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英雄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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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口舌争锋

初见孙权,诸葛亮颇为惊异,他没有想到地是这位江东的最高执掌者如此年轻。虽然实际上孙权地年岁和自己只相差几个月。但是其看起来却怎么都像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分宾主行礼落座之后,孙权似笑非笑地问道:“先生已经见过子布公了?”诸葛亮一笑,“见过了!”

他却并不多说,一时间不了解孙权与张昭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他不愿意轻易开言,他虽然以言辞见利。却更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因此对于没把握的事情,绝不愿意多言。

孙权从诸葛亮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神色变化,心中暗自诧异,此人与自己同堂而坐,却并不似其他臣僚般拘谨畏缩,也不似张昭那般刻板严肃,让他顿时有了一种新奇的感觉。

鲁肃说得不错,这个诸葛亮,在刘备幕中是个非同一般地角色,此番能够担当结盟大任。将刘备的老幕僚都挤到一边去。确实不是偶然机缘。

“权在江东,亦曾闻得先生大名。子瑜公也曾经提及。赞誉之意,溢于言表。今日得见先生,足慰平生……”

孙权一面说着没营养的废话,一面闪着眼观察着诸葛亮的眼神和表情变化。不过令他失望的是,此人听着这些赞誉言语没有半分激动兴奋之色,浑然不觉有受宠若惊之感,以他的年纪资历,以自己的身份如此赞誉夸奖,能够坦然受之绝无半点色动,这份定力实在难得。

对于孙权的试探,诸葛亮毫无感觉,日日对着刘备这样久经沙场地老狐狸,这位南阳卧龙早就看惯了这些人主操控场面主导话题的本领手段,孙权虽然老道,毕竟还年轻,在这方面远不能和刘备相比。若是易位而处,刘备会谨言慎行,少说话或者尽可能地不说话,等着自己主动张口,毕竟这番是自己有求于对方。

孙权或许是好心,或许是好面子,不想使场面变得过于尴尬,因此才主动说出这些话语,不过放在诸葛亮的立场和角度,自己一方本来便在这场博弈中处在绝对的下风,他自然不能放过任何可能为自己未来的谈判增加筹码的机会。

如今这个局面,谁先开口提及正题,谁便放弃了主动权,这一点不仅诸葛亮明白,坐在下手地鲁肃更加明白。不过眼看着主君的问答并不得体,鲁肃却并没有干涉打断的意思,只是始终含笑看着两人对答,似乎对孙权颇有信心的样子。他如此镇定,诸葛亮心中却有些打鼓,不知道这位江东的纵横家,对孙权影响力最大的谋士究竟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终于,孙权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躯,缓缓开口问道:“曹军南下荆州,闻听左将军与先生曾经与其交兵,不知道先生对曹军有何评价,对我江东又有何建议?”

诸葛亮心中顿时一松,他展颜一笑,这第一个回合,自己已经扳回了上风……

“……自桓、灵以来,海内大乱,诸侯争衡,是故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收众汉南,与曹操并争天下。今曹氏芟夷大难,绍术等辈,略已平矣,遂举倾国之兵,渡汉水,破荆州,威震四海。竖子无谋少见,使英雄无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在下为将军谋划,愿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若不能,何不效法刘琮,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事急而不断,祸至无日矣。”

这是早已想好的对答,简明扼要,不涉及任何实质性内容,但却饱含了刺激性言语词句,足够将一个沉稳老练久经世故的老谋深算之人顶得七窍生烟当场翻脸。诸葛亮这些日子为了这番对答几乎昼思夜想,最终确定以这番话开始自己的苏秦生涯。这番话当中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他精心构思反复推敲的,每确定一句话,他便要反复思量孙权听完之后的心理变化,因此这段不过百字的说辞,不知费去了他多少心血智慧。

