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滨逊漂流记:流落荒岛孤独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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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目光实在太短浅了。我们应当满怀喜悦地信赖伟大的上帝,相信他决不会让他创造的生灵陷入绝境,即使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也会给他们一线生机。他们的生路往往出人意料地近在咫尺。而且有时虽然从表面看是把他们送上毁灭的道路,而实际上却是救他们脱离苦难。

这些人登陆的时候正是潮水高涨的时候。他们一部分人站在那里与俘虏谈判,另一部分人则东游西逛,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当口他们一时大意,竟错过了潮汛。结果海水退得很远,他们的小船搁浅在沙滩上。

小船上本来留了两个人,可是这两个人,我后来才知道由于白兰地喝多了,早就睡着了。后来,其中一个先醒过来,看见小船搁了浅,推又推不动,就大声叫唤散在各处的人。于是他们都朝小船跑去,可是因为小船太重,而沙滩又太软太稀,跟流沙差不多,他们怎么推也没把船推下水。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便依着水手们的脾气——他们是世上最不计后果的家伙——干脆放弃了推船,又四处游荡去了。我听见其中一个水手向另一个大声嚷着,叫他们离开小船:“算了吧,不管它啦,杰克,等潮水涨上来,它自然会浮起来的。”他们这样一说话,我就听出了他们是哪国人。

到目前为止,我一直把自己隐蔽得非常严实,除了到小山顶上的观测点外,我不敢离开城堡半步。一想到我的城堡防御得这么坚固,我心里就很高兴。我知道那小船至少十小时后才能浮起来,到那时,天也差不多黑了,我就可以更方便地观察他们的行动、偷听他们的谈话了。

与此同时,我仍在进行作战准备。不过比以前要小心得多,因为我知道要应付的敌人和以前不同。我命令星期五(我已经把他训练成了神射手)把他自己武装起来。我拿了两支鸟枪,给了他三支短枪。我这时的装扮,真可谓吓人:身上穿着那件叫人害怕的羊皮衣服,头上戴着前面说过的那顶大帽子,腰间挂着一把没鞘的刀,皮带上插着两把手枪,肩膀上还挂着一支枪。

前面说过,我的计划是天暗下来以前不采取任何行动。可是,到了下午两点钟左右,由于天气正热,我发现他们都三三两两地跑到树林里躺着睡觉去了。可是那三个可怜的遭难者,因为担心自己的处境,难以入睡,只好呆呆地坐在一棵大树的阴凉处。他们离我大约有四分之一英里远,而且,我断定是在其他那些人的视线之外。

看到这种情形,我决定让他们看见我,以便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我就这样走了过去,我的仆人星期五远远地跟在后面,全副武装,样子和我一样令人恐怖,不过他那副样子不像我那么怪异。

我尽量悄无声息地走近他们,还不等他们看见我,就用西班牙语向他们说道:“先生们,你们是干什么的?”

听见动静,他们马上跳了起来。一看到我那副怪模样,就更加惊慌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见他们好像要跑开,我就用英语对他们说:“先生们,不要怕,或许站在你们面前的正是你们意想不到的朋友。”“他一定是上天派来的,”其中一人一边向我脱帽致敬,一边很认真地对我说,“因为我们的处境已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了。”“先生们,一切救助都来自于上天,”我说,“不过你们能够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来帮助你们吗?你们好像正处于危难中。你们上岸的情形,我早就看见了。我看见你们向那些一起来的野蛮家伙哀求,还看见其中有个人举起刀来要杀你们。”

这个可怜人满脸泪水,哆哆嗦嗦,一脸吃惊的样子。他对我说:“我是在跟上帝说话,还是在跟人说话?你是人,还是天使?”“用不着担心,先生,”我说,“如果上帝真的派一位天使来解救你们,他的穿戴一定不会像我这么糟,他的武器也一定完全两样。你们放心吧。我是人,英国人,是特意来救你们的。我只有一个仆人。我们有武器弹药,请你们说实话,我们能为你们效劳吗?你们究竟出了什么事?”

