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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话中有话,完颜宗弼岂能不知,正真的谈话终于开始了,他不禁暗自笑骂王泽真会接话茬子。当下道:“难啊!我也很难啊——你是知道的,你在这里的动静,搞的大金朝廷上下形成一个共识,你就是大金最强劲的敌人,你让我怎么办,总不能处处对你让步吧?再说了,你好受了,我却是难受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王泽坐起身来,转头凝视完颜宗弼的眼睛,同样感到完颜宗弼话中有话,他当然地联想到双方争执不下的河中与卫滑二州的归属,当下正『色』道:“让步——如果金军不断南进,恐怕你们连今日的国力也难以维系,不要把现在的大宋当做十几年前了!当然,你帮助朱影很多,她亦是常常唠叨,但你也得到了不少。要是放弃了河中府和卫州、滑州,你感觉我的日子会好过吗?”

“当然不会好过,你也不可能松口。”完颜宗弼淡淡一笑,反倒是躺在榻上,双目直直望着屋顶,尽管想到了朱影,仿佛看到了她那美丽的面容,但他还是硬了硬心肠,慢慢地道:“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我这次必须要得到,不然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过你可不能反悔,这可是你承诺过的。”

王泽脸『色』微微一变,暗骂完颜宗弼好生无赖,揪住自己一次口误不放,这些日子来,金国使团咬定了一府二州,虽然完颜宗弼没有明说是他说出来的,但也使他相当被动,反驳显的苍白无力,自己说话总觉得缺少底气。

“防患于未然啊!”完颜宗弼说罢,意味深长地笑了。

王泽诧异地瞪着眼睛,完颜宗弼的一句防范于未然,使他真正明白了,这是完颜宗弼对他的防范,关乎防范对方的措施完颜宗弼早就在做了,只不过被对方硬生生用在自己身上,感情一时接受不了罢了。但是卫、滑二州是汴梁屏障,渗入河朔的突出部,可以使宋军进攻时占据很大优势,河中更不消说,当时他口误时,就后悔自己为何说出这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军州,但说归说,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轻易放弃。

“可以给你们增加岁币,这样咱们兄弟也不会伤和气,你也不会交代不过去,你看怎样?”王泽口气软了下来,甚至带有一丝套近乎的味道,毕竟此时他要顾虑西北战事,不能率意而行,能不开打就不开打,打也是最坏的一步打算。

完颜宗弼看都不看王泽一眼,也是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道:“朋友是朋友,国事是国事,这可要分开了说,就算是没有今生,咱们前世同样有可能成为竞争对手,难道不是嘛?”

王泽不想完颜宗弼根本不吃自己这一套,不觉间没了主意,正在发愣地当口,完颜宗弼却坐了起来,端起茶,一口干尽,咂了咂嘴,道:“这茶味道还真不错!”

王泽强压着心头正在窜起的那股子火气,想到前世往事,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那世原本认为顺其自然,他和朱影本就可以顺水成舟,没想到金峰横刀夺爱,想想自己当时的心情,现在恨不得一刀杀了眼前这个年逾五旬的完颜宗弼,才能泄了自己压抑在心底最底层的那份怨恨。但他还是硬生生压下自己的念头,就像他们那晚见面一样的理由,没有熟悉的对手,他真的难以应付日后复杂的局面,就像他十余年前进入汴梁时一样,对时局的发展感到深深地恐惧,因为他所熟知的历史已经改变,他没有了任何先决优势,对金国也是一样。

两个男人之间正在叫劲,这是忍耐力与智慧的拼斗,可惜的是王泽手中可出的牌并不多,最厉害的一张王牌,在完颜宗弼一句朋友是朋友,国事是国事的论调中这张牌,显的并没有太大的效果,看来用的太多了,虽然有不变的**,却已经没有当年的冲动。

“解决完李仁孝,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我动手?”

