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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张都参与王使副的意思并非要断然违背朝廷大策,而是根据前方形势,对既定规策做一些调整,尽量减少吏士们的伤亡,这也是身为大将的职责所在,还望枢参能够体谅一二!”

曲端终究是开了口,口气一反常态地温和,仿佛并不关他任何事,反而是他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理解他的幕僚们。尽量减少军中吏士的伤亡,这的确是身为大将职责所在,而且还占站居道义的无上高度,让人着实难以辩驳,话中直指枢参而不言做为枢参派驻西侍军最高代表王宣,其中不屑意味昭然若揭,很明显在点王宣和封元二人狂傲,在座的都是侍卫大军都校级大将,他二人虽然是代表枢参,但做为中等将校,有些时候说话好要留点余地,不要在老资格的都校面前摆谱。

王宣又岂能听不出来,他狠狠地望了眼曲端,口上毫不客气地道:“对兴庆最后一战,乃是枢参各位大将精确谋划,其中各方面都参军司都有参与,尤其西参行军司亦是多人参与。如北路偏师过河南下不能早、亦不能晚,必须在曲帅主力发动攻势,突破到一定纵深后,才可南下对西李侧翼猛烈一击。若以张帅、王帅之意,吴帅的云翼侍卫大军率先过河,势必引起任得敬这支老狐狸的惊厥,万一龟缩进坚城固守,到那时事情反而不好办。”

封元见王宣已经毫不客气地在和曲端顶牛,他不禁心中暗自一叹,是想自己身为枢参行军参军,有些时候还是得和行军参军使副王宣保持一致,不能让其他禁军大将认为枢参行军司内部分歧,当下亦是附和道:“朝廷枢参战略乃总汇各方军情细细构划,每一个环节都经过行军司反复商讨、论证,对兴庆最后进攻,在朝廷上已经得到执政诸公认可,各军一定要紧密配合,决不可疏忽大意、或持有门户之见。若以张太尉之见,以吴太尉未经修正的久战疲兵再次投入方面作战,不如稍后几日,以长从第二军虎狼生力军担任一方重任,吴太尉借机休整一番,以便来日再投入对兴庆的最后进攻,这岂不是最好。”

曲端冷冷一笑,对王宣、封元二人之言并不置可否,反而淡淡地道了一句:“西李最后挣扎不容轻视!”

封元当即意识到曲端在说长从第二军兵力单薄或是质疑北侍军战斗力,他立即高声道:“曲帅说的是,正因为朝廷各路大军『逼』近兴庆,西李抵抗才空前顽强,我军更应当处处谨慎,不得有半点差池,慢一点就慢一点,总是要拿下兴庆的!且大战在即,后方必须稳定,决不可冒着两线作战的危险来打这一仗,金军只要不越过地斤泽等地,袭扰南面州郡,我军决不可与之交战,曲帅在千秋点时,亦是得到朝廷再三嘱托,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和金军交战,更不用说主动出击了。”

曲端脸『色』闪过稍许尴尬,的确在千秋点时,王泽再三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与金军冒然交战,即使是打了起来,也要点到为止,打退他们就可以了,万不可制造出给金军进行战争的任何借口,免得在胜利在望的时候又生出许多事端。关于这一点,当是他亦深以为然,金军数万人进入夏国境地浑水『摸』鱼,很有可能造成宋军两面作战的困境,而当时夏军在各条战线仍然保持相当兵力,所以他亦是主张不要招惹金军。但随着战局顺利进行,高澄已经是困兽之斗毫无还手之力,省嵬城即将拿下,李彦仙的大军开始进攻西平府,夏军已然四面楚歌,战局已经非常明朗,兴庆易手属于定局。他渐渐感到金军贪得无厌,不仅对河曲五原进行渗透,而且对地斤泽以南亦是每每进犯。

就在前几天的塘报中完颜活女派遣两个马军千夫队对地斤泽进行一次袭击,虽然在赵怀德沉着冷静的备战之下,双方都保持着冷静,未曾交战,金军在绕了一圈之后就撤退了。但金军南下的**再明白不过。他坚决不能容许金军贪图他的胜利果实,在取得西北的军事优势后,倾向于对这伙趁火打劫的金军进行主动打击,把他们赶出去。