“情况是这样的,先生,”他说,“说起来话太长,而凶手现在离我们又这么近。简单点说吧,先生,我是那艘船的船长。我手下的人背叛了我。我好容易才说服他们不杀我,最后他们把我和这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大副,一个是旅客——送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来,我们估计一定会饿死在这里,因为我们相信这地方是没有人烟的,而且我们正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的敌人,即那些暴徒,现在在哪儿?”我说,“你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他们正躺在那边,先生。”他指着一片小树林说,“现在我的心跳得很厉害,真怕被他们看见听见。如果被他们看见听见,他们肯定会把我们全都杀了。”

“他们有武器吗?”我问。他回答说,他们一共有两支枪,有一支在小船上。“这样吧,”我说,“你们把事情交给我好了。我看他们都睡着了,把他们全杀了是很容易的。不过,还是捉活的比较好吧?”他告诉我,他们中有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坏蛋,如果饶了他们,那是很危险的。只要把这两个解决了,其余的人都会乖乖地各司其职的。我问他是哪两个人。他说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不过他愿意听从我的指挥。“好吧,”我说,“让我们退后一点,别让他们看见听见,免得他们醒过来。回头我们再想办法吧。”于是他们欣然跟我往回走到树林背后。

“先生们,听我说,”我说,“如果我冒险搭救你们,你们愿意接受我的两个条件吗?”还没等我把意见说出来,他就对我说,只要能把大船收复回来,他和船完全都听我指挥。如果船收不回来,他也情愿生死跟着我,到什么地方去都行。另外两个人也这样说。

“好吧,”我说,“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一,在你们呆在岛上期间,决不能侵犯我在这里的主权。如果我给你们武器,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要,你们就得还给我。你们不得反对我或我手下的人。同时,必须完全服从我。第二,如果收复了那艘大船,你们必须把我和我的人免费带回英国。”

他向我做了许多保证。凡是能想到的、能让人信服的保证,他都做了。他说他会完全按我的合理要求去做。同时他还要终身感谢我的搭救之恩。

“那么好吧,”我说,“我把这三支短枪和一些弹药给你们。现在就请你们告诉我下一步的打算。”他一再向我表示感谢,说他完全愿意听从我的指挥。我告诉他,现在事情很棘手。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乘他们睡着的时候向他们开火,打出第一排枪后还没有死的,如果愿意投降,我们可以饶他们不死。至于开枪后会出现什么情况,那就全看上帝的安排了。

他平静地说,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打死他们,但有两个家伙是穷凶极恶的,他们是船上暴动的首犯,如果跑掉了,我们还会遭殃的,因为他们会跑回船上,纠集全船人来消灭我们。“那么好吧,”我说,“我的建议也是出于无奈,因为这是搭救我们性命的惟一办法。”话虽如此,我看出他还是有点不太情愿杀人流血,便对他说,这事就交给我们了,怎么方便怎么干好了。

我们正谈着,就听见他们中间已经有几个人醒了,又过了一会儿,就见有两个人已经站了起来。我问他这两个人中有没有那两个首犯。他说:“没有。”“那么好吧,”我说,“就让他们逃命吧。看样子是上帝有意叫醒他们,让他们逃命的。不过,如果让其他的人也跑了,那就是你的错了。”

听了我这番话,他就把我交给他的短枪拿在手里,皮带里又插上一把,便带着他那两个伙伴一齐过去。他把枪分给他们,让他们走在前面。大概是搞出了一点响动,其中一个醒过来的水手转过身来,看见他们来了,就向其余的人大声叫唤。但已经太迟了,因为他刚一出声,枪就响了——开枪的是船长的两个伙伴。那个船长,却很警觉地持着枪,没有放。他们的枪打得很准,当场就打死了一个,另一个也受了重伤。伤者一头爬了起来,急忙向其余的人呼救。船长一步跳到他跟前,对他说,现在呼救已经晚了,他应该请求上帝宽恕他的罪恶。说着,就用枪把子一下把他打倒在地,让他闭上了嘴。这时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三个水手,其中一个已经受了轻伤。就在这当口,我也到了,他们见危险来临,知道抵抗已没有用,只好哀求饶命。船长告诉他们,可以饶他们不死,只要他们能保证痛改前非,发誓对他忠心不二并帮助他把大船夺回来,开回牙买加去。他们纷纷表明诚意,他也愿意相信他们,饶他们的性命。对此,我并不反对。不过我要求他,在岛上期间,应把他们手脚绑起来。

