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滨逊漂流记:流落荒岛孤独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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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占领大船后,船长马上下令连放七枪,这是我和他约好的信号,告知我事情成功了。听到这个信号,我非常高兴,因为我一直在岸上等着,差不多等到了半夜两点。

听到信号后,我便倒下睡了。由于整整忙碌了一天,我睡得很香。忽然我听见一声枪响。我爬起身来,就听见有人喊我:“总督!总督!”我听出是船长的声音。我爬上小山顶,看见果然是他站在那里。他把我搂在怀里,指了指那艘大船说:“亲爱的朋友,我的救命恩人。这是你的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们这些人,还有船上所有东西都是你的。”我向那艘大船望去,它泊在离岸不过半英里的地方。原来他们占领了大船后,见天气晴好,便起锚,把它一直开到小河口。这时潮水正好涨了起来,船长划着小船来到我当初停靠木排的地方,在我的家门口上了岸。

起初,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差点让我晕了过去。因为我眼见自己脱离险境已经十拿九稳,万事俱备,大船随时可以把我载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有好半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果不是他用手紧紧抱住我,我早已晕倒在地上了。

他见我那么激动,立刻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瓶子,把他特意带给我的提神酒给我喝了几口。喝完酒后,我就坐在地上。虽说这几口酒使我恢复了知觉,但我还是过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这时,船长也和我一样欣喜若狂,只是不像我那么激动罢了。他对我说了很多亲切温存的话来安定我的情绪、清醒我的头脑。可是我心中的阵阵惊喜竟使我精神完全错乱了。我好不容易才哭了出来,又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说话能力。

于是我又过去拥抱他,把他当作救命恩人。我们俩喜不自禁。我对他说我觉得他是上天特意派来救我脱险的人。这件事的经过简直是一连串的奇迹。这事表明确有一种天意冥冥中支配着世界,表明上帝无所不在的眼睛能洞察到海角天涯,可以随时救助不幸的人。

我也没有忘记对上帝表示衷心感谢。在这样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在这种孤苦伶仃的环境里,我能免于冻死饿死,固然是他创造的奇迹,而我每一次脱险,更是他的恩赐。对于这样的上帝,谁又能不衷心感谢呢?

船长跟我谈了一会儿后,便告诉我,他给我带了一点吃的来,船上只拿得出这么多。这还是那些畜生谋反后,掠劫剩下的。说着,他提高嗓门向那小船喊了一声,吩咐手下的人把送给总督的东西搬上岸来。这份礼物实在太丰厚了。乍一看,就像是不准备把我带走,而要把我留下来,继续在岛上住下去似的。

他给我带来的东西有:上好的提神酒一箱,马德拉酒六大瓶(每瓶有两夸特),上好的烟叶两磅,船上吃的上等牛肉十二块,猪肉六块,豆子一袋以及饼干约一百磅。

他还给我带来了一箱糖、一盒面粉、一满袋柠檬、两瓶酸橙汁和许多别的东西。除此之外,还带来了些我最急用的东西:六件新衬衫,六条很好的领巾,两副手套,一双鞋,一顶帽子,一双长袜,还有一套他没怎么穿过的衣服。总之,他把我从头到脚都装扮起来了。

不难想象,对一个处在我这种环境的人,这当然是一份慷慨珍贵的礼物。可是,当我把这些衣服穿上时,我觉得全世界再没什么比这更不舒服、更别扭、更不自然的了。

这些仪式完后,我们把这些好东西都搬进了我的住所。然后便开始商议怎么处置俘虏。我们必须想好是否可以冒险带他们走。尤其是他们中的两个人,我们认为完全无可救药、顽固不化。船长说,他深知这两个家伙坏透了,没法宽大他们。即使要带他们走,也必须把他们像犯人似的锁起来,一旦船开到任何一个英国殖民地,就把他们送去法办。我感到船长本人对这件事也忧心忡忡。

于是,我对他说,如果他愿意,我可以负责去说服那两个人自动请求留在这岛上。船长说:“那是我求之不得的。”

“好吧,”我说,“我现在就把他们叫来,跟他们谈谈。”于是我让星期五和那两个人质(他们现在已经被释放了,因为他们的同伴履行了诺言)到洞里去,把那五个人照旧捆着两手,带到我的茅草屋里去,关在那里等我来。