王泽正端起杯子要喝口茶的时候,完颜宗弼冷不防地来了一句,令他心头一震,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茶水溅了出来些许。

“怎么了?这么不小心。”完颜宗弼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泽,目光中却有些淡淡地戒备。

“这家店主,茶水烧的太烫了点。”情急之下,王泽脱口而出的说辞,顿觉有些不妥,但改口已经毫无意义。

完颜宗弼若有所思地笑了,王泽开始不解地看着他,继而发觉这笑中竟然带有几分苦涩、几分无奈,渐渐地平静下来,心头的火气也消去不少。

“你说的对,朋友是朋友,国事是国事。如果没有今生,前世的我们也有可能成为竞争对手,何况那时的竞争已经开始!”王泽已经感到他和完颜宗弼之间的战争,或需要比他预期的提前发生。

完颜宗弼笑而颔首,没有同意也没有否认。再次开口道:“作为交换——我可以做些让步,不过条件是你的让我有点准备,当然还需要其它一点点小小的代价。”

王泽看了眼完颜宗弼,喝了口茶,把杯子放下,这个短暂的过程中,他的大脑可以说高速运转了几番,完成了惊愕中的转变之后,又紧张地估算完颜宗弼的意图,采取何种对策。

其实,根本不用完颜宗弼问,西北战事结束后,大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金国,稍有头脑的人都是洞若观火。关键在于完颜宗弼问这句话倒底是何用意,他显然不是单问宋金之间的战争何时爆发,是有更新一层的指向。而且他的这个让步是何种让步,是否关于河中等地,还是岁赐、称号,还是其他,让步能让到何种限度?还有就是怎样的小小代价。

他当他放下杯子后,才慢慢地道:“准备——什么准备?”

“你是明白人,还真要我说个明白?”完颜宗弼再次躺下,悠闲自得地道:“看看咱们还能舒坦几年?”

“舒坦的日子!”王泽不置可否地一笑,道:“难道咱们之间真的就没有别的话题?”

完颜宗弼轻轻闭上眼睛,漫不经心地自语道:“你在南面搞的那些东西,已经使这个时代超越了它原本的历史,除了征伐南海,近来在高丽,那位木云法师倒是颇为活跃,听说开城正在争论,其以西的江华岛是否给予宋朝海船暂时晾晒物品,做为对高丽贸易的中转站,其实我明白你的意图是在于在高丽的军事存在。北方草原上你们的人活动也很频繁,乞颜部竟然和克烈部竟然甘心供你驱使,不简单,不简单,傻子都能看出来,你已经开始进行大金进行三面包围的战略,而且进展的非常顺利,兵精器利、战略合围,你玩的挺绝的。”

王泽静静地听着完颜宗弼说话,对于这些话,他并不感到吃惊,这么大的举动,即便是秘密中进行,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保密,毕竟这些很大程度上是针对于金国设定,而所在国家和部落中还是存在亲金的势力,有些亲金的势力还不小,更何况这些事情进展的并不是太顺利,因为金国同样在竭力争取扶植这些国家和部落中的亲金势力。他心中非常明白,完颜宗弼平淡的几句话中,蕴含着许多斗智斗勇、甚至刀光剑影的背景。

金国采取的策略是东和西打,对高丽进行武力为辅、怀柔为主的政策,大力扶持亲金势力的发展,极力阻挠宋的势力发展,仅仅木云和尚遇刺便有四次,为此职方司不得不专门成立高丽房,派遣高手保护木云。对草原部落,金国采取拉拢北方的塔塔尔部还有其他一些小部落,稳定西京路的汪古部,在临璜府路部署重兵,对克烈部与乞颜部进行军事打击,美名曰:“狩猎”,每次都要以斩杀高过车轮的精壮男子为目标,并严格控制铁制品与铜钱的流入。

但由于宋的国力日强,金国在东西两面都不占有优势,两个战略方向都处于防御的态势。

王泽暗自揣测完颜宗弼倒底是什么意图,难道是让他在外事上做出巨大的让步?绝不能,关于这一点是他整个筹划中的一个环节,虽然其中对金是重要方面,但远不是主要的因素,他没有任何理由在外事上妥协。他试探『性』地道:“你们不也是在这几个地方活动频繁嘛?大家半斤八两,咱们谁也不说谁,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完颜宗弼呵呵地笑道:“不用担心,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到咱们兄弟日后要决一胜负,心中感慨而已!”

“看来河中府和卫、滑二州,你是志在必得,以便在未来的防御中,更可能地牵制我在大河以南的兵力?”王泽没有必要隐晦不言,三处的重要『性』,双方的重臣大将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今日把话挑明白了而已,但他绝没有舍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