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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他的话问到了点子上,由于各种战车的装备、加上宋军步军规模的庞大,技术器械增加,主力部队行军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且作战的时候对后勤转运的依赖程度很大,直接通过中线进攻灵州,绝非智者所取的上策。

灵州地处夏国都城兴庆府东南,是国都在河东的重要屏障,夏国称之为西平府,又设立翔庆军,驻泊有强大的守御兵力和几乎完善的防御体系,可以说灵州关防严密,丝毫不差于宋朝军事重镇的城防强度。宋军中路大军在没有解决夏军十万擒生军之前,贸然挥师北上,必然会延长后勤转运线,从而会遭到夏军有计划的攻击,一支对后勤依赖很大的军队,后勤转运线不能稳定,一旦出现难以速战速决的战局,将很可能出现灾难『性』的后果。而要攻占灵州坚城,非一日之功,且非尽全力不可,但夏军主力万一出现在侧翼,与守军里应外合,宋军将是腹背受敌,稍有不慎将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当然,在场的都是富有经验的将帅,这些道理他们心知肚明,而且一直在避免中路突破、直接进攻灵州的局面,而是采取南路大军牵制,中路与北路相互在殿前司大军的联系下相互配合,以下网似的方法捕捉夏军主力决战,然后才从北线进攻兴庆,防止夏国贵族在危急时刻退进地斤泽,那样一来进剿可就麻烦了。

曲端无法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便是高平亦不得不冷静地思量。

“在进攻兴庆之前,西李叛羌的主力定然要消灭,但不知封参军认为叛羌主力应在何方?”王宗尹放下软棍,斜眼瞥着封元,他虽然是西侍军副都参军使,正六品上的高等武官,但对于枢密都参军司最有实权的行军司行军参军,口气还是不由自主地客套几分,毕竟人家是上面衙门的实权派,不得不在语气上委婉些,他又不是曲端这样的方面都校。

封元有些为难地看了眼王宗尹,在场都是些成名大将,可以说个个都不是易于之辈,不仅眼光挑剔的很,而且个个深韵兵法,战场经验也颇为丰富,万一自己估计不对,岂不是要丢了大人。说实在话,对于夏军擒生军主力所在,除了曲端有自己坚持的判断之外,其他人包括他在内都暂时拿不定主意。

邵兴为人忠厚,见封元面有难『色』,考虑到封元毕竟是枢密院都参军司的人,把话说的太深不好收场,圆场道:“封参军不过是质疑而已,叛羌主力尚不能确定在何方,不过只要咱们稳扎稳打,相信必然可『逼』其出战。”

封元听出邵兴为他解围之意,虽然对这种论调不以为然,但还是不禁向他投去感激地目光。

“总不能白白牺牲胜捷第三军吧!”张昪不满地瞪了邵兴一眼,他对于邵兴这种老好人的做法颇为不满,当然也对于邵兴平地起于草莽之间的侍卫大军都校心存轻视。

李彦仙一听胜捷第三军,气就不打一处来,胜捷第三军的全体将吏毕竟使他的部属,整整一个军几乎全军覆没,军指挥使阵亡、军旗成为别人的战利品,又被侍卫步军司取消了军号,尽管这是整个禁军的事情,但对他个人而言也是个奇耻大辱,他当然想报此一箭之仇。当下朗声说道:“即便溥浪城之战中不是叛羌主力,若能但占据溥浪城与耀德城,消灭十万夏军,对于全局形势来说非常有利。耀德城到灵州只须越过瀚海,能有两支大军北上,曲帅于高太尉的殿前司大军坐镇后方,扼恐盐州以西,定不能使叛羌有可乘之机。”

曲端心下一动,感到李彦仙的建议倒是有可取之处,无论耀德城周围有无夏军主力,但高澄与任敬得的大军就在耀德城与溥浪城之间。如果能出其不意将其歼灭,夺取两处要地,即便不能直接向灵州进攻,也可以利用耀德城威胁灵州,震动兴庆,从而达到牵制夏军主力运动,使其在调动时不能不顾虑正南方向对兴庆的威胁。

当然,要是有夏军擒生军主力那就更好了,能在耀德城以南重创擒生军,便可以实现中路突破,北路侧击的完美计划,一点机会也不留给西李。他虽然断然认定夏军擒生军主力在白池城一带,但毕竟是他的判断,一切在最终发生遭遇之前都是不可预测的,能够让夏军主力部队主动出战自然是上上策。

高平突然道:“曲帅,我军纵然是夺取耀德城,夏军若无我所料,大军势必在瀚海之中久留,数百里沙地、转运困难,又极易遭受夏军轻骑的偷袭,似乎有些不妥。”

不仅是封元,甚至连曲端也惊愕地望着高平,不明白一直是最热心拿下耀德城,寻歼夏军主力的高平,为何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而且话说的很直白,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从高平口中说出来的。