过了一会儿,我就一身新装到那边去了。现在,我又以总督的身份出现了。我和船长到了那边,跟我们的人碰了头后,就叫人把他们带到我跟前来。我对他们说,关于他们对待船长的罪恶行径,我已经得到了详细的报告,已经知道他们怎么夺走船,怎么准备去干海盗的勾当。但上帝却使他们自投罗网,掉进了他们为别人挖的陷阱。

我告诉他们,在我的指挥下,大船已经被夺了回来,此时正停泊在河口处。他们等一会儿就可以看见他们的新船长由于作恶而受到的报应——被吊在桅杆顶上示众。

至于他们,我倒想听听他们能够说出什么理由让我不把他们当作海盗处死。至于我有权力处死他们,这一点他们大概不表示怀疑吧。

这时他们中的一个代表大家答话了。他说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被捕的时候,船长曾经答应饶他们不死,他们现在只有低头认罪,恳求我的宽恕。我告诉他们,可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宽恕他们。因为就我来说,我已经决定带着我所有的人离开该岛,跟船长一起坐船回英国去。至于船长,除了把他们当作罪犯锁起来,以谋反和盗船的罪名送交当局审判外,是不愿意把他们带回英国的。而这样做的结果,他们应该知道,只有上绞架。所以,我实在替他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除非他们决心留在岛上碰碰运气。如果他们同意,我倒没什么意见,因为我反正要离开这个岛了。只要他们肯留在岛上自谋活路,我倒愿意饶他们不死。

他们对这个办法颇为感激,说他们宁可冒险留在这里,也不愿意被带回英国绞死。于是我就按他们的意见这样决定了。

尽管如此,船长对这个办法好像仍不大赞同、似乎不敢把他们留在这里。于是,我做出生气的样子对他说,他们是我的俘虏,不是他的。我既然对他们许下人情,我说的话就应该算数。如果他不同意,我将把他们照原样放了,他若不满意,可以把他们再抓回来,只要他抓得住。

他们看到这种情形,非常感激。我恢复了他们的自由,并吩咐他们退到原来的树林里去。我告诉他们,我可以留给他们一些枪械和军火,只要他们愿意,我还可以指导他们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

于是我开始做上船的准备。不过我告诉船长,我还要耽搁一晚上,把事情安排妥当,叫他先回大船去把一切准备好,第二天放小船到岸上来接我。同时我还命令他把那已经打死的新船长吊到桅杆顶上,好让这些人看看。

船长走后,我派人把那几个人带到我房里,认真地向他们分析了他们所处的环境。我告诉他们,我觉得他们的选择是明智的。如果船长把他们带走,他们肯定要被绞死。我把吊在大船桅杆顶上的新船长指给他们看,让他们明白,除了这种下场,他们没有别的指望。

当他们一致表示愿意留在岛上,我就说,我要把我在这里生活的情况告诉他们,教给他们怎么才能使生活过得轻松些。于是我便把这地方的情况以及我来到岛上的历史全部讲给他们听了。我告诉了他们我城堡的事,又给他们表演了做面包、种粮食、晒葡萄干的办法。总之,凡是可以使他们生活过得舒服的必要知识,我全都教给了他们。我又告诉他们,不久有十六位西班牙人要到岛上来。我给那些西班牙人留下了一封信,并叫他们对那些西班牙人一视同仁。

我把我的枪械都留给了他们。有五支短枪、三支鸟枪、三把刀。我还给他们留下一桶半火药。这些火药除了头一两年外,我用得很少,一点都没有浪费。我又把管理山羊的办法,以及挤羊奶、使羊肥壮、做奶油和干酪的方法都教给了他们。

总之,我把我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我还说我一定要说服船长再给他们留下两桶火药和一些我一直想要而没得到的菜种。我又把船长带给我的一袋豆子送给他们,叮嘱他们一定要用来做种,让它们繁殖起来。办完这些事后的第二天,我就离开他们上船去了。我们本打算立刻开船,可是当晚却因故没有起锚。第二天一大早,留在岛上的那五个人中忽然有两个游到大船边来,苦苦地诉说另外三个人怎么歧视他们,请求我们看在上帝的份上收留他们,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会被他们害死的,他们请求船长收留他们,哪怕是马上被绞死也心甘情愿。

看到这种情形,船长假装说不经我同意他做不了主。后来经过一再责难,在他们答应痛改前非后,才允许他们上船。刚一上船,每人便被结结实实地抽了一顿鞭子,打完了还用盐水浇在伤口上。从此,他们都成了安分守己的家伙。

