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16 + -

第三章

第三章

“在下第一步就是升品抬阶。。。。。。。。”王泽说话间眼睛紧紧盯着李纲脸『色』,虽然很失礼,但他必须要这么做。

“百变狡狐就是百变狡狐,这个雅致的称呼,倒不妄于他!”李纲眯着眼睛,捻须静听王泽细细道出,官制改革详细步骤与可能遇到的困难并各种解决方法,一股原来可以这样做的顿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二人正在相互『摸』着对方的心思,尽管已经达成联合的默契,但有些时候还是需要谨慎一些为好。

李墨涵手执一封公文,急步走上台阶,在他二人数步内停下。

“是文渊来了——何事啊?”王泽见李默涵不是时候地到来,禁不住眉头微动。

李墨涵走上前去,将公文递上,道:“孙相公请李相公、恩师亲览。”

王泽接过公文,望了李纲一眼,将公文打开,稍稍一看之后,沉声道:“该来的果真是来了!”

当李纲看完公文后,重重地放在一旁,他面『色』灰沉、目光复杂地望向残局,沉声道:“果不出德涵预料,兀术三路入犯河朔,连路线也如兵棋推演相差无几。”

他惊讶于王泽力主的兵棋推演,竟然精准如斯,原本他并不欣赏这种另类的主张,在他看来,这就是让一群将帅聚在一起纸上谈兵,与其如此,还不如真刀真枪地在战场上历练。他虽然承认推演不失为一种培养将帅的手段,与实际情况或许没有太大的出入,但他对这种几个人在沙盘上,指指画画,决断千里之外的推演,还是有些排斥,今日的塘报令他吃惊之余,对兵棋推演的效果产生强烈的惊愕,简直是太精确了。

王泽能理解李纲此时的心情,对于金军的入侵,朝廷几位宰执都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时刻来临之际,还是有感于都堂不做置戍河朔的负疚,尤其是李纲这样最坚决的主战大臣,目睹早已明白的结局而无能为力,其心情沉痛可想而知。

“金军攻势迅猛,此时恐怕河北西路已经沦陷,不知侍卫水军在东路能否及时登船?”王泽最关心的还是河北东路沿海军州,正在抢运人口、财帛的水军船队,还有在沿河州郡前深的各支侍卫大军前锋。

李纲起身缓缓度步,口中道:“纵是让女真得逞,亦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王泽诧异地盯着李纲,嘴唇抖了几下,他想说些什么,但接触到李纲那张悲愤的面庞时,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李纲回身看着王泽,决然道:“一定要、一定要打一仗,不然无法向天下士庶交代。”

清议如『潮』,河朔不置守戍,再次沦陷女真铁蹄之下,必然会引起一场大的政治风暴,在都堂决断时,宰执们都有考虑,但谁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不是没有办法,而是谁也不想主动提出来。只能在损兵折将情况下丢失河朔,与主动放弃河朔,抢回人口二者之间,选择了后者。

王泽沉重地摇了摇头,但脸上还是挤出些许笑容。

李纲凝视王泽那张充满无奈与勉强的笑脸,心中遽然有了某种恍惚的默契,慢慢的,他的脸上也挂上了不是笑容的笑

“文渊,请木云大和尚前来。”王泽突然加了一句。

李墨涵应诺,向李纲告罪退下。

李纲望着北面天空中,正在慢慢飘来的一块铅黑『色』的云,他极目远眺、悠悠地说道:“北面来雨了,恐怕要冒雨回城了。”

“就是想清闲几日也不能,这个兀术真让人闹心。”王泽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句,他心中隐隐地感到,又一次考验临近了。

来自前方的塘报,流水般地传入行在,两大宣抚司与侍军司所属各支侍卫大军,无一例外地要求北上迎敌,王德更是要求会会叛将郦琼,以血当年常宁侍卫大军几乎全军覆没,险被消除军号的耻辱。陕西沿边诸将帅在曲端的支持下,亦是要求趁金军东进,由陕西延安府出兵出击河东,收复河东诸失地。

对沿边将帅的出战呼声,行在无一例外地于以回绝,并由枢密院节令北、西方面侍卫都指挥司严令各支侍卫大军,任何将帅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虽胜尤斩。由沿河五路宣抚司监督,北侍军司派各支大军少量骑兵接应河朔撤退的官民,能不与金军接战的尽量不战,以便快速撤回河南。

由于朝廷的极力避战,金军攻势甚是迅猛,宋军后方兵马眼眼睁睁地看着前方不断恶化,张通古甚至自告奋勇,赶在大军前面沿路招降纳叛,河北西路军州守臣多是金人任命官吏,宋军并没有派驻大军。张通古所到之处,州县官吏无不开城易帜,十余军州竟被张通古一人尽得,成了他的名声。

完颜宗弼亲自率领三万马军,沿白沟南下河北东路,后面跟随六万大军,由于前次侍卫水军与金军马军接战损失巨大,所以在沿海的侍卫水军各部纷纷避让,除了小规模的遭遇战,没有同金军发生大规模对抗。但金军马军面对扬帆海上的宋军海船,亦是干瞪眼,毫无办法。

