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16 + -

第六章

第六章

任得敬根本就不把幹道冲放在眼里,他最瞧不起就是那些书生,尤其是这些羌胡书生,尽管他也算是读书人出身。在他看来夏国内部的这些深受汉化的读书人已经和宋朝的书生一样迂腐不堪,真正有威胁的当属保持党项人特『性』的察哥,尽管察哥年老好『色』,并不与他有明显的冲突,但是这个老朽手段很是高明,看是混混碌碌过活,却着实地把持着枢密院大权不放,任得聪在枢密院中压根就是形同木偶,且被他利用这次政变,略施小计赶出了枢密院。

但令任得敬真正芥蒂的还是察哥在皇室中的地位,他不止一次地在李仁孝面前暗示察哥与李仁忠的关系,出乎他意料的是,李仁孝每次都把话岔开,对待察哥已然礼数有加,任太后亦是暗中知会他不要轻易得罪这位老亲王。无奈之下,他只好暂时隐忍下去,既然不能动也动不了察哥,他的矛头对准了幹道冲,不断地寻找机会打压这位老国相。

李仁孝继续沉『**』于任氏的宫中,但他不时还会有惊人之举,毕竟国家已经到了风雨飘零之际,他不能不随时留意宋军的动向。就在政变的十日后,他下诏旨封舒王李仁礼为尚书令,与晋王察哥、幹道冲、任得敬、共同担负朝廷军政事务,仁多阿宝转任卫戍军监军使,罔存礼担任省嵬城统军使。

李仁孝这些偶尔之举的确是起到了一定得作用,也有意无意地限制了任得敬的权力,在一系列官职任命后,尤其是李仁礼成为尚书令,朝廷中皇室的力量得到了加强,无形中对外戚是一种压制,当他口瞪目呆之际,夏国朝廷迅速完成了重组,令他任得敬甚至来不及有所动静,当他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李仁孝再次颁布诏旨,封他为西平公,任得聪为殿前太尉、任得恭为兴庆府尹、任纯聪为枢密院都承旨,同时封浪讹尽忠为兵部侍郎,焦景颜为起居舍人。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皇帝可不是易与之辈,或许『迷』恋她的女儿,或许是荏弱轻武,但在朝政上却是有一套手腕,只不过手段柔和许多,好在还是沉『迷』于温柔乡里,否则还真不容易对付。

兴庆的局势刚刚为定下来,外面的军情却不断恶化,息玉卓、来罗明珠献白池城归降宋军的消息已经传来,其影响不亚于擒生军的惨败,整整一万三千马军,数万匹战马,就这样白白送给了宋军。自此作为夏军主力的擒生军,李家赖以统治夏国的强大军事工具,除了嵬立啰的几千马军,还有在兴庆、怀州的两万人,几乎算是全军覆没。

北方蛮族仍然在肆虐黑山、黑水两大军司,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张钰对此无能为力,乞颜游骑已经出现在省嵬城附近,好在曲端仍然按兵不动,解潜进度缓慢,不然夏国君臣真不知如何应付四面危机。

正当朝野上下忙忙碌碌、各怀心事之际,罔存礼却不屑参与其中,此时他正恭敬地站在大堂外厅内,他的一双眼睛却充满同情和关爱地望着他的妹子。

今天他是来向皇后罔氏辞行的,自小他兄妹二人感情甚好,而且都非常喜爱汉人文化,自罔氏嫁给李仁孝后,罔存礼又外任地方,相互间见面少了许多,但彼此之间感情却没有丝毫淡漠。好不容易回到兴庆,不久又要离开,尤其是在李仁孝与任氏秽『乱』之事传开时,他从心里为妹子抱不平。殿内女官、内侍众多,为防人多眼杂他亦是不能多说,兄妹之间谈论的都是族内琐事。

“哥哥蒙陛下圣恩,担当重镇方伯,是要用下十分心事,为国事分忧!切莫低了咱们罔家的名头。” 罔氏强打出些许笑容,在宫人面前不断地教导自己的兄长。

罔存礼又何尝不明白妹子的心思,殿内可能有不知是谁的眼线,也或许没有,不过罔氏的谨慎还是令他怅然若思间更增了几分怨恨,碍于耳目在侧,又不能明显地表『露』出来,口上只得道:“娘娘教诲,臣铭记于心,只是娘娘还须保重凤体,万勿为其它琐事忧劳。”

罔氏淡淡一笑,她那张清雅秀丽的脸上抹过一份淡淡地忧郁,李仁孝与任氏之间的事,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尽管平日里装作糟然无知作态,但她的那颗心却无法原谅她夫君对她的羞辱。

“臣即将赴省嵬城任上,不知娘娘还有何嘱托?” 罔存礼偷眼见罔氏面『色』怡然,不知她是何心事,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罔氏那双眸子放在罔存礼脸上,依旧是风淡云轻地道:“妹子不过是深宫一『妇』人,能有什么交代的,还是那句话,哥哥莫要坠了罔家名声。”

罔存礼细细品味罔氏话中寓意,他能感到妹子的怨恨与无奈,但他做兄长的却无法成全,当真无奈堪叹息,值得道:“娘娘放心,臣定不负娘娘所望。”

“来人——传宫中设家宴,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与家兄说些私房话。” 罔氏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在说出话之后意味深长地看着罔存礼,仿佛是心不在焉地传谕。

罔存礼心下一动,他仍然是面『色』沉凝,俯身谢恩,跟着平常赐宴谢恩没什么两样。

待宫人们缓缓退出去后,罔氏才柔声说道:“哥哥,已经没有外人了,咱们兄妹说说知心话吧!”