没过多久,涨潮了。我命令小船到岸上去了一趟,把我答应给那三个人的东西送过去。我又向船长说情,把他们的箱子和衣

服一起送去了。收到东西后,他们感激涕零。我又鼓励了他们一番,对他们说,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不会忘记派船来接他们。

离开海岛的时候,我把那顶羊皮帽、羊皮伞和那只鹦鹉都带到了船上,作为纪念。同时我也没忘记带走我前面说过的那笔钱。这笔钱因为放置的年数太久,都生锈了,不经过摩擦和使用,是看不出是银币的。就是我在那条失事的西班牙船上找到的钱,情况也一样。

就这样,根据船上的日历,我在一六八六年十二月十九日那天离开了这个海岛。至此我在岛上共住了二十八年两个月零十九天。我这第二次逃生的日子,恰好和我上次从萨累的摩尔人手里逃出来的那天是同月同日。

我坐着这条船在海上航行了多日,终于在一六八七年七月十一日抵达英国。至此我离开祖国已经三十五年了。

刚回到英国,人人都把我当外乡人看,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在那里住过似的。只有那位替我保管钱财的恩人和忠实管家待我不错,她这时还活着。不过她的遭遇非常不幸。她再嫁后又成了寡妇,日子过得很困难。我叫她不要把欠我钱的事放在心上,并且告诉她,我绝不会找她的麻烦。相反,为了报答她以前对我的关心和忠实,我又尽力接济了她。不过这时我的财力有限,不能对她有多大帮助。不过我向她保证,我永远不会忘记她以前对我的好处。事实上,后来当我有能力帮助她时,并没忘记她,这是后话。

后来,我到约克市去了。但父亲早已去世了,母亲和原来的家也都不在了,我只找到两个妹妹和两个侄儿。由于我出外的日子太久,大家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家里就没有给我留下财产。总之,我得不到一点接济,而我身上的一点钱又不足帮助我成家立业。

我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对我感恩图报。那位船长由于我侥幸把他救出来,同时又侥幸救了他的船和货,早已把我怎么救人、怎么救船的情形原原本本告诉了那些船主。因此那些船主就邀请我和他们以及几个有关的商人会面。他们对我的行为大加褒扬,最后又送了我两百英镑作为酬谢。

但是在仔细考虑了我目前的处境,考虑到这一点钱实在很难让我安身立命后,我就决定去一趟里斯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我在巴西的种植园以及我那合股人的情况。我猜那合股人一定以为我死了多年了。

带着这个希望,我搭上了开往里斯本的船,于四月抵达那里。在我这样东奔西跑的时候,星期五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我,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我最忠实的仆人。

到了里斯本后,我万分高兴的是,经过多方打听,我居然找到了我的老朋友,也就是最初把我从非洲海面上救起来的那位船长。不过他已经上了年纪,离开了航海工作,让他的儿子当了船长。他的儿子也已人到中年,仍旧做巴西生意。那老人家已经认不出我了。说实话,我也差不多认不出他了。但不久我就记起了他的长相,当我告诉他我是谁以后,他也记起了我的样子。

老友重逢,我们很亲热地叙谈了一番。接着我就向他问起我的种植园和合股人的情况。老人告诉我,他已经九年没到巴西去了。但是他可以向我保证,他离开那里的时候我的合股人还活着,不过我委托和他一起照管我的产业的那两位代理人已经去世了。但他相信弄到一份关于我种植园收益的详细账目还是不难的。当人们以为我出了事淹死了的时候,我的几位产权代理人就把我在种植园股份内应得的收入报告给了收税官,对此收税官已经预先作了处理。如果我不回来申请发还,就要把三分之一划归国王,三分之二拨给圣奥古斯丁修道院作为救济贫民以及向印第安人传教之用。倘若我回来了,或是有人申请继承我的遗产,这笔财产就可以发还原主。不过历年已经用于慈善事业的收入是不能发还的。但是他向我保证,政府的收税官员和修道院的司事一直在监督着我的合股人,让他把每年的收入交出一份可靠的账目,并且把我应得的部分上缴。

我问他是否知道我的种植园发展的情况,照他看,我值不值得去料理一下。又问他,如果找到了那边,要收回我应得的部分有什么困难。

他告诉我说至于种植园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他也不大清楚。不过他知道,我那合股人仅仅拥有一半财产就已经成了巨富。又说,据他回忆,仅仅政府收到的我所应得的三分之一收入(好像是拨给了另一个修道院或宗教机构),每年就在二百葡萄牙金币以上。他说顺利收回这笔财产是不成问题的,因为我的合股人现在还活着,可以证明我的股权,并且我的名字早已在国家登记册上登了记。他又告诉我,我那两位代理人的后代都是非常公正诚实的人,而且都很富有。他相信我不仅可以得到他们的帮助,领到财产,而且还可以从他们手里拿到一大笔属于我的现金,那是我的田产在他们父亲保管期间,即交出去以前的收入。而把它交出去,据他回忆,是十二年以前的事情。

听了这番话,我不免有点烦躁不安。我问老船长,既然我已立了遗嘱,指定他为我的总继承人,那两位代理人怎么会这样处理我的财产?

