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武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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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三十七章 铁旗快剑

这两节诗经翻译成白话诗就是:

“白白的小马儿,吃我场上的青苗。拴起它拴起它啊,延长欢乐的今朝。那个人那个人

啊,曾在这儿和我欢乐逍遥。白白的小马儿,回到山谷去了。咀嚼着一捆青草。那人儿啊玉

一般美好。别忘了给我捎个信啊!别有疏远我的心啊!”

听这琴声歌意,岳素素竟是在深深的思念他,刘铭奇然叹道:“我那白马儿还在你家,

明朝还会咀嚼你门谕的青草。呀,我只怕不能再踏进你的家门了!”抬头凝望:玉字无尘,

银河泻影,月光如水,良夜迢迢,只是心上的人儿,却在可望不可即的梅花深处!

歌声袅袅,飘荡山巅水涯,刘铭奇一片茫然,也似随着那琴韵歌声,神飘意荡,岳素素

娇痴的情影泛上心头,苏增辉粗豪的笑声索回耳畔,“为了这两个人,我何惜再冒一次生

命的危险?”刘铭奇下了决心,终于又再上山峰去了。琴声划然而止,空山绝响,又复归于

静寂。刘铭奇心中一动,停下步来,只听得有极轻微的几下擦擦之声,直飘耳鼓,若非刘玄

机自小就练过收发暗器的上乘功夫,还真听不出来!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刘铭奇这时更听得

清楚了,来的不止一人,前面那个人的脚步声和后面那几个人的脚步声,相距约有数十丈之

遥,倏忽之间,就到了刘铭奇前面,当真是快到极点,竟然都是“踏雪无痕”的轻身功夫,

刘铭奇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躺在大树的背后。

只见前面那个黑衣汉子,一声长啸,暮然止步,冷然发话道:“石某顾念多年情份,诸

兄却何故穷追不舍?难道当真要追到岳家,迫小弟决裂么?”随即听得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喝

道:“石天铎你休要自恃武功,连少主的金牌也不放在眼内!你到岳家意欲何为?”

话声入耳,刘铭奇更是惊得呆了,想不到这个黑衣汉子竟然就是昔年名震天下、在武林

中声名仅次于彭和尚而在岳建勇之上的石天铎,自张立虎被管国千擒杀之后,彭和尚殉难,

石天铎不知所终,有人传说他保护张立虎的儿子逃到漠北,也不知是真是假,却不料会在这

个深夜,出现在贺兰山上,而且听来还是去找岳建勇!

刘铭奇大是疑惑,想这石天铎义胆忠心,当年曾舍了性命,在张上诚国破家亡之日,将

他的儿子抢救出来,石天铎的军中旧侣,亦即刘铭奇的师长叔伯辈,每一谈及,无不钦佩,

何以这个人却骂他自恃武功,连少主的金牌也不放在眼内?难道这个人口中的“少主”不是

炽炎(张立虎所建国号)的亡国太子么?

那破锣般的声音刚一入耳,人已到了跟前,刘铭奇在树后愉窥,但见追踪石天铎而来的

共有三人,个个装束古怪,一个道士,一个打扮得类似乡下老农,手长过膝,焦黄的脸上毫

无表情,还有一个却是作蒙古装束的武士,那破锣般的声音乃是道士所发。

这道士相貌好熟,但听得石天铎应道:“七修道兄,你若问小弟到岳家之意,先请问你

自己何以要追踪至此!”刘铭奇心头一震,果然是他!

这七修道人乃是当年张上诚所延聘的客卿,请来教大子张复初的剑术的,张立虎最尊崇

的客卿共有三人,乃是一僧一道一丐。“僧”是彭莹玉彭和尚,“丐”是北方的丐帮帮主毕

凌虚,“道”就是这位七修道长!当时武林咸尊彭和尚武功天下第一,至于石天铎、岳建勇

阳、毕凌虚、七修道人等人则各有专长,难于品定,固石、岳二人均是张立虎最亲近的武

士,与彭莹玉常在一起,所以又有人将石、岳二人与彭和尚并列,称为张立虎军中的“龙虎

凤”三杰。刘铭奇小时候曾见过七修道长一面,不过那时刘铭奇只有七岁,所以一时不能记

起。

月光之下,只见六修道人扬起一面金牌,叫道:“我是奉了少主之命追你回去!公义私

情,都不许你叛主求荣!”石天铎冷笑道:“我若要叛主求荣,也不必待今日了。想当年主

上兵败长江,我护送先太子单骑渡江,远逃异域,一路之上,连毙管国千手下的十八名武

士,我若想在管国千手下求取富贵,那锦衣卫总指挥的位子,也轮不到那个什么罗金峰来坐

啦!”

七修道人道:“我辈同受先帝厚恩,舍身报主,份所应当。你为先帝保存血脉,我自是

佩服得很。但大丈夫理当有始有终,你既放出先太子于前,何以又抛弃他的遗孤于后?何况

少主年青有为,正该你我戮力同心,助他复国!你私自逃走,还要到此地找岳建勇,请问你

怀的是什么心意?

