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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既然德涵有如此雅兴,那我就奉陪到底,请——”裴昌感到这份塘报非同寻常,能在大战期间,令执政几乎压抑不住心中惊喜的事情绝对不多,看来今天他来的正是时候。

“好啊——文渊,你且去前面用膳吧!这里无须侍候了。。。。。。。”

王泽在李墨涵告退后,与裴昌他们二人又畅饮几杯,才得意地笑道:“看来隆运这十五年的经历还真是颇为稀奇!重新踏足国土,其他不说,但观如今朝野如何?”言下颇为自负,语气间充满了自信,他在朝廷中慢慢地推行了他的政策,每一步都需要思虑再三,做人也不能率意尽兴,今日老友再聚,裴昌和朝廷又没有牵扯,自然是要得意一番,不过他言语中也道出对裴昌迟迟不提十五年来事情,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裴昌却笑道:“如今天下当真是气象大变、的确是不同于前朝,不过你的海外策略,手段似乎还不够啊!”

“哦——”王泽感到谈话渐渐进入了正题,有感于裴昌如不是有丰富的海外阅历,绝不会对目前的海外策略提出这样的评论。以目前的海外政策,当然有许多支持者,但反对与抵制势力亦是非常强大,导致很多政策压根就不能在朝廷通过,只能由南海宣抚司和海外军州便宜行事,反而引发了新的问题,朝廷不能有效地节制海外文武官员,日久天长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但却没有多少好法子解决,最少目前他不具备解决的实力和机会。

“或许你早已经有打算了,解决了灵夏后,会回到海外经略事务之上,但我看放着一座诺大的银山,反而在南海用尽全力,实在是有些可惜!”

“银山——哪里有什么银山,这次干三佛齐这群杂种就是为了他们的金山。。。。。。”王泽在得意放肆之下不禁说出了南海征战的一个重要目的,而且少有地说了重口粗话,当他未尽其言的时候,懵然眼前一亮,心底闪过一个国家,整个人豁然明白。但他决定由裴昌说出来,于是笑道:“是我孤陋寡闻了,却不知海外竟有此妙处,愿闻其详。”

“扶桑平安朝,我在那居住数年,有感于其国内物产贫乏,尤其是粮米匮乏,但有一样确实朝廷最需要的,当然亦是德涵你经略海外,最想得到的物件之一,其贵重却不在三佛齐的黄金之下。”裴昌卖了个关子,并没有说下去。

王泽听了后,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裴昌极有可能做了一次环球的航海,喜的是他竟然在扶桑停留经年,必然熟悉其国内情形,多年来他一直想玩一玩那个东方岛国,但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裴昌的归来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当下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心思,或许可以说是即将涉及的政策,正『色』道:“朝廷的确需要大量的金银,如今市面上交易频繁,铜钱已经不堪重负,交子已不足以通行全国,宝钞发行已经势在必行,然国库又缺少可以支撑宝钞的金银,故而目前非常矛盾,此番征伐南海,与其说打通海路的南站征战,还不如说是黄金之战较为妥当。”

王泽已经认为朝廷到了进一步深入变革经济的地步了,短短十年的发展,东南各路已经是商机遍地,自从朝廷大力支持海事以来,又有凤凰山书院与江浙路几个大家族的介入,工场制造业得到了刺激『性』的增长,一大批工场的落成,一批批货物的制成,一车车钱币的收入,刺激很多人不惜风险,把钱财大量地投入工业制造,以博取丰厚的回报,可以说工场主是东南仅次于海商收入的阶层,两者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于他的暗中支持,李纲等有识之士的大力协作,兵部放开很大一部分军需品给私人工场主制作,尽管前提是由兵部军器监监督查收,但其中丰厚的利润足以使有实力的工场主,想尽办法地争取订单。

但繁荣的背后,却造成了本就不堪重负的铜本位货币政策,几近破产的尴尬境地,大宗往来,动紮数以几十万贯、甚至上百万贯,铜钱已经彻底显『露』其脆弱不堪的一面。朝廷中有识之士也看到了这一点,甚至有人惊呼,此千年所不遇之危机,如不进行币制变法,朝廷将面临一场灾难『性』的崩溃。这种情况的延伸,导致即便是反对大规模开海贸易和最坚决的保守派,亦是对铜本位货币政策感到变革的必然『性』,大家一致认为交子仅仅是一偶商家发行不能代替铜钱,朝廷发行以金银为支撑的宝钞已经是必然趋势,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去改,争论就在于此,这可是干系到大家共同利益的事情,是士林商家之间仅次于北伐和征伐西李的话题。