他告诉我,他确实是我的继承人。但是,在我的死亡没有得到证实,在没有获得我死亡的确切消息之前,他就不能作为我遗嘱的执行人。再说,这远隔重洋的事,他也不愿意参预。不过,他已经把我的遗嘱向法院登记过,而且提出了产权要求,如果他能拿出我已死亡的证明,他早已根据财产委托权,接管我的糖厂,并且派他目前在巴西的儿子去管理了。

“可是,”老人家说,“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可能不太容易接受,当时我们都相信你已经死了,其他的人也这样认为,你的合股人和代理人就把你的财产头六七年的利息交给了我,我都收下了。不过那时候种植园正需要增加设备,建立糖厂,又要买奴隶,所以数目没有后来那么大。不过,我一定要把我一共收了多少,以及我是怎么处理的,给你一份可靠的清单。”

我和这位老朋友又连续谈了几天。他给了我一份我种植园最初六年收入的明细账,上面有我的合股人和两位代理人的签名。记载的都是现货,如成卷的烟叶、成箱的糖,还有糖厂的其他产品,像甘蔗、酒、糖浆等等。从账目上可以看出我的收入每年都有显著的增加。不过,正如前面所说,由于头几年开支较大,数目是很小的。尽管这样,老人家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他还欠我四百七十块葡萄牙金币,另外还有六十箱糖、十五大卷烟叶。这些东西都在他的船上损失掉了。因为我离开巴西十一年以后,有一次回里斯本,船只出了事。

这位善良的老人向我诉说了他的不幸遭遇,说他万不得已,才拿我的钱去弥补损失,在一条新船上入了一点股。“不过,老朋友,”他说,“你要用钱的时候,是有钱的。等我儿子回来,我就可以把钱还给你。”

说着,他拿出一个旧钱袋,给了我一百六十个葡萄牙金币,又开了一张证明,出让他在他儿子开到巴西的那条船上的个人股权(他在那船上有四分之一的股份,他儿子也有四分之一的股份),交给我作为其余欠款的担保。

这位可怜的人的正直和善良大大感动了我,我简直听不下去了。回想起他过去对我的好处,回想起他怎么把我从海上救起来,一直待我都那么慷慨,尤其是他现在又这么真诚友善。听他这么说,我禁不住哭了起来。我问他,目前情况下他能不能拿出这么多的钱,拿出这么多会不会使他手头拮据?他告诉我,当然会拮据一点,可是,这毕竟是我的钱,而且我或许比他更需要钱。

这位善良人所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是出于诚挚的友爱。他一边说,我一边不住地流泪。我只要了一百个葡萄牙金币,并让他拿来笔墨,写了一张收据给他,其余的钱都还给了他。我告诉他,如果我能收回种植园,我就要把这一百金币还给他——这一点我后来果然做到了。至于那张股权出让证,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的。如果我需要钱,我知道他是一个诚实的人,一定会给我的。如果我能收回他认为我有理由收回的产业,有钱了,我永远不会再向他要一分钱。

这之后,老人家又问我,是否需要他替我出主意收回我的种植园。我告诉他,我想亲自去一趟。他说,如果想去,走一趟也可以。但如果我不想去,也还有别的办法保证我的产权,而且可以马上把利息拨给我使用。现在里斯本的河里正有一批船只要开往巴西,他劝我带上他宣誓证明我还在人世,声明我就是当初领取土地、建立种植园的那个人的笔供,重新到官方登记处去登记。

我把他的笔供请官方公证人证明了,并请他给我起草了一份委托书,然后他又叫我把这两份文件连同他的一封亲笔信一起寄给他认识的一位巴西商人,建议我就住在他家里静候回音。

委托手续办得非常公正,过了不到七个月,我便从两位代理人(我正是因为他们才航海的)