倒是在德州磁博镇、卫州黎阳监,由王德和岳飞二帅引马军分别与金军结结实实地干了两仗,斩获颇丰,王德亲手斩杀金军一名行军万户,岳飞亦是率部斩首千余级。在黎阳监之战中,张宪、岳云与杨再兴三人,打出了各自的名声,尤其是年仅二十的岳云,在金军数千马军冲击宋军军阵的危局之下,他身先士卒,手持两铁椎,带队冲击金军马队,以大斧、麻札刀砍杀金军马匹,击碎重铠马军的铁甲,使金军马队大『乱』,被张宪指挥的杨再兴部一举击溃。

但两仗都是策应南下官民,丝毫没有阻止金军南下步伐,而且宋军得了便宜就立即退了回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完颜宗弼已经视河朔为金国领土,严令金军不得擅杀生民,抢掠财帛,职方司两河司在河朔的各处据点损失较小。

短短一个多月,河朔数十军州尽为金军复得,其兵锋直抵大河,与宋军隔河相望,局势万分紧张。大宋国内却沉寂在尚未恢复过来的惊愕之中,而在此时,金国的使团由风头正盛的张通古率领下,越过大河,向行在南下。

行在中在对金国的再次和谈问题上,明显分成两派,以已经达成共识的宰执们为首的主和一方,以及有清流和一些馆阁大臣为首的主战派,主和一方面对朝野的清议与宋金双方力量的对比,其内部也发生微妙的变化,一些人的态度开始变得暧昧,毕竟士林清议的舆论压力太大了。

孙傅、王泽、李纲三人面临空前的压力,朝廷主战的大臣、太学生、朝野名流纷纷上书,要求朝廷与金国开战,趁机夺回两河,一些人纷纷登门造访,要求他们出面主持朝廷出战。谏官御史们纷纷上书言事,追究宰执大臣们丢失河朔的责任,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三人。

令王泽担忧的是,凤凰山书院内部的学生们,开始有了明显的分化,有些激进的学子们已经开始质疑他们的首任山长,虽然没有多少人公开质问,但私下里已经是议论纷纷。而一些教习给王泽去信,关注河朔沦陷之事,并要求王泽挺身而出。

李清照更是直白地询问王泽为何金军轻而易举地占据河朔数十军州,她在秀女堂组建期间,忙碌之中听闻朝廷不抵抗的政策,意外之余又大为惊诧,在她看来,王泽是一位有魄力、有进取的年轻人,为何他会主张采取不抵抗,任由金军再次侵占河朔,简直与她认识的人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泽面对李清照的质问,面『色』极为尴尬,有些事情是难以启齿的。

“朝廷收复河朔,本应稳妥置戍,为何朝廷在河朔竟不放一兵一卒,不派守臣,女真铁骑南下,朝廷更不发兵北上,反倒是退让河南,致使河朔生民重陷虏手。切身一蒲柳『妇』人,实不知都事堂相公们作何打算,还望相公能告知一二。”

听着李清照如刀子般犀利、直白的质问,王泽无奈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茶,意图掩饰自己的窘态。

“妾身不过一民间『妇』人,相公若是有难言之隐,那就不打搅了。”李清照冰雪聪明,岂能看不出来王泽方才左右而言他,并不切入主题,失望之下,便要起身告辞。

“居士稍侯、居士稍侯。。。。。。。。。”

李清照闻声停步步子,侧身瞟着王泽,等待着他的回答。

王泽起身,温声细语地道:“居士暂请就坐,让在下一一道来。”

李清照犹豫地坐在离王泽有一段距离的椅子上,目光中至少有了些距离感。

王泽理了理思路,正『色』道:“居士以为时下,朝廷与女真孰强孰弱?”

“相公何出此言,妾身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明晓女真鞑虏征战十余年,人心厌战,欲得休息。不然,亦不会归还河朔,同朝廷修好。”李清照身处凤凰山书院,接触的都是天下杰出人士,现又就任朱影创办的秀女堂,消息当然灵通。

王泽依然是神『色』萧肃,淡然道:“人心厌战,欲得休息是一回事,谋划战事、攻伐守略又是另一回事,断不可混为一谈。”

李清照凝视王泽,面『色』稍稍舒展,口上仍旧道:“攻不可,守当行,相公可否告知朝廷弃守河朔的道理?”

“居士,河朔得失乃朝廷都事堂宰执共议,干系朝廷日后政略,在下只能说,时下放弃河朔,是朝廷不得以而为之,是时下最有利的选择。”

“不得以而为之——最有利的选择?”李清照惊诧地看着王泽,没想到两路百姓在执政嘴里,竟然成了可有可无的棋子。

“执政谈笑庙堂间,可怜河朔二路生民重陷鞑虏之手,难道朝廷真是无力据守不成?”李清照已经愤怒,言辞更加锐利不留情面。

王泽冷然道:“朝廷执政不能考虑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要规策军国重事,今日失去的,也就是为日后更好的夺回。”

李清照摇首道:“妾身『妇』人之见,实不明执政庙算,只知弃守河朔,是相公的主张。”

王泽惊愕地盯着李清照,在他意料之中,李清照终于提到了他担忧而又不得不承担的问题。

承担河朔失守的责任,孙傅将去之人,不会承担,李纲同样不会承担,只有自己来担待这个骂名,如同河朔得失一般,是无奈中无奈的无奈选择。

李清照的质问代表了很大一部分士人的心理,更让王泽担忧的是李清照能代表凤凰山书院相当士子的言论,这是他最**的地方。

“日久见人心,请居士拭目以待。”王泽报以苦涩的笑,有些事情他不能说,只能默默承受一切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