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征人未还_第一百二十九节 重庆之行（1）



当孟翔在豫西热火朝天地发展着他的烟土事业并且已经发展得如火如荼、有滋有味，同时仗着源源不断的大洋把部队的休整工作也进行得有声有色的时候，武汉会战的战场上则开始传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

武汉会战基本分为三个主要战场：江北战场、江南战场、大别山战场。在孟翔费尽心思的改变下，第五战区在大别山战场上表现得还可以，起码守住了豫南重镇信阳，而江北和江南的两大战场就不怎么乐观了。在江北，日军第六师团已经于十一月底攻占江北要塞田家镇，突破日军顺江而进逼向武汉的最后一道江上军事咽喉；在江南，日军第11军以波田支队（台湾籍日军）为主力，也于十一月底攻占了赣北重镇九江，完成了日军对武汉三镇的南北钳击。

而在这时候，那位在豫东战场上刚刚扬威四海的薛中将再度不负众望，于江南战场上又创造了一个空前的大捷。日军第11军占领九江后，随即以第106师团、第101师团等部为主力，趁势猛扑赣北，意欲乘胜追击攻占南昌。十二月初的时候，第106师团孤军深入至赣北德安县西北二十余公里的万家岭地区，随后遭到了薛中将指挥的第一兵团的十余万大军的全面包围。大概是受到了第三兵团在信阳战场上全歼日军一个旅团的战绩的刺激，薛中将在此战中呕心沥血、运筹帷幄，发挥得极度出色。第一兵团的十余万国军血战至十二月中下旬，日军第106师团四个联队基本被全歼，全师团只有一千余残兵逃出生天，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中将在仓惶逃命中被击毙，师团军旗被参谋长秋山义隆大佐烧毁，这标志着第106师团成为继第10师团之后第二个被中国军队成编制歼灭的日军师团。该战被中外称为“万家岭大捷”。

尽管中国军队取得如此辉煌战绩，但也难以阻挡整体战局的恶化。12月18日，日军新建的第21军出其不意在广州登陆。由于粤军大部调往武汉参战，使得广东省防御极度空虚，日军第21军下辖的第5、第18、第104师团在粤南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广州在一周内便迅速沦陷。日军此举，不但迫使参加武汉会战的中国军队不得不疲于奔命增援华南，同时还使得武汉会战在战略上失去了意义，另外更使得国民政府失去了从华南沿海港口接收国际援助物资的海上通道。

12月底，日军第11军兵临武汉城下，国民政府军委会于12月28日下令放弃武汉。

12月31日，日军攻占武汉三镇。武汉会战基本结束。

获知武汉会战结束的消息后，孟翔立刻让师里的一小批忠诚可靠的军官带着他这些天倒卖大烟土获得的几十万大洋前往鄂北和鄂西地区，靠着金钱战无不胜的威力去收拢从三大战场上败退向后方的散兵游勇，特别是富有经验的老兵和技术兵种。借助着袁大头的力量，这项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老兵被收买到了豫西并加入180师，同时孟翔又花大价钱帮助集团军的其他部队招收兵员，帮助骑9师从西北地区购买战马，这些都使得孟翔在第33集团军内更加是左右逢源，人格魅力光彩四射。

元旦这天，张中将热情地邀请全集团军所有旅长以上的军官前往洛阳的集团军司令部举行新年会餐。当天晚上，全集团军的二百多名上校级以上的军官在洛阳市内最大的花都饭店济济一堂，共聚一餐。张中将也算是难得地奢侈了一把。这段日子以来为自己的部队恢复元气而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军官们在席间无不开怀畅饮、酩酊大醉。尽管闹得很凶，但众人说的也都是“冯军座，您好像发福了嘛”、“黄师座，你好像黑了不少嘛”之类的废话。毕竟武汉会战打了将近四个月，在座各位都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参战的国军死了那么多弟兄，拼到最后，武汉还是丢了，因此大伙的心里都不太痛快，也就不情愿说军务了。

但这个心照不宣的君子协议没有维持太久，张中将自己带头把话题扯到了战事上。军人，和其他职业也没什么不同，三句话离不开老本行。“困龙啊，还真让你预计对了。日军在会战后期果然在广州展开了登陆战。可以说，日军的这个登陆战，是彻底导致国军在武汉功败垂成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然的话，国军应该还是可以继续撑下去的。”张中将显得比较痛心。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孟翔不以为然，“鬼子的国力虽然薄弱，但军力还是非常强大的。抽调几个师团在中国辽阔的海岸线上开辟第二战场，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觉得日军下一步会对哪里发动大规模进攻？”张中将此时显然已经彻底把孟翔当成了一个战略目光敏锐得可以未卜先知的军事天才了。

