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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吴宣臣吃惊地望着韩玄胄,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敢对王泽的主张提出质疑,同时也有些恼怒韩玄胄这一举东,若是引起众议,很可能迫使王泽改变方式,坏了自己的好事想到这一层,禁不住恨恨地瞪着韩玄胄,心中把韩家的女『性』先辈问候了一遍。

王泽听到安阳韩玄胄的名号,稍稍吃了一惊,不说韩肖胄在朝廷任职,就是王泽熟知的现在还未出生南宋名相韩沱胄与此人同辈,韩家的人可不是轻辱之辈,须得好生应付。当下道:“官府竞价,由守臣、通判连诸司会署,岂能有它,现场定夺、如同闹市、斯文何在?”

韩玄胄高声道:“竞价何处、钱粮多少、写于纸上、现场宣读、有何怪哉?”

王长龄冷眼旁观,他本意就不太情愿盐茶民办,若不是为一方生民,早就断然拒绝王泽,这会看商家中竟然有人公然顶撞王泽,而且来头不小,不知王泽如何收场,他倒是乐的作壁上观。

王泽身居高位多年,除了李纲等朝廷重臣与他当面表辩外,还真没有几人敢如此当面质问于他,韩玄胄竟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质疑自己的做法有舞弊嫌疑,真是令他感到有点意外。他暗自告诫自己万不可冲动,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恍然明白韩玄胄不乏哗众取宠、以在南北商贾面前达到提高自己名声的目的,朝廷的制度与韩玄胄的身份,使自己对他的公开质疑无法公开报复。

王直看不下去韩玄胄的嚣张,厉声道:“这位韩员外,官府做事自有制度,朝廷向无大庭广众之下竞价的制度。租让盐茶非一人几人所断之事,韩员外此话分明是对朝廷命官公然质疑,疑虑大宋制度。”

王直之言毫不客气,径直将韩玄胄的意思望与大宋朝廷的对立面上引,一旦做实,韩玄胄就陷入‘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境地,就是韩玄胄的家族也救不了他。

韩玄胄走南闯北老练之极,本想趁人多势众,吹『毛』求疵以在南北客商面前张扬名声,也好在他们中间立下个颇有正义的名声,为日后经营打算。他料到在大庭广众下王泽既不能把他怎样,又要顾忌韩家,拿他没有什么办法,岂料王直将他的意思引到对抗朝廷制度的方向,这可是非同小可。想想后果,他惊出一身冷汗,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吴宣臣暗自冷笑韩玄胄不识时务,竟然异想天开地想在王泽身上捞取本钱,简直是自取其辱,不过他对韩玄胄的狼狈还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

“今日四方商贾聚集,本官也不愿为难与你,韩员外若是要竞价,就先请座下按规矩办事。”王泽不想过分『逼』迫韩玄胄,平白得罪了韩家,也不想使今日到来的商贾心存畏惧,坏了自己的本意。

韩玄胄羞愧地缓缓坐下,吴宣臣轻声道:“道山兄怎地这般孟浪行事,王相公岂又是易于之辈,方才是他的弟子就这般厉害,你且老老实实地竞价得了。”

韩玄胄转首,目光复杂地看了看吴宣臣,暗付自己本要卖弄一番,却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被吴宣臣看了笑话,这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在竞价之前本官还有些许事宜要对诸位海外客商说道”待市泊司胥吏翻译后,夷商纷纷停止小声议论,倾耳倾听。多数夷商久居中国,多少对洛阳官话或是沿海方言懂得一些,不须翻译也能听懂王泽所言大概。

“本官久闻西域黑衣大食及西方拜占庭帝国乃大宋西方两大国,物产文明,炫比中国,不知在座诸位,有几位是两国人氏?”

