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的沙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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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四川老乡

新任政委是四川人,团里四川籍军官甚至士兵都在心里充满了期望,幻想着从此可以受到老乡的关照,我和付军现在两人都是正连,接着就是顺利提为副营,正营,副团……就这么一路走下去,直到走出姚政委所能关照的范围。

付军问我:“你了解他不?不晓得这人咋样?”

“没接触过,他一直在机关很少下来,就是下来也是做为工作组成员检查工作,检查的也多半是组织人事方面,跟后勤工作又没啥关系”我说。

“看他倒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说话也满和气的,应该是很好接触的人。”

“哪天把他请到家里喝台酒就知道了,就是不晓得请得动请不动”我说。

“你好办,别说请一次,请几次都没问题,最不好整的是我,家不在这儿,如果请他下馆子就好象真的有事求他一样,送他东西吧,少了他看不起,多了我又送不起”付军既有点嫉妒又有点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决定试试,并请付军作陪,他说:“好,最好在周末。”

“周末他要回哈州啊”我说。

“周五下午就可以了噻,周六上午上班,下午他才回”付军说。

我以为姚政委可能要推辞一下的,因为毕竟不太熟悉,但我打电话请他去家里坐坐的时候,他却很爽快就同意了:“哦,闻助理啊?有啥事吗?”他在电话那头问。

“政委,也没啥事,想请政委去家里坐坐。”

他哦了一声,停了一会儿才说:“好吧,你家住家属院几排呢?”

“……”

放下电话我就回家让袁琴把商店门关了,我则和付军一起站在院子门边上等他,吹了下班号一二十分钟他才来,临到跟前还往身后看了看。

姚政委喝酒并不行,几杯酒下去,就满脸通红的了,但说话仍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而且也感觉不出醉态。

“团里的小老乡挺多的哈?”他问。

“就是,连以下军官差不多占了一半,士兵就更多了”三个人掰起指头算,哪个连的连长是四川的,哪个连的指导员加排长加士兵一多半是四川人,机关又有哪些是四川籍。

“我们今后就靠政委的关照呢”付军连忙接过话题。

“关照嘛谈不上,我还希望你们多支持我的工作呢”他喝了酒说话仍是滴水不漏。

喝了酒,请他用点饭,他说他是下了班去小灶上应付了一下,吃了一碗饭才过来的。

我跟付军以及袁琴一起送他,他又是左右看了看,这才跨出院子门去。

“啥球老乡?只是说话腔调一样,我看都跟其他省的领导差球不多,尽打官腔,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等姚政委走远了,付军才骂骂咧咧地说道。

对付军的话我也有同感,但我却认为,仅仅是简简单单吃顿饭,就指望人家给你什么承诺,也未免太幼稚了,然而,你又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天生就具有一种亲和力,而有的人则永远孤僻古怪。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就是这人能不能办事,一眼就能看出来,好比那经常钓鱼的人,他往水跟前一站,就知道水里有没有鱼。

其实能看出有没有鱼不算本事,而是要把没鱼的地方变成有鱼,就如把那不能办事的人变成能办事的人,从而为我所用,那才叫真正的本事。

所以,对那些升了官的,发了财的,不管人家咋样升的,咋样发的,那都是人家的本事,你没升得了没发得了,就别怨天尤人,只能怪你本事。

姚政委的前任万政委在团里的资历最老,威信也最高,到临近高升的最后几年,全团干部战士都在背地里都叫万政委是“老佛爷”。

相比之下,姚政委身上就缺乏一种威严感。

团长

老郑则是,他笑的时候,你就感觉他很亲近,他严肃的时候,你就会自然而然地畏惧他。

姚政委自己可能也感觉到了他跟前任以及团长之间的这种差异,也想改变形象树立自己的威信。开会,学习,点名的时候,为一点点事情他就把桌子拍得山响,手都拍红肿了,但坐在下面的人却只是感觉好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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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现,姚政委其实也讲老乡观念,只是,小老乡们太多了,不可能每一个都照顾到。

要说,这人也挺怪的,出门在外就总是要讲什么老乡,出了省,同为四川人就是老乡,出了县,同为一个县的就是老乡,在新疆听到讲四川话的人就觉得很亲切,回到四川,全讲的四川话,不但不亲,一不小心,还坑你没商量。

不知道外国人是不是也这样?也把出国在外的本国人称为“同胞”?

附近的兵团里有许多四川人,男的多是随王震大军就地转业的,女的则多是支援边疆建设过来的。

当司务长的时候有次上街办事,薛宏把我的自行车骑出去了,我只好步行去街上,回来的时候正走得双腿发软呢,后面叮叮当当地来了辆马车,赶车的是位三十多岁的大姐,我连忙招呼她:“大姐,坐你的马车捎我一段好不好?”

大姐笑眯眯地答应:“咋不好?赶紧上来吧。”

一交谈才知道大姐姓陈,四川人,而且,团里好多四川兵她都认识,她也听说新来的政委是四川人。

看情形,不光是团里的老乡们,地方上的,兵团的,可能都在随时关注着,谁又当什么书记了,谁又当什么政委了,虽然这些领导并不能直接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实利,但内心里却总是留有一丝希望。比方说,如果县上的某书记换成了四川人,团里的四川籍军官自然就会想:哪天去找找他,帮我老婆安排个好点的工作?而这个书记离自己家乡越近,也就越让人感觉亲切,期望值也就越大。

当然这只是台下人的心态,台上人是咋想的,那就各式各样了,有的可能觉得老乡越多,越是有人支持、拥戴,越是有人情味,而有的可能会觉得老乡越少就越清静,麻烦事越少。

大姐问我:“你给他熟不熟?哪天把政委请到我家来耍嘛。”我嘴上答应说好,心里却在想,估计他是不会去的。

过了一段时间,政委把我叫到他办公室:“你认识兵团的陈大姐?”

