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妃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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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驺虞苑 猎场遇狼群

第99章 驺虞苑 猎场遇狼群

尹天启自朱雀门出,向北三百米,抵皇家猎场驺虞苑。此处位于京城边郊一处皇家园林,属皇宫辖管,用以典祀狞猎,不乏百种珍奇异兽,每当年度狞猎大批皇亲贵族聚此,热闹非常,平日也招待官员名禄之人游猎,即由紫微营看护驻守。

尹天启轻装劲束着拥,风飒,袖鼓吹摆,羊脂簪发余鬓额几缕丝扬,眯眸缝视,下颚微抬直映猎场旗帜飞舞。他**汗血宝马赤色如焰,一双黑瞳于光照更如珠璨,与生贵气并发。他偏首凝睇一侧少年英姿,弧扬缓勾,心想,前阵为了封禅祈福大典,出宫几日后方归,幸得上苍显灵,数月来歌舞升平,今日难得闲逸,是该抛下政务,让自己放松下了。

宇文骞心想,残夏落幕、秋风咋起时节,得帝传召,随行狩猎,他惊异于偏只带了自己,却也不敢怠慢,早早便换上了劲装,随帝驾马来到这皇家猎场之上。他静静凝视着身旁的帝者,举手投足在在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尤其在这一身的戎装下,更是英气逼人。他对着这位年轻的帝王,油然产生敬畏的心理。

蓝天之下,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四周有流水流淌。森林的入口处高楼平地起,硬是被搭起了一座面积颇大的带看台的别馆。大清早的,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却热闹非凡,无数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其中。

宇文骞侧目凝视,一干皇室子弟中,唯独只见着了皇长子。他目光一敛,暗下揣摩,不知陛下是何用意?

尹珏勋褪去平日的锦衣华服、玉束劲装替,衣着装扮俨然一挺秀少年。他骑着略小的马匹合了自己的身量,跟随父皇身后一众前往驺虞苑。他心想,猎场,父皇带了自己随行,玩是其次,想必也是借此来查看自己近来的成绩。他暗自瞟了众人心机难测,回首对上父皇微扬的弧度,同是回应。

“与纳兰统领学艺至今,可有长进?”尹天启一声温朗划破空晓之风,浑厚天成。他淡淡的黑眸偏睨侧望,眼中是帝王惯有的威仪纵阖,侵不可犯。

“回父皇,纳兰统领武艺高强,儿臣受益匪浅,”尹珏勋语落稳稳重重,视那黑曜石般的眸子,有感威严,他环顾四处,皇家的猎场果真威仪不凡,“父皇,儿臣还是第一次来猎场。”

“是么?”尹天启唇边缓缓勾起一弧,慈爱之溺于光照下愈放光彩。众人行至猎场之中,所带禁军分列两侧,肃穆齐装,只听耳边乍响,循声侧目而望,一成年花斑鹿睁眸抬望。他即从一侧侍卫手中接过长弓,束箭拉弦,锐眸点对。

那斑鹿似觉危机将至,转身就跑,只听“咻”声箭响,迅而铮落于其欲行之道,差之毫里,惊吓之下,迫转掉头,所行不过数步又是一声破晓,堪堪落鹿跟前,入地三分足见力道之劲。

那斑鹿三番四次被箭雨拦了去路,只得睁着一双杏圆胡乱逃窜,眼中竟是惊恐。

尹天启收手,视猎物逃窜方向,黑眸睥睨纵横,万物掌控于手,霸气凛然,勾弧而对,启言:“去,勋儿,替父皇拿下这猎物。”他语中之震之威,凭显于一双精璨墨瞳,帝王者气。他落语眼神示意一侧亲卫参军,定护皇子周全。

尹珏勋方才见那猎物出现,几支羽箭轻轻松松便把一只花斑鹿玩弄股掌,进退不得,惊得只能四处乱窜。他侧首凝视那王者之气,是霸气是天威,君者,天下亦在其手中。

“是,父皇。”尹珏勋得令,策马扬鞭而去,一参军护于后。他紧追猎物逃窜方向,待接近,弯弓搭箭,瞄准目标,指间力松,羽箭飞射而出,花斑鹿似是感到了危机,勘勘躲过了致命一击。他蹙眉,收弓,趣味更浓,复持缰继而追逐,不顾林深危险。