我一面办着这边的事,一面派星期五和船长手下的大副到小船那儿去把它扣下来,并告诉他们把船上的桨和帆拿下来。他们都一一照办了。又过了一会儿,另外三个在别处的人(他们总算运气,没有跟其他人在一块),听见枪声也回来了。他们看见船长从俘虏一变而成为征服者,就俯首就擒。于是我们大获全胜。

现在我和船长终于有时间来打听彼此的情况了。我先开口,把我的经历全都告诉了他,他非常吃惊地听着我讲,特别是在我讲到我怎么用奇妙的方式弄到粮食和军火的时候,他尤为惊诧。听了我的故事,他大为感动。因为我的故事,确实是一连串的奇迹构成的。我的故事使他联想到自己,联想到上帝的安排,仿佛有意让我活下来救他们的命似的。一想到这,他不禁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我们谈完话后,我就带着他们来到我家。他们从我出来的地方即房顶爬了进去。我拿出东西请他们吃,又把这些年来制造的种种设备指给他们看。

看着我的设备,听着我的叙述,他们惊奇极了。船长尤其欣赏我的防御工事,欣赏我用一片小树林子把住宅完全遮蔽起来的方法。这片小树林已经栽下去二十年了。由于这里的树木比英国长得快,当年的小树林现在已经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除了我专门留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外,任何方向都走不进来。我告诉他,这里是我的城堡和居住地。不过,像许多王公贵族一样,我在乡下还有一处别墅,是作为退路而备的。以后有时间,我再领他们去看看。但现在的任务是要考虑一下怎么收复那艘大船。他同意我的看法。可是他告诉我,他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因为大船上还有二十六个人。由于他们都参加了谋反,按律是死罪,已经没了别的出路,只好一不做二不休,顽抗到底。他们知道,如果失败了,一回到英国或英国殖民地,他们就得被绞死。因而光靠我们这几个人,是无法进攻他们的。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他的话确实有道理。我们得迅速作出决定。一方面要乘其不备,把船上那伙人引入某种圈套,另一方面要阻止他们上岸攻打我们,把我们消灭。这时,我马上想到,再

过一会儿,大船上的船员们一定会奇怪他们的伙伴和小船出了什么事,一定会乘着另外一只小船到岸上来找他们。到那时,说不定他们会带着武器来,在实力上远远超过我们。他认为我的话很有道理。

于是我告诉他,我们首先应该把沙滩上的那只小船凿破,把上面所有东西都拿下来,使它失去航行的能力,让他们没法开走它。于是我们一齐上了小船,把留在船里的枪械以及所能找到的东西全都拿了下来,其中有一瓶白兰地、一瓶甘蔗酒、几块面饼、一角火药,还有一大包用帆布包着的大约五六磅重的糖。这些东西都是我非常需要的,尤其是糖和白兰地,我已经好多年没吃了。

把所有这些东西搬上岸后(船上的桨呀,桅杆呀,帆呀,舵呀,我们早已拿走了),我们又在船底凿了一个大洞,这么一来,他们即使有实力战胜我们,也没法把小船开走了。

说真的,对能否收复那艘大船我没有把握。只要他们带不走这只小船,我就可以重新修好它,驾着它搭上那些西班牙朋友到利华群岛去。我心里还时刻惦记着他们。

按照计划,首先我们用全力把小船推到高处沙滩上,以便潮水涨起来时它也不至于漂起来。然后又把船底凿了一个大洞,大得短时间内是堵不上的。我们正坐在地上,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听见大船上放了一枪,并见上面摇动信号旗,叫小船回去。见小船没动静,他们就又放了几枪,并且又对小船发出一些别的信号。后来,他们见信号和放枪都不起作用,小船仍没反应,(我们从望远镜里看见)他们就放下另外一只小船,向岸上划过来。当他们驶近时,我们发现小船上至少有十个人,而且个个带着火器。