这番话的基调确立有一个总前提,那便是鲁肃提供的信息是准确的,孙权其人虽然年轻,却是个野心勃勃的雄主,绝非刘琦刘琮之辈可比。诸葛亮反复想过,若是孙权实在也是个扶不上台面的家伙,那么这番话再难听也不过是激起一个竖子的反感,自己不过是需要转换说服对象。将目标重新锁定为执掌东吴大权地张昭和周瑜等人。诸葛亮来到江东虽然还不到一天,但是已经若有若无地感觉到,貌似一片平静的江东已然弥漫着一股战云密布的气氛,这股氛围将成为自己的最大助力。

诸葛亮是下了决心的,此番是刘备集团和自己最后的机会,因此哪怕豁出性命也要说动江东方面,哪怕只要江东做出点准备和曹军开战的样子。对自己那位困守江夏地主公都是有益的。

一番话说完,孙权已然站了起来。尽管这位年轻地破虏将军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却终归无法像刘备那般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他尽量使脸上不至于带出愤怒不满的神色,然而却徒劳无功,咯咯作响的上下齿和腮边骤然紧绷得肌肉使得这位少年将军脸上的神色此刻看起来十分可怖。

他已经失态了。

鲁肃坐在一旁,对这种局面袖手旁观,和诸葛亮想的不一样,这位临淮智者丝毫没有对自己年轻地主君施以援手的意思。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冷眼打量着这一切,还不时冲着诸葛亮lou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笑得这位南阳卧龙极为罕见地有些心里没底。

“……苟如君所言,贵上刘豫州何不干脆投降曹氏,以其身份地位,想必封个县侯是稳稳当当的,待遇将在刘琮之上,又何必先弃汉水。再拜当阳,退守江夏,以至于孤穷至求救于某家一个不足而立之年的杂号将军?”

强忍了半晌,孙权终于组织出了一番似模似样的言辞,他已经尽可能让这回答之中不含丝毫的火气和愤恨,奈何话语说出来后。诸葛亮还是感受到一阵炙烤得让人难受的熊熊怒火。

他很高兴,自己地目的达到了,那番话语的效果看起来不错。

他毫不犹豫地答道:“秦末的田横,不过齐国的一个壮士,犹率五百遗民据守孤穷之地,守义不辱;况刘豫州乃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若事之不济,只能怪天意弄人。不能扭转!然而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做不做努力却是另外一回事,左将军刚烈武勇。更知大义之所在,宁可死于刀下,绝不愿屈膝以事曹氏!”

这番话不尽不实,当年刘备在许都时便在曹操眼皮子底下韬光养晦了许多时日,衣带诏之案中多人丧命,只有他逃拖,并不曾“死于刀下”。

不过孙权暴怒之中显然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反诘,他已经有点被诸葛亮牵着鼻子走地意思了。

这位少年将军的巴掌在案几上重重一拍,怒道:“刘玄德疲兵弱旅,尚且不肯折节事曹氏,某家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难道会拱手称臣受制于人么?打便打,战便战,谁惧谁来?”

诸葛亮顿时大喜,他按捺着性子保持着脸上的从容神色,这是关键的时候,可绝不能让孙权看出自己心中的如释重负来。

他早就把事情想得通透了,能否结盟,关键并不在自己能否赢得孙权的好感和信任,这两样东西对于结盟而言是没有实质意义的。真正有用的是自己说出来的道理能够引动孙权的情绪,凡雄才大略者,都会有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地心结,非但孙权如此,曹操、刘备都是一个德行,只要引动了孙权地这个心结,就算他明知自己是在激将,在未来做出抉择时也会受到这种情绪的左右。一般做主君地和做谋士的不同之处便在于此,谋士会比主君更加冷静,主君却不同,作为一方霸主,他们很难忍受卑躬屈膝去仰别人鼻息过活的日子。

孙权盛怒之余,脑海中突然生出一线明悟——自己险些上了这个南阳卧龙的恶当,多少日子犹疑难决的事情,难道因为此人轻轻巧巧几句话语自己便做出决断了么?这个决断究竟有几分理智的成分啊?如此大事,难道自己能够如此草率地决定么?张昭和江东的文武士族,能够允许自己如此儿戏地决定江东的未来命运么?

