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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西北战云密布,全国各地气氛遽然紧张,但这氛围却不是前几年面临金军进攻时的慌张,而是为西北战事即将进行的宣传、准备,毕竟这是十几年来,朝廷第一次主动解决士人多关心的郁结,在有识之士眼中,其意义非同凡响,引起了他们在各大报纸投稿的热情,也带动了报业的大发展。

在西北横山云涧城,这场战争实际上已经开始打响,二十万夏军向三源地横山发动猛烈攻势,步曲侍卫大军三万将吏在都指挥使张严的率领下,利用地形,依托城堡关隘,层层阻击夏军,并签发横山各地汉人、熟羌为乡军,结寨固守要地,使二十万夏军的进攻屡屡受挫,久攻不下。

朝廷却在大战之际,意外地大办喜事,大张旗鼓地『操』办韩国公主与范昭的婚事,赵谌宣旨封赵柔嘉为韩国长公主,宣诏大赦天下。

公主下降,自然有一套繁琐而周详地礼仪,范昭被御封驸马都尉,赐玉带、袭衣、银鞍勒马、采绢百匹。由于赵柔嘉是皇室仅存的两位公主之一,她的嫁妆自然是非常丰厚,被恩旨赐办财钱二十万贯,进财之数,比本朝近支藩王聘礼多出倍许,并掌扇加四把,引障花、烛笼各加十个。

当日,有皇后韩氏按制率宫中妃嫔及各局司尚宫并外命『妇』,送赵柔嘉仪仗到大内城门口,由尚仪送至驸马府外。

范家又有一番为人臣的礼节,迎亲前一日,所司于内东门外量地之宜,西向设婿次。其日,范宗尹教范昭如上仪。乃命之曰:“往迎肃雍,以昭惠宗祏。”范昭再拜,曰:“祗率严命!”又再拜出府乘马迎娶公主,至东华门内下马,礼直官引就次。内务府陈韩国长公主卤簿、仪仗于内东门外,候将升厌翟车,引范昭出次于内东门外,躬身西向。掌事者执雁,内谒者奉雁以进,俟赵柔嘉升车,范昭对皇后行大礼,先行返回府邸,恭候赵柔嘉的送亲仪仗。

赵柔嘉下嫁,朱影自然是有一番伤心,与柔嘉母女对泣良久,韩氏亦是在旁垂泪,赵谌却是毫无表情地交代赵柔嘉,对待公舅要恭敬淑德,万勿有皇家矫治。

热闹一时的皇家公主下降喜庆事后,国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西北与沿河,轰动一时的女史案亦是没有几人去真正关心,人们在谈论国事、尤其是沿河局势之时,方才顺带谈论女史案的进展,为王泽报几句不平,使王泽在这场政治斗争中变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此时,行在角落内,却酝酿着一场险些颠覆朝廷的阴谋。

由于朝廷用兵之际,都事堂、枢密院二府实行宰执轮流昼夜掌印职守,一有军机,立即由二府当值执政处置,不能决之要事,立即送入福宁殿或慈宁殿,故宫中关防开通便道出入。

夜已经很深了,朱影在大殿北阁子里纳凉,虽无军机大事送入,但她全无困意,倚在窗口边,轻轻摇着竹扇,当值的内侍、宫女不少人打着瞌睡,李素荷与李有早早地被她打发歇息去了。

柔嘉的出嫁使她在如释重负的同时,又隐隐有孤寂的凄凉感觉,虽然这个女儿闯了天大的祸患,但毕竟她是为皇家着想,究其缘由只能说以卵击石,进退失措、曲直过分,而不能说是非。反倒是赵谌冷淡态度,使她颇为不满,倒底是同胞妹子出嫁,出了这档子事也不能怪罪赵柔嘉,毕竟赵柔嘉做得事都为了赵谌,皇家人情冷暖,太让她感到心寒了。

王泽——朱影心头闪过那日的情景,她的那张略施粉黛地脸颊微微一红,秀眸中流出些许失落,不由地自言自语道:“这时候,他应该在都堂里当值。”

她懒散地动了动身子,正尽情地消受夜间的凉风,倦怠地困意逐渐挂在她的脸上。

忽然一名内侍慌慌张张地传入阁子,在门口被守卫的两名内殿头拦住,但还是跨进了门内。

朱影秀眉微蹙,不悦地呵斥道:“大胆,还不退下——”

内侍惊慌中扑通跪在阁门口,连连口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臣方才在外侯传都堂檄文,却见几名班直与内侍『操』刀向慈宁殿潜行。。。。。。。。”