刘铭奇这才知道他叔伯辈所遥奉的“太子”已客死异域,石天铎七修道人等口中所说的

“少主”已是张立虎的孙子了。心中想道:“管张二姓争夺江山,这风波已延至第三代了,

将来还不知何时了结?那岳建勇意欲卖友求荣,是不义之人。但他所说的为一家一姓争夺江

山殊属无谓的话,却也未尝没有道理。”一时思潮混乱,对自己卷入这漩涡之中,究竟是对

还是不对,也感到茫然了。

只听得石天铎沉声说道:“正因为少主年青有为,我才不愿你们将他毁了。想当年先太

子赐名少主,号为‘宗周’,乃是要他继承先帝,毋忘故国,可不是要他以瓦刺为宗,奉蛮

夷之君为主!”刘铭奇怔了一征,什么“瓦刺”?什么“蛮夷之君”?这是怎么回事?那时

“瓦刺”乃是蒙古地方的一个部落,尚未建成国家,这名字在中国一般人均不知晓。

七修道人“哼”了一声,尚未发话,石天铎又道:“我与建勇兄一别二十年,不知他心

意如何?但我总当尽力劝他,不让他也随你们同陷污淖!”那老汉蓦地一声喝道:“石天铎

你反了,私逃之罪已是不轻,你还想破坏我们的大事么?”那蒙古武士喝道:“还与他多说

什么?国主有命,此人若不就范,就将他毙了!”忽地抖起长鞭,刷的一鞭,便向石天铎拦

腰疾扫!

鞭风过处,树叶纷落,沙飞石走,“卡啦”一声,刘铭奇身侧的一棵大树,竞被长鞭扫

断了两枝粗如儿臂的树枝,劲力之大,实是惊人。石天铎叫道:“念在你处多年,也有主客

之谊,让你三鞭!”刷,刷,刷三鞭过处,石天铎在一团鞭影之下,蓦地一声长啸,一个

“燕子钻岳”,刷地凭空跳起两丈多高,凌空下击,那蒙古武士长鞭直抖,只听得“砰”的

一声,肩头已是中了一掌!石天铎以铁掌神笔,号称武林双绝,这一掌自是打得不轻,但蒙

古武士居然也挺得住,闷声不响的用个“怪蟒翻身”,连人带鞭急旋回来,朝着石天铎立身

之处又是猛的一鞭扫去!

这一鞭迅如骇电,间不容发,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霎那之间,但见石天铎疾的一塌身,长

鞭滴溜溜的,从他背上卷过,说时迟,那时快,石天铎趁着那蒙古武士劲道减弱,新力未发

之际,猛喝一声,一手扯过长鞭,那蒙古武士未及撤手,竟是连人带鞭,被他挥到空中,一

人扯着鞭的一端,但石天铎站在地上,蒙古武士身子悬空,无从着力,石天铎挥动长鞭,旋

风疾舞,那蒙古武士不敢舍鞭跳下,给他转得头晕眼花,大呼小叫!

七修道入叫道:“天铎,咱们寄居别人篱下,你岂可对瓦刺的巴图鲁(勇士封号)如此

无礼!”石天铎道:“好,我劝不来你们,你们也劝不回我,咱们各走各路,你们速离此

地,我就饶了这厮一命。”那状似乡农的老者喝道:“石天铎你自恃武功违抗主命,破坏复

国大计,侮辱居停主人,不管七修道兄如何,我先放你不过!”飞身一扑,双臂一伸,刘玄

机在树后偷瞧,也吓了一跳,这老者的双臂长异常,人,这还不算古怪,十只手指,竟如鸟

爪一般,指甲长达几寸,乌黑光亮,只见他声发人到,十指长甲,插到了石天铎的脑后!