如同一盆冰水迎头泼下,孙权顷刻间已然弄明白了诸葛亮玩弄的逻辑把戏。江东集团

的战和之争并不是纯粹的战降之争,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投降曹操的打算,只不过究竟是采取战争的手段来解决未来的问题还是采取和平谈判的手段来解决问题,自己一直未曾想定,若是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便保住江东五郡,自己又何必耗费兵马钱粮为刘备做嫁衣裳呢?

曹操南下,要消灭的首先是刘表和刘备,对于自己,对于江东,战争的威胁还没有迫在眉睫。现在真正孤穷的是刘备而不是自己。诸葛亮所谓不如北面事之的说法不过是玩弄了一个偷换概念的游戏,实际上从逻辑上是说不通的。自己年少气盛,一时不察之下着了此人的道。

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孙权却对诸葛亮并没有过多的恶感,看待诸葛亮的眼神也带出了几分赏识的味道。自己平日里暗中也很自负,自谓天下英雄当中如此年纪便能够坐断东南的只有自己一人而已,能叫自己落入彀中,这个南阳卧龙无论如何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能让此人花费这许多心力效命辅佐,那位出身不怎么kao得住的皇叔也绝非等闲之辈。

刘备能被曹操视为生平第一大敌,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此人刚刚打了败仗,势穷力孤到只剩下江夏一个郡的地盘,但是他既然能够屡败屡战至今都还没有倒下,可见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人物,虽然从实力上和刘表不可比,但是就合作而言,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孙权的嘴角lou出了一丝微笑,他缓缓坐定了身躯,诸葛亮一出手便打在了自己心理的破绽上,可惜这并不能弥补双方实力的差距,现在,是轮到自己反击的时候了。

刚才将话说得满了,自然要设法转圜,孙权缓缓道:“说句实在话,我也一直在想和刘豫州联手共同对抗曹操,若是没有这个念头,也不会请子敬先生北上荆州。毕竟曹氏自己的话言犹在耳,天下英雄能够被其看得入眼的,只有一个玄德公。不过我却也有一层担心,左将军新败于当阳之后,还有力量继续与曹军相抗么?毕竟没有兵马地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诸葛亮顿觉不妙。此时的孙权笑吟吟地,神色从容了许多,对自己的态度也好了起来,只是眼神中那种玩味之色表明他已经看破了自己方才的花招,这一问虽然是题中应有之义,却无疑找对了关节点。刘备要想在此次联盟中取得与孙家平等的地位,看来只怕不容易了。

只要能够联盟。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以后再说。

诸葛亮迅速对局势做出了正确的评估。

形势比人强,在曹军的压力下。目前说什么都是空地,都没有意义,曹军的威胁一天不解除,刘备便一日没有喘息地余地。联盟不成,孙权还可以坐观其变,刘备却没有这份从容。

底线既然已经试探过了,接下来的便是讨价还价。在这方面,任何虚言大话都是不切实际的矜持,只能引来对方的反感和不屑,进而怀疑己方结盟的诚意。

孙权已经想明白了,那便不能再强撑,现在实话实说便是最好的对策。一定要实实在在让孙权感受到己方的合作诚意。

他缓缓道:“左将军虽败于长坂,然则那一战地损失是有限的,溃散者大多是装备战力均较弱的民军。精锐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合兵之后尚有精甲万人,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刘琦之众虽然是新募之兵上不得战阵,然则用来守城尚堪得用,这方面只怕江东诸公比我家豫州知道得还要清楚,左将军麾下众军,数千平原徐州汝南老兵并未折损。而新募荆州军在当阳亦经过了战事磨砺,这些兵马经过整顿将变成堪战强兵。曹操之众,虽然兵力广大,但其中一半要花费在粮道和转运上,且远来疲敝,闻追豫州,虎豹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大江之上要依kao荆州水军。北军与荆州军之间仓促之间万难合二为一,相互猜忌疑虑在所难免;而刘景升治楚二十余载。多有恩义,荆州之民附操者,逼近势耳,非心服也。今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操军必矣。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矣。成败之机,在于今日!”

