看了韩然一眼。迎接他的，是韩然那不知多费力才勉强挤出的一丝干瘪笑容。
“童市长，你好。”
童正彬的脸上，亦闪过一种很奇怪的神情。充满了回忆和迷惑。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韩然那枚耳钉上。脸上已经变得似笑非笑。握着韩然的手居然也有些颤抖，缓缓且凝重地道：“年轻人，不错，不错！”只是这一握，韩然已经知道，他，也没有忘记自己。
叶哲川是何等人物，自然看出了两人间有点不对劲。奇道：“怎么，童市长，你认识我们小韩呀。”
童正彬那因意外相逢而略有失色的面容，瞬间就恢复了平静。身居高位的他，对控制情绪那可是相当的了得。面上马上呈现出无比亲和的笑容，展颜道：“没没没，第一次见，只是觉得呀，你的手下都长得这么有明星相。看来叶总，你们公司真是人才辈出呀。”
手一松。童正彬已经把目光移到了另一边，充满大度地道：“来来，叶总，你们先坐。都饿坏了吧。唉，这小区什么都好，就是离市区太远。害你们这么匆忙赶来，要不我让人先送点零食来。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等人一齐马上开饭。唉，我这老婆就是闲不住。又不爱出门吃饭，老说外面吃饭不干净，结果搞得这么麻烦，你看吧，这家里一来人，就要亲自动手下厨，我拦都拦不住。依我的脾气，出去吃不就得了，嘿！”
叶哲川看了韩然一眼，皱了皱眉似有所想，但现在也顾不及思考，亦笑道：“说老实话，饿是有点饿了。不过这饿不是肚子饿，是心里饿。听周总说过，童太的那西餐手艺，完全是一等一的私房菜水准呀。能尝到童太做的菜。这可是我们的福气呀。慢慢等，不急不急。”
周总亦凑话道：“可不就是，咱们这些人，谁不是天天都是在外面到处蹭饭的，不管什么山珍海味，都早腻了不是。你是不知道呀，我这些年在外面做事，没多少机会来大哥你家里蹭饭，不知有多想念这大嫂做的菜。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自然轰然应和……
韩然听着他们间的寒喧，心思早已经飘洋过海。如果童瞳知道，我现在就在她家里，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嘿，也许童正彬扮成完全不认识自己，也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只是这种尴尬，就让人坐立不安了。
童家的保姆给大家送来了些点心。众人边吃边等着开饭，这确实是一个很私人的聚会，诚如周总所说。来得都是些童正彬的私交朋友，除了几个老总外，还有几个搞文艺的。书法、绘画、音乐的都有。不过就算是搞音乐的，都是些年纪甚大的老家伙。跟韩然以前接触过的流行音乐人也不太搭调，故而一个也不认识。
韩然虽然性格内敛，但既然是随叶哲川而来，对工作也有帮助。本来也确实想借这个机会和这些大人物多沟通下的。但因为这么巧居然主人家是童正彬的缘故。整个人都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再没有搭讪的意思，只是偶尔随口凑搭句话。叶哲川看在眼里，却也没什么不满。毕竟这时厅中甚是热闹。韩然就算不说话，也浑没影响其它人的热闹气氛。
“哟，开饭开饭，大家都饿了啦。”这时候童正彬从厨房中钻了出来。招呼保姆布置餐盘和碗筷酒杯。童家显然经常办这种私人聚会，餐顶那张巨大的方桌，足足有近七八米长。坐二十来人几乎也挤也不用挤。
童夫人本身就是擅长西餐，故而给大家提供的都是分餐。不过也准备了几样中式的下酒菜，欢迎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老童呀，看把你夫人忙的。准备这么多人的饭菜，真让我们过意不去。”
童正彬哈哈笑道：“没事没事，她本来就没什么事，平时闲不住，都还经常去学校教人做西餐呢。”说着四处望了望，道：“唷，海澄还没来吗？这家伙，整天就是说事多。”
“你要等海澄，那可等久了。我看你呀，这次回市里，正好做他老大，以后你得多教育教育他了，少工作，多聚会！干革命也别忘记陪朋友嘛。”旁边有人哈哈应道。韩然也不知道他们说谁，心想大概也就是一个工作比较忙的朋友。
童正彬道：“好，不管他了，反正也饿不死他。我们吃饭。”
童夫人的手艺确实了得。也不知是不是忙了一下午，二十来人份的餐，不管分量还是色香味，都绝对的大厨水准。比韩然去过的许多西餐厅水准都好得多。用周总的话来说，开家私房菜，绝对生意兴隆。
大都是些男丁，虽然吃西餐，也很少动红酒。尽喝烈的。众人觥筹交错，一边大赞童夫人手艺，一边聊得海阔天空。不多时已经喝得酒酣耳热，童正彬也喝出了兴致，又去拿出了私藏的好友与众人分享。韩然偏处末角。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也许是被众人的热闹情绪感染到，生涩感也慢慢的消失。
也幸好，他旁边坐得正好是一个搞音乐的吴姓前辈。以前曾经在文工团做过好多年团长。韩然和他自然不会没话题。不过虽然有个说话的伴，但心中始终堵堵的，只想着这饭局赶紧散去。早一刻离开这里都好。