的后代那里收到一个很大的包裹,里面包着下列信件和资料。

其一,是我土地或种植园收入的流水账,从他们的父亲和这位葡萄牙老船长结算的那一年算起,共六年,应该付给我一千一百七十四个葡萄牙金币。

其二,是政府接管前,种植园作为失踪的人(法律上叫“民事死亡”)的产业,由他们保管的四年里的账目,这笔钱,由于种植园的价值逐年提高,合计为三千二百四十一个葡萄牙金币。

其三,是圣奥古斯丁修道院院长的账单。他已经收了十四年的利息。他很诚实地宣布,除了医院方面用去的钱以外,余下的还有八百七十二个葡萄牙金币。他说记在我的账上。至于国王收去的那部分,是不能再发还的。

其四,是我的合股人给我的一封信。他亲切地恭贺我还活在人世,并向我报告了我们产业的发展情况以及每年有多少收益。他详细地描述了我们产业的情况:田地一共有多少英亩,怎么种植的,有多少奴隶,还画了二十二个十字架为我祝福,并告诉我他曾不断地祈祷,为我活在人间感谢圣母。他热情地邀请我到巴西去收回我的产业。同时要我告诉他,如果我不亲自前去,应该把我的财产交给什么人。在信的最后,他代表他本人及全家送给我七张精致的豹皮作礼物,以表达他们的深厚友情,这些豹皮看来是他派到非洲去的其它船只给他带回来的,而他们的航行,看起来比我的要成功得多。他又送了我五箱上好的蜜饯和一百枚略小于葡萄牙金币但没有铸造过的金元。

通过这批商船,我的代理人的后代又给我捎来了一千二百箱糖、八百箱烟叶和属于我账上的全部金币。

我现在可以说是晚景胜于早年了。当我看到这些信件,尤其是当我看到眼前的这些财富的时候,我激动的心情难以形容。那些巴西的船只向来是成群结队而来的,因此,给我带信来的船队同时也给我带来了全部货物。信还没有送到我手里,财产早已安安稳稳地停在里斯本河里了。总之,一得到这个消息,我顿时面无血色,内心异常难过。若不是老人家赶忙去给我拿了点酒提神,我相信这场突如其来的喜讯一定会使我精神失常,当场死去的。

虽然喝了提神酒,但我还是继续难受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请来了医生,问明病因,给我放了血,才略感轻松了一些,慢慢好起来。我确信,如果我的激动情绪不用这种法子发泄出来,我早就死了。

我现在突然间成了拥有五千英镑现款的富翁,并且在巴西还有一份产业,每年可以稳稳地收入一千英镑以上,就像英国的田产一样稳靠。总之,我现在的处境,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该怎么平静地去享用。

拿到这些钱,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答我那最初的恩人,即那位好心的老船长。当初我遇难时,他曾经以仁爱之心待我,并且自始至终对我友善、诚实。我把收到的所有东西都给他看了。我告诉他,除了主宰我们一切的上帝外,我能够有今天,全是靠了他的帮助。我现在既然有能力,就要百倍地报答他。于是我先把从他那儿拿来的一百葡萄牙金币退给他,然后又请来一位公证人,起草了一份字据,把老船长承认欠我的四百七十葡萄牙金币全部彻底地取消或豁免了。这项手续办完后,我又请他起草了一份委托书,委托老船长做我那种植园年息的管理人。让我那位合股人向他汇报账目,并且把我应得的利润交原来的船队带给他。同时我又在委托书后加了一条,老船长在世之日,每年从我的财产中拿出一百葡萄牙金币送给他,他死后,每年拿出五十葡萄牙金币送给他儿子。这样,我总算报答了这位老人。

现在我必须考虑我下一步的行动,想一想怎么处置上帝赐给我的这份产业了。说实话,与在岛上过那种孤寂生活的时候相比,我现在需要更加慎重。在岛上,我除了我所有的,什么都不需要,除了我所需要的,什么都没有。可现在,我的担子很重,必须妥善安排它。我现在没有山洞可以藏钱,也没有一个把钱放在那里,不用锁,就是长了霉,生了锈,也没人动它的地方。而我现在真不知道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交给谁才好,只有这位老船长是个诚实正直的人,也是我惟一可以托付的人。

再说,为了我在巴西的利益,我似乎应该去一趟。然而,我若不把这里的事情料理清楚,把我的财产托付到可靠的人手里,我又怎么能去呢?起初,我想到一位老朋友,即那位寡妇。我知道她是绝对诚实可靠的,一定不会骗我。可是她已经上了年纪,又很贫穷,并且据我所知,还欠着债。因而,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自己带着财产回英国去。