王长龄等人向来认为华夏文明乃是高高在上,其余俱为未开化之蛮夷,咋听王泽竟然盛赞大食与拜占庭,将其抬升到与华夏几乎同等的地位,脸『色』上都『露』出不自然的表情。就是李墨涵、王咏翎、王直三人心下也不以为然,他们虽经王泽教导,知方外之地有文明繁盛的国家存在,但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过,这些年接触的商人不过是只言片语,不完整的印象。

台下不少人站了起来,听到王泽这位朝廷重臣,知名的学者盛赞他们的国家,禁不住面有得『色』,对王泽的好感倍增,台下其他国家的商贾不免透出不平之『色』。

王泽示意他们坐下后又道:“本官自束发攻读以来,对域外万国文化颇感兴趣。知拜占庭帝国乃是当年大秦分裂后东部疆土,皇帝号称东罗马皇帝,只西秦为蛮族灭后,拜占庭一枝独秀。而黑衣大食曾有数位哈里发崇尚文教,编译极西诸夷国诸般学术。本官也记不太清楚这些书籍名目,隐约记得极西有为大贤亚柏拉图、里斯多德、阿基米德著作。深以华夏文明虽是万国之首、源远流长,却也有许多不足之处,如哲学、算学、逻辑等等,哪位说说这些大贤的著作?”

不少有些见识的拜占庭、大食和犹太、威尼斯商贾纷纷点头,但他们几乎都是商人,能知道他们本国名家著作的人实在不多。在王泽左顾右盼之际,一名中年夷商起身用加生的洛阳官话道:“尊敬的执政阁下,在下可以回答阁下的问题。”在王泽稍感惊讶地示意让他说下去后,道:“亚里斯多德是希腊斯吉塔拉人,他的著作有《工具论》、《形而上学》、《政治学》等。阿基米德是罗马共和时代叙拉古王国贵族,是一位伟大的力学家,他著有《论球和圆柱》、《圆的度量》、《抛物线求积》《论螺线》《论锥体和球体》《论圆形的平衡》《论浮体》《论杠杆》《原理》等等,可惜阿基米德在叙拉古王国灭亡时,被罗马士兵杀害。。。。。。。。”

王泽没想到一个区区的商人,竟然能一口气说出西方两大名家几乎全部著名著作,不得不对这些夷商刮目相下出身,为何远渡重洋来到中国?”

中年夷商并没有注意到多少嫉妒的目光『射』向他。道:“在下只是拜占庭的一名贵族出身,可惜我的这一支系已经不再是贵族,这些学问都是从在教廷任职叔父那里得来的。”

“没想到你还是一位有学问的商人。”王泽说着起身走到台前,温和地笑道:“敢问高姓大名?”

中年夷商有些受宠若惊,忙长揖道:“不敢,在下尤里斯.布鲁图。”

王泽点头笑道:“好,布鲁图,你若是驾船回国,能否将一些前代古贤人的名著带到中国。”顿了顿,他又说道:“只要能带回这些撰著,经国子监裁为真本,本官当奏明朝廷,免你市泊司关税三年,并对商税免征三船,你看如何?”

布鲁图有些不相信王泽所言,一些在他们商人看来那些枯燥、几乎没有什么利益可言的手抄书册,在王泽这里竟然成了无价之宝。

王泽继续说道:“咱们今日用商人的的方式进行,散场后请到州衙详谈。”

“那好!听凭执政阁下安排。”布鲁图不知不觉地认为王泽诚心与他相待,不由自主地应承下来。

又一名夷商站起来道:“王相公,在下是大食商人,如果我要能弄来这些书籍,也能给在下这些优惠吗?”话声方落,不少夷商纷纷起身要求给个说法。

王长龄见夷商如此放肆,怒道:“放肆,这是什么地方,尔等如此胡搅蛮缠成何体统。”

王泽摆了摆手,示意夷商们安静后,笑道:“本官会按你等所献书册撰作人名声、年代及科目内容定了标准,不久将告示出来。还有,不仅你等夷商,只要是出海商船带回书册,无论何人,全部依律给赏。”

这等于给在场商贾一个共同的机会,无论中外商人都能享受优惠赏赐,无疑使他们精神为之大振,不就是几本书嘛!又不占地方,何乐而不为呢!