那艘大船停泊的地方离岸不过两海里左右,所以他们来的时候,我们看得很清楚,连他们的模样都看得清。他们快到岸边时,潮水把他们冲到头一只小船东边去了,于是他们又沿着海岸往西划,直奔头一只小船靠岸停泊的地方。

这就是说,他们的举止我们看得清清楚楚。船长还说得出那条小船上的人谁是谁,谁的性格如何。据他说,其中有三个是非常老实的家伙,他相信他们肯定是在其余人的强迫下参加这次阴谋的,因为他们人少势孤,受到了胁迫。至于那水手长(看得出来他是他们中的头目)和其余的几个人,他们都是船员中最凶悍的家伙,现在既然干出了这种事,一定要硬干到底了。因此他非常担心他们实力太大,我们无法取胜。

我对他微微一笑说,处于我们这种境况的人,早已把恐惧置之度外了。反正任何一种结局都比我们目前的情形要好。因此我们应该做好思想准备,无论结果如何,对我们都是一种解脱。我问他对我的生活处境有何感想,值不值得为寻求解脱冒一下险?“先生,”我说,“你刚才不是还相信上帝让我在这里活下来是为了搭救你的性命,并因此感到精神振奋吗?你的这种信念现在哪儿去了?至于我嘛,对这件事的结局只有一个遗憾。”他说:“什么遗憾?”我说:“那就是你刚才说的,他们中间有三四个好人,应该饶他们不死。如果他们都是坏船员,我会以为他们也是上帝有意挑出来送到你手里的。因为,我敢保证,凡是上岸来的人,都逃不出我们的手心。他们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态度了。”

我说话时面带笑容,声音很高,因此使他深受鼓舞。于是我们很快地做准备。自从我们看见那只小船从大船边驶来,就考虑把俘虏分散,并已做了妥善安置。其中有两个家伙,船长特别不放心。我就派星期五和船长的一个伙伴把他们送到洞里去。那地方相当远,不易被发现,就算他们能够逃出洞口,也会在树林里迷路。他们把这两个人捆起来,但供给他们吃喝,并让他们明白,如果他们安安静静地呆在洞里,过一两天就让他们恢复自由,但如果他们想逃跑,就格杀勿论。他们都老老实实地甘愿受缚,答应不妄加行动,并且感谢我们对他们的优待,感谢我们供给他们吃喝,还给他们光亮。因为星期五给了他们几支我们自己做的蜡烛,好让他们舒服一些。他们根本没想到星期五守在洞口,看管着他们。

其他的俘虏受到的待遇要好一些。但有两个始终没松绑,因为船长不敢十分相信他们。另外还有两个却受到了我的录用。这是由于船长的推荐,同时也是由于他们本人郑重宣了誓要和我们同生共死。因此,船长一伙三个好人加上他们,我们现在一共有七个人了,都是全副武装。我坚信我们完全能够对付那十个即将到来的人。因为据船长说,他们中还有三四个好人。

那批人来到第一只小船停泊的地方,立刻把小船划到沙滩上,一齐上岸,然后把小船拖到岸上来。看到这情况我挺高兴。因为我最担心他们让小船在离岸较远的地方抛锚,再留几个人在上面守着,那我们就没法夺取小船了。

上岸后,他们首先向那只小船跑去。很显然,当发现船上的东西都被拿光,船底还有一个大洞时,他们大吃了一惊。

他们先在那儿寻思了一会儿,然后就使出全部的力气大声呼喊了两声,想让他们的伙伴听见,可是毫无结果。接着,他们又围成一个圈,放了一排枪。这排枪声不但传得很远,而且在树林中产生了很大的回声。可是结果还是一样。那些被关在洞里的,自然听不见,而被我们绑着的,虽然听得很清楚,却不敢回答。

