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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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别程 第一一零章 急召

景杞也觉察到了此事的严重性,比起用言语鼓舞人们反抗而说,小恩小惠的蛊惑更让人们死心塌地,更让人们愚忠效守。 他簇起眉头,慢慢陷入深思。 却见上次去过尚洲的潘大人也迈前一步,“皇上,宸王所言之事,臣也知道,还曾经体验了一回。 ”

“此医馆很是奇怪,门口是两个普通医者把守,有个头疼发热伤寒类的小疾往往在那里便可得到医治,若有重一点的病,才会去二楼。 传说二楼医者有药到病除的神奇本领,但是除了重病之人,其他人都不曾见过。 ”

“臣当时虽忙于赈灾,但也觉得蹊跷,于是微服去那医馆看了看,也想表彰一下那医馆的善心,可是那医馆门前的小徒替臣把了一下脉,若臣无疾,不能进入。 ”

“那就没进去?”

“是。 ”潘大人低头,“当时臣想只是微服,钦差身份若贸然暴lou或许会扰乱街市民心,便作罢。 原本想明日再去探查,却不料朝中急件,于是臣便快马加鞭回归。 ”

“虽然耽搁了此项事情,但臣可断定,宸王所言并非虚妄,句句均属实情。 ”

此事过后,景杞发觉自己头微痛,便摆摆手示意大家退朝,只留景略一人前往上元殿询事。

“宸王。 ”回到上元殿,景杞便遣下众人,坐在书案前蹙眉看他,“朕有些事情要问。 你要保证所说均是实情。 ”

他墨黑瞳眸中分明沉淀的是凝重与冷睿,景略一见,便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何况看他又将众人均都遣了下去,心中已经明了了几分,便低头答道,“臣遵旨。 ”

“繁锦地离去,你觉得是不是王家下的狠手?或许。 另有隐情?”

饶是景略百般思索,也没想到景杞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倏然抬头,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惊讶,“皇兄……”

见他反应如此,他心里已然有了二分心数,“繁锦信你。 有些事情,朕不知情,但你却知情对不对?”

“皇兄明鉴。 ”景略猛然跪地,“臣只知道娘娘应无生命之忧,但具体何处,臣亦不知。 ”

仿佛怕他不相信,景略抬头看他,“臣弟所说俱是实情。 ”

“那你是如何得知她无生命之忧?”他蹙眉。 声音微微提高。

“因为昨日,臣突然接到书信,信中没有别的字,唯有一幅画。 ”他自袖中掏出那张画,递给景杞,“臣原本想要告诉皇上的。 还没来得及说,就……”

几乎每隔两月,她都会给他来一封这样的信。 信中别的不提,就画了这样的花儿。 他暗自多了心计,看时日已久,怕繁锦做地事情早晚会被他察觉,因此特地带了一封放在身上,随时应对他的盘问。

果真,今日他便问起了她地消息。

“昨日来的?”

“是。 ”景略点头,强迫自己表情与往日无恙。 “昨日夜晚交予臣手。 ”

他再次研究似的看着他。 眼神中明显有着浓重的狐疑,却不再继续逼问。 只是一遍一遍的打量着手里的画,上面是一团簇拥的花,看那样子,似乎有着牡丹,有着月季,有着百合,有着芙蓉,好多种花团团地拥在一起,上面是灿烂万丈的煦日。

“呵呵。 ”喉咙突然挤出几声笑,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绽放了一年多来第一次笑容,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画,眉眼之间俱是如此张扬的欢跃。 不知为什么,景略心中竟然涌起些许微涩。 时隔一年多,他一步一步的看皇兄走来,也就那个人有这般本事,能让他这个兄长冻僵了一年多的面容和缓逢春。

她觉得他对不住她,可是她更不知道,他是如此惦念她。

“你知道这画是什么意思吗?”他问他,笑意敛了敛,但依然是一派轻松飞扬状态。

景略突然不想掺入两人事情,于是便低头,用自己的黯然去迎合他的欢愉光灿。 ,“臣弟不知。 ”

“那你是如何得知她安然无恙地?”

“臣弟认出了娘娘的笔法,笔梢处均透出一种潇洒飘逸,不像被人逼迫。 若一个人还能如此闲然作画,那只说明此人性命无忧,生活安好。 ”

“对。 ”景杞点头,笑容再次自唇边勾描出来,“繁花似锦,好一张繁花似锦啊!”

