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征人未还_第一百三十节 重庆之行（2）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僵住了。张中将神色悲悯而不忍，于上将和孙上将则一脸抑制不住的震惊和悲凉。事情已经很明朗了：第33集团军保住了，而第3集团军和第5集团军则没有保住，两个集团军合并为了第3集团军，第5集团军原先下辖2个军、4个师，但如今，集团军的番号被撤销，同时又被撤销了1个军、2个师的番号，原先集团军的实力完全被压缩了一半；第3集团军原先下辖2个军、5个师，但也被撤销了1个军、2个师的番号，还剩下1个军、3个师，并且这两个集团军还合并成一个集团军。通过这一手，委员长轻易地把于上将和孙中将手里的兵权收回了近一半，一下子消灭了东北军和鲁军共2个军、4个师的实力。

孟翔在心里也忍不住一阵同情和悲伤。第5集团军是东北军余脉部队，第3集团军是鲁军余脉部队，和身为西北军的第33集团军一样都是地方杂牌军。冯上将可能也希望能在保住第33集团军的同时也保住第3、第5集团军，但毕竟，他的面子也是有限的，委员长顶多让他三分，而不可能对他言听计从，因此，冯上将也只能全力保住属于自家西北军余脉的第33集团军，实在没有能力再抗拒中央对东北军和鲁军的分化瓦解。

尽管满腹悲伤和愤怒，但于上将和孙中将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张少帅正在软禁中，韩主席早已经被枪决，东北和山东的地盘也已经不复存在，东北军和鲁军这两个没娘的孩子肯定是没人疼的。努力忍住心头的悲凉和眼中的泪水，于上将和孙中将一起“领旨谢恩”。

四人向委员长敬礼告别后，准备离开，冯上将突然开口：“孟师长，留步。”

孟翔吃了一惊，看了看张中将，得到后者一丝安慰和鼓励的目光。张中将三人走出房间并关上门后，孟翔急忙立正并向委员长和冯上将敬礼：“委员长、副委员长，不知有何训斥？”

冯上将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看孟翔，然后对委员长道：“委员长，广州战役爆发前，除了粤籍的极少数军政官员外，他是唯一的一个能看出日军会在广州展开登陆的局外人，这可真是了不起哪！”

委员长轻轻点点头，也用有几分欣赏的目光看着孟翔：“当初你来武汉，曾向我预测日寇会在广州展开大规模登陆，如今已成事实。能够料敌预先，看来，你确实是一个很有战略目光的青年将领，是国军很难得的新秀人才。”

孟翔顿时心里有些得意：看吧！当初我说武汉肯定丢，鬼子极有可能会在广州登陆，您还不相信，搞得心情还很不悦，现在才知道“忠言逆耳”了吧？尽管心里得意，但孟翔还是要毕恭毕敬地客气一番的：“委员长真是过奖了，卑职真是愧不敢当。”

“那你来说说，目前抗战已经进入新的一年，在这一年里，战事大局会如何发展？”委员长显得饶有兴趣地问道。

在随后短短的一分钟内，孟翔沉默不语，委员长和冯上将都以为他是在斟酌词句，实际上孟翔是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泄露“天机”？泄露多少才算合适？反复思考后，孟翔打定了决心，自己又不是把八年抗战都全部说出来，顶多说说1939年的就可以了，毕竟对一年之内的抗战进行干涉，应该不会对整个战争造成太大的波动，况且，自己面前就是中国的最高统帅，适当地泄露一些“天机”，肯定能改善1939年的中国抗战局势，说不定能少丢一些国土、少死难一些同胞，那也是善莫大焉的好事，自己没有必要犹豫。深深吸口气后，孟翔开口道：“委员长、副委员长，卑职斗胆再次抛砖引玉，若有放肆之处，还请委员长和副委员长宽恕。卑职认为，日寇经过武汉大战后，起码两三年内已经无力再发动如此大规模的高强度大型会战，接下来....”孟翔把当初元旦晚饭上对张中将无意中泄露的“天机”又重述了一遍，“卑职认为武汉南部的南昌以及武汉北部的随县、枣阳、信阳这四个地方极有可能遭到日军局部高强度的进攻。”