宇文骞得皇命,随护皇子。他穿过树林,眼前便出现了一片旷野,忽然一头矫健的鹿在枯黄的草丛里显出头来,皇长子见了搭弓瞄准,指微松、箭脱弦直追斑鹿。谁知它却十分机警,见有人来立刻撒腿就跑,皇子旋即策马追上,自己也赶忙跟在他身后追了上去。

越深入山林,花斑鹿本身就善于疾跑,二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依旧没有接近它分毫。转眼,它便窜入密林,林中枝繁叶茂,追捕起来更加困难。

“殿下!前方危险,不可再深入了!”宇文骞眼见越来越偏离猎场,这片山林幽深、路途崎岖,况且还有诸多野兽,前方不知会友怎样的未知危险?思此,他担忧之色爬山眉梢。

尹珏勋心想,小小一头鹿自己也擎不住么,那功夫岂不白学了,不仅父皇那交不得差,自己颜面也过不去。他眉蹙,深眸落于小鹿逃窜的方向,危险?初涉猎场初入宫外何来的概念,淡淡道:“继续追。”他复而执缰策马,越行越深,小鹿的身影已然不知何综,放缓了马步巡视四周,忽而几声呼鸣不知何物,心中不免疑惑,难道这林子里有老虎吗?还是有狼?熊?

尹珏勋身形微怔,警戒的眸子凝望周遭,问道:“参军,你可有听见是何声音?”

宇文骞暗叹,少年人啊,总是这般轻狂无惧么?他微感无奈,却也只得跟上去。忽而,马儿扬起前蹄、嘶鸣不已。他不由心惊,紧握缰绳,“吁”了一声,稳住受惊的马。他皱眉,观这篇林子纵横幽深、隐隐透着森寒的气息。他见**马儿仍然不安鸣叫,随即一手安抚着,一边却听着皇子紧张的询问,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更深了。

宇文骞下意识按了按腰间的佩刀,凝神戒备。他多年习武,灵识比普通人要清明许多,令马儿躁动不安的因素,恐怕就是隐匿在林中的虎狼之类。

圣上嘱托犹在眼前,宇文骞清然浅淡的眼,流露丝丝温暖人心的波光。他唇扬,却是坚定语气说道:“微臣定护殿下安然。”他策马挡在皇长子前面,以待接踵而来的危险。

尹珏勋警戒凝视四处,小心谨慎,丝毫不敢大意。忽啸的啼鸣声渐近,马惊嘶鸣,他执缰的手攥得紧了几分,蹙眉凝望,闻旁人一语,虽未正面相答,却已是露其忧心。飞鸟震林,惊心,林晃炫目,骄躁。

尹珏勋再定神,马蹄扬,呼鸣之源显眼前,牙龇尾摇,一双隐绿的眼直直而盯,步步靠近。定眼一看,原来是狼!竟是碰上了。他一时后悔入林的冲动,然此时只得面对,附手握上弓弩,谨慎而行,急问:“宇文大人,如何是好?”

宇文骞顺着那幽幽绿光看去,竟是一头灰狼。他面色为之一变,这下,马儿更是惊慌失措,声声恐惧的嘶鸣、激起灰狼的攻击欲。他闻身后少年不安地询问,让自己的心一瞬平静下来,暗自思忖着如何应对眼前危机。目前只出现一头,可树林深处不知还藏着多少,若是群起而攻之,只怕二人皆是难保性命。

眼见天色愈晚,天色越黑就越是危险,宇文骞脑中灵光一闪,侧首急唤:“速速弃马!”在其微楞片刻,他斜身后拦其腰,已是将皇长子带上了自己的马,轻声再唤,“殿下,抓稳了。”他想,弃马,便是为了吸引狼群注意,果然,灰狼扑向那匹弃马。

他们趁此机会,策马奔逃,谁料,树林却隐现双双幽绿的光电。树林中的群狼聚向他们,瞬间将两人一马包围。

宇文骞心下暗叫糟糕!难道今日要葬身狼腹了么?他瞥眼却看到背后少年,心下一横,拔刀劈向扑上来的灰狼,一刀断喉。同伴的死,激发了狼群的嗜欲。群起扑之,争相恐后撕咬的同伴的尸体。血腥的气味令人作呕。他乘此机会策马疾奔,目标直向猎场出口。

尹珏勋刚才未来得及反应,身子已被人带上了另一匹马,嘶鸣之声灌入耳,弱入强食。他坐下马儿疾驰,林间出口越来越近,希望越来越大,仓惶间回首,惊呼:“参军!狼扑上来了!”