话是这样说,我还是过了好几个月才把这件事决定下来。既然我已充分报答了我从前的恩人——老船长,并且使他心满意足,我又开始想到那位可怜的寡妇。她的丈夫是我第一个恩人,而她本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曾是我忠实的管家和指导者。所以,我第一步就是请里斯本的一位商人写信给他在伦敦的关系人,除了请他替我兑一笔款子外,还要请他亲自找到她,替我带一百英镑现款给她。并且还要同她面谈一次,安慰一下贫困中的她,告诉她,只要我活着,以后还会接济她的。同时,我又给我那两个在乡下的妹妹每人送了二百英镑。她们虽然不算贫穷,但日子过得并不太好:一个嫁人后成了寡妇;一个虽然有丈夫,却对她不大好。然而,在所有的亲戚朋友当中,我还是找不出一个可以放心大胆地托付巨额资金、让我毫无后顾之忧安心到巴西去的人。这件事,真让我伤透了脑筋。

我曾经一度想到巴西落户。因为我从前曾经入过巴西籍。可是对宗教问题我有点顾虑,因此就把这个计划压了下来。关于这个问题,我下面还要谈到。不过我暂时不到那里去,并不完全是宗教上的缘故。因为我当年在巴西的时候,既然已经毫不犹豫地加入他们的宗教,现在当然更没什么顾虑了。不过最近我对这个问题考虑得比较多一些,每当想到将来要老死在他们中间,就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做了旧教徒,不愿意以旧教徒的身份死去。但是,我前面说过,这还不是我不到巴西去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我不知道把我的动产交给什么人照管才好。因此,我终于决定带着我的动产回到英国去。我想,只要我到了那边,一定可以结交到一些朋友,或是找到某些忠于我的亲戚。于是我就准备带着我的全部财产回英国去。

为了在回家前把事情料理清楚,又因为开往巴西的船队马上要启程了,我决定先写几封得体的信,以答复巴西方面给我寄来的公正诚实的资料。我首先给圣奥古斯丁修道院院长写了一封信,对他那种公正无私的办事态度表示感谢,并把放在他们那儿的八百七十二个葡萄牙金币全部捐了出去。其中五百个金币捐给修道院,三百七十二个金币随院长的意思捐给穷人,并且请他为我祈祷。

其次我又给那两位代理人写了一封感谢信,称赞他们办事公平正直、诚实无欺。我本想送他们一些礼物,可是又觉得他们不需要什么。

最后我又给我的合股人写了一封信,感谢他为种植园的发展所做的工作和付出的巨大辛劳,以及他在扩大我们那座工厂的资金上所表现出的廉洁。请他以后按照我的委托书管理我名下的财产,凡是我应得的利润都寄给老船长。以后如有变动,我再通知他。同时我又告诉他,我不仅打算去看他,而且还想在那里度过余生。除了这封信,我又送了一份重礼给他的太太和两个女儿(因为船长的儿子告诉我他已经有了妻小):除了一些意大利丝绸外,还有两匹英国细呢(这是里斯本市场上能买到的最好的呢子)、五匹黑粗呢,以及一些很值钱的佛兰德花边。

我料理清楚这些事,卖了货,又把动产换成可靠的汇票之后,走哪条路回英国去成了我的又一难题。海路本来是走熟了的,可是这时我心里却对走海路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反感,不愿意从海路回英国。虽然说不出原因,可是这种阻力在我心里却越来越大。有一次,甚至行李都搬上船去了,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如此这般一连两三次。

确实,我这一辈子在海上碰到的倒霉事儿实在太多了。这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一个人也不能完全不顾自己内心的感觉。有两条船,本来是我决定要搭乘的,我的意思是说,这两艘船都是我特别挑选的。其中一条,我的行李都搬上去了,另一条,我和船长也讲定了的,可是结果我两条船都没有上。后来这两条船果然出了事。一条被阿尔及利亚人掳去了,另一条在托贝湾附近的斯塔特沉了,全船除了三个人都淹死了。反正不管上了哪条船,我都得倒霉,至于说搭哪条船更倒霉,那就难说了。

这时我心里真是烦透了,便把这些情况告诉了老船长。他坚决劝我不要走海路。最好是从陆路到科罗那,渡过比斯开湾,到罗希尔,再从罗希尔走陆路舒适安全地去巴黎,然后再从巴黎到加莱,再到多维尔。再不然先到马德里,然后走陆路穿过法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