委员长听完后若有所思，冯上将则愈发目露欣赏之光。

孟翔咬咬牙，补充道：“另外，委员长、副委员长，我国的海岸线和海上运输线虽然已经被日寇全面封锁，但在西北和西南地区，国府仍然能得到国际大国的援华帮助，日寇对西北鞭长莫及，但日寇现在已经占领了广东省大部，因此卑职认为，华南的日寇在控制广东（包括海南，此时的海南属于广东省）后很有可能会对广西南部展开进攻，以求彻底切断我国和西方的陆上通道，完成对我国的全面封锁。”

委员长听完这番话后，已经在微微点头了。

孟翔索性把肚子里的那些货色都倒了出来：“委员长、副委员长，卑职认为，欧洲在今年的下半年极有可能爆发全面战争，届时，国际列强风起云涌，势必对我国的对日作战也产生重大影响。但卑职估计，欧洲战争的爆发对我国在短期内怕是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德国如果再度挑起战争，英法两大列强极有可能连战连败，德国随之便会称霸西欧大陆，而美国在一时半会间也不太可能参战。在这种情况下，苏联必然高度

警惕德国，并把大量的兵力和物资都囤积于东欧，从而不会和日本人在远东爆发全面战争。在这同时，德国人的胜利肯定会刺激和间接支持日本，而日本又少了苏联这个后顾之忧，因此欧洲战争爆发后，我国反而会再次陷入低谷，得到的外界援助也会因为英法列强的自身难保而山穷水尽。”

尽管孟翔的这番“预测”听起来又是很扫兴的危言耸听，但经过上次的“教训”后，委员长已经不那么排斥孟翔的“忠言逆耳”了，反而陷入认真的思索中。旁边的冯上将也显得茅塞顿开、拨云见日。一时间，屋子里的这两位巨头反而都不说话了。

半晌，“啪啪啪...”冯上将先是鼓起了掌，随后，委员长也象征性地轻轻鼓掌。这顿时让孟翔真的感到了受宠若惊。

这次来到重庆，算是孟翔第三次单独见到委员长，经过前面两次的铺垫后，孟翔这次算是真正地得到了委员长的青睐。一开始孟翔还很得意，但随后他就感觉不妙了，要是委员长过于“欣赏和喜爱”自己，把自己升为中将并调到军委会去做个高级参谋，那孟翔就彻底失去兵权以及上战场同日本侵略者面对面厮杀的机会了。做一个文绉绉的高参并从此和理想彻底背道而驰，这是孟翔打死也不愿意做的事情。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再次多虑了。虽然委员长对孟翔这个毛头小子确实有些另眼相看，但肯定还远远没有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心腹幕僚或高级智囊的。再加上冯上将在旁边的吹风，因此委员长也不好剥脱孟翔的军权。

得到委员长的欣赏和冯上将的支持，孟翔在陪都和最高统帅部里也有了一些名气，成了新出炉的一个炙手可热的“很有战略目光的青年将领和国军很难得的新秀人才”。

接下来举行的大型军事会议基本没什么嚼头。二月十二日下午，军委会的礼堂里一片金星闪耀、将军如云。参加武汉会战的百万国军的高级指挥官在此汇聚一堂，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正滔滔不绝的最高统帅身上。

委员长一身威风凛凛的特级上将戎装，浑身挂满的勋章、绶玺以及腰间的中正剑更加显得他整个人不怒自威，颇有一国统帅的领袖风采。不过，委员长的气色不太好，毕竟武汉丢了，使得他的心情很恶劣，因此嘴里说出的那些陈词滥调的官样文章也溢满了声色俱厉的愠怒之意。