这里的情况完全出乎意料,他们感到万分惊讶。后来据他们说,他们当时曾决定回大船去告诉大家那批人都被杀光了,小船也被凿沉了。于是,他们马上推小船下水,一齐上了船。

看到这种情形,船长很吃惊,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想他们肯定是要回大船上去,把船开走了。他们不准备管那群伙伴了,以为他们已经没命了。而那样一来,他指望收复大船也就不可能了。可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又使他惊惶起来。

他们刚把小船开走不大一会儿,就又一齐重新回到了岸上。不过这次他们采取了新的做法。看样子,这是他们刚才商量好了的——留三个人在小船上,其余的人一齐上岸到岛中心去找他们那群伙伴。

这使我们深感失望,不知所措。如果让那条小船跑掉,我们就是把这七个上岸的人全部抓住,也没有好处。因为那三个人肯定会把小船划回大船,大船上的人肯定会起锚扬帆而去,到那时我们收复大船就没指望了。

可是这时我们除了静候事态的发展外别无它法。

那七个人上岸后,三个留在小船里的家伙就把船开到离岸稍远的地方,泊在那里等着。这么一来,我们想进攻小船,就完全不可能了。

那批上岸来的人,紧紧挨在一块儿,向小山头进发。而我的住所,就在小山底下。我们可以很清楚地望见他们,尽管他们看不见我们。我们倒希望他们要么走近点,好让我们开枪,要么索性走远点,好让我们出来到外面去。

可是他们刚爬到山坡上(从那里他们可以望得很远,可以望见那些向东北延伸下去的岛上最低部分的山谷和森林。)就一个劲大喊大叫起来,一直喊到精疲力竭。看样子他们无意冒险深入远离海岸的地带,也不愿意分散开来。他们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想办法。如果他们能像前一批人那样,决定在那里睡一觉,那倒可以成全我们。然而他们却非常警觉,不敢睡觉。虽然他们也说不出究竟有什么危险。

正当他们这样聚在一起商量的时候,船长向我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他们或许还要放一排枪,以便让他们的伙伴听见。我们应该趁他们刚放完枪的时候,一拥而上,那时他们只好乖乖投降,我们就可以不流一滴血而把他们制服。我很欣赏这个建议。可是有一点,就是我们必须离他们近一些,要在他们还没来得及装上弹药之前冲上去。

可是他们并没开枪。我们静静地在那里埋伏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我告诉他们,按我的意见办,天黑以前不要轻举妄动。等到了晚上,如果他们还不回小船,我们也许可以想法抄到他们和海岸之间,用计对付那几个小船上的人,引诱他们上岸。

我们又等了好半天,指望他们走开。只见他们商议了好一会儿,忽然一齐跳起来,向海边走去。这一下,我们可慌了。看来,他们对这个地方的危险有很大的恐惧,断定他们的那些伙伴都已经完蛋了,决定回大船上去,继续按原定的计划航行。

一见他们往海边走,我立刻想到(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们已经放弃搜查,准备回去了。我把我的猜测告诉了船长,他也为此感到焦虑,神情沮丧得很。不过我很快想了个计谋去把他们引回来。结果完全不出所料,我们达到了目的。

我让星期五和那位大副越过小河往西走,一直走到我救星期五那次野人登陆的地方。我告诉他们到了半英里外那片高地时,就拼命大声喊叫,一直喊到那些水手听见为止。又叫他们在听见那些水手的应答后再喊几声。然后不要让他们看见,绕个大圈子,一面喊,一面尽可能把他们往岛的深处引,往森林的深处引,然后再按照我告诉他们的路线迂回到我这边来。

那些人刚要上小船,星期五和大副就大声喊叫起来。他们立刻就听见了,于是一面答应着,一面冲着他们听见的声音沿海岸往西跑。跑了一程,小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时河水已经涨了,他们没法过河,只好叫那小船过来,把他们渡过去。一切不出我之所料。