孟翔不假思索：“武汉一丢，中原腹地和长江中游南方的广大地域都会门户大开，看上去鬼子能打的地方到处都是，但几个位于咽喉地区的重要地方才是首当其冲的。日军占领了武汉，但也只是占领了鄂东一小部分地区，南北两翼都没有很好的屏障。换句话说，武汉只是日军手里的一座孤城，在武汉南北地区没有重要城市成为武汉的屏障。因此，日军为了确保在武汉继续站得住脚，肯定要对武汉以北和武汉以南的地区进行推进。进攻方向，十有八九是在鄂北、豫南、赣北、湘北这四个地方。不过，通过武汉会战，日本国的国力也是元气大伤，日军起码在两年内是没有办法再次进行这种百万兵力规模的大型会战的，因此日军接下来的战斗应该是局部的高强度作战。目标嘛，武汉南部的南昌以及武汉北部的随县、枣阳、信阳这四个地方，基本不会错。”

之所以洋洋洒洒说这么多，是因为孟翔多喝了几杯，自然酒后失言，再加上他最近在

豫西地区轰轰烈烈地发展烟土事业并且赚得腰缠万贯，因此心情很好，说话随之有点忘乎所以，等他说完后才心头一震，意识到自己刚才泄露的“天机”实在是太多了。

张中将虽然没有毕业于黄埔保定等中国此时一流的军校，但从小也受过良好的教育并且曾就读西北军以前办的的好几个短期的军事学校，再加上戎马多年，因此军事造诣自然不浅。果然，听完孟翔刚才的“酒后吐真言”，张中将眼睛立刻亮了，同时原先微醉的酒意也醒了。

在心里反复回味着孟翔的这番话，张中将愈发觉得孟翔说得有道理。此次武汉会战，日军中部兵团顺江而进，占领了武汉，但其在江北和江南的两路大军则接连遭挫。江北日军在进攻信阳的过程中被全歼一个旅团，江南日军在染指南昌的过程中被全歼一个师团，这导致日军攻占信阳和南昌的战略计划都付诸东流。眼下日军虽说占领了武汉，但信阳和南昌则等于分别是从江北和江南方向上顶在日军肚皮上的两把尖刀，是卡在武汉日军喉咙上的两根硬刺。不管是为了加强对武汉的控制还是增大日军在华中腹地的战略回旋空间，日军对信阳和南昌卷土重来都是势在必行的。

被孟翔提起浓厚兴趣的张中将随后追根刨底，但孟翔急忙以“才疏学浅”为借口停止了他的战略“预测”，实际上，孟翔是不敢再泄露“天机”了。他的担心也并非杞人忧天，自从他来到这个时空并投身这场卫国战争的洪流后，孟翔就一直犹豫要不要将自己掌握的那些关键性东西泄露给张中将、蒋百里中将这样的“大人物”，甚至直接泄露给委员长。但反复思考再三后，孟翔还是打消了这个近乎狂热的主意。首先，他“预测”的东西如果过于长远，那肯定没人相信，反而给自己带来麻烦；其次，历史毕竟是值得敬畏的，过度干涉万一使得整个世界大战和中国的发展趋势完全变形，这带来的“连锁性历史混沌效应”就绝不是孟翔能负得起责任的了。自从孟翔参加抗战以来，确实使得现实在很多局部的大事上发生了变化，比如台儿庄大捷，国军的战果就要比历史上的更加丰厚，原先的兰封和信阳都是失守的，但因为孟翔的干涉也得以保住。不过，上帝之手也一直在继续把历史大局推回“原先的轨迹上”。比如这次的武汉会战，爆发时间和结束时间都比历史上推迟了两个月作用，但结局和历史上的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追根溯源，还是因为孟翔敬畏历史，极度担心自己过度干涉会给中华民族带来灾难性后果，因此才没有过分地泄露“天机”。

