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患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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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伤心之泪

我心随着身姿成长变得柔软,恍似春水。

柔软中琴声陡然拔节,梦境飞快的转换。

我被绑缚到一个高台的十字架,依旧是亭亭的女子之身,之身后却拖了一条长长的狐尾

许许多多的人在台下围观,对着我身后的白尾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世荣坐在高台一侧监斩,面如死灰。

而我最爱的师傅穿袭白色僧衣,手中持一把加持了他法力的长剑毫不犹豫的刺入我的心脏。

剑尖微晃,轻易的便我心剜出。

没人知道我有多痛,我想狠狠的流泪,可总有一个声音不断不断的盘旋: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给他看。

我不知这一切是缘何而起呀!也不知这究竟是不是梦境,若是梦境,心不会这般的疼,若是真实呀,师傅怎会这般狠毒!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在他手中一点点枯萎,痛。

我想摆脱这一切,可我醒不来呀!只能这般忍受煎熬,为什么!

煎熬中琴声愈加悲伤,那悲伤如海河般浩瀚,随后风浪渐起,骤雨疾打,琴弦悲壮的争鸣一声,竟生生断裂!

那一霎我终于清醒,无数回忆纷沓而至。

他残忍的剜出我的心,又轻易将我微弱的元神捉住,飘然的御风离去。

原来,原来,原来我从不是师傅捡来的弃婴更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我痛苦的闭眼,我不过一个死在他剑下的妖孽呀!他将我视作蝼蚁视作猫狗!

泪水磅礴如雨,心一寸寸被痛苦吞噬,又一寸寸碎裂。

我疯魔一般将手插进胸膛,掏出无数琉璃的碎片。

泪更汹涌,原来,原来,原来是这样。

我终于能在泪水中笑出,如当日被他长剑剜进心尖时一般笑出。

我微笑着将盛载我眼泪的琉璃碎片递到他眼前:“瞧,你要的无心之魂的伤心之泪。”

他轻轻抬手覆到我的胸口,胸口白衣已被刺目的鲜血染红。

我知他在为我止血,我

知他在为我疗伤。我望他微笑:“你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我是不是还有继续利用的价值”

他无声的流泪,悲怆的让人绝望。

那绝望已无法打动我分毫,我不过一只没有心的妖怪,只抬腕细细审视自己的皮肉,轻声低喃:“你以琉璃为我做心,又是以什么做出这般完美的皮肉与骨血呢?我现在又算是什么呢?你养得药引?你又算是什么呢?和尚还是炼器的妖怪?”

他神色哀痛,原本清澈又透亮的眸子因盈泪而变得模糊,他以卑微到近乎乞讨的声音,低哑道:“小九,原谅我。”

我缓缓拿下他覆在我胸口的手,轻声唤他:“师傅。”

他眸间闪出一丝希冀的光芒。

我将手放到他的胸口:“师傅知不知道没有心是个什么滋味?”

他眸中的光芒逐渐暗淡。

我望他缓缓开口:“没有心便不会再疼,是一种很美妙的滋味呢。”

他又一次卑微到如同乞讨的唤我:“小九,原谅我。当日我亦是情非得已,狠心动手只是为了能留你元神,若非如此,你必已是魂飞魄散。”

我抬眼望他轻笑:“这么说来,侩子手反倒成了大恩人!”

他默然垂首,又低喃一句:“小九,原谅我。”

他声音悲凉又绝望。呵,他该也知这话有多么苍白又多么荒唐!

我忽然觉得疲累,那些曾经深刻的爱恋与仇恨都飘渺的如同隔世。

轻声开口:“我原谅你。”

他恍惚了一下,随后又欢喜的无措:“小九,师傅会带你去雪域,我们永远生活在那里。”

呵,雪域,师傅。我轻轻笑:“我原谅你,只是不想再爱也不想再恨。我很累无心,我不想再被你利用再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转身,试探的捏个决,竟是还能施展出法术,唤出阵轻风,毫不留恋的离去。

别了,别了。再不会有谁出现在我的世界。

我寻到一处山脚的石洞,钻进洞中蜷缩成一团,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沉睡

,也许会沉睡几百年,沉睡到几千岁,我想,我会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老死,老死后变化成尘埃,没有心事没有感知。

只偶尔在风起时,翩翩的飞扬一下,复又落地。

佛患相思4(7号)

我想我一定沉睡了千年,因醒来时觉这世界苍老又凄凉。

可探臂伸腰之时,却又发现皮肉依旧稚嫩,身姿依旧短小。

捏诀变化出面铜镜,镜中女子唇红齿白,粉团般的小脸显示着还未长成,只眼神沧桑又淡漠,仿佛已经历过海枯石烂,看尽了天地改色。

仔细将镜中的自己打量一遍又一遍,总觉陌生。

我不知道我的皮肉与骨血是从何而来,也记不起自己究竟是谁。

也许我是一只拖着长尾的白狐,可我试探无数次,都无法现出狐形。

也许我不过是只被人捡到养大的孤女,可我无心而活,尚存微弱的妖力。

每每回忆到那只疯狂爱过又疯狂恨过的狐狸,都觉遥远无比。

而那个每日喊着师傅撒娇使性的女娃,更是距我十万里路,八千层云。

我想,我把自己弄丢了,只是不知丢在了哪,怎样寻回。

我甚至忘了自己今年几岁,只恍惚记得被人剜心之前活了两百多个年头。

被人装了琉璃心养起以后,活了十三年半。

茫然的出了石洞,却见洞外立着一个低矮的茅屋,隐约可见茅屋中一抹修长的人形。我低笑一声,亲切又快活的冲那人喊:“我睡的久了,竟不知搬来个新邻居!”

那抹修长的身影稍怔一下,又猛的转身,诧异又惊喜的回望我:“小九醒了?”

我迟疑一下,又换了笑颜:“长风,好久不见。”

他笑意盈盈的走近挽了我的手:“小九,你睡了四年呢,若不是我一直守着,你怕早让虎妖捉去吃了。”

长风一袭话说的甚是平缓,仿佛自家哥哥守了年幼的小妹一般自然。我晃晃神,记忆中却总浮现我将他陷入绝地,他又将我陷入绝地的场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