“是的政委”我说。

“是这样,她找我,叫我帮她把今年的莲花白处理一下,你看,你给连队的司务长们打声招呼?”

“好的,政委”我答应了声走出来,边走边想,不知道是政委很平易近人呢?还是陈大姐交际能力太强?这么快就与政委混熟了。

有天团长也叫我帮他的老乡处理莲花白,他在兵团里也同样有许多老乡。我心说,直接给连队哪个司务长打个电话,难道还有谁敢不买你们的帐吗?何必这么费事,还要通过我转述一道?后来才想明白,身为一个团的最高首长,却要曲身去求一小小司务长,万一再被哪个不识相的给拒绝一下,就如我傻乎乎地收了刘团长的钱一样,那不是太没面子了?

开始,找团长政委的就两家人,每家顶多千把斤莲花白,随便找两个连队就给消化了,但是他们接二连三又答应了好几家,我就犯难了,因为有些兵团老乡是直接找的连队司务长,人家已经答应了,我不好强求他们,更不好拿团长政委来压他们。

只好直接告诉两位首长:“连队的冬备基本储备齐了。”

这天又有个四川老乡来找我,叫我帮他弄点柴油。

这个老乡是八里庄农场的,姓

黄,我叫他老黄。我管服务社的时候,有天他来买东西,听他说话是四川口音就和他交谈了几句,没想到他就粘上了,时不时的捎点豌豆,玉米什么的说是给我喂鸡,又是要和我打亲家,把他的女儿拜祭给我,又是要找车来接我去他家里玩,我虽然知道他只是假意说说而已,但仍觉得老黄比较会来事。老黄每次来总要叫我弄点这样,弄点那样,有时很想拒绝他,可是,看到他笑得灿烂的一张脸,却又不忍心了……

这位姓陈的老乡想弄点柴油,我只能找付军,付军问:“他是干啥的?找柴油干啥?”

我说:“农场的一个四川老乡,有一部小四轮拖机。”

“桶呢?叫他找个桶来!”

老黄第二天就开上他的拖拉机来了,灌好了柴油非要请我和付军吃饭。

我推说有事,付军见我不去,他也就没去。

后来他们是如何联系的,又是如何商量卖汽油柴油的,我一点也不知道,直到有人反映到姚政委那里,我才知道付军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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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认识付军以后,同样使出了他的粘劲,很快就和付军混得烂熟了。

付军也是和我、张世材及郑成学等同一年毕业分配下来的。他和廖正天的脸型有点相象,都属于“帅字号”,穿上军装、戴上军帽,地方上的人往往把他们两人搞混,但是,两人的心性却迥然不同。

付军上学前是在别的野战部队,因为学的是运输专业,一来就在运输股任助理员。股室撤销以后,原来的股长改为助理员,心里有点情绪,基本上不管事,付军就承担了股里的主要工作。除了为团首长开车那几个驾驶员之外,汽车排的,连队的,所有驾驶员都归运输上调度,连队的汽柴油指标也是由运输上分配。

老黄见付军可以随便搞到汽油和柴油,就出主意让付军多弄些出来,他负责卖给农场职工和及附近百姓,所得收入三七分,付军占七,他占三,当然价格要比市面上的便宜,付军交待油罐车驾驶员每次拉油回来经过农场,就拐到老黄家把老黄家的两只大油桶装满,付军也适时给点好处给驾驶员。

由于价格便宜,自然销得比较快,基本上驾驶员每次去老黄家,两只大油桶都空了,驾驶员回来放油的时候又是付军负责验收,为别的驾驶员加油也是付军开票,所以,如果不是付军胆子太大,可能永远也没人发现。

时间稍长,农场附近的老乡们都知道老黄家的油又好又便宜,有的就问有没有轮胎,轮胎肯定也是货真价实的。

油罐车驾驶员回来对付军说了老黄问有没有轮胎的事之后,付军又弄了几条轮胎放到老黄那儿,反正卖完又再弄。

紧接着,上面让团里把一些老旧车辆报废,付军就把会谈会晤站那台半成新的212也列入了报废清单,又花钱去修理厂了找了辆样式差不多,但车况要破旧得多的212把会谈会晤站这台换了下来,然后叫老黄拿去出售,老黄则自己花一万多元买了下来,经常得瑟地开着往县城跑。

会谈会晤站的驾驶员现在调来专为姚政委开车,他无意中看到已作了报废处理的车子还在跑,而这台车的车况他是比较了解的,他就把自己内心的怀疑对姚政委讲了。

政委把付军找去询问是咋回事,付军随便编了个理由:说那台车看起来是好的,实际上发动机有大问题,老黄拿去花了多少钱才修出来,也只能将就跑跑短途,长途根本不敢跑。政委竟然就相信了,也没再过深地追究。

但是团长听说后却怎么也不信:既然车子有大问题,那何不直接送去报废,而要置换出来?

所以,团长是力主对付军严肃处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