继李彦仙目光闪动之后,封元与曲端亦是面『色』稍动,他们相继明白了几分。

封元冷眼瞟了瞟高平,暗自讥笑他贪功,其意并非畏难避战,在获悉耀德城方向有夏军主力时,他怎么不考虑大军在瀚海作战的难处,反而极力鼓动曲端尽快结束云涧城外的战斗,甚至不惜用装备精良,被朝廷视若臂膀的殿前司诸军进行伤亡极大的攻坚战。这会态度转变的缘由,自然不难体会,因为他已经接受耀德城方向,不太可能存在大规模夏军主力,而且一旦用李彦仙的建议,他的殿前司大军必然在战役中,沦为东侧的掩护部队,这是他高平所能容忍的。

曲端陷入为难之中,采用李彦仙之策吧,高平这里说不过去,屈就了高平吧,毕竟有十万夏军在侧,放弃这块肥肉委实可惜。

整个会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寂中,各人都有各人的打算,谁也不愿先开口,以免平白得罪人。曲端见众人不言不语,无奈地道:“那以子衡之见,我大军当如何?”

高平不过是不甘为配角,对于西侍军整体的战略,他却无法规策,更不能判定夏军主力的精确位置,当下尴尬地一笑,斜眼看了看封元。

曲端见高平神『色』尴尬,眼神游离,后悔为何为问他这些,当下顺着高平的目光转向封元,语气和缓地道:“封参军乃枢密都参军司行军司干员,能否赐教一二?”

封元眼看曲端维护高平如厮,心中极为反感,但到了这份上、有些话是不能不说了,毕竟他做为代表枢密都参军司、在西侍军都指挥司督战的行军参军官长,对战事的胜败得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前任王宣之所以坚持,最终和曲端闹翻亦是为此。

他的目光再次转到沙盘上,紧张而又细致地观摩地形,大脑高速运转,不断地寻找夏军主力可能出现在最佳位置,当然不可避免地要联系夏国的政治形势。在一段不长但他却感到尤其漫长的时间后,他的目光被铁门关以东的荒漠所吸引,再次蹙眉静思片刻,他的想法逐渐和曲端趋于一致,当下深深吸了口气,拿起软棍指着铁门关,断然道:“如下将所料不错,或许西李叛羌主力大部集中在铁门关以北,大沙堆以西的流沙绿洲地带待机,当然应当还有一部在灵州以东待机。”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无声,仿佛众人还未曾从等待封元说话中反应过来,不过齐齐望向丰原的目光,还有目光中带有的各『色』表情。

“说下去——”曲端转首凝视沙盘,目光徘徊在铁门关以北地区,但他的目光流『露』的却是一抹得意和欣慰。

“西李李乾顺生前集结二十万大军,久驻坚城之下,师老无功,在我大军反击之时,本应及时撤回防御,却妄图侥幸之功,以至于李仁孝来不及重新调整最有利的布防。”封元指着沙盘,道:“诸位请看,夏军兵力部署,大致是在西部完全采取守势,妄图将解帅的联军尽可能低拖在沙陀城之南。而东面由于萧合达的归顺,打『乱』了他们以重镇层层消弱徐帅大军的意图,加上云涧城外夏军全军覆没,使朝廷东路、中路主力与殿前司高太尉大军形成一个弧形连接。胜捷第三军固然事出有因,但夏军能出动十万大军并铁鹞子、泼喜军出战,很可能是李仁孝转嫁内部不稳,与众豪酋妥协的结果。以下将根据西李目前形势判断,其自云涧城撤回的马军与未曾出战的擒生军,总兵力应在六万之上,如各位是西李统帅,当在此环境下,将主力部置在何方位移?”

看着众人有的面『色』沉重,有的轻轻颔首,目光不约而同地指向铁门关之北。

“铁门关扼控嘉宁、靖塞两大军司,又是我两路大军战区分界,其北部沙海浩瀚,极不利我军行军,其中点缀不少绿洲,正是西李天赐的埋伏地域,一旦我军中路北上,其可攻我东路,断我羽翼,造成中路大军孤军深入。若执行两路大军沿北线,取省嵬城与怀州进军路线,该部正可在我大军之后,断我粮草,与灵夏西李叛羌里外夹击。以此判断,围攻胜捷第三军的擒生军在万人之内,在灵夏一带的擒生军定然有不低于二三万人,加上卫戍军,足可以依托坚城,寻求战机。”

经封元的分析,曲端暗自惊秫,看来在禁军兴庆之前,必然要解决两路大军的隐患,这也正是他自开战以来,孜孜不断要寻求的目标,封元的判断和他取得了惊人的一致,当下温声道:“封参军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曲帅,在寻获夏军主力之前,在溥浪城与耀德城的叛羌亦不能放过,必须要聚而歼之,以免留下后患。”封元说罢,双目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