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妃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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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灭蚁甚易 可有活路?

第97章 灭蚁甚易 可有活路?

“辛萍,且一边候着。”慕容晗缃摆手示意辛萍莫多言语,本来今日便是来做做样子的,何必较真?

慕容晗缃见乔妤卿那本是清秀的容颜上却显得一丝苍白,不由得伸手虚扶,暖言相对:“乔常在,勿须多礼。本嫔闻妹妹久染病疾,体虚畏寒,特差人随从,送来些许厚锦,以暖今冬。本嫔入宫甚久,阅人无数,今儿个,初涉于此,倒也属有缘吧。”她心想,深宫本属是非地,即使不争,亦未必便有活路可行。而争,往往亦要付出代价。至于渔翁之利,又有几人可得之?到底是宫中人啊!称病?有时也是一道护身符。

乔妤卿闻言一阵愤懑,宫中人情稀薄,下人见自己如此已无希望、便也怠慢起来,如今自己无权无势又管教不得,惊了贵人却反要替人来担当。她欲反唇相讥,但当初殿选之事犹记忆深刻,深宫之中,若是忍不得、退不得,便是真的没了希望了。这宫女如今骂不得,还得护着她,当真要气得内伤。

“妾身久病,管教不当之处,还请慕容婉容恕罪。”乔妤卿说到这,见伊人却挥退了那宫婢,倒不由心生一丝感激,看惯了后宫的人情冷暖,即便这好是装的,也总是好过那些冷嘲热讽的。

乔妤卿随其虚扶之势而起身,口里应道:“谢慕容婉容,”她不由暗叹,三年没有厚锦也是这样过来了,如今病体已愈,却得这些,然而面上仍是笑着言道,“妾身不知婉容到此,也没有什么准备,但是热茶还是有的,冬日天寒,婉容要不进来喝喝茶暖暖身子吧?”

慕容晗缃挽其同行,入得内室,择位而座,面似平湖秋水,轻轻一语击起层层波澜。

“只是妹妹,已晋常在,怎可让下人这般轻视?若传出去,岂不有损龙颜?来人,将那不知好歹的宫婢,责以宫规三——掌嘴十下,以示惩戒。”慕容晗缃随之一声令下,心想,一入深宫,一朝为妃,若是真病,这人也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但,病而初愈的,往往却是另番生机。只是这盘中棋,也常有不安分的时候。

乔妤卿闻言却是心中暗喜,自己久受这些人的气,偏偏分位低下久病无恩,便是打不得骂不得免得反被这些小人使绊,如今既痊愈,免不得想要教训他们,但苦无法。如今慕容氏既要掌嘴,她分位比较高,自己也是阻不得。

见那婢子被人拖下去,外间传来哀叫,乔妤卿无奈地笑笑,回道:“虽晋常在,但至今未得见君颜,实是无奈。”她虽然不知道慕容婉容此番来的目的,但这话自认并无偏颇,一来若真是存的善心,这话不含怨,倒也教人怜惜。二来若存的其他心思,也是一个作态。想想自己晋了常在三年,却卧病未见圣颜,如今已不复青春年华,这样的自己,是对别人造不成什么威胁的。

慕容晗缃自然晓得“婢敢欺主”这其中缘由,不须费思量,也都心知肚明。她位列婉容,不高不低,非无争权之心,实为十年磨一剑。而今见东宫那上位主后宫,过露锋芒,于己却非坏事。

慕容晗缃浅笑续言:“后宫繁花似锦,万千佳丽,虽说陛下雨露均沾,方得开枝散叶。可这现下,莫道妹妹不知?无奈者尚有时机可待,那为之而无命者呢?是福是祸,涉足其间,心中该有个分寸才是。纵是得圣宠,怀龙嗣,亦要命脉够硬,才可展翅高飞。若妹妹后无背山,试想那主位之人,若要使坏,灭蚁甚易,可有活路?”

乔妤卿闻言不禁暗暗蹙了蹙眉,只觉其言语过于坦白,是提醒?还是刻意嘲讽?还是别的什么,自己却一时觉察不出。然而见其神色间并无刻意而为之的样子,她心中稍定,只是非是自己不争,只是无奈身子太弱,这一病折腾了三年,到如今再想争,韶华已逝,岂可奈何?

“婉容所言妾身亦知。但……”乔妤卿细细思虑,却不知该讲不该讲,只是讲了又能如何?她能帮自己吗?自己又有什么资本可让她帮呢?