花团锦簇的美妙,正是她名字的取义。 繁花似锦,繁锦。

既然一封信都能透出这样精巧的心思,那么只说明一件事情。 那首《江南行》也隐喻了一样的含义。 那场惊心动魄地皇后失踪案子,真的是她一手策成。

想起这般结果,他突然觉得自己心情仿佛很微妙。 原本以为自己会勃然大怒,会愤然不已,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而她却用君王最忌讳的“欺君之罪”欺骗了他如此长时间。 可是到了现在,他发现自己胸膛中盛放的竟然均是欢跃。 那种饱满的幸福感,如同突溢的洪水,似要腾涌出来。

片刻间,王怀远的临死前的无奈言语,王芸楚要死要活的偏执绝望都涌到脑海。 他终于知道他们口中的“狠辣”是如何定论而出,可是却不再那么嫉恨,不再有被人玩弄于鼓掌地愤然不平。

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时间?她明明是做了最对不起自己地事情,可是为什么自己却反而感到释然?

低叹出声,这才发现景略竟然仍伏于脚畔,不由得下身虚扶,“起来吧。 ”

“谢皇上。 ”他低头。 声音却不再具备刚才的清冽。

“对于尚洲医馆地事儿你有什么看法?”他将那张画压在砚底,换了个话题,“不说便罢,你们一提,朕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

“臣弟感觉亦然。 ”景略抬头,“皇兄,尚洲原本就因天灾民心不稳。 而且此地紧挨临川,那可是父皇在时出现匪乱的地方。 若是因此生异。 后果不可设想……”

“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派人去调查仔细,还可显我朝廷盛名。 ”景略顿了一顿,“上次潘大人分量不足体我夏唐神威,臣弟觉得,这次去一个比较有身份的人妥帖一些。 ”

“若皇兄不介意,臣弟愿担当此任。 ”看景杞无色。 他主动请缨,“臣弟是亲王,可将皇上圣名传扬于此,宣我景家爱民之心。 ”

“你先下去吧,朕好好想一想。 ”而景杞却不做反应,像是在思索一样皱眉许久,便吩咐景略离开。

当日晚上,宸王府景略接到旨意。 皇上紧急召见。

心里已经有了些许预感,他在陈凝度的伺候下最快速度的套上朝服,眉宇间却有着舒不散的愁绪。 脖颈突然感觉到疼痛,景略不禁唉呦一声喊出来,低头一看原来是凝度扣扣子地时候指甲划着了他,便不耐道。 “怎么了?小心一些!”

凝度看他一眼,“怎么了的怕是你。 ”

景略一怔,相处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她地任何不满,便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她,下意识解释道,“皇上夜召,我怕是皇后的事情。 只有遇到了与皇后娘娘有关的事情,他才会如此心急。 ”

却见她抬头,只是一眼便迅速垂下眼帘。 “他遇到皇后娘娘的事情心急。 而你呢?”

那一声轻飘飘的询问,彻底打垮了他的所想。 原本还想再说几句。 却看她退后一步,“好了,整理好了,轿子在外面。 ”

说完,凝度便头也不回的折回了内室。 景略看着她地背影,微皱眉头似是略有所思,但还是低叹一声,转身离去。

因皇上急召,所以宫门等各道关卡都是通畅的,景略急匆匆的赶至上元殿,行至门口,喜贵儿直接将他引至偏殿,景杞正一手持灯,一面仔细看着墙壁上的地图,紧紧蹙眉,神态凝重认真。

他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仿若这才看到他,景杞倏然转头,“哦,宸王来了啊。 ”那一瞬间的表情轻松淡然,不像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景略心里不觉纳闷,但还是没有吱声。

“宸王。 ”他突然看他,微微摆手示意他kao前,将手中的灯递到他手里,“你对我夏唐国土了解几何?”

景略一愣,“怎么?”

“若是只告诉你一座山的名字,你能不能知晓它地具体位置?能不能知道它在哪个地方?又归哪里管辖?”

景略垂头,“我夏唐幅员辽阔,大大小小山峰不计其数,臣弟只能知晓其中饶有盛名者,并不能确切分辨出所有山的特点外貌。 ”

“嗯。 ”景杞微微一笑,墨黑的瞳眸在烛光下竟有些熠熠生辉,“朕就提问你一个问题,看你答不答的上来。 ”

“是。 ”

“我夏唐疆域中,有没有一个叫做凤凰山的地方?”他侧头问他,双目灼灼,却语带笑意。

“凤凰山?”景略一派迷茫,皱眉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抬头看着景杞的眼睛,“臣弟惶恐,臣弟不知。 ”

“范围小了一些,朕看你了解江南甚多,那这江南呢?是不是有个叫凤凰山地地方?”

景略顿了一顿,仍是摇头,“臣弟不知,请皇兄恕罪。 ”复又抬头,满腹疑问,“皇兄,这凤凰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景杞深深的看着他,看他那样表lou无遗的迷茫,应该确实不知道这个凤凰山位于何处,便一笑道,“凤凰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只是今天听一个故友提起来了,朕想知道些情况而已。 ”

“是。 ”看景杞侧身踏出内殿,他随之跟在后面,大概下一步,就是谈的那个什么急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