那小船沿着小河往上驶了一段,到了一个好像内河港口的地方。他们渡过小河后,就把船固定在一根小树桩上,又叫船上三个人中下来一个跟他们一块儿走,只留下两个人看船。

这正合我意。我立刻抛开星期五和大副(让他们继续干自己的事),带着其余的人,暗中渡过小河,出其不意地向那两个人扑了过去。这时候,他们一个正在岸上躺着,另一个正在船里呆着。岸上那个睡意地正要爬起来,走在前面的船长一步赶到,一下子把他打倒在地,然后向船上那个大喝一声,让他赶快投降,否则就要他的命。

当看见迎面扑过来五个人,而他的同伴已经被打倒在地,叫他投降是用不着多费口舌的。再说,他好像又是那三个对暴动不大热心的水手之一。因此,他一下子投降了,而且事后也忠实地加入到我们这边来。

与此同时,星期五和大副应付其余那几个人的任务完成得也很出色,他们一边喊着,一边答应着,把他们从一座小山引到另一座小山,从一片树林引到另一片树林,他们不但被搞得精疲力竭,而且被引到一个老远的地方,不到天黑绝对赶不回他们的小船。别说他们,就是星期五他们自己,回来的时候,也已经疲惫不堪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在暗中监视他们,准备冲向他们,把他们彻底打败。

星期五他们回

来了几个小时后,那些人才绕回他们的小船处。老远地,我们就听见几个走在前面的招呼掉在后面的快跟上来。又听见那几个掉在后面的一面答应着一面叫苦不迭,说他们又累又乏,脚痛得实在走不动了。这对我们来说可真是个好消息。

他们终于走到小船跟前了。可是,当他们发现潮水已退,小船搁浅在小河滩上,守船的两个人又不知去向时,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简直无法形容。他们彼此用非常可怜的声调你呼我唤,说他们到了一个魔岛,岛上不是有人居住就是有妖怪。如果是有人居住,他们肯定会被杀得一个不剩。如果有妖怪,他们肯定会被妖怪抓走,全给吃掉。

他们又大声叫喊,不断地呼唤着他们两个伙伴的名字,可是没人答应。又过了一会儿,借着傍晚微弱的光线,我们看见他们惶惶地跑来跑去,把手绝望地扭来扭去,一会儿跑到小船上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又跑到岸上来,跑来跑去,反复不已。

这时候,我手下的人恨不得我允许他们趁着夜色立刻冲上去。而我想的是找一个更有利的机会进攻,给他们多留一条生路,尽可能少杀人。我尤其不愿意我们中有人伤亡,因为我知道对方都是全副武装的。我决定再等等,看看他们会不会散开。为了更有把握将他们制服,我把埋伏地又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又命令星期五和船长尽可能匍匐前进,不让他们看见,并且在他们发现我们,开枪之前,爬得离他们越近越好。

他们向前爬了没多大会儿,那个领头的水手(他是这次叛乱的首犯,现在比谁都更加垂头丧气)就领着另外两个水手朝他们走了过来。船长急于制服这个祸首,不等他走近看个明白,仅凭他的声音,就和星期五跳了起来,向他们开枪射击。

那个领头的水手当场就给打死了。另外一个也中了弹,倒在他身旁(他过了一两个小时后才死),第三个人拔腿就跑。

枪声一响,我马上带着我的所有人马前进。我的军队现在共有八人,我是总司令,星期五是副总司令。其他还有船长、船长的两个部下和我们信得过的、发给了枪械的三个俘虏。

我们借着夜色向他们进攻,他们弄不清我们究竟有多少人。我叫那个刚被抓获的留在小船上的人(他现在是我们的人了)喊他们的名字,看看能不能促使他们和我谈判并向我们投降。结果正合我的心意。他们处在这种情况下,愿意投降是顺理成章的。于是他放开喉咙,大声叫着他们中一个人的名字:汤姆·司密斯!汤姆·司密斯!汤姆·司密斯好像听出他的声音,立刻回答说:“是老罗吗?”他回答道:“是我,是我。看在上帝的份上,汤姆·司密斯,马上放下武器投降吧,否则的话,你们马上就没命了。”