然而众人情绪实在高昂，吃完饭，四散开来，却仍然手持着酒杯，继续吹侃，一下国家大事，一下地产规划，一下风花雪月。各种话题轮流不断。
眼看着这聚会不到夜深不会散。韩然很有些疲倦感。看见露台门开着，也就拎了灌啤酒，出来透会气。伏在木栅栏外，傻傻的看着星空。
“小韩。”正在韩然呡了一口酒，若有所思之时，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轻声叫唤他。
愕然回首间，原来却是童夫人站在他的身后。
“阿……阿姨，你好。”韩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慌也似的赶紧放下嘴边的啤酒罐。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童夫人说话，很多年前，他来这儿时见童曈家人时，童夫人正好外出旅游，他并没有见到。
童夫人一脸慈祥地看着他。直看了半天，才略带点歉意地说道：“刚才小瞳他爸进厨房，我看他似乎有心事，就问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结果他才告诉我你也来了。不过刚才忙着招呼客人，你知道的，里面人又太杂，都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真是抱歉。”
韩然听得童正彬终还是把自己也来了的事告诉了她，心中也有些感慨，赶紧道：“没事的，阿姨，你忙你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唉……以前呀，我不知道多想见见你，心里老想着，我们家小曈中意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只可惜现在……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还能见到，挺好的。”
一边慢悠悠地说着，童夫人一边不停地打量着韩然。微微笑道：“嗯，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很斯文，很秀俊。”
韩然对她很有好感，因为她不但说话淑静温柔，而且尽管年纪不算轻，却保养得很好。轮廓和神态，更是像极了童瞳。可以想见，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美女。
听得她这般说自己，赶紧回道：“是我做得不好。以前也没有好好来看看你。”
“小韩，你……你现在没唱歌了吗？”
韩然点点头，道：“嗯，早没唱了，在玄黄创业做事。不过这公司我也是刚去没多久。”说着头朝里微微撇了下，道：“其实我今天也是恰逢其会，叶董叫着我一起来的。”目光处，正好看见大厅中的叶哲川，也正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有丝奇怪地看着自己和童夫人。似乎奇怪两人间为何会交谈一般。但只是两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他的目光便已经移了开去，和旁边的人继续笑着闲聊起来。
童夫人听他这般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唉，也许你们的相识，太早了些。要是现在，他……小瞳他爸，应该不会这么强烈的反对吧。”
韩然笑笑，没有说话。不过来到童家后的那些压抑感，似乎消失了许多。
童夫人忽然道：“你来之前，不知道是来这我们家吧？”
“嗯。”
“那如果提前知道是来我家，你还会来不？”
犹疑了一下，韩然终还是诚实地道：“不会。”在这方面，他确实不想对童夫人有任何的隐瞒。
童夫人浅浅一笑，望着远方隐约闪现的淡淡星辰，道：“也是，换了谁，也难以接受的吧。”
“其实阿姨，我早已经放下了。我和她，现在也是很好的朋友的。”
“是吗？”童夫人微笑着注视着他。眼前的这个男子说话谈吐彬彬有礼，而且那双眸子始终是如此的明亮。鼻梁挺直，直发微卷，灯光下，有一种很吸引人的味道。
“怎么了？”韩然见她看自己的目光有些特别。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颊。
童夫人笑了笑，眉角微凝的皱纹，让她看上去整个人都很慈祥温柔。“没什么。”她这样说着，心中却是在叹：“女儿呀，我终于明白，何以这么多年，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了。”
两人分手后，不管父母怎么催促或关键，童瞳也从没对父母再说过感情的事。做母亲的，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事呢。
“叮……”清脆的铃音响起。却是童夫人的手机在响。
“喂，小瞳呀，”童夫人扫了韩然一眼，有些慌地接起了电话。韩然一听便知是童瞳打来的电话。脑海中闪过她的倩影。心竟也跟着有些呯跳。