石天铎“哼”了一声道:“蒲坚,多年手足,你忍心下得这个毒手,那可别怪小弟无礼

啦!”头也不回,“呼”的就是反手一掌,那蒲坚身法好快,十指一伸一缩,陡的避出了一

丈开外,叉再扑上,双臂箕张,十指**,真如一只大鸟一般。

“咕咚”一声,那蒙古武士跌倒地上,原来是石天铎要应付蒲坚的攻势,故此不得不把

那长鞭放开。那蒙古武士也真了得,身子悬空,被石天铎转了这许久,居然跌到地上,一个

“鲤鱼打挺”,便跳了起来,拾起长鞭,又向石天铎猛扫:石天铎双掌一分,左掌一招,顺

着鞭势,向上一拖,将长鞭引开,右掌一招“拘虎归山”,一粘一引,倏的化太“金鹏展

翅”,向外一推,又将蒲坚的攻势化解了。但见他形如虎扑,掌似奔雷,力敌两人,仍是攻

多守少。不过,他对蒲坚那十指长甲也似颇为顾忌,不敢让它沾身就用掌力震开,如此一

来,那蒙古武士的长鞭倒有了施展的机会,忽而卷地猛扫,忽而拦腰疾卷,抖起一团鞭影,

与蒲坚联手围攻,顿时间与石天铎打得个难分难解。

刘铭奇也曾从叔伯辈的口中听过蒲坚的名字,他是西凉的彝人,曾在西凉山中跟一个异

人学技,练成了五禽掌法,那十指长甲含有剧毒,若被他插入皮肉,十二个时辰之内,便要

血坏身亡,当年张立虎罗致了他,颇为重用。但因他武功不大正派,名头也远不如彭和尚石

天铎等人响亮,故此知道他的人不多。

那蒲坚自恃有独门绝技,在张立虎帐下之时,本来就对石天铎等人不大服气,而今撕开

了面,一动上手,存心较个强弱,招招狠毒,凌厉非常。但见石天铎在十爪扑击、长鞭飞舞

之下,丝毫不俱,掌力发出,隐隐有风雷之声,蒲坚要不是闪避得宜,好几次险些被他掌力

震倒,而且不论蒲坚身法如何怪异,迸招捷如鬼兢,石天铎却像周身长满眼睛,不论蒲坚从

那一方面突然扑来,他都能从容化解,不教蒲坚近身,蒲坚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暗暗

佩服,心中想道:“石天铎当年的名气仅次于彭和尚,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战到分际,只听得石天铎大喝一声,“呼”的一掌扫过,一棵松村应手而折,就在枝叶

飞舞,尘砂迷眼之际,猛的腾起一腿,将那个蒙古武士踢了一个斤斗,蒲坚急忙走避,石天

铎反掌一挥,掌锋搭上了蒲坚的肩头,蒲坚登对觉得有如烙过一般,火辣辣作痛,踉踉跄跄

的倒退了十余步,石天铎正想发话,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青光一闪,七修道人已拔出长

剑,挺身攻上,石天铎怆然说道,“七修道兄,你也来了么?”七修道人道:“事已如此,

我奉了少主的金牌,只有和你拼命了!”刷的一剑,连刺石天铎的七处大穴!

石天铎身形一矮,骈指一弹,倏的长身扑起,只听得“铮”的一声,七修遭人的长剑给

他弹开,再度扑上的蒲坚,也给他的掌力震退,石天铎这一招使得险极,连躲在大树背后偷

看的刘铭奇,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七修进人赞道:“好功夫,看剑!”剑柄一抖,登时卷起了一片寒光,剑花错落,恍如

黑夜繁星,千点万点,洒落下来!七修道人当年与彭和尚毕凌虚二人齐名,殊非幸至。适才

照面一招,虽然给石天铎信手化解,那只是双方初次试招之故,这一下他展出平生绝技,剑

法确是惊人,每一招都藏有七种不同的变化,他的道号就是因剑法而得名,这七修剑法据当

年彭和尚的谈论,虽及不上天雄派谢延峰的达摩剑法神妙,但奇诡之处,却有过之,除了谢

独逸之外,江猢上的剑客要数他第一了。

石天铎只凭一双肉掌,单是对付七修道人,已感有点吃力,何况还有一个身法怪异、捷

如鬼魅的蒲坚助攻,而那蒙玄武士,跌了一跤之后,他皮粗肉厚,没有摔坏,歇了一妥,抖

动长鞭,居然又扑了上来。石天铎在三个强敌围攻之下,陷于苦战,应付渐感艰难。刘铭奇

愉看这一场恶战,直铭惊心动魄,按说这几个人都是他父亲旧日的同僚,但他不们谁是谁

非,难于排解,也不敢出声呼唤。

猛听得石天铎一声长啸,凌空飞起,落下地时,手中已多了一支二尺来长的判官笔,叫

道:“七修道兄,你逼得小弟和你们拼了!”声音颇是苍凉,又带着几分激愤。

但见他“呼”的一掌,判官笔在掌底斜穿出来,七修道人,长剑一封,判官笔笔锋一

转,点到了蒲坚的眉心,蒲坚一声怪叫,倒退几步,那蒙古武士撞了上来,被他笔头一戮,

正中手腕,登时血流如注。石天铎只发一招,连袭三人,并伤了蒙古武士,看得刘铭奇既是

惊奇,又是佩服。七修道人见他掌笔兼施,更是全神应付,一柄长剑飘忽如风,指东打西,

指南打北,时而纵高,宛如鹰隼凌空,时而扑低,宛如蝶舞花影,攻如雷霆疾发,守如江海

凝光,端的是神妙无方,变化万状,难以恩议,,难以捉摸。

石天铎的“铁掌神笔”更是名不虚传,武林中凡用判官笔的人都是两支合使,一支拦击

敌人兵器,一支点打敌人穴道,石天铎却只用一支。但他的铁掌却胜于任何兵器,一把敌人

震歪,判官笔就立刻乘隙而进!本来精于用判官笔点穴的人,大都是因内力不强,所以才用

长舍短,在武功上比较而言,属于阴柔方面。但石天铎却是合阳刚阴柔而为一,掌力雄劲,

世罕其伦,点穴的手法,更是神出鬼没,以七修道人剑法的奇妙,又有两个好手助攻,竟然

亦是无奈他何,打了半个时辰,仍是难分难解!