但今天的晚宴上，孟翔明显说得多了点，这让他后悔得一晚上没睡好。

1939年初，这又是一个多事之秋。首先就是在一月中旬，著名的楚汉名城长沙突然间在五天五夜的大火中付之一炬，积累千年的三湘精华彻底毁于一旦，全城五万多栋房屋被焚毁殆尽，两万余长沙居民惨死大火。这座千年古城、抗战后方的核心大城市成为抗战以来被毁坏得最严重的城市。惊天惨剧震惊了全国，国民党副总裁、国民参议会议长汪精卫旗帜鲜明地发表了演讲，强烈反对所谓的“焦土抗战”，声称“如果焦土抗战就是要像长沙那样毁灭自己，还不如不抗战”。半个月后的二月初，本来就对抗战深感胜利希望渺茫并且深受长沙大火刺激的汪精卫携带夫人和一干心腹幕僚，包租了一架运输机从重庆出逃，私自飞往了法属越南的河内。

抗战虽然已经进入战略僵持阶段，但中国的苦难并没有减轻。

除夕前几天，孟翔接到了张中将的命令：武汉会战参战部队所有师长以上的高级军官立刻前往陪都重庆，参加最高统帅部召开的会议。孟翔明白，图穷匕首见的时候来了。

二月十日，孟翔跟着张中将、于上将、孙中将以及三个集团军的部分军长师长们分批乘坐两架苏联制的小型运输机，前往重庆参加军委会组织的这项相当于武汉会战事后总结大会的军事会议。

尽管孟翔不是第一次去“面圣”了，但还是感觉气氛明显有种不妙的味道。飞机刚刚抵达重庆沙坪坝机场，张中将、于上将、孙中将以及孟翔四人就单单都被早在机场边“恭候着”的一队卫兵给“护送”上了小轿车，并且车子没有前往市区的军委会大楼，而是驶向了南郊。这顿时让孟翔一阵心慌慌，因为他感觉眼前这个场景很熟悉：自己该不会像渣滓洞里那些革命先烈一样被拉到荒郊野岭处决吧？孟翔再想想，想到长沙大火后，委员长亲笔给几十个原本只是被法庭判处有期徒刑的火灾主要负责人批下了“渎职殃民，一律枪决”，从而导致几十颗脑袋落地的前车之鉴，孟翔顿时更加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钧座，我们去哪？”孟翔心虚地看了看应该是胸有成竹从而神色古井不波的张中将。

“黄山。”张中将平静地道。

此黄山当然不是海内外闻名的安徽黄山，而是重庆附近一座气候凉爽、风景宜人的山岭。重庆黄山位于嘉陵江南岸，海拔八百多米，遍山都是郁郁葱葱的松柏林野，风景极佳。自从国府搬到这陪都重庆后，这座山岭便成了国府众高层要员们避暑防空的胜地。而委员长搬到重庆后的住宅也在这里。

“几位将军，请随我来。”在几个笑容可掬但在孟翔看来却是笑里藏刀的侍从室军官的引领下，张中将和孟翔四人被带到了委员长官邸所在的云岫楼二层的一间书房里。

在书房里接见孟翔一行的，除了委员长本人外，还有冯上将。

看到冯上将也在场后，孟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冯上将既然是西北军的老主公，自然不会坐视第33集团军被中央给削弱打压而无动于衷，肯定会和委员长据理力争的

。孟翔暗暗欣喜的同时，忍不住看了一下神情古板严肃的张中将，心里暗笑：原来张中将早就搬救兵了。有冯上将的面子，委员长应该不会对第33集团军怎么样的。

“荩忱、孝侯、荫亭，你们看看这个。”冯上将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神情递过来几分国府发行的官方报纸。

孟翔站在张中将后面偷偷伸长脖子瞄了一眼，看到那几张报纸都是国府的喉舌报纸《大公报》、《扫荡报》、《中央日报》等，心里暗暗明白了几分。再看看那几张报纸上的大幅照片，基本都是战后信阳城满目疮痍、一片废墟的惨样，相配应的肯定也是连篇累牍、催人泪下的关于信阳战役结束后信阳城巨大毁坏的报道。孟翔心里忍不住一阵不服气，信阳只是近半城区被摧毁了，并且毁城的目的是为了消灭日寇、保家卫国，而长沙城则是被毁坏殆尽，并且毁城的原因是国民政府官僚机构的无能导致的。国府此时不去追究长沙城，反而咬住信阳城不放，分明是本末倒置、居心叵测。孟翔猜得出：报道信阳城惨状的都是国府的官方报纸，而这几家官方报纸都有着浓厚的政治烙印，报道新闻也是为了国府而服务，根本谈不上公平公正，在立场上也是完全受控于国府，受控于委员长本人。换句话说，这几家报纸肯定都是得到了国府的暗中信号，故意夸大信阳城的损失情况和当地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从而为国府乘机削弱第33集团军、第5集团军、第3集团军等地方军找好借口。

