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的沙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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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定格的风景

我一个人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想了许多,想到可怜的表妹以后咋办,如果离婚,工作不好找,嫁人不好嫁,如果不离,跟着陶松良又怎么叫人放心;想到陶松良好不容易由战士转为志愿兵,又好不容易由志愿兵转为干部,他却不好好珍惜,似乎转了干就前途一片光明,从此高枕无忧,也因此忘乎所以起来;还想到陶松良的父母,他们也一定和我的父母一样望子成龙,却不料陶松良成了一条虫__想到陶松良那一副软骨头的样子,我就感到愤怒:怎么叫你说什么就说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撤职要处分随便,要叫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样的话,这比当众给我两耳光更让人难以接受,何况,纪律处分条例上并没有这一条__想到这里我恍然大悟:陶松良可能以为这样说了之后就不用再接受更严重的处分了……

想得更多的是我经历的两任团长和政委。刚提干的时候,因为十几公斤皮芽子的事开罪了刘团长,但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竟意外得到万政委的庇护,那时不明所以,现在才在郑团长和姚政委身上找到了答案,明白他们的脸色为什么**晴不定了。

冷不防,万正勋从我背后重重拍了我一下,说:“哥们,咋喽?叫你几声都不答应?”

我这才啊了一声问:“啊,有啥事吗?”

“我给你说,昨天下午我老婆在街上见到一个人”万正勋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见到就见到嘛,到处都是人”我不以为然地说道。

“但是这个人跟别个不一样哦?”他仍在卖关子。

“管他呢,不一样就不一样,关我球事”我气冲冲地边说边往家走。

万正勋没料会碰一鼻子灰:“是小裴啊”万正勋见我要走,才在我身后大声喊道。可以说,我和小裴之间的前后经过,除了薛宏之外就数万正勋最了解了,他知道,其实我的心里一直就没有忘记过小裴。

果然,我听到小裴两个字就站在原地不动了,连忙转过身去问万正勋:“小裴?你老婆在哪儿见到她的?”

“在街上啊,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吗?我老婆说她穿得珠光宝气的,好象发了的样子,你就不想看看她现在是啥样了?”万正勋说。

我立即兴冲冲地往街上走。

尽管与小裴相处了两年多时间,但除了抱过她,亲过她以外,两人就再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了。或许,如果不是她的妈妈严加防范,我可能也早就向曾江锋学习,那么,我现在的妻子就有可能是小裴而非袁琴了。

一想到那个黑脸老太婆,我就在心里恨恨地诅咒她,但是对小裴的父亲、那个和善的老头,我又有种特别的好感。有次我因为与袁琴闹别扭,自己独自一个人去饭馆里喝酒,正喝着,瞧见小裴父亲在街上溜达,我出去叫上老头,又重新要了几个菜。

老头几杯酒下肚话就多起来了,还像以前我去他家的时候一样与我拉起了家常。说水泥厂旁边太吵了,他们现在已经把家搬到城墙跟前来了;又说,老大现在是副局长了,有啥事你可以去找他。

“大丫头和你没谈成,结果,三丫头还是找了个军人,我是军人,我就特别喜欢当兵的”他说。

我知道,小裴的三妹大学毕竟之后在哈州市一所中学当老师,爱人是团里的作训参谋,结婚之后参谋调到师里去了,我去师里办事偶尔也会遇到三妹,三妹仍然亲切地叫我小闻哥。

“大伯,你现在还经常去抓鱼不?”

我问。

他说:“去啊,咋不去?前几天我去草湖里一次就逮了十几斤鲫鱼”他露出兴奋的表情,但随即便落寞地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才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几个丫头都出嫁了,老大老二又很少回家,老三要放假的时候才回来住几天,不去抓鱼又做啥?”

我几次话到嘴边想问问小裴现在怎么样了,可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老头关切地讯问我目前的情况,言语中,听得出老头也很为我没有成为他的女婿而惋惜。

我一边走,一边又回忆起小裴的靓丽身影,但是,就在快要走到小商店门口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难道自己就这样去见小裴吗?见了面又说些什么?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难不成还再回到从前,重新再来一次?或者说小裴给我个机会,就像和小林一样,让两个人都不再有什么遗憾?忽而又想,说不定小裴还一直记恨着自己,连见都不想见我呢。想到这里,我拐朝小商店方向走去。

袁琴正站在商店的窗口前,见我,她说道:“刚才有个女的来找你,我一猜她就是裴小梅。”

我假装不经意地说道:“你又没见过,你咋知道是她呢?”实际上我也认为肯定就是。

袁琴哼了一声,反问道:“在八里庄,难道除了她你还认识其他女的?”