“此次的武汉会战，国军很多部队都打得很勇敢，立下了不少战功，虽然武汉最后还是沦陷敌手，但国军也是虽败犹荣，毕竟，我们已经向全国和全世界展示了我们抗战到底的誓死决心。另外，日寇经此大战，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师老兵疲，这已经达到了我们持久抗战的目的。但是，在整个会战里，也存在着大量充斥军中的种种可耻现象！”说着，委员长心里的怒火明显被点燃了，开始怒斥这场会战里暴露出的国军种种陋习，比如有的部队指挥官平时不学无术，战时指挥无能，有的部队不顾国家利益和民族大义，消极避战、保存实力，有的部队存在让阵亡官兵暴尸荒野、不组织人手收敛遗骸的情况，有的部队还存在军纪败坏、谎报军情等种种恶行。委员长一说起这些让他气愤不已的事情就忘记了时间，顿时说得一发不可收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另外，委员长自从汪副总裁私自逃亡后就忧心忡忡，担心这会在国军内引起叛国投敌的恶劣趋势，因此为了防患于未然地狠抓现场军官们的思想道德教育，更加使得本来就已经是长篇大论的冗长讲话在时间上又翻了好几倍。

在这种纯粹是熬时间的时候，官小的好处就显示出来了。孟翔作为一个小小的少将副军长兼师长，在参会坐位置时肯定是坐在了最后面。此时的孟翔，距离在首席位置上口若悬河的委员长足足有三十多米的距离，中间隔了足足好几百个将军。距离远，委员长说又都是毫无营养的废话，并且孟翔也没有在战事中触犯军法，因此心里没鬼的他不但听得索然无味、没精打采，甚至都在这中国最高档次的催眠曲里打起了瞌睡。

足足一个多小时过后，哗啦啦的掌声把已经在梦周公的孟翔给惊醒了回来。睁眼一看，原来是十多名在会战中立下大功的高级将领正在被委员长进行授勋。为首的正式那位个头矮小但精明强干的薛兵团司令，此时的薛司令，已经拼着他全歼第106师团的巨大战功而正式晋升为了赫赫二级上将。当然了，“功过相抵”的张中将等人在这场授勋仪式上是没有份的。

随后，是全国战区的重新整顿和兵力部署的重新调整。在委员长的命令中，全国的抗日战场划分为八个大战区（撤销第六战区和第七战区），分别是：

第一战区 辖区豫北、豫中、皖北；

第二战区 辖区山西；

第三战区 辖区苏南、皖南、浙江、福建；

第四战区 辖区两广；

第五战区 辖区皖西、鄂北、豫南；

第八战区 辖区西北四省和绥远地区；

第九战区 辖区湖南、鄂南、赣北；

第十战区 辖区陕西省。

在会议的最后，孟翔很是欣慰地听见

委员长特地嘱咐第五战区、第一战区、第九战区要重点加强对鄂北、豫南、赣北等武汉周边地区的防务，同时又要求第四战区在粤北、桂南等地也做好战斗准备。看来，孟翔已经通过委员长这个权力顶峰的人间接地影响了1939年的全国抗战。

会议结束后，孟翔又前往蒋百里将军的家里小住了几天，和蒋百里将军再次彻夜长谈关于全球变局的战略问题，并且在蒋百里将军的家里渡过了1939年的春节。三月初的时候，孟翔返回了豫西，继续他的贩卖大烟以及扩充军备的伟大事业，为下一次战役的来到而准备。

