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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行在 睿思殿内,赵谌刚刚被柔嘉拉出去,朱影一人坐在殿内看书,李素荷侍立在侧,内侍省押班邵成章轻步入内,细声道:“太后——”

“是九百啊——有何事?”朱影温声应道,这邵成章乃是旧时东宫旧人,为人颇为正直,为渊圣信赖,近年来李有得宠,去年刚除授入内内侍省押班,朱影为避免李有一头做大,让邵成章掌管皇城司,分化李有的权势,不过其为人倒也让她敬他几分。

邵成章取出一封密封的奏折递于李素荷,道:“奴臣方才收到的杭州王相公奏折。”

朱影神『色』间稍有喜『色』,道:“好、好。”待李素荷验看无误后,用道具开封取出奏折呈上,朱影接过来后打开看了看,秀眉微蹙。笑道:“这个王泽,待会都堂宰执又该说他了”

邵成章心下惊诧,不知王泽又做了何事,让孙傅、唐格等人议论,李素荷久在朱影身旁,深知朱影对王泽的态度,每当接到王泽的奏折,朱影都是满怀欣喜细细阅读,并在与宰执的廷议中千方百计为王泽编个说辞为他脱身。

“请诸位宰执睿思殿议事。”朱影又对李素荷道:“素荷,去将官家找回,成天与柔嘉黏在一起玩耍,好大不小了,也不收收『性』子。”

不到半个时辰,孙傅、唐格、秦桧、张叔夜、吴敏、谭世勣、韩肖胄及新任尚书右丞宇文虚中一起聚集到睿思殿,范宗尹身为御史中丞也应召前来。

当他们传看王泽的奏折后,禁不住面面相嘘,各想心事。

赵谌坐在御座上,懒散地问道:“王卿家所奏之事,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孙傅叹了口气,暗付自己这个宰相当的真是不易,别人可以从容推脱,自己却不能不给个说辞。细细想了想后,当先道:“王大人前次租让茶场、盐场、以补常平、增加税赋,开办书院、收购书籍,这也是遵循圣人之道,本意乃是为国富民。可这会却是上书请增水军,括地海外,以守臣论军,似乎有些逾越。”

“何止是有些逾越,简直是胆大妄为。”众人闻声,目光纷纷望向韩肖胄,只见韩肖胄大义凌然地道:“王大人身为执政大臣为天子牧守一方,不讲文治教化,却舍本求末,一味言利,败坏风俗道德,典盐茶、租矿山,算是不得已而为之。天下百姓本就困于金虏侵扰,一旦行事海外,犒师糜响,东南财赋重地将不堪承受。这请增水军,括地海外是守臣所能议论之事否?要府院执政大臣何用,臣请陛下下旨严加申斥,令其劝课农桑,务要再夺取机巧之事。”

秦桧暗道:‘去了李纲又来了韩肖胄,王泽离开朝廷日久,风向有些变了。’

做为王泽留在朝廷中的代言人,他秦桧很清楚地知道太后对王泽的恩宠,也知道他自己应当做些什么。

“韩大人此言差矣,想王大人在朝时,与我等辅政曾经共商义利,对于南海括土亦是经诸位辅政久议公允,便宜可行之国策。”秦桧不言执政而说辅政,就是在警告韩肖胄不要忘记王泽虽然牧守一方,但他还是五位辅政大臣之一,用兵南海,括占港口是由辅政大臣们达成共识的一项国策,他韩肖胄不过是同签枢密院事,岂可妄加言论。

秦桧并不理会韩肖胄不友好的目光,接着道:“方才韩大人说王大人身为执政大臣、为天子牧守一方,不讲文治教化,却舍本求末,一味言利,败坏风俗道德。臣却以为王大人是深得孔孟之要义,为国逐利,是大义,为民逐利,是大仁。租让盐茶矿山,不用朝廷一分一文,不仅一次收入巨万,每年又为国家增税,难道这不为大义,商人经营,招收流民,官府能够更好地清点控制,又能使他们赚取工钱养家糊口,附近百姓亦可从中贩运获利,此不为大仁否?”

“通商海外,于国于民之利诸位是有目共睹,以中国泥土烧制之陶器,绵花织成之棉布等无穷无尽之物,换得海外之特产、金、银、铜钱,甚至粮食,岂不远胜于加赋于百姓。支卖司各局虎翼水军海船队以保护商船出海,即可练兵海上又能又不花朝廷一文钱,每年海商增缴的水军保护费用即可养军有余。水军逐步壮大,出师南海建立海外城寨,以监控南海诸国护卫海道、停靠商船,臣观王大人所绘南疆图,水军若在南海设立据点,可在南疆诸夷之后放下一把钢刀,其若心怀不轨,就得顾及我虎翼水军。且他日朝廷有意两河、燕云,水军亦是大有为,今时若金人敢再南下『骚』扰,朝廷亦可派水军袭扰燕云。如此朝廷坐享其利,于国家无丝毫损害,这等事情,何乐而不为!”