这番话就很实在了,基本上不打诳语不尚虚文,让本来还想看看诸葛亮表演的孙权怔了一下。

诸葛亮说的,似乎是确确实实的实情,至少是非常有道理的军情分析,孙权甚至相信,己方的高级将领们所能做出地敌情分析,也不过如此了。

能够坦承刘琦的兵不能倚仗,说明这位说客对自己并没有保留,他不介意对自己说明刘军的虚实,确实有诚心结盟的样子。

不过,就这样子结盟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结盟,焦点便应当是利益问题。孙权不知道刘备能够给出什么样的条件,也不知道刘备希望在事后能够得到什么利益,他甚至想不出,刘备现在手上还有什么筹码能够用来交换。

既然诸葛亮实话实说,孙权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兜圈子,他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诸葛亮这个使臣地权限底线,他能否代表刘备答应一些比较苛刻的条件还不知道,具体的条件便不好谈了。

“先生的分析鞭辟入里,权甚是佩服,不过不知先生能否做得左将军的主,若是先生和权结下盟约,左将军能认否?”

诸葛亮心中大喜,孙权的口气说明他已经是从结盟角度考虑问题了,无论如何,只要肯结盟,事情便好办。

他笑了笑,道:“将军不必疑虑,亮起程之前,左将军曾经授予全权。盟约之事,只要江东愿意与曹军一战,尽可商量。左将军是汉家臣子,将军亦是汉家臣子,有何不可谈?”

孙权看着他,试探地道:“征战之事,最重军令,号令一致方能合力却敌,若是联合破曹,势必要将军队统一编制提调,主帅人选左将军可有想法?”

诸葛亮毫不迟疑地道:“只要不是命令投降,江夏兵将,自刘豫州以下一体尊奉将军号令行事。毕竟打起仗来江东军是主力,豫州兵少,不敢求主帅之位!”

这便是说,在未来的战争中,刘备这个左将军心甘情愿服从孙权这个破虏将军的指挥。这是一个不小的让步,起码孙权觉得易位而处自己拉不下这个面子,很可能会提出各自为战的方案。

不过这也说明了,刘军确实已经穷途末路了,如果不是鲁肃亲眼得见,孙权甚至不能相信刘军至今仍有战力。

将指挥大权交到了江东军手中,也便意味着刘备并不介意在未来地战斗中被放在前面当炮灰——当然,孙权暂时没有这种打算,在曹操北还之前,这么做是很愚蠢地。联合指挥权的问题如此轻松便解决,让孙权逐渐开始对这次结盟产生了点信心,起码从目前诸葛亮地表现来看,刘备集团确实有着结盟的诚意。他又开口道:“战后荆州归属之事,刘豫州可有安排?”

诸葛亮心中一顿,他知道这是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谈妥,江东只怕不会轻易发兵,所谓无利不起早,便是这个道理。人家忙活了一番,总要有一番收获,否则任谁也不肯做这种赔本买卖。

“江东军水军强悍,刘豫州却是陆上作战经验颇丰,麾下皆是沙场老兵。若是能在江面上击败曹军,陆地上攻城拔寨,左将军愿为前驱。只要能够将荆州牧之位留给刘琦公子,将江夏作为治所留给刘琦公子,则江北诸郡,南郡、章陵、南阳,皆可为将军囊中之物……”

孙权微笑着看着诸葛亮,突然言道:“孔明先生,若是我不只要江北三郡,而是要整个荆州八郡之地呢?”

诸葛亮知道孙权会这样说诸葛亮面上仍旧保持着平静,心中却是飞快计算着利益得失。

孙权好整以暇地一面饮着斗中的酒一面看着诸葛亮,似乎是想看看他这位口舌如簧地苏秦如何在这种绝对不利的情况下扳回局面。

孙权不准备给刘备留下任何一块地盘,这究竟是真心还是在诈自己呢?