激战中只听得一片断金碎玉之声,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刘铭奇幼习听风辨器之术,耳

朵审音极是灵敏,虽是一串连续不断的响声,他己听出那是双方的兵器相交,在霎那之间,

就碰击了七下!心中不骇禁然;七修道人的剑法在一招之间,能发出七种不同的变化,这武

功已是不可思议;而石天铎居然也在同一的时间内,连挡他的一招七式,而且听那剑笔碰击

的声音,似乎还是石天铎占了上风!

七修道人连发追魂夺命的连环三剑,瞬息之间,便是三招二十一式,都给石天铎的一支

神笔硬碰回去,心中暗暗叹服。只听得石天铎笑道:“七修道兄,还不让小弟走么?”七修

道人咬一咬牙,沉声喝道:“再接我这两招!”长剑一个盘旋,左右并发,左一招“龙门急

浪”,右一招“大漠飞砂”,这两招接连使用,乃是七修剑法中的杀手神招,两招一十四

式,连刺石天铎的十四道大穴!

石天铎叫道:“道兄如此相迫,我只有舍命陪君子了!”呼的一掌发出,判官笔往上一

封,掌风剑影之中,只听得叮叮当当一串连珠密响,七修道人飞身倒跃,俯首一望,长剑己

是崩了一处缺口,七修道人正想发话,猛听得蒲坚一声狞笑,长臂一伸,声如裂帛,原来他

趁着石夭锋全神抵御七修道人这两招杀手之际,猝然偷袭,左手五指长甲,已划破了石天铎

肩头的衣服!

蒲坚大喜叫道:“石天铎,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了。七修道兄,并肩子再上,将他

宰了!”七修道人声音嘶哑,长剑一收,叫道:“咱们在武林中总算是一号人物,如此胜

他,虽胜不武,蒲坚老弟,走吧!”话犹来了,猛听得石天铎一声长啸,那啸声穿岳裂石,

显出了极其深厚的内功,何尝有半点受伤的迹象,蒲坚刚刚扑上,听这啸声,大惊失色,只

听得石大译大笑说道:“你那毒爪如何伤得了我!”反手一掌,“澎”的一声,将蒲坚打出

了三丈开外,那蒙古武士不知死活,正在此际,霍地一鞭扫来,石天铎叫道:“念在旧日同

僚情份,我放蒲坚回去。这厮可不许走啦:“话未说完,但见蒙古武士那条长鞭给他劈手夺

过,接着寒光一闪,“波”的一声,判官笔往前一送直插入了那蒙古武士的胸膛!

七修道人大叫道:“罢了,罢了!你杀了此人,少主心意更难挽回,咱们兄弟之情,今

日断绝!”背起蒲坚,如飞下山。石天铎叹了一口长气,黯然自语:“事已如此,夫复何

言,也只好各行其是了!”

恶战收场,荒山又归静寂。刘铭奇一颗心兀是跳个不休。月光下只见石天释凝望山头,

轻轻说道:“谁想得到我这一生还会走进岳家,呀,我去呢,还是不去?”刘铭奇听了,大

为奇怪。心中想道:“适才他舍死忘生,不许别人阻拦,如今强敌已退,何故他又踌躇?”

刘铭奇在繁枝密叶中偷瞧出来,但见石天铎神色奇异,好象十分颓丧,竟是没有丝毫胜

利的喜悦。月色如银,他在月光下迎风呆立,好半晌不言不动,宛如一尊大理石的雕像。刘

铭奇不禁暗暗打了一个寒战,但觉石大锋此际的神情,比适才恶战之时,更为可怕!

过了半晌,只听得石天铎又是一声长叹,轻声念道:“廿年湖海飘蓬后,冷落梅花北国

春”摸出一宗物事,迎风一展,刘铭奇依稀看出,那是一个绣荷包,只听得石天铎又继续念

道:“荷包空绣鸳鸯字,绿叶成阴对旧人!”刘铭奇心头一震,然不解诗中之意,听来却是

隐有无限幽情。难道这位适才还是那等豪气雄风、名震天下的大侠,却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哀

伤?

月光下只见石天铎将荷包藏起,自言自语道:“世事沧桑,岳烟过眼,还想这些前日往

事做甚?”身形一晃,倾刻之间,没了踪迹,也不知他是上岳家还是往回头路?

刘铭奇从树后走出,月亮已过中天。除了那个已断了气的蒙古武士外,极目四望,青无

人影,静得怕人。刘铭奇又想起了岳素素来,这个时份,想来她早已睡了。她可知这山下曾

有一场恶战?这时刘铭奇的心中,除了想去偷会岳素素,暗探苏增辉之外,还充满了好奇

的心情,明知危机四伏,也想去看石天铎是否前往岳家,而他找岳建勇又是为了何事?