乔妤卿不由迟疑着,众人都道皇上爱元成皇后,自己虽不以为然,但说到底,还是没有能比得过她的底气,她能从一介平民爬到这个位子,到底有她自己的手段吧。至于活命,眼前之人也说了,自己背后没有靠山,不像那纳兰氏有纳兰一族保着、让皇帝尚存忌惮,也不如眼前之人身后亦有慕容这一座大山。自己有的,也不过是自己而已。

乔妤卿犹豫了甚久,灭蚁甚易,可有活路?活路?自己哪有什么活路?要么待在这凝湘居孤苦一身,要么博得见君一面承了恩泽或可得怀龙嗣,但却有猛虎拦道前途堪忧。这后宫,想要一手遮天虽不容易,但若是皇上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许会有所不同。

乔妤卿思及此处,狠下心“砰”地跪下,伏身道:“还请姐姐赐教!”她就不信,不信慕容婉容来这儿、只是为说这几句于她无痛无痒的话,自己这般孤注一掷,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该抓住,否则便可能再无机会。

慕容晗缃忽见她顿时重而下跪,稍识时务,倒对她开始有些好感,正有来此之意。她疾而扶其起身,有意委身,伸手而为其轻拍去宫服尘埃,拨开云雾般启语:“妹妹,快请起,莫要伤了身子。实话说吧。本嫔仅位于婉容,宫娥二十,然,亲信甚少,在这莫大的宫中,难免有些‘寂寥’……今日趁着闲暇,来妹妹这,走动走动,却不晓,谁人甘愿为吾所用?得吾所信。当然,想必妹妹亦晓得‘孤掌难鸣’之理吧!攀龙附凤,非一朝一夕可得,却易叫人沦陷。本嫔有意助妹妹晋升,一则身边多个姐妹,二则若妹妹得宠,亦得捎减那位的恩泽。却不知,妹妹入宫初衷,又是作何打算?”

乔妤卿见她如此坦然说道,心下不禁松了口气,终是赌对了,虽不知为何她会找上自己,但如今这也是唯一的机会。

“若姐姐肯信妾身,妾身愿为姐姐所用。”乔妤卿心间顾虑着,若是表明心迹应用“肝脑涂地”,但自己不说这个词,因为这个词太过,没有谁会真的为别人肝脑涂地,为其所用,忠其之事,希望她能明白我话中之意。

乔妤卿考虑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想想这慕容婉容分位虽然也不高,但毕竟身后有依靠,高位者不会看上自己,自己也不敢十分依靠。而自己若攀附她,虽然不能说是绝对的明策,至少不用孤军奋战,至少有了一线生机。既然坚定了决心,既然决定了结盟,虽然底线不能坦率亮出,但这初衷,倒可说得。

“妾身入宫之初只为得皇上青睐,晋高位,叫之前那些薄待我的人好好看看,”乔妤卿说着便想起这三年的艰辛,眼底闪过一丝恨色,扯扯嘴角,“如今初衷亦未变。”

慕容晗缃听她所言,话中之意,自是明了,望向她,笑逐颜开,启唇续言:“有妹妹这话,本嫔信之。此次顺便送来上等姻脂,妹妹天生这俏丽之容,可是个宝啊!也该适当保养保养了吧?后宫中,没有百看不厌的红颜,只有争奇斗艳的主。妹妹可明白本嫔的一片用心?既已晋常在,总有服侍陛下的时候,要想真正得到恩宠,妹妹可就不能长年只静守在这凝湘居,而无所作为了。”

“本嫔欲帮,也得看妹妹的造化,但至少,若妹妹得宠,也有人保得安全,多少也算是防患未然。不管任何人得宠,于本嫔来说,都不再构成威胁,毕竟膝下一双龙凤在那,自古母凭子贵。今日且谈至此,时候不早了,他日再续。”慕容晗缃心想,但凡入宫者,无外乎之几种缘由,有时,也只是明知故问罢了。

若说乔妤卿先前多多少少信了五分她的话,如今她这般说,倒更增信了三成。是了,她膝下一双儿女,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龙凤胎,远的且不说,至少在立储之前,她能过得安稳清闲。然而这样想来又觉得矛盾,若真想安享晚年,不更该安分守己少生事端?她是果真不愿元成皇后独大,还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然而不管怎么说,即便是利用,自己也恐怕是心甘情愿任她利用了。唯一的机会,多么诱人的机会。

乔妤卿开始领悟,深宫之中,到底是需要盟友的,或者说,是靠山,虽不能保证一定稳妥,但就像溺水的人,即使抓住一根稻草,也会当作救命的符咒。人呵,不过是畏惧前途艰难,不敢行那刀锋火口,方为自己找个安慰,安慰自己有了它,就一定可以达到目的。

乔妤卿想得明白,便也放下了最后的一丝踌躇,苍白的脸上绽放一丝坚毅的笑容。

“谢姐姐提点,妾身必定铭记于心。”乔妤卿说完,遂见她满意地笑笑,携一干守候在外的婢子缓步离去。

乔妤卿目送那华贵的背影渐远,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遣退了漪罗守在外室。她独坐窗檐下,观望这居外并不美好的景色,渐渐凝成了狠色。可惜后宫之间从来只有算计,没有永远的同盟,无非是利用了谁爬得高位,再来个过河拆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