当然,关于同金军交战的事情,他并不是一味蛮干,而是在一番权衡后,感到自己有力量承受金军压力后,才有了这样的打算。

“如今女真虽说与朝廷达成和议,但他们贪婪之心实不可测,虽说摄于朝廷坚决守卫沿河决心,没有干扰成征伐西李作战,然其十余万大军仍然驻泊沿河,一旦在西北给予他们口实,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再次用兵沿河四路?朝廷执政徐徐图之苦心就在于避免与强虏再战,如今北侍军相当兵力西调,一旦沿河有事,四路狼烟蜂起,岂不是西军诸帅之罪过。。。。。”封元毫不客气地指出与金军作战的弊端,言辞犀利、毫不避讳曲端等人的颜面,此时他既然站在王宣和枢参一面,也不再顾及曲端和西侍军都参军司,索『性』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来。

张昇气的脸『色』铁青,他在千秋点受了王泽、唐格的指责,心中还压着一团火,封元又毫不委婉地高声议论,让他实在压抑不住,既然不能把王泽和唐格怎么样,那正好在王泽的弟子身上发发火气,当下厉声道:“沿河防御乃北侍军职责,我西侍军拱卫陕西六路,征伐西李叛羌,对于进入河曲的金军决不能姑息养『奸』,即便是沿河四路有事,那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做甚?以封参军之言,为了北侍军能够息兵罢战,我西侍军就得舍弃最有利的形势来迁就不成?”

封元冷眼看着张昇,暗骂张昇愚顽不泯,他做为王泽的弟子,自然明白王泽整个战略构想,只是无法当众说出来罢了。而张昇气急之下、口无遮拦,不仅对北侍军毫无敬意,而且言下隐隐有对朝廷与金妥协不满,令他不能不怀疑张昇有没有能力担任西侍军都参军使,不过他自然不用自己在说话,在场的王宣和韩世忠心中必然早就有了定论。

曲端眼看张昇气急之下话不对路,亦是感到不妥,在坐韩世忠甚至连高平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不禁暗骂张昇糊涂,怎么说话连个遮拦也没有,不仅明打明地数落了北侍军,让人听了隐隐有把殿前司也牵扯上的感觉,毕竟殿前司拱圣侍卫大军也担负着沿河一段的戍守。

韩世忠脸『色』毫无颜『色』,他岂能容忍张昇当众侮辱北侍军,即便他明白张昇也是无心之言,但这口气绝对是咽不下去,当下冷冷地道:“张太尉说的有理,沿河北侍军各支大军纷纷西调,一旦女真人大举南下,北侍军的确难以支撑,然谨守各处关防还是万无一失去的!这一点张太尉务须放心”

高平亦是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太尉说的是、说的是啊!”

曲端的脸『色』越发难堪,恨恨地暗骂张昇一开口就得罪了北侍军、殿前司两位都校,而且这言论一旦传入朝廷,必然引起朝廷中偏向北侍军或殿前司大臣们的不满,将给人以口实还不知道,到那时吃了暗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了,如今还是先安抚面前这两位才是正理,高平不能得罪,韩世忠也尽量不要得罪才是,当下轻轻一叹,道:“几日后,全军将对兴庆发动全面攻势,殿前司三军与长从侍卫大军将担当重任,不知二位太尉还有何要求?”

王宣眉头微动,他看了眼封元,这是封元的目光也正看向他,二人心中跟明镜似地,那就是曲端在西侍军两位都参军使提议上,无法再自圆其说,只能转而言其他。其中或许还有别的缘由,但又有什么呢?反正曲端态度的变化对于他们坚决主张按朝廷策略有利,不禁相顾一笑。

韩世忠为人谨慎,行事低调,一番谦虚后表示北侍军拔隶诸军当服从曲端分派,但他还是在言语中,多少流『露』出希望长从第二军能担当偏师大任,这是关乎他个人的名声,更是整个北侍军的颜面。他在稍稍犹豫后,还是隐讳地表示认可曲端的心情和好意。

高平却颇有意味地道:“曲帅,以下将看来王参军与封参军言之有理。”

曲端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高平,见他把脸扭了过去,不禁深深一叹,寂落地道:“长从第二军独但大任,还须慎之又慎!”

“曲帅言之有理,韩太尉自有处置。”高平淡淡地望了曲端一眼,脸颊挂上一抹残笑。

韩世忠脸『色』木纳,沉声道:“曲帅放心,第二军亦是北侍军精锐,从云翼侍卫大军各部,都是北侍军阖门氐侯将校,万余虎狼之师,必能不负朝廷所望。”

曲端向二人报以勉强地一笑,暗自无奈却又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