不消半个时辰,刘铭奇又到了岳家门外,听了一听,里面毫无声息,岳建勇似乎还没有

回来。刘铭奇略一畴躇,暮地把心一横,脚尖点地,使个“一鹤冰天”之势,飞越过那片短

墙。

庭院里梅枝掩月,花香袭人,还是昨晚的情景,只是不见昨晚的人。刘铭奇心头怅惆,

他乘着一股傻劲而来,这时却没了主意,想道:难道我在这样的深夜,直闯人家的闺阁么?

呀,素素呀素素,但愿神仙能够托梦给你,叫你知道我来。胡思乱想,自己也不禁哑然失

笑,想那天上纵有神仙也未必能知悉他的心事。

忽听得一声轻轻的叹息,远远飘来,幽怨凄凉,有如深宵鬼哭,令人不寒而栗,这不像

是岳素素,也不像是石天铎。刘铭奇急忙躲入书房,还未藏好,只见琉璃窗外人影一闽,一

个人从东面的短垣飞身而入,东面短垣乃是接连内进上房的。这人显然是在岳家里边出来而

不是从外间偷入的了。刘铭奇怔了一怔,贴着窗格,定睛看时吓得呆了!

只见那棵老梅树下,立着一个长发披肩、面容苍白的中年妇人,侧着半身,凝眸对月,

那神气似是一个失宠的少妇,更似一个含恨的幽灵。再看清楚时,只见她的商容轮廓,竟是

有几分与岳素素相似,想来除掉是岳建勇的夫人,不可能是旁人了!

刘铭奇打了一个寒战,但觉有无数疑团,盘塞胸中,百思莫解。岳建勇的夫人在自己的

家中,为何要这样偷偷摸摸的逾垣而入?那里像是一家的主妇,倒像是江湖上深宵探秘的夜

行人了。更奇怪的是:在岳建勇父女的口中,她乃是一个长年卧病的妇人,连大门也懒得出

的,然而她却在这个夜深入静的时候出来,难道只是为了观花赏月?而且看她逾垣而入的矫

捷身手,又那有半点病容?

倏然间但见有几朵梅花飘落,一条人影从树上跃下,端的似一叶飘堕,落处无声,连刘

铭奇也听不出他是何时进来的。这人是石天铎。

岳夫人轻轻说道:“天铎,果然是你?”石天铎道:“宝珠,你在这里等我?”虽然尽

量压低声音,还是掩不住那心中的激动之情。岳夫人道:“嗯,我听到山下打斗的声息,能

击败七修道人那一招七式剑法的,当今之世,除了建勇和你,恐怕也不会有第三个人了。”

刘铭奇吃了一惊:这岳夫人真好耳力,远远的听兵刃碰击之声,就分辨得出是什么高手,听

得出谁胜谁败,这份功夫比自己的“听风辨器”之术,高明得不可以道里计了。

石天铎怆然一笑道:“多承夸赞。嗯,原来建勇兄不在家中。”岳夫人道:“你没有碰

见他?”石天铎道:“我正是要来找他。我猜,若是他在家中,他也早该听山是我来啦。”

岳夫人道:“他午夜时份,就下山去了。什么事情,连我也没有告诉。我还以为他是知道你

上山,下去迎接呢。”石天铎迟疑半晌,苦笑说道:“建勇兄既然不在,我不便在此久留,

还是明日再来拜访吧。”话是说了,但却没有移动脚步。

岳夫人忽地叹了口气,道:“既然来了,何必就走?咱们也都老啦,难道还用避嫌。你

这一走,只怕这一生再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啦!”声音微细,低了头不敢和石天铎的眼光相

触,好像不是对他说话,而是自言自语一般。

石天铎心情激荡,不自禁的迈前一步,尖声叫道:“宝珠,你——”岳夫人轻轻一

“嘘”,道:“小声点儿,别惊醒了素素!”石天铎面上一红,退回原处,倚着梅树道:

“素素?”岳夫人道:“素素是我的女儿,今年十八岁啦。”石天铎渭然叹道:“十八年

啦,呀,日子过得真快,咱们的子女也都长大啦!”岳夫人道:“你是几时结婚的?尊夫人

何以不来?”石天铃道:“我听到你和建勇兄的喜讯,那时我正在蒙古,病了一场。病中多

得她服侍,我本来无此念头,但想到流亡在外,总得为祖宗留下一点血脉,第二年也就马马

虎虎的结了婚啦,内子不懂武功,我在逃出瓦刺之前,已将她们母子送回山西原籍了。嗯,

宝珠,你不怪我?”岳夫人道:“我怎能怪你。那么令郎也长大啦?”刘铭奇无意中偷听了

他们的谈话,听是闲话家常,却分明藏有无限隐情!