司密斯说:“我们向谁投降?他们在哪儿?”“他们在这儿,”他说,“船长也在这儿。他带着五十个人,找你们已经两小时了。水手长已经被打死了,维尔·佛里也已受了伤,我也被俘虏了。如果你们不投降,你们就完蛋了。”

“如果我们投降,”司密斯说,“他们能饶我们不死吗?”“如果你们愿意投降,我就问问他们。”老罗说。他问了船长。船长便亲自出来喊话了:“喂,司密斯,你听得出我的声音吧,如果你们马上缴械投降,我就饶你们不死,只有威尔·阿金斯不在此列。”

听到这儿,阿金斯大嚷道:“看在上帝的份上,船长,饶了我吧!我没干什么坏事,我和他们都一样的。”说实话,他说的并不是实情。因为,看得出,在他们最初反叛的时候,首先把船长抓起来的正是这个威尔·阿金斯,他对他很野蛮,把他的双手绑起来,还对他恶声恶气的。船长告诉他,他必须放下武器,听候总督处理。所谓总督,指的就是我,因为他们都管我叫总督。

简言之,他们都缴械投降,请求饶命。我让那个和他们谈过判的人和另外两人,把他们全都绑了起来。然后,我那五十个人的军队——其实加上那三个人一共才八个人——便过去把他们和他们的小船一齐扣了起来。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人,由于身份的原因,躲了起来。

我们的第二个步骤是修理小船,并设法夺回大船。至于船长,现在有时间和他们谈判了。他跟他们讲了一大番道理,指出他们对待他的态度是如何卑劣,他们的居心是如何险恶,他们的所作所为最终会给他们自己带来不幸和灾难,甚至会把他们送上绞架。

他们都表示悔过,苦苦地哀求饶命。对此,他告诉他们说,他们并不是他的俘虏,而是岛上总督的俘虏。他们满以为把他送上了一个无人居住的荒岛,然而上帝却指示他们把他送上一个有居民居住的岛,并且岛上的总督还是个英国人。他说如果总督高兴,完全可以把他们都吊死在岛上。可是,他现在既然饶恕了他们,大概是要送他们到英国,依法审判。只有阿金斯一人除外。他已经接到总督的命令,通知他准备受刑,明天一早就要吊死他。

这些话虽然都是他杜撰的,然而却达到了预期的效果。阿金斯马上跪到地下哀求船长向总督求情,饶他不死。其余的人也一齐向他哀求,求他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把他们送回英国。

这时我灵机一动,觉得我们得救的时候到了。现在可以很容易地让这些人一心一意地去占领那艘大船了。于是我便趁夜色离开了他们,以免他们看见我这总督的模样。我想把船长叫过来,因为距离较远,就派了一个人去传话。那人对船长说:“船长,司令叫你。”船长立刻回答说:“回去告诉大人,我这就去。”这样一来,他们就更吃惊了。他们确信那位长官和他的五十名部下就在附近一带。

船长过来后,我把夺船的计划告诉了他。他认为很好,决定第二天早晨行动。

但是,为了把计划执行得更巧妙,使成功的把握更大,我告诉他,必须把俘虏分开,由他亲自把阿金斯和另外两个最坏的家伙捆送到我们关押其他几个人的那个石洞去。这件事就交给星期五和那两个跟船长一齐上岸的人去办了。

把他们押解到石洞里去,就像押解到一个监牢里去一样。而事实上,对于他们这种处境的人,那地方确实够凄凉的。

剩下的人,我命令送到我那别墅去。关于那别墅,我前面有过详尽的描述。那里本来就有围墙,他们又都被绑着,所以相当安全。再说他们也清楚他们的命运决定于自己的表现,更不敢轻举妄动。