守旧的大臣认为当师法先贤,对日益火热的商业进行降温,加大农业在国家税赋中的比例,这样可以在继续通行铜钱的前提下,稳妥地发行适当的宝钞,而不会令国库中无银支撑,导致宝钞的恶『性』贬值。关于降温这一点,王泽还是比较赞许的,毕竟恶『性』的增长与竞争,不是一件令人放心的事情,但他认为降温还不到时候,现在才刚刚起步,朝廷应当在逐步控制的基础了,鼓励发展与竞争。至于宝钞适当发行也不是妄言,这些守旧大臣并不傻瓜,他们中也有很多睿智之士,对纸钞贬值的认识也是深刻的。

被成为新派的大臣们,极力反对限制贸易商业,主张既然国内不能得到变革币制的金银,那就从海外得到,至于怎样去得到他们列举了很多成例,何况海上贸易与掠夺已经证明了他们观点的可行『性』。他们得到了实力雄厚的大商人、工场主等既得利益者的鼎力支持,排除政治上的原因,他们有着绝对的优势,毕竟国家需要钱,北伐光复更需要钱。

两派论战数年间一直没有定论,但大宋的侍卫水军却在王泽的『操』纵下,逐步实施新派大臣们的理想,与豪商大贾们对财富的渴望。

王泽清醒地分出各派的实力,居保守观点的是大部分北方籍官员和士人,而被成为言利之臣的新派,多是南方士人和大臣为主,当然这也并非绝对,相当一批南北士人还是保持谨慎观望态度,部分北方人要求改制的态度却非常激进。但无论是谁,仿佛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对财富往往有着惊人的相似取向,没有人会嫌弃钱多,君子们亦是如此,言利之臣更是如此。而他早就有东向扶桑的意图,但一则精力不足,二则平安朝毕竟不是高丽与南海小国,不能说打就打,要有熟知其国情的人物和足够的精力才行。

“德涵若有意东顾,区区莞尔小邦,又是方镇林立,王室政令不行,根本用不着大军征伐,但须一支船队、一名使臣前往即可。”裴昌显的胸有成竹,他的话中已经明显地透『露』他可以毫不费力就能够控制平安朝。

王泽倒是吸了口凉气,如裴昌不是大话,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但他还是不明白裴昌是何意图,即便是他在日本居住几年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能耐,这说的也太神奇了,于是试探着问道:“愿闻其详?”

裴昌瞥了望着一眼,正『色』道:“扶桑国内王室公族权势低微,国内政权实际由平氏与源氏两大家族控制,这两大家族不断争斗,都想争取对其国主的绝对控制。然其实力却又在伯仲之见,暂时谁也吃不下谁,两家勾心斗角、战事不断、搞的纷争不已,民不聊生。如朝廷能利用其中弱点,派遣使臣暗中交接两家和扶桑王室公族,给与兵器甲胄,其必然欢喜,而我索取金银做为交换,或是直接以开矿为条件,只要把握好火候,想来必然不甚太难。”

“妙、妙、妙——用大宋过时的兵仗甲胄给他们,让他们相互争斗,实际上实力并不发生太大变化,咱们反而能够得到他们的财富。。。。。。。。”王泽双眼兴奋地冒光,抚掌哈哈大笑道:“隆运真乃国士也!”

“言重、言重了——”裴昌亦是得意地笑道:“不过是大海飘『荡』十余年之些许心得,岂敢被执政赞誉国士。”

“当得,当得,岂不知隆运一策,能兵不血刃解决朝廷数十万大军方能办到之事,岂能当不得一个国士二字!”王泽已经是乐不可支,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当下又道:“看来十五年来,当对隆运刮目相看。”

裴昌长长一叹,面『色』凝重地道:“当年少年气盛,一时兴起出海西去,不想却是一去十五年方才回到中土,随行数百人,得回故土者不过区区十余人而已。”

王泽眨了眨眼睛,亦是沉声道:“看来隆运在海上历经不少磨难,却不知详情如何?也好为西行壮士留名。”

“留名——”裴昌苦涩地一笑,苍然道:“茫茫大海,没想到竟有大半时间耗费海上,途中海难、疫病、沿着海岸线寻找海道,着实无奈。然途径数百国,所见所闻,当不虚此行。”

“难道隆运真是。。。。。。。”王泽欲言又止,虽然已经想到了,却有些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

“看来德涵的学说是有道理,方外之国,其人情文化,有些竟不输于中国,而你所言我们居住之地乃一个圆形的球,或许是真的,我一直向西,没想到竟然能重回故土。”裴昌从怀中取出一张锦帛,起身递向王泽。

王泽惊诧地起身接过,重回座位上坐下,摊开在桌子上,但见锦帛已经有不少污渍,但上面清晰地画上一条曲折的航海图,还有所经过的地区,并海岸线的物产,他竟然能够大概地读懂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