疑团塞胸,越发重了。刘铭奇心中想道:“这岳夫人乃是女中豪杰,当年若不是她心中

情愿的话,谁能逼得她嫁岳建勇?既已嫁了,又何以好似对石天铎若有情愫?”想起这两位

并驾齐名一时瑜亮的武林高手,其间却有这么一段不可告人的隐秘,不知岳建勇可否知道他

的妻子心中另有情人?但觉这里面包含着极大的危机,刘铭奇禁不住为他们担心,忘记了自

己也是置身子极危险之地。

只听得石天铎说道:“我那个孩子今年也有十六岁啦,名叫石英,脾气暴燥得很,时常

给我惹事,他的小友们叫他做轰天雷。”岳夫人笑道:“我的素素倒还文静,只是有时也会

淘气。性情却是出她父亲,想了就做,纵然错了,亦不反悔。”石大锋道:“嗯,你比我有

福气得多。丈夫英雄,女儿贤淑,这里又布置得神仙洞府一般,名山胜景,合藉双修,人生

至此,夫复何求。我来了这一趟,也放了心了。”一抬头,但见岳夫人笑容未敛,眼角却已

挂着晶莹的泪珠。

石天铎吃了一惊,道:“建勇兄难道对你不好?”岳夫人抽咽说道:“好,太好了,天

天迫我吃药。”石天铎奇道:“迫你吃药?你什么病?”岳夫人道:“我嫁他之后,头几年

还好,这十几年来,心痛时发时止,没有一个人可与谈说,外间春去春来,花开花落,我都

无心顾问。今年还是我第一次出这庭院来呢!”石天铎呆了半晌道:“却是为何?”岳夫人

道:“呀,我后来才知道建勇并不是真的为了欢喜我才娶我的。”石天铎道:“是不是你大

多疑了?”岳夫人道:“他,他,他这十多年来一直思念他的前妻。他前妻的小名中有一个

梅字,这满院梅花,就是他为了忆念前妻而栽植的。”石天铎道:“建勇的前妻在长江战死

也有二十年啦,这么说来,我倒钦敬建勇了。”岳夫人道:“怎么?”石天铎强笑道:“若

是他思念别人,就难怪你气恼。他思念前妻,岂不正足见他用情专一,生死不渝?还将旧时

意,怜取眼前人。续弦的男子,若很快就将前妻忘了,对后妻的情爱也未必能够保持。”这

话当然是石天铎有意慰解她的。但听来却也有几分道理。

想不到岳夫人的泪珠越滴越多,石天铎道:“我不会说话,说错了你别见怪。”岳夫人

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娶我?”石天铎道:“你的武功人品,才貌风华,自是巾帼中的无双

国士。建勇兄在他前妻还在的时候,谈起你时,也是佩服得很的!”岳夫人冷笑道:“他那

里是为了对我欣悦,是为了我父亲那本剑谱娶我的。”石天铎“啊”了一声,不敢答话,只

听得岳夫人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爹爹寻回了天雄派久已失传的达摩古谱,还未练成,就被

他偷走了。我不恼他思念前妻,也要恼他使我父女分离,永远不能见他!哼,他这人自私得

很,为了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剑客,令我受了多少折磨!”

岳夫人的说话其实也还有遮瞒,不错岳建勇是处心积虑想得他岳父那本剑谱,但却是岳

夫人亲自偷的。那时正是新婚之后不久,她深爱着丈夫,丈夫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那里

会想到后来的变故。

原来在二十年前的时候,谢宝珠正待字闺中,石天铎和岳建勇都是她父亲的晚辈,时常

来往,她父亲对石岳二人都是一样着重,但岳建勇已有妻子,石夭择尚未娶妻,谢宝珠倒是

和石天铎在一起的时候还多。后来岳建勇的妻子战死长江,岳建勇到谢家更勤了,岳建勇是

有过妻子的人,自然更懂得对女人温柔体贴,加以他相貌出众,潇洒不群,温文儒雅,能武

能文,不单谢延峰看上了他,也渐渐获得了谢宝珠的欢心。终于谢宝珠将石天铎丢于身后,

下嫁了岳建勇。

谢宝珠帮岳建勇偷了剑谱之后,同逃到贺兰山中。初时她陶醉在新婚的甜蜜中还不觉得

什么,渐渐就想起了家来,随着岁月的消逝,又发觉了丈夫对他的温柔贴体渐渐消褪,像是

做作出来似的,而他对前妻的忆念日益加深,更令谢宝珠感到伤心,感到不值,于是便不时

的想起石夭择来,感到石天铎当年对她的挚爱真情,实是远在岳建勇之上。

石天铎那里知道岳夫人这番感情的变化,听了她的倾诉,只当岳夫人自始至终爱的是

他,只因为自己奉少主逃亡塞外,这才和岳建勇结婚的,心中大是激动。只听得岳夫人硬咽

说道:“我父亲失了剑谱,家丑不便外扬,一直没有发作,可是自此便与我断了父女之情,

他后来也知道了我们隐居之处,从没派人探问。他只有我这个独生女儿,而我却不念养育之

恩,帮助外姓偷了他传派之宝的剑谱,想是他为了此事伤心之极,没两年便去世了。可怜我

们父女竞没能再见一面!现在继承我父亲掌门人之位的堂兄也死了,我才第一次见到从外家

来的人。”

刘铭奇偷听至此,心头砰然震动,知道她说的是谢一粟派来的苏增辉,苏增辉究竟

如何了呢?不想岳夫人接下去却并不说苏增辉,轻轻的叹了口气,自怨自艾的说道:“经

过了十八年,建勇的剑法早已练成,这本剑谱他还是不愿交还,他只顾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剑

客,从来不为我想,只怕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能为家人所谅了:呀!是我做错了事,这十八

年来的心头隐痛,连倾吐的人也找不到,他天天迫我吃药,我这心病岂是药所能医?其实他

迫我吃药只怕也是做给女儿看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前妻,还当我不知道!”