“她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带没带小孩?”我急切地问道。

袁琴见我这副神情,没好气地说道:“不晓得,没看见”“她问你在不在,我说你上边防去了”接着又好像有点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我没再问什么,默默转身朝自家屋子走去。我猜想小裴是回娘家过年,顺便到部队来看看我,但是猜不透小裴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看我的?是她现在过得很好,故意要在我面前显摆显摆,气气我?还是因为她和我一样始终无法忘记对方?要不就是什么也不为,纯粹就只是看一看?如果是第一种和第三种可能的话,那我心里还会好受些,而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我的心里就永远也不会安宁了。

我很不甘心,又去找万正勋,想让他帮忙想想办法让我见一见小裴,万正勋哈哈笑着说道:“那年你和她分手叫我去给你递纸条子,现在又叫我去找她,我他妈成你们的啥子人了?”

我只得涎着脸央求他:“哥们,求你了嘛。”

万正勋仍是不答应:“不干,你老婆要知道了不把我骂死才怪。”

“那要不叫你老婆去找一下小裴,行不?”我继续央求道。

“她?她才更不会去呢,再说,我老婆与小裴又不太熟悉。”

见我很失落的样子,万正勋安慰道:“小裴既然来见你没有见到,她肯定还会再来的,你就放心吧”我想想也有道理,说不定她真还会再来呢,又一想她如果再向袁琴打听,袁琴还是给她说自己不在怎么办?她又不知道袁琴就是我的老婆。

就这样患得患失地过了几天。

我正在菜里忙碌,万正勋特地跑来告诉我:我老婆不知从哪儿听说,小裴已经回南疆去了。

我当下就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许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小裴了。失落、悔恨、懊恼,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我对袁琴充满了怨恨:你好歹让我见见她,让我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也好嘛。可是,我也很清楚,袁琴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凭一个女人的本能在保护自己而已,我甚至有点庆幸,没有见到小裴,那么,小裴在我心中的形像就永远都青春

靓丽。就如郑上芸,如果没有在范正怀家再次见到她,那么,在我的记忆里郑小芸就永远都是一副朴实、温柔、文静的样子。

还没等我从未见到小裴的懊恼中缓过神来,身边杂七杂八的事情便接踵而至,养殖场要孵小鸡,要添设备,种植基地要购种子化肥,军需方面,财务方面的会议也是接二连三,团里还要召开党代会,要求军需上做好食宿方面的筹备工作,暂时无暇顾及个人感情上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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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松良被按战士复员之后,他在财务上仍欠着几千元钱的帐,我把他的复员费算上,再加上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还不够还帐,问他,他说没钱了,我只好帮他垫了几百元才勉强把帐还清。部队要派人送他回去,他提出把路费结算给他,他自己一个人回去,征得团长同意之后,我让出纳把路费算给他,他却并没有回去而是仍然住在家属院里,所有都怕把他逼急了弄出什么事来,也就暂时没人去过问他。

表妹此时已经怀有身孕,袁琴劝她把孩子打掉与陶松良离了算了,表妹说:“我感觉陶松良本质并不坏,我想最后再给他一次机会。”

袁琴说:“那孩子咋办呢?以后如果带着孩子就更不好找人家了?”

“表姐,你不知道,我都感觉到他在动了,真是舍不得。”

“可是,你们这样生活都成问题嘛。”

见表妹沉默不语,袁琴就没再劝她。

没过几天表妹来告诉我们,陶松良好几天没回家了。

开始我也没在意,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他的消息我才着急起来,想到陶松良现在已不再是部队上的人了,部队肯定不会管,到公安局报案也不见得有什么结果,最后还是想到去找老大哥汪晋辉商量。

汪晋辉安慰我道:“小闻这事你别着急,你想,他这么大一个活人,就是死在哪里也得有人发现尸体是吧?如果他么话都没留下就不辞而别,这说明小陶是个极端不负责任的人,这样的人你还管他做啥?叫你表妹离了就是。”

我一想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也拿这话去劝表妹,表妹却心有不甘,还想等等再看。

过了十来天陶松良却又奇迹般地回来了,而且还扛了几十张羊皮回来,头上脸上全是尘土,脸上却露出兴奋的表情。

他洗了把脸就坐下对我说道:“股长,别看我现在一副倒霉相,用不了多久我就……”

他没有叫我哥,也没叫我姐夫,而是仍称呼我股长,话说了半句也没再说下去,但我听出他后半句的意思是:用不了多久我肯定就发了。

沉默了会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哎呀股长,你晓得我这些羊皮管好多钱不?”

“大约几千块钱吧”我知道团里把羊宰杀了之后,羊皮卖给哈州皮革厂是七八十元一张。

“我这四十张羊皮卖出去要管四千多”他说。“但是你晓得我是用啥东西换的不?”

“啥呢?”心想,团里卖给皮革厂的羊皮要么卖低了,要么就是最近涨价了,看他神秘的样子我好奇地问道。

“就四件啤酒”陶松良向我伸出四个指头得意地说道。

我早就听说过易货贸易很赚钱,但没想到利润这么高。财务上结算给陶松良的路费也就四五百元钱,他还在外面生活了十多天,算下来他身上所剩不过百多两百元钱,竟然还带回来价值几千元钱的四十张羊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