无论这是否是孙权耍地手段,只要自己一旦顺着这个条件开始讨价还价,其实便已经

输了一半了。两边势力本来便不对等,自己又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场交涉不用问也可知是必输的了。

诸葛亮沉吟了半晌。突然间一笑。

孙权果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对手,要战胜这样的对手,仅仅凭口舌交锋是绝对的自取其辱。

诸葛亮决定行险。

“将军明鉴,我军新败之后,只保有江夏一郡,如今眼见也将为曹操所得。将军发兵救援。与左将军合纵抗曹,若是能够侥幸得胜,作为谢礼将江夏要了去本来也没什么,不过有两件事情,请将军三思。一则荆州九郡这块大肉虽肥,却内有觳骨,坚硬不易下口。曹军能有江北之地,不过是趁刘表新丧,竖子无能,从而捡了个便宜。至今只能占据江北三郡。江南诸郡尚未臣服。曹氏与刘景升之间如今虽然交兵。先前并无过节仇谶。而将军与刘家乃是世仇。左将军虽然深明大义,但其对江南几个郡却并没有辖制之权。刘磐等辈不会尊奉豫州之命。到时候将军所部既要收服南郡溯江而上,又要分兵江南收取四郡之地。将军麾下有多少兵马能够分兵夺地?要知道,江南如今还保留着三万以上的刘景升旧军,沙县大营也仍然还在。攻城之战,不是水军之强项,最能战的江东水军却不能参战,以如今江东陆师之力,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抚平江南?两年,还是三年?曹操纵然败去,毕竟还广有中国之地,其能坐视将军经营江南否?到时候将军之军远临南土,而曹公之兵再渡汉水威逼荆襄,将军何以当之?”

孙权想了想,笑道:“有皇叔在,想必可与曹氏周旋些时日……”

诸葛亮心中暗喜,自己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孙权终于再度落入彀中了,他苦笑道:“那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皇叔?没有了地盘便没有了钱粮进项,也便没有了支应大军地给养,左将军不是神仙,没有平地生财的本事,难道用江风来养活两万大军两万张口么?到时候即便皇叔还在,其麾下众军也早已解散殆尽,将军还指望形单影只的皇叔能够做些什么?左将军手中若没有了这支能战之兵,曹氏还会如此忌惮我家豫州么?”

这番话顿时将孙权说得哑口无言,也是,自己夺走了荆州的所有地盘,使得刘备没有立锥之地,自然无钱养兵,自然便要解散军队,到时候自己的军队一面要扫平荆州的地方势力,一面还要应对曹军的威胁,而且是单独面对曹操的威胁,局面似乎颇为不利。

更何况,诸葛亮有几句话没有明说,但是孙权已经想到了。刘备是绝对不会解散军队地,这个人号称天下枭雄,怎么会被自己逼进死角?一旦自己真的将他逼急了,逼得他没有立足之地,他是绝对要举手中之兵和自己一决雌雄的。尽管对于荆州本土势力而言他其实也算外人。但他毕竟有刘琦这面旗帜在手中,荆州地士人百姓虽然对其也不免疑惧,却不得不承认其大义名分。若是他到时候扯下面皮和江东争夺荆州,自家的水军隔断了长江,可以保证江南或者江北可得其一,但是刘备在江南则江南失,刘备在江北则江北失。自己麾下的陆军虽然也能打。但是在荆州毕竟属于客军,与征战沙场多年地刘军作战。把握也并不是十分之大。

诸葛亮的意思很明白,只有让孙刘双方都能够活下去,这个盟约才有意义,分赃协议若是一方抱着将另外一方彻底灭掉的心思来谋划,这个协议也便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那依先生所言,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刘豫州满意呢?”

孙权闷闷地问出了这一句,老实说。从本心来讲,若真地侥幸胜了曹操,荆襄九郡无论拿出哪个来给刘备他都不大情愿,毕竟现在自己的实力比较强,真地组成联军的话,己方肯定是主力,也肯定将分担主要的作战压力。

荆州他很想一口吞掉,到时候便和曹操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了。

他看向鲁肃。鲁肃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但是从这个首席谋士地眼睛里,孙权读出了这样地意思——完全不给刘备任何利益,是不现实的。

他将目光再度转向诸葛亮,却见这位南阳卧龙皱眉沉思了片刻之后笑道:“其实无论曹军在不在荆州,孙刘两家地局面都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将军请细想。若是有左将军相助,有刘琦公子的名义号召,将军下南郡也好,定江南也好,岂不名正言顺?且左将军部众皆能征惯战的陆师,将军收取江南兵力不足,左将军部愿为前驱,如此既减轻了将军的压力,万一曹军南下,孙刘两家仍然可以联盟而击之。将军所要做的不过是在荆州拿出一二殷实郡县。使左将军之部众能有所养罢了。”

“左将军想要哪个郡?”