岳夫人的满腔幽怨发泄出来,听得石天铎心痛如割,忽地扑上前道:“宝珠,宝珠!”

岳夫人面色一变,推开他的手道:“天铎,你快走吧!建勇若是回来,瞧见咱们这个样子,

只怕他会把你杀死!”

石天铎微“嚏”一声,又退回了原处,但仍然不走,岳夫人道:“你虽然并不怕他,

但,但……”想说:“但伤了你们任何一人,我都要终生难受。”话到口边,却没有说出

口。

石天铎道:“见到了你的一面,我本该心满意足,就此走开,但我不能走,我一定要见

建勇。”岳夫人道:“啊,你真是为了找建勇来的?”石夭择道:“嗯,为了找你,也为了

找建勇。”掏出了那个绣荷包,叹口气轻轻说道:“以往的事不必再提啦,这个给回你。人

生不如意事常**,何况建勇兄文才武略,都冠绝当今,你就包含他一点吧。”

岳夫人接过荷包,怔了一怔,泪珠儿又禁不祝俊饱籁而落,想道:“若得建勇似你一样

体贴宽容,我又何至于寂寞自苦。”石天铎叫她不要再想往事,但前尘往事,却偏偏涌到心

头。

歇了一会,只听得石天铎缓缓说道:“我与建勇兄也是十八年没有见面了,不知他心意

如何,但总得见他一面。”岳夫人道:“是啊,我还没有问你十八年来的经过。”

石天铎道,“你不问我也要对你说。那一年先帝在长江战败,被掳身亡。我奉先太子逃

到蒙古,幸得有一个大部落的酋长收容,这个部落叫做鞑袒,酋长阿鲁台颇有雄图,收容了

我们这班人替他出力,不到十年,他就吞并了周围的部落,建国号瓦刺。三年前阿鲁台死

了,由他的儿子脱脱不花继位,脱脱不花年轻,他的叔父脱欢自封太师,为他监国。脱欢和

脱脱不花都是雄才大略、不可一世的人物,几年来整军经武,日趋强大,看来统一蒙古,只

在指顾之间。”

岳夫人道:“蒙古隔得这么远,他们之间的部落吞并,我无心细听,时间无多,你说说

你们的事。”

石天铎道:“蒙古虽然隔得远,只怕脱欢统一之后,就要和咱们汉人个个有关。好,我

就说我今晚为何而来。”

“先太子到了蒙古之后,生下一个儿子,叫做张宗周,今年也有十七岁了,正好与脱脱

不花大可汗同年。

“先太子客死异域,我们便奉宗周做幼主,幼主聪明绝顶,而且具有雄心大志,更胜先

人,我们齐心辅助他,文学武功,了教便会,我私自庆幸,先帝总算有了后人,将来复国有

望。”

“不想幼主太聪明了,复国心切,我担心他只怕会误入歧途,那脱脱不花年纪虽轻,雄

心极大。他便和幼主深相结纳,允许统一蒙古之后,替他复国。其实却是培植力量,压低他

叔父的气焰。同时想统一蒙古之后,再问鼎中原。我默察形势,深感危机严重,古往今来,

从来没有借外国之兵,可成帝业的。纵许成了,也不过是儿皇帝而已。可叹我的旧日同僚,

却无一眼光远大之人,反而人人称庆,与幼主同一心意,梦想将来能借瓦刺之力,再与管国千争夺江山!”

刘铭奇暗中偷听,吃惊非小,想道:“张宗周如果真的借了外兵,打回中原,这岂不是

开门纳虎,只怕复国不成,中华的锦绣河山先自断送了!呀,我的叔伯师长辈,二十年来,

一直怀着孤臣孽子之心,想替炽炎再打天下,若是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如何?”

只听得石天铎叹了口气,往下说道:“幼主的心意无可挽回,他己发下了先帝的金牌,

交给了七修道人,派他与蒲坚潜回中国,召集先帝旧部,都到瓦刺去共图大事。第一个要宣

召的便是岳建勇兄!这事情关系重大,我此来便是想劝阻建勇兄,并请他迅即转告国中旧

友,共谋对策。不知建勇兄这些年来景况如何?打算怎样?”