豫西，洛宁郊区。

孟翔给部队选择的这片训练场确实是一处练兵宝地，不但有平原林地，还有山丘峰峦，同时又有河流小溪。在这里的休整期间，180师的兵员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地恢复了元气，新加入师里的兵员有一半是在当地招募的新兵，还有一半则是孟翔用卖大烟土捞到的钱从鄂北鄂西地区收罗来的各部队的散兵老兵。人多了，那此时的练兵场自然要比180师刚刚驻扎到这里时热闹多了，举目望去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练兵场景。几个月来，180师的上万人马差不多天天在这里人喊马嘶、草木飞扬，早把这里的草皮全给踏平了。此时此刻，全师官兵们正在各个旅长团长们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各式各样的军事技能训练，有的部队在围绕着野地山林进行着负重越野，一二三四的口令声震天轰鸣；有的部队则在重点训练士兵们翻山越岭、负重游泳的野战技能；更多的士兵则在训练射击打靶、拼刺刀、投掷手榴弹等军人的基本作战技能，新兵们则在操练着正步走等基础功。而动静最大的，还是师部直属的机动团，那几十辆杀气腾腾的坦克、装甲汽车和上百名武装整齐的骑兵一起纵横驰骋，可谓是飞沙走石、地动山摇。整个练兵场上，枪炮的轰鸣声和士兵们的呐喊口号声简直是惊天动地。

孟翔看得很满意，有钱就是好。当初他带着部队刚刚来到这里，因为囊中羞涩，结果发展的速度简直是举步维艰，而现在，由于贩卖大烟土以及私自淘金，孟翔每天都有上万大洋的收入，因此部队的恢复速度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不客气地说，放眼整个第33集团军和附近的第3集团军，所有部队里恢复得最好的就是孟翔的180师，堪称是兵强马壮，而排名第二的则是沾了孟翔光的骑兵第9师，全师已经恢复到了三千七八百骑兵。至于其他的部队，都因为没钱而仍然还在惨淡经营中。

“老赵，部队恢复得怎么样了？”孟翔兴致勃勃地问身边的赵海军。举目整个180师，赵海军是孟翔当之无愧的头号死党，由于孟翔兜里的钱基本都来得不干净，因此用钱去招募那些国军残部的老兵这种事，孟翔都是交给赵海军去负责的。

赵海军乐不可支：“师座，有钱就是好啊，我们全师现在足足有一万七千多人，已经恢复满员了。”

“哦？新兵率是多少？”孟翔可不仅仅关心数量，更关心质量。

“原先我们从豫南撤回来的那三千多弟兄都是老兵，这些日子来，我们从洛宁和附近地区又招募了七千多新兵，同时又从湖北陆陆续续收拢来七千多各部队失散的老兵，因此全师一万七千多人里，老兵足足有一万。”赵海军眉飞色舞，“有钱真是好啊。我们在鄂北和鄂西，开出的价格是每个老兵三十大洋，那些本来就和大部队失散的散兵们自然是争先恐后到我们师来了。”赵海军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压低声音道，“师座，我们还继续招兵吗？不管是在当地还是在武汉战场上，我们现在每天都仍然能招到好几百弟兄呢。如果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师突破两万人也绝不是问题。”

孟翔摸摸下巴，他当然知道赵海军的意思。对于领军打仗的指挥官来说，手上的部队自然是多多益善了，但如果招募得实在太超额，那就很难向上面进行交代了，毕竟180师内也有黄永祥那种人在盯着。孟翔想了想，问道：“老赵，你马上把部队里那七千新兵都调出来，给88师、128师、132师、201师、37师、38师、179师，每个师送五百人过去，算是我们给这些兄弟部队的一点心意。这样算起来，就有三千五百人了，那剩下的三千五百新兵都给我送到第3集团军去。”

“啥？”赵海军吃了一惊，“师座，把我们自己的士兵送给其他部队？”

孟翔笑了笑：“我们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捞了不少钱，可是其他兄弟部队呢？他们的处境是很难的，我们也不能吃独食啊。友军强大一点，对我们也是好事。至于第3集团军，他们刚刚被军政部给打压，被削减了近一半的番号，毕竟也是并肩作战的交情，我们也应该尽到我们的一份心意。做人嘛，还是要厚道一点比较好。反正我们手里有钱，还可以继续源源不断地招兵嘛。把新兵送给他们，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损失。还有，这次我去重庆时，和几家兵工厂又买了不少黑货，也适当地送给友军一部分。”

赵海军忍不住感叹道：“师座，你还真是个仁义厚道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