他能感受到坐骑上另一人也有些慌乱,马奔驰得更快了,只是仍摆脱不了身后紧紧追逐的狼匹,眼见着狼要扑身而上,电光火石间,断然出言,“参军,弃马上树!快!”

尹珏勋身子一旋,借踏马之力跃上了树梢,待稳,随即取出随身附箭,对准目标,挽弓搭箭,毫不迟疑地射下。他往日的武艺可不是白学的,与参军二人同射数箭,追上的狼群还余三头,树上暂且安全,狼攀不上,只绕于树下,徘徊不离,绿幽幽的眼直直盯着。

宇文骞方才见狼群似在极端愤怒之下,欲扑了上来。危急时刻,他与皇长子飞快地爬到树上,待确定狼群无法上来,心下却无丝毫松懈。

狼群见扑不到猎物,在树下围了一圈,似乎在等待着他们弹尽粮绝。夜色渐渐黑了起来,狼群发出“呜呜”地嚎叫,宇文骞不由心中发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而此时皇长子表现出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有的沉稳。

“参军还剩几支箭?”尹珏勋未直视身旁之人,只紧紧盯着树下动静,出声建议,“参军轻功了得,烦你跃上旁侧树间、分散它们注意,再借机行事。”

宇文骞微愕,旋即答道:“还余三支箭,也就是说,只有三次机会……”他言罢,不由担心,心间默语:没错,我们现在只有三次机会,一旦三支箭无法重伤狼群,我们将会葬身狼腹。念及此,他咬咬牙,一抹坚定之色溢满眼眸,既是鼓励着殿下,也是鼓励着自己。

“殿下,小心!”宇文骞语毕,足尖轻点,瞬间跃下。狼群见有了动静,真相恐后向他扑来。他一个旋身,险险躲过锋利的狼爪,腾空一脚踏上旁边的树干,接着快速地助跑已上了树。

就在这间隙,皇长子趁此机会已射出一箭。狼群见状,嚎叫着扑挠树干,那莹绿的眼睛幽幽闪着慑人的光,宇文骞摸摸肩后的箭筒,忧虑着这仅有的三支箭、却要对付一群狼,即使经历过无数凶险,今天恐怕也无法全身而退吧。

宇文骞抬头看见皇长子一脸凝重地盯着树下狼群,在他抬眸时,刚巧对上其担忧的神色。他丢了个安慰的眼神,询问着接下来的动作。

尹珏勋见参军身姿矫健,趁着狼群不备之际,抽箭搭弓,直追目标,挣然松手,羽箭飞驰而出,一头狼便倒在地上呜呜直叫。其他的狼见状似是有了些畏惧,退了几步,徘徊在树下,直直地盯着两人。

尹珏勋与参军对视一眼,忽生一计,折了几只树枝,好在冬天气干物燥,这些树枝也是枯得很,扯了袍下锦缎绕其上,吹了火折子,点着树枝,着急唤声:“狼怕火,我们下去,”他心中只此终非长久之计,不由踌躇,“参军可有法子联系到外面?”

宇文骞迟疑了下,摸摸腰间,心想,对了,临走前自己装了几支九天彩。思此,他眸光又亮,心慰道:“微臣还有几支九天彩,可用来求援!”他言罢,与皇子一并跳下树来。

狼群见二人下树,低吼着将他们围成一圈。由于方才它们同伴的死,狼群一时间不敢近身。宇文骞抽出一支九天彩,点燃后,只听“嗖”的一声九天彩脱手而出,冲向天际,开出绚烂的花朵,他心想,这下,外面应该看得到吧?

面对蠢蠢欲动的狼群,二人皆是凝神戒备。有几头狼欲扑上来,俱被宇文骞手中挥舞的火把吓退。他想,只这般也不是办法,必须想法子突破。

宇文骞横下心来,搭弓、扣弦之手啪的松开,目标直指皇长子身侧之狼。他一箭射中那狼的脖颈,血浆迸射。趁此机会,他拦腰抱起皇长子,冲着远方急速奔袭,却突然发觉其气息凝重,低头一观,怀中早已血红一片。原来皇长子的胸口被狼爪击中,血肉翻飞,令人骇然。

他们身后是逼命狼群,宇文骞无奈地背起皇子,微微侧首,担心地说:“殿下忍着点,臣这就带您离开!”