岳夫人道:“建勇这十多年来隐居此山,与旧日朋友都已断绝了来往。不过,他看来虽

似不问世事,其实他的剑术练成之后,却无时不想再度出山,要武林承认他天下第一剑客的

称号。只因我的堂兄还在,他有所顾虑,故此迟迟未动。如今我的父兄相继去世,他再度出

山,将是旦夕之事了。”石天铎道:“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建勇兄练成达摩剑术,欲为世

所知,这也是人情之常。建勇兄有意出山,那是最好不过。”岳夫人道:“他志不在小。只

怕他既不会接幼主的金牌前往瓦刺,也不会依你之劝,替你送信给老朋友们。”石天铎道:

“这却是为何?”岳夫人道:“管国千的锦衣卫总指挥,京都第一高手罗金峰前几日曾到过

此间与他商谈。”石天铎诧道:“有这等事?”岳夫人道:“我隐隐闻知,他将接受管国千

的礼聘,劝先帝的旧部降顺新朝。”石天铎道:“那班人忠心耿耿,只怕他要白费心机。”

岳夫人道:“若然不肯降顺,罗金峰就要按址搜捕了。”石天铎怔了一怔,失声叫道:“这

岂不是卖友求荣?”岳夫人道:“建勇和我也不肯说心腹话,我侧闻这个消息,那是素素听

来的。我探问他,他却不露半句口风,这几日来但见他好似心事重重的样子,连我也不知他

心中的真意。”

石天铎道:“但愿建勇兄不要上钩才好。也望你劝一劝他。”岳夫人苦笑道:“我与他

虽是夫妻,实同陌路,这些年来,彼此都是敷衍着过日子罢了。”石天铎心中凄恻,轻声叫

道:“宝珠,你——”岳夫人忽地抬起头道:“建勇今晚只怕不回来了,现在已是四更时

份,素素每晚五更要起身练剑,再接着做黎明的早课,你,你还是走吧,明天再来。”

石天铎依依不舍,走了两步,忽似想起一事,口头问道:“宝珠,你有没有见过一幅长

江秋月的图画?”岳夫人道:“你问这幅画做什么?这幅画就在这间书房里面。”石天铎

道:“是么?许,待我进去看看。”岳夫人大为奇怪,只好跟着他走进书房。

刘铭奇急忙闪入书橱后面,只听得石天铎沉声说道:“谁在这书房里面?”刘铭奇这一

惊非同小可,正待挺身而出,却听得岳夫人笑道:“书房里那会有人,建勇就是回来,也不

会藏在书房里偷听咱们说话。”石天铎道:“我好像听到什么声息。”岳夫人道:“也许是

觅食的鼠儿。”刘铭奇从窗边闪人书橱背后,不过是几步之隔,他移动脚步,又是轻到了极

点,石天铎虽然心有所疑,听岳夫人一说,也就不再言语,“碰”的一声,燃了火石,点着

了案头的烛台。

刘铭奇方自松了口气,忽听得岳夫人微笑说道:“这书房前两天倒有人住过。”石天铎

道:“谁?”岳夫人道:“是素素救回来的一个小伙子;听说他的父亲也是你们昔日的同僚

呢。他不知何故,被人所伤,素素将她父亲最珍惜的小还丹也给他吃了;这小子胆大包天,

竟想行刺建勇,建勇回来就将他撵走了。可惜我没有见过他,素素对他好似颇为思念,在我

面前就夸赞过他,说他温文儒雅,武功又好得出奇,连建勇也称道他的剑法呀,素素这孩子

毫无机心,对陌生人也这样好法。你瞧,她的剑还挂在这里,当时若是那小伙子偷去了,她

父亲才不肯轻饶呢!”石天铎笑道:“那么倒是素素大有眼光,若然那小伙子不是正人君

子,她焉肯将他款待?”刘铭奇从岳夫人的话中,证实了紊素偷是对他思念,心中甜畅之

极。

岳夫人正想说话,见石天铎凝神看画,神情有异,奇而问道:“怎么,这幅画还有什么

古怪不成?”石天铎忽地叫道:“对了,正是这一幅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是先

帝在殉国的前夕叫人画的。画中所藏的秘密,只有我与建勇知道。听你的口气,似乎他还没

有对你说过。”

岳夫人道:“许多事情建勇都瞒着我,岂止只此一桩。”石天铎道:“二十年前在长江

决战的前夕,先帝自知不免,将所积聚的珍宝全都藏在苏州一个隐僻的地方,珍宝也还罢

了,还有彭和尚所绘的一幅军用的天下详图,谁得此图,便可图王霸之业。珍宝地图的藏

处,便在这画上做下了记号。”岳夫人“啊”了一声,想不到他们亡国君臣,在兵败前夕,

还是这样深谋远虑。石天铎续道:“当时先帝本来要我带这幅画走,建勇兄说:你奉太子逃

亡,责任重大,保全此画,还是让我分劳吧。幼主此次宣召建勇,固然为了他这个人材,但

这幅画想来也是一因。”

岳夫人道:“我看建勇多半不会前往瓦刺,这幅画,这幅画……”石天铎立即想到:岳

建勇若真的接受了管国千的礼聘,这幅画就是一份无可比拟的贡礼!不禁呆了。岳夫人吁了

口气,道:“我看建勇既不会去瓦刺,也不会听你的策划了,这幅画你带走了吧。”话未说

完,忽听得“嘿”的一声冷笑,两人回头一望,却见岳建勇已站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