王长龄见王泽越说越超出此番举行这次竞价的目的,竟然以税收与特权为条件要商家们从海外运书,难道华夏诸贤者的书不够儒者一生攻读吗?非得要蛮夷书册。不满地道:“王相公,蛮夷书册能有何用,竟然要用朝廷税收为代价,不知官家知否?”

他说的还算是客气,在众人面前没有明言王泽擅作主张,给王泽留了几分体面。

王泽暗笑王长龄或许是一位有学问的儒者、正直的官员,可他碍于时代的禁锢,根本不了解他在做什么,这一切对华夏的重要意义。笑着道:“官家与太后对这些方外书册颇感兴趣,本官是要将其收集,翻译成册,以供皇家收藏。”

说辞虽是勉强,却还能堵住王长龄等人说道,使其不好再加以反对。

“本官已向官家、太后请旨得准,在凤凰山兴办凤凰山书院,书院内将设诸夷语学科,翻译诸位所献书册文献,并加以印刷成书,以供大宋学者研习。并在中外招募并通汉文及夷文者入书院讲习,以助教聘之,另加每月翻译钱。译书者可将姓名署于书页末,每本成后经校对发行,首本呈献官家,到时自有封赏。”

在场的商贾凡是有船的,心中早已经盘算如何出海去求得海外书册,方宜中眼睛叽里咕噜地打转,暗自盘算自己主管的市舶司要如何去做,毕竟这是讨好朝廷的事情,既然王泽能做,他为何不能,想想还是有些后悔,自己上任两年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好事,反倒是让人专美于前。

“好了,就请诸位办理竞价吧。”

商贾们按进来时所领的牌号,逐次被叫到李墨涵身边的桌案上写下竞标名号与出纳钱粮,并将纸张投入桌上箱中,王泽回到坐次上等候,支卖司公人负责维持秩序。

当吴宣臣走到案边,犹豫着倒是如何填写时,李墨涵用极轻的声音细细地道:“就高填写,恩师自当关照。”

吴宣臣愣了愣,立即明白这是王泽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情面,感激地看了面无表情的李墨涵一眼后,兴奋地添上‘紫溪盐场’至于价码当然是高高的一笔,放下笔后,轻声道:“多谢世兄。”

当李墨涵现场宣读商贾们竞标名号与所出钱粮,其数目巨大,令王长龄禁不住吸了口凉气,心情复杂地望着台下这些商贾。平日里,请他们设立粥场救济贫苦百姓,或是平价购买他们的储粮,这些天杀的一个个叫天价似的哭穷,隐瞒交易资产,偷逃税赋。这会面对奇货可居的巨大利益,一个个出手阔绰,一动笔便是数万贯钱,数千石粮,全然没有半点犹豫。

正当他想的出神之时,王泽却再次起身走到他的身前。语重心长地道:“若非延寿兄识得大体,就不会有今日之举。”

王长龄坐着没有动,也没有看王泽,淡淡地道:“同是为朝廷出力,何言大体是非。”继而轻轻叹息,目光复杂地看了看王泽,旋即垂下眼敛,低声道:“德涵实是高明,区区三年经营租让盐铁矿山,不费朝廷一文钱、一石粮米,便得到和买也不能取到的钱粮!”

王泽摇了摇头道:“延寿兄此言差矣,何谓高明?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兄乃儒者,自是不屑言利。”看到王长龄脸『色』稍许后,又意味深长地道:“其实盐茶铜铁交于民间办理亦无不可,商人重利,官府只须监督,生不了什么『乱』子。且官办之物,无竞争之忧,成品往往低劣不堪,往往伤民,民间经营须得在诸方提高品质,降低价钱方能卖出,百姓甚得实惠。官府抽取厘税,一举三得,岂不是更好!”

王长龄淡淡一笑,道:“德涵往往出人意料,非我等所及。”

王泽无奈地笑道:“延寿兄如此说,当真折杀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