韩然不想打扰她母女说话，便拎着啤酒罐儿缓缓走开，然而就这么不说一声就走似乎也不太礼貌，故而只能站在露台外走廊一角。此刻屋外甚静，对童夫人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爸在里面热闹着呢，当然听不见了。”很明显，童瞳本是想打电话给父亲说生日快乐，童正彬却没听到电话响。便打过来给母亲。
“没事，他没喝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的酒量……放心，有我看着呢，就在自个家里，醉了也没关系。”
“你那边现在几点呀，影不影响你休息呀？”
……母女两絮絮叨叨的，说着些锁碎事儿，韩然只听一边的说话，便能猜到童瞳在说什么，甚至似乎连她的声音都在耳边回荡。本想朝童夫人挥挥手，走回厅中的，但心中有些儿温暖，竟有些儿舍不得，感觉就算是隔着童夫人的电话，她也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对了，小瞳……”童夫人扫了远角的韩然一眼，犹疑了一下，终还是对着电话里道：“他今天也在……小韩……还有那个小韩……对，就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在的，就在我的身边，刚才我们还说话来着。”
韩然听到她提起自己，一时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中若有所感……果然没猜错，童夫人已经对着电话里道：“他现在就在，你要不要跟他说说话？”
“是童瞳，你来接下电话吧。”童夫人从耳边放下手机，递向韩然。眼光却望向韩然的身后，大声道：“海澄呀，你怎么这时候才来。”随即又抓起电话道：“你张叔叔来了，我去迎接下。你跟小韩先说。妈一会再来跟你说话。”
说完径直把手机塞给了韩然。自己却朝着一个新来的客人笑眯眯地迎了过去。
韩然随意地瞟了一眼，只见一个很干练的中年男子此刻正从一辆直接开到别墅路口的黑色轿车中下来。这男子身着标挺的夹克。身材保持得相当好。灯光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在哪儿见过呢？韩然只觉得这人非常的熟悉，然而却也没太在意，毕竟这时候，童瞳的声音，就在耳边。
“阿然，真的是你吗？”
“嗯！”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在，刚才妈说到，吓到我了。”童瞳的声音，即便隔着远远的重洋，仍然是如此的清晰。
“我也没想到，你还好吗？”一时间，韩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挺好的，你先别说我，你还没说怎么会来我家的。”童瞳的声音都有些儿颤抖，似乎想听到一个让自己惊喜的答案。
韩然微笑道：“也是很凑巧的，我跟我们公司老总来的，都没想来的竟然是你家。”
“公司？阿然你现在去公司上班了？什么公司呀？”
“嗯，我现在玄黄创业做事，一家挺大的公司，你也许也听说过的吧。”
就在韩然和童瞳说着电话的时候。当这新来的客人听到韩然说自己是在玄黄创业做事的时候，他本已经随着童夫人走向大门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了。忽然间他若有所思，呆了一下，便朝着童夫人道：“唉哟，对不起，大嫂，我刚想起还有件重要事要做。不行不行，我得马上走。要不这礼物你替我交给大哥。”
“海澄你开玩笑吧，都来了不进去，不怕你大哥回头骂你呀。”
张海澄连忙推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行业，实在没办法。我是真不能进去，里面这么多人，我要进去了才说要走，一人灌我一杯，大嫂你说我我晚上还能做事吗？”
“那有你这样的人呀，这像话吗？都到门口了又说不进。”
“我是真没法子，确实有工作。”张海澄一边不停推辞，一边后退。直接拉开了车门，朝着生气的童夫人道：“大嫂，真是万分对不住，我真得先走，改天一定上门跟大哥大嫂赔罪。”
看着这么莫名其妙地来到门口却不进门的奇怪客人，韩然心中虽觉奇怪，也没太在意，于是把心思收回与童瞳的说话中。然而耳朵才重新触碰到手机，韩然已经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地铁里，那个亲自上阵，狠狠教训了一番用手机偷拍熟睡女人的小流氓的公安局长，便是眼前这个过门不入的张海澄。
“喂，阿然，怎么忽然不说话了，听不到了吗？”耳畔传来童瞳焦急的声音，她自然是以为信号不好。
其实韩然听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没说话，只是看着张海澄的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心中又重新涌起那在地铁初次碰见他的奇怪感觉。他不知道，为怎么自己每次看到这个张海澄，心中都有种无法形容的奇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