罔存礼亦是直起身来,轻松地笑道:“这样最好,自从你嫁了陛下,彼此间生份了很多!”

罔氏的那张俏丽的脸蛋,溢出少女般地灿烂,笑道:“那时哥哥老是缠着人家为你抄阅功课,累死人家却又没有半点功劳,你还倒打一耙。”

罔存礼尴尬一下,轻轻闭目回忆前事,一件件历历在目,在稍稍尴尬之后,又是回味悠长的温馨,整个人沉浸在对往事的追恋上,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代。

“哥哥在想什么?”

“哦——”罔存礼不禁用左手指尖轻轻抚『摸』右手背上的一块伤疤,诺诺地道:“我也不是为你留下几处伤疤,还被伯父鞭打几次。。。。。。咱们。。。。咱们算是扯平了!”

罔氏脸颊微赫,那双明媚的眸子游离散落,娇躯有点轻轻颤抖,仿佛沉浸在往昔自由自在的少女时代,过了好半天才控制住情绪,故作镇定地道:“想想少年时任『性』,让哥哥吃了不少口头,妹子是在过意不去!”

罔存礼心头一热,感到这句话是多么的贴己,多少年来他第一次感到满足,但还是窜起一抹浓郁的寂落,目光却禁不住黯淡了下来。

“哥哥,你道是说说今时的局势,妹子身在宫中不问外事,无法知道外面事情。” 罔氏的眸光还是柔柔的,语气更是温雅,但她已经把话题转到了外面。

罔存礼蓦然从往事中回味过来,并不假思索地道:“外面——外面的形式可不太妙,如今大夏正值风雨飘零之际,很难说能不能度过这一关。”

罔氏俏脸上顿时毫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由刚才的柔情,顿时间化作冰霜,令眼光一直没有离开她的罔存礼感到遽然一震,她继续说道:“哥哥说说你自己对目前形势的见地?”

“这还用说嘛?曲端和徐徽言合兵一处于白池城,息玉卓、来罗明珠背叛,致使怀州以东仅仅有嵬立啰苦苦支撑,夏州等地早就不是大夏所有。解潜亦是步步推进,高澄陷入左右为难之境地,北面更不必多说,那群野蛮凶徒已经出现在省嵬城附近。”

“那哥哥出任省嵬城都统,岂不是要承受南朝与草原蛮人两面夹击?” 罔氏似乎是吃了一惊,俏丽的脸颊呈现出惊愕、关切地神『色』。

“省嵬城乃国之重镇,城高濠深、兵精粮足,除非有充足的攻城器械,不然省嵬城可支撑两年而不动,妹妹权且放宽心。” 罔存礼把话尽量往好的方面引,怕罔氏为他担心,但他还是把话题转到了当今朝廷最**的事情上,在顿了顿后,又道:“其实,只要举国上下一致对外,宋军入侵不过是皮『毛』之伤,朝廷的心腹之患却在庙堂之内。”

“哥哥噤声——”罔氏脸『色』稍变,下意识地四周张望一下,旋即想到宫人们已经被遣出殿外,这才松了口气,面『色』『潮』红地道:“如今正是他们用事之时,哥哥切切要以罔家为重,万勿被人拿住把柄。”

罔存礼一怔,他不想妹子竟然如此怕事,禁不住道:“难道要咱们罔家为他任得敬的胡闹殉葬不成,如今南朝都打进院子,马上就要进入家中了,陛下亦是极力挽回局势。但这条老狗还在上蹿下跳,欲借濮王谋逆案打压异己,能的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个个朝不保夕,岂能全力抵挡曲端。”

他是有感而发,虽然李仁孝重新布局,以充实李仁忠败亡后留下的权力真空,但任得敬并不甘心,虽然与察哥之间达成某种程度上的默契,但以任得敬为首的外戚与幹道冲为首的文官间矛盾已经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看来哥哥说的颇有道理!不知哥哥要如何做?” 罔氏低低沉『吟』,脸颊渐渐浮上一层不可言喻的恨意。

罔存礼无奈地笑道:“尽心于王事,一切但凭伯父做主!”

罔氏的目光柔和地落在罔存礼脸上,樱唇颤了颤,似乎有点犹豫,但终究轻轻吐了口兰香,漫不经心地说道:“事到如今,妹子一个『妇』道人家,亦是无话可说,但哥哥是罔家俊秀儿郎,凡是当以家族为重!”

罔存礼愕然望着罔氏,眼神中迸发出诧异的神采,他不敢相信自己对这话的解释,但又不能不这样去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