秦桧一番激扬的谈论,其口才较之王泽有过而无不及,显然使不少人认同了秦桧的观点,尤其是是有意两河、燕云的这番议论,更是打动在场主战大臣内心的那份执着。

“秦大人缘何越来越像言利之臣?”韩肖胄脸面通红,无力地反驳,他做为偏向主战的大臣,自然无法辩驳水军对如后北伐的作用,只能把话题转向与民争利之上,但王泽的政策又似乎对民生颇有好处,说来说去他自己亦是无言以对,一股恶气直直地发泄在秦桧身上。

孙傅、唐格与张叔夜三人几乎是同一个心思,自李纲与王泽二人外放后,他们明显感到松快了许多,尽管二人还是以辅政参预军国重事,但他们在地方与朝廷中毕竟不同。让王泽远离朝廷,即便是王泽节制水军,征战南海亦无不可,毕竟是水军不同于殿前司与马步军。更重要的是,经这几年与王泽的共处,他们发现不管怎么说王泽纵然不能称之为君子,但还算是位衷心为国的坦『荡』人物,何况括地南海不一定是坏事。

唐格白了眼韩肖胄,淡淡地道:“王大人身为辅政,又是持节权南海诸国宣慰使,其宣喻南海诸国乃份内事。何况蛮夷酋长多羡慕中国,不过是在其领土选择良港建立城寨,这样还可以教化其民,沐浴我堂堂华夏文教,并非非得要兵戎相见。只须下一道诏旨,命王泽不可擅起兵戈也就罢了。”

张叔夜等到唐格说罢,也进言道:“王大人所议并无全然不可,南海贸易日多,水军驻泊各处,可调护卫商船者实是不多,扩建水军亦无不可。但为防微杜渐,朝廷应当加紧禁军改革,先行扩充水军与沿河禁军。”

说着,张叔夜懵然一惊,恍惚地意识到王泽请扩水军,括地南海不假,但其中不免有催促朝廷加快军制改革的目的。否则,王泽身为持节权南海诸国宣慰使在域外调动水军建立关寨,只须事后向朝廷禀报,并由朝廷派员接受便可,何须多此一举,平白落个守臣问军国事的口实,看来王泽这道奏折用心颇深。

孙傅点了点头,他已经较张叔夜先一步领悟到王泽深意,捻须道:“军制实是到了必改之时,陛下,不如趁此良机,按照议定方策对三衙禁军分批改编,如张大人所言,趁时节首先以沿河禁军分军整编,水军亦在头期改制。”

朱影本就非常赞同王泽的主张,看几位重量级的大臣对王泽的奏请似乎有支持的意味,当下趁热打铁道:“不错、不错,这件事就由孙卿家、唐卿家会同枢密院、兵部共同办理,时不我待,各军整编应当加快,万勿被金人钻了空子。”

唐格道:“侍卫马步军讲武堂已在宣化镇落成,首批奉调指挥部将、都头队将一级的军将千余人陆续到达,兵部设在钟山的将、路都监之上的武德院也已落成,至于新军军制可以在第一批军将之后,立即开始施行。”

朱影欣慰地笑道:“好,诸位爱卿当尽心办理,朝廷禁军编练乃头等大事,断不可草率行事。”

赵谌顺着朱影的话道:“王卿所奏,一应照准,着诸位卿家会有司速速办理。”

韩肖胄待要说,却发现在场宰执不是王泽的人,就是对王泽所议颇感兴趣,可以说很多人在王泽言利政策中得到了极大的实惠。吴敏、唐格、甚至孙傅家中的子侄,无不在江浙路分了一杯羹,当然他韩家亦不甘落于人后。至于王泽一道奏折引出加快新军制实施,却是他无法辩驳的,军制改革已经在朝廷上下形成一致的共识,就是他也认为禁军已经到了非改不成的地步,要是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那肯定会引来公愤。

三名知制诰中蔡绛可以说是王泽的绝对心腹,皇帝诏旨当然有他草诏,门下省由刘豫掌握,他受王泽恩典,自然不会公开封驳诏旨。想想王泽在朝廷中的人脉、势力,在杭州左右朝中政务,韩肖胄忍不住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