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册封
周霂停下脚步，抬眼望去。长长的白砖行道，一旁站着瑶姬、易莫生等人，另一旁站着文武百官，见到她，便俯身行礼，场面犹为壮观。行道的尽头是高高的祭台，南宫夙玉身着一身龙袍，站于台上，与她对视。从她出现到现在，他都未移开目光。他的身边是一位年老的祭司，祭司身后跟着两位侍者，一人拿着长刀，另一人拿着盆水。
祭司手中拂尘一挥，宫女们行了一礼，便退下了，取而代之的事司礼的女官。她们对周霂微微点头示意，伸手做出了“请”的动作。
周霂收回目光，往前走去。女官们跟在她身后，伴随着她一并上前，直至祭台之下。
两个女官行至祭台两旁，示意周霂停下。两女官腰间木剑拔出，抵于周霂两肩，随后将剑身一翻，再抵于周霂胸口，剑身向上一挑，交错互击，辟邪礼成。两人收回剑，退至两旁。
周霂这才踏上台阶，一步步向祭台上的南宫夙玉走去。快行至台上，南宫夙玉上前，伸手。她将手放到他手上，被他拉到了身旁。
“脖子很酸吧？”他低声说道。
周霂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明明她掩饰的如此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觉得重，便不用戴了。”他对她一笑，伸手将她头上的凤冠摘下，掷于地面。
看到这幅场景，文武百官皆是一惊。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
“陛下！你这是……”祭司上前一步，面容慌张。
南宫夙玉不以为意，转头道:“凤冠太重，怎么能让我的皇后承受这等痛苦。”
“这……”闻言，祭司面露难色。在皇后册封之日摘下凤冠，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还仅仅是因为凤冠太重让皇后不舒服……光这一点，便可以看出皇上对皇后的重视了。
文武百官安静下来，心中都暗暗的认同周霂的地位。
“你不用这么做的。”周霂看了眼地上的凤冠，摘下之后脖子的酸痛好多了。南宫夙玉这么做除了关心她，还想告诉满朝文武，她在他眼中的重要性，以此威慑。她自然明白他的苦心，但是这种众矢之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自在。
“有必要。”他一笑，拉着她上前一步，“李大人，还不快开始。”
闻言，祭司回过神，恭敬的行了一礼，向身后两位侍者挥了挥手。两位侍者上前，将手中物品递于他面前。他拿起短剑，拔出，放在水中一浸，随后持剑上前，立于南宫夙玉和周霂面前。
“伸出右手。”南宫夙玉说着，将左手平举。
周霂也乖乖地伸出右手，与他的手掌平齐。
祭司上前，手中短剑迅速往他们手掌一划，鲜红的血涌了出来。随后他退至一旁，将短剑浸于水中。一旁侍者高声喊道:“礼成——”
南宫夙玉涌带着血的左手握住她的右手，两人的血液溶在一起，从指间的缝隙中流出。他看着她，双眼深邃异常。
周霂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些什么，让她有些动容。
他忽而缓缓地靠近她，在周霂以为他要吻下来时，他在离她极其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嘴角一勾，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他离开她，回头看向手中正拿着卷轴惊讶着地祭司，双眼微眯:“怎么，还不开始读？”
“是、是。”祭司抓了把自己的老脸，咳嗽了几声。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呐……他真是老咯。
“北荒司空皇室遗女司空霂，才德兼备，以封皇后！”
祭司的声音在半空回旋良久，随后众官皆跪于地，行礼道:“皇后娘娘千岁！”另一旁的北荒众人也俯身行礼，以表祝贺。
周霂看着人群中易莫生有些欣慰地笑，瑶姬和木葛等人对她恭敬的行礼，阿祈对她点头一笑，随后，她将目光转向了那抹最明显的白色。
长长的白发被挽起，绑成了一个髻，上面只有寥寥几个装饰，但足矣发挥她的美丽。谢珂抬眼看着她，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不知为何，她的眼中隐隐有些泪水。周霂对她露出一笑，然而那个笑还没完全绽开，那白色的身影便在她的视野中倒了下去。
一阵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大脑还未做出判断，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想要下去，却忘了她的手还在南宫夙玉的手里。她回头，表情惊慌失措。
“我和你一起去。”南宫夙玉眉头一皱，拉着她一并下了祭台。
易莫生和阿祈已经在谢珂身边查看，周霂和南宫夙玉走来时，易莫生正好放开了按在谢珂手腕上的手，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阿祈睁大着眼，指尖微颤。
周霂看着他们的表情，脑中突然一阵空白，她放开南宫夙玉的手，有些踉跄地走上前，跪在谢珂身边，抬眼看向易莫生。
“她……怎么了？”她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异常。
易莫生的双手紧了紧，看着周霂的双眼，有些艰难地开口道:“谢珂……死了。”
那一瞬间，周霂仿佛感到周围的世界开始崩塌，耳旁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眼前被一片漆黑笼罩，胸口处痛得要命。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了谢珂白色的长发之上。
“徒弟！”易莫生欲要伸手扶住她，然而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南宫夙玉将周霂抱起，低头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人，淡然异常，目光一转，落在了易莫生身上:“我带她回寝宫，你们做好后事吧。”说罢，便抱着周霂离开了。
周霂猛地睁开眼，立即起身下床，然而有一个人按住了她。她回头，看到南宫夙玉的侧脸，他没有看着她，淡淡道:“躺回去。”
周霂眉头一皱，双手紧了紧:“谢珂……我嫂子怎么样了？”
“躺回去，我就告诉你。”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霂咬了咬唇，只好重新躺了回去:“好了，你可以说了吧。”
南宫夙玉抬眼看她，他似乎一直都坐在床边陪着她的样子，面色有些疲倦。他招来了宫女，将一碗药汤递到她面前，命令道:“喝下去。”
周霂看了他一眼，也不犹豫，接过药汤便一饮而尽。
南宫夙玉看着她，伸手抚上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拭擦着她唇边残留的药汤。周霂只是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谢珂死了。”南宫夙玉说。
周霂一咬牙，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起来。即便她之前已经从易莫生口中得知，她也知道师父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但是她的心里依旧存在着那一抹侥幸的心理。到如今再一次听到，她只觉得那抹侥幸可笑极了，同时，她的心再一次的剧痛起来。
她想起八年前，哥哥永远离开她的时候，那时的心情，也如现在一般。悲痛……还带着一丝绝望。
“她是……怎么死的？”
“八年来受了冰牢中的寒气，加上生下孩子时落下的病根，寻常人大概早就死了，凭着强烈的意志，和药人的身躯她才坚持到如今。”南宫夙玉如实回答。
原来，在她救出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一行清泪自眼角流下，眼泪接连不断，无法停止。
南宫夙玉将她拥入怀中，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庞隐藏起来。他说:“哭个够吧，没有人会看到，谁看到，我就杀了谁。”
周霂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眼泪无声地流淌，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然而最后，她还是无法忍受，小声抽泣起来。
南宫夙玉安静地抱着她，垂眉，没有说话。
此时，她只需要一个安静的，隐秘的，能让她发泄情绪的地方。
他能做的，只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