而尹天启还呆在原地,风吹猎旗,耳鼓飒响,他等待良久,马蹄声近,入目,是一众跟随侍卫,却道中途与皇子、参军失散。他眉蹙,面沉,转思凝,一道火花响彻天际,黑眸瞬黯,冷声威启:“来人,朝箭火方向速去增援!”他周身凛冽,“带不回皇子,提你们脑袋来见朕!”

众侍莫敢不从,齐声应喝,策马而奔密林。尹天启眸幽入深,恍若心潭,黯之无底。

尹珏勋方才见火焰蹿动,狼群畏退,又见火花绽放,冲入天际,心想,这下有望了。他时不时凝目周身,未敢放松警觉。忽闻“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侧身而过,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他未及反应,身子被参军带入怀间,倏的一阵,胸前隐隐的痛漫开,痛越渐深心,喘息声重,面上血色淡退。他看到参军见状一时慌乱,背着自己直往外奔,心间急唤:父皇!

黄昏之刻,密林渐生白雾,满布杀机!死关在前,万般尽归沉默,每一步皆是豁死搏生的关键。

宇文骞身驮受伤的皇子急急而行,向著密林出口进发。他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夹带丝丝血腥气味,雾气愈来愈浓,“呜呜”的嚎叫声凄厉地响彻夜空。浓雾模糊了视线,他心下一沉,横刀在前,挥斩挡路荆棘,却是因视物不清、屡屡遭潜伏狼群袭击,他身上已是被血染透、抓伤处血肉翻飞,但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倒下,心里念着一个名字,默语:墨嫣,在亲自和你说对不起之前,我绝不能倒在这里!

宇文骞心知前路已危,不加踌躇,瞬不及眼的快刀,瞬不及眼的撕咬,心知狼群难缠,再次翻手挥刀,力求脱身!他身后皇子状况堪忧,心有觉悟,怒喝一声,杀端再起,漫开无尽血路。他手中刀法越加杂乱疯狂,电光血腥开路,所经之处是碎尸残骸,狼群欲挡,触之便是断为数节。那黑红的血浆肆意挥洒,溅了一身,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腥臭。

宇文骞心里清楚,纵然武艺再高,也经不起狼群轮番上阵。他已是多处负伤,渐感不支,原本就被抓伤的地方、经几番动作已是伤势沉重,污血汩汩地流出,顺着衣袍流淌,强烈的血腥气息刺激得狼群更加兴奋。他有些惊恐,援军再不到,只怕两人都要葬身此处了。他手中刀已钝,而皇长子气息越来越弱。

宇文骞随即眼一冷,身一错,冷若冰霜的脸上,不露一丝情感。他蓄力于掌,一声怒叱,但见秋水化莹光,层层寒波扩散,乍见风雪飘摇,冰凝霜结之态。寒气笼罩中,他运掌,一刀直插恶狼咽喉。他身子晃了几晃,口吐丹红,仅存的一丝寸气,迷濛在眼前,氤氲中,好似看见了微微的光明。

他们身边围绕的狼群皆被宇文骞的寒霜掌风逼退,不敢靠近。耳边此刻传来马蹄哒哒的声音,宇文骞心知乃是援军到来,微弱的声音溢出嘴角:“殿下,我们有救了!”

尹天启闻马声渐近,勒绳下马,待看清众人簇拥,眸一犀利,眯沉,黯语冷冽,问向一侧参军:“皇子受伤了?”

宇文骞在众人护卫下逃出密林,到达驻地。他将皇长子交给随军御医,本以为松了口气,耳边却响起一道威压语气。他心惊之余,一口气上不来猛地咳嗽几声,牵扯得全身伤口开始疼痛。他一手按压臂上伤势,单膝跪地,回道:“回皇上,微臣、保护不周,致使皇长子受伤,请皇上责罚!”

尹天启视他俊容频蹙,苍白无色,臂腕亦伤,黑眸倏而幽沉,静谧片刻,覆手抱起珏勋,翻身上马,冽言:“先回宫!”他心下着急,念着医治要紧,跨下重喝,离去。

“是,微臣恭送皇上。”宇文骞目送那抹明黄绝尘而去,借着下属的搀扶勉励上了担架。他躺于担架上幽幽望天,缓缓闭上双目,心下叹息,终于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