虽然心知肚明，并且“罪魁祸首”就在自己眼前，可孟翔却无法喊冤叫屈。毕竟，此时的中国可不是民主社会，眼前这个委员长的权力跟皇帝差不多，当着皇帝的面纠正皇帝的错误和不良用心，这和找死没什么区别。因此，孟翔只能和张中将等人一起，来个周瑜打黄盖。

“职等知错。”张中将用很难得的服软口气主动认错，“职等确实愧对信阳的黎民百姓。但职等迫不得已毁坏城市，也是为了抵御日寇、捍卫国土，还请委员长明鉴。”

“这次，豫南战役中，第33集团军、第5集团军、第3集团军等部队众志成城、奋勇作战，力挫日寇之锋芒，捍豫南国土于倒悬之中，诸位还是有功于党国地。这个，中央是晓得地，我本人也是晓得地。”委员长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就在孟翔松口气的时候，委员长突然间话锋一转：“党国素来国法军纪分明，功过是不能混淆地。你们虽然有功，但是，此次信阳战役对信阳的伤害是很大地，焦土抗战虽是国策，但祸国殃民之举则是万万不行地。此次信阳近半城区毁于战火，导致豫南民怨载道，国府肯定是要给民众一个交代地。”

孟翔头皮一麻，不知道会是什么交代，该不会是“挥泪斩马谡”吧？张中将三人则泰然自若地道：“职等相信委座明察秋毫，一定会权衡利弊，给豫南人民一个交代。”

孟翔偷偷看了看旁边的冯上将。冯上将嘴角若有若无地挂着一丝冷笑，然后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委员长当然会明察秋毫、秉公执法，你们大可放心。第十七军团的那位胡军团长虽然是黄埔一期生，又是委员长的得意学生，但这次他擅自放弃信阳后方重镇，违抗军令并擅自撤到豫西，委员长也已经铁面无私地公事公办地撤销了他的军团长职务，让他暂时率部在西安休整和闭门思过。所以说，委员长做事，一定是公平公正。”

孟翔暗暗想笑，他知道了，冯上将是故意拿委员长心腹学生这次不争气的表现来刺激委员长，同时给他间接施压，迫使他不会对第33集团军真的大动干戈。果然，听完冯上将这番绵里藏针的话，委员长的神色有点不自然地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白开水，然后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军委会拟定的文件，你们自己看看吧。”

张中将三人急忙接过来认真浏览，孟翔也顾不上失礼了，急忙伸出脖子偷看。

果然，委员长对张中将和第33集团军的处罚只能算是隔靴搔痒，张中将被免去第五战区第三兵团代理司令之职，仍然去做第33集团军的司令，另外，第33集团军以及第5第3集团军此次虽然守住了信阳，但没有任何嘉奖，原本该发放给这三个部队的奖金都用以信阳民生重建事务。这样一来，委员长可谓是一举两得，既然间接地打压了第33集团军，又获得了“处事公正、爱惜人民”的口碑。因为中央要是不给一支刚刚惨胜的部队进行补充嘉奖，这支部队基本上就落个自生自灭的结局了。在此时有现成借口的情况下，委员长没有乘机削减第33集团军的番号编制或者撤除张中将、孟翔等人的职务，已经算是高抬贵手了。

孟翔也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份命令上根本没有提到他的名字。看来，有时候做个小人物也是有好处的。

但命令的下半部分，则让张中将、于上将、孙中将一起脸色大变，三人的脸色都是阴沉而惊愕。因为命令上说，“有鉴于第3集团军和第5集团军俱已在豫南战役中损失惨重，短期内难以恢复战斗力，特此裁决，第3集团军撤销第55军以及其下辖的第29师、第74师的番号，二部合并入该集团军第12军，第3集团军缩编为第12军，下辖原第12军所下辖的第20师、第22师、第81师，三师的编制俱为二旅四团制；第5集团军撤销第51军番号，该军下辖之第113师和第114师撤销番号，所部官兵并入该集团军下辖的第57军内，第5集团军缩编为第57军，下辖原第57军说下辖的第111师、第112师。第5集团军撤销番号，第3集团军保留番号，第12军和第57军编入第3集团军内，由于学忠上将担任集团军司令，孙桐萱中将担任集团军副司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