孙权眯起眼睛问道。

诸葛亮拖口便欲说出“长沙”两个字。随即忍住——现在还不是完全暴lou所求的时候,他故意皱起眉头道:“江夏或者南郡。将军总要给刘豫州留下一块立足之地吧?”

孙权冷笑着摇着头道:“江夏毗邻江东,乃是我军势在必得之地,只不过如今左将军孤穷没有落脚之地,暂允其栖身罢了,一旦曹军北还,江夏是一定要割让……”

“至于南郡——更不可能!”孙权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南郡之地乃是荆州最为膏腴的土地,更是荆州治所之所在,其意义不言自明。这两个郡,都是江东绝不能放手之地。先生还是为刘豫州另择个栖身之所吧……”

这时,一直坐在一边默然不语地鲁肃却突然间显得有些不安起来,他看着孙权,眼中隐隐流lou出些许不赞同的神色,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然而还不待他说话,诸葛亮抢先道:“如此便在江南四郡当中择一二郡为豫州屯兵所在,亦为公子刘琦节旗驻跸之所,将军以为可否?”

“江南四郡……”孙权皱起眉头,他对这四个郡的了解并不太多,不过长沙郡原本是父亲孙坚的故地,因此他道:“长沙乃我家旧土,此地是万万不能给予他人的……”

诸葛亮道:“武陵、零陵二郡,虽然贫瘠了些,豫州委曲求全,也能勉强用来屯兵。将军,既是联盟,总要体现出些许诚意才是。”

孙权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正欲答允,却听得鲁肃在一旁重重咳嗽了一声,他心中一震,顿时明白事情有不妥之处,却又不知道究竟什么地方不妥,他灵机一动,故意扭过头去看鲁肃,“子敬以为孔明之议如何?”

诸葛亮闻言,顿时心中叫糟,果然,鲁肃立刻顺势道:“结盟之事尚未谈妥,现在便商讨荆州归属郡县划分,实乃画饼充饥言之过早之举。眼下联合破曹为第一要务,是否要和左将军结盟,双方如何协调,军马如何统一提调,由谁为主将,此皆是大事,这些事皆未决之,谈论荆州归属,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江东之事主公亦有难处,是否结盟,还要众僚属参议决之,划分疆域之事,不是急务,不必急着在今日做出决断……”

孙权立刻就坡下驴,道:“子敬所言甚是,先生远来辛苦,且在馆驿安心歇息休养,权不日当与众僚商议此事,待诸事定议,再与先生会谈商议疆域之事……”

诸葛亮连连苦笑,无奈之下只得道:“如此亮便在馆驿恭候将军佳音。曹军势大,军机之事瞬息万变,还望将军速决之,否则一旦江夏易手,将军再出兵只怕是迟了,等到荆襄九郡尽入操手,将军及江东诸公悔之晚矣……”

孙权当下拱手道:“先生放心,某家理会得,子敬代某送送先生……”

……

鲁肃陪着诸葛亮自将军府内出来,一面走一面笑道:“孔明不厚道,欺孙将军年少否?想要空手套白狼,奈何我主不是宋襄公……”

诸葛亮淡淡摇头道:“子敬是明白事理地,若依孙将军所言,豫州终究还是没有立足之地,如此即便打退了曹兵,左将军还是穷途末路。既然是合纵联盟,总要双方都留有余地,平心而论,荆州九郡豫州仅求其二,并不过分吧?”

鲁肃哈哈大笑,转过头站定了看着诸葛亮道:“玄德公想要谋西川,也需先问问吾主是否答应才是……”

诸葛亮浑身一震,一颗心顿时堕入了冰窖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