朱影脸『色』一变,瞬间闪出宫廷变『乱』地念头,但觉身上一阵寒栗,难道仁宗朝的卫卒哗变又要在本朝上演。短暂地震惊之后,她立即恢复常态,起身厉声道:“快——去前廷都事堂知会当值的王相公,让他命都堂戒备,无慈宁殿懿旨任何班直、内侍入都堂者格杀勿论,还有福宁殿、慈安殿,宣李有、李素荷,组织宫中宿卫、内侍以备变『乱』。”

她在一口气之下冷静地布置了三道懿旨,道道切中要害,内廷政变首要是帝后,但也不能排除『乱』贼不分兵都事堂,李有和李素荷是宫中地位最高的内侍和女官,有他们到场对稳定宫中形势有利,当然她在危急时刻想到的是保护都堂,不让王泽受到伤害,而不是要王泽入卫。

没过多长时间,殿墙外面隐隐传来兵刃拼斗与人的叫骂声,正当朱影心底紧张万分之际,李有与李素荷慌慌张张地进了阁子。

“太后,请太后速速离开慈宁殿。”李素荷早已经花容失『色』,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劝朱影避『乱』。

李有亦是慌张地劝谏道:“反贼人多,宿卫急切间不能赶到,还请太后避一避。”

大内班直侍卫在宫禁宿卫,一般都是在宫城四壁与前殿殿门各关防,内宫仅仅是在福宁殿有几名带御器械的高等侍卫武官,他们是宿卫皇帝寝宫,而后妃居住的内廷并没有班直侍卫戍守。当年仁宗朝时,宫中宿卫兵变,曹皇后亦是用内侍挡住叛军,宣召外廷宿卫进入内廷平『乱』,自那时起后宫后妃居所就更无带器械的侍卫值戍,要是传呼班直侍卫前来护卫勤王,还需要不断地时间,叛兵已经杀到慈宁殿殿院门前,已经来不及传唤班直侍卫入卫了。

朱影稍稍犹豫之后,斩钉截铁地道:“哪里也不去,就在此处,宿卫不多时就会到来,李有——快去调集殿中内侍严守关防,不得让反贼进入。”

李有眼看朱影镇定自若的神态,自然地升起一抹豪气壮胆,有了主心骨,马上告退下去办差。

李素荷惊颤不已地走到朱影身旁,颤悠悠地道:“娘——娘娘,且歇息、歇息片刻——”

朱影镇定地笑道:“素荷,你也累了,不用服侍我了,咱们姐妹聊聊天吧!”

“聊天。。。。。。。”李素荷惊诧地望着朱影,好多年来她这是第一次听朱影说与他聊天,对她而言,这个词实在是太陌生了。

外廷,封元奉命戍守都堂到内廷的通道,他本就是金枪班指挥使出身外任,班直侍卫和他之间多很熟悉,调动起来颇为顺手,所以这一夜的前廷关防就由他担负。他在睿思殿外右角门巡查关防,正与一名曾经熟悉的将虞侯说话,忽然一名内侍磕磕碰碰地跑来,对班直侍卫厉声呵斥,亦是充耳不闻,一直向角门这里跑来。

当值关防侍卫们还没有见过这种情景,纷纷亮出随身兵仗器械,封元亦是紧握剑柄以观变动。却看到这内侍跑近,捂着左臂、满身鲜血,他不禁惊道:“怎么了。。。。。。。为何这般狼狈?内廷。。。。。。。。”

内侍跑到封元面前,已经是脸『色』苍白、痛的呲牙咧嘴,没有等封元说完话就喊道:“太尉——内廷有变,请太尉速速前往慈宁殿救驾。。。。。。。。。”

封元打了个哆嗦,脑袋里顿时一片混沌,他还没有想过大内竟然出现变『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恍然中急促地道:“慢慢说——到底发生何事?这不是陈殿头嘛——慢慢说、慢慢说。”

来者正是曾经为王泽报信的陈源,但见他咬牙忍住痛,道:“一伙班直宿卫谋逆叛『乱』,正在攻打慈宁殿,请太尉速速勤王。”

说倒班直侍卫叛『乱』,在场的殿阁宿卫班直侍卫脸『色』当即都黑了下来,做为皇家最亲近的宿卫亲军,他们大多是父子儿孙世袭,由于他们是皇家亲随,有着传承已久的自豪感和荣誉感,任何时候都高出其他侍卫亲军不止一等。当年封元从班直中出来,除了自己想进入军中建功立业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班直侍卫中世家子弟的排外『性』,使其它调入班直的军将很难立足,若不是封元有首登汴梁城的名头,压根就不可能在班直中呆上多年,一直做到金枪班都虞侯才进入了殿前司。当年的大内侍兵叛『乱』让他们这些班直侍卫一直世代引以为戒,而此时竟然又出现如同仁宗朝时代的兵变,着实令他们感到羞愧万分。

那名将虞侯握刀在手,双目圆睁,气急败坏地道:“还等什么?咱们一同奉召速速勤王戡『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