天一亮,我便派船长去和他们谈判。让他去的目的是探探他们的口气,然后告诉我,派他们乘船去袭击那艘大船是否靠得住。他跟他们谈到他们对他的伤害以及他们目前的处境后,又说虽然总督暂时饶了他们的性命,但是,如果把他们送回英国,他们还是会被当局绞死的。可是,如果他们能够参加夺回大船的义举,他会说服总督赦免他们。

任何人都不难想到,处在他们这种境况的人是很乐意接受这个建议的。他们一起跪在船长面前,苦苦哀求,发誓绝对忠诚他,说什么他们将永远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心甘情愿跟着他走遍天涯,还说他们毕生都要把他当父亲看待。

“好吧,”船长说,“我现在就回去把你们的话告诉总督,尽我所能说服他。”于是他回来把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我,并且说,他完全相信他们是忠心的。

虽然如此,为了把事情办得更牢靠,我让他再去一趟,从他们七个人中选五个出来,告诉他们,我们现在并不缺人手,现在选出这五个人是做助手用的。至于余下的两个人,总督要把他们以及那三个已经押送到城堡(我的石洞)里去的俘虏留下来,作为人质,以保证这五个人的忠诚。如果他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有不忠的表现,这五个人质就要被活活绞死在岸上。

这个办法相当严厉。这使得他们相信总督办事是认真的。他们除了接受之外,没有别的办法。结果,那几个俘虏反而和船长一样认真地劝告那五个人一定要尽职尽责。

我们即将出征的兵力是这样布置的:第一部分是船长、大副和那位乘客。第二部分是第一批水手中的两个俘虏。我已从船长口里了解到他们的品行并已恢复了他们的自由,发给了他们武器。第三部分是另外两个水手,这两个人一直都被捆着关在我的茅草屋里。现在经船长建议,我把他们放了。第四部分是那五个最后被释放的人。因此,除了关押在石洞里的五个俘虏和两个还没有被关起来的人质外,一共有十二个人。

我问船长是否愿意冒险带这些人到大船上去。我认为我和星期五现在还不宜出动。因为后方还关押着七个人,我们既要把他们隔离开,又要供应他们一些日用品,事情也不少。

至于那五个关在洞里的,我决定把他们关紧点。星期五每天到那里去两次,把生活必需品送给他们。送的办法是先叫留下的两个人把给养送到一定的地方,然后再由星期五送给他们。

我出现在那两个人质面前是和船长一块儿去的。他对他们说,我是总督派来监视他们的。总督有令,未经我许可,不得到处乱跑。如果乱跑就把他们抓到城堡里去,用铁链锁起来。就这样,为了不让他们把我看作总督,我也假装是另外一个人,不断地跟他们谈总督、驻兵、城堡等等。

船长现在没有什么困难了,他只需安排那两只小船,把其中一只的窟窿补好,再把人手派上去就行了。他派他的乘客做了一只小船的船长,带着四个人。然后,他自己、大副,还有其余五个人上了另一只小船。他们进行得很顺利,半夜时分到了大船旁边。当他们划到能够让大船听见喊话的距离时,船长就命令老罗向他们喊话。告诉他们,人和船都已经带回来了,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他们。他们一边用这些话应付着,一边靠拢大船。一靠上大船,船长和大副就首先拿着枪上了船。在手下人忠诚的协助下,他们一下子就用短枪把子把二副和木匠打倒了。紧跟着,又把前后甲板上其余的人一并制服了。然后他们关上舱口,把舱底下的人关在下面。这时第二只小船上的人也从船头的铁链上爬了上来,占领了船的前部和通往厨房的舱口,并在厨房里俘获了三个人。

干完这边的事,肃清了甲板后,船长便命令大副带三个人到船长室去捉拿睡在船长室里的反叛者——新船长。这时新船长已经得到报警,从**爬了起来。他带着两个船员和一个小听差,手里拿着枪。当大副用一根铁棒把门劈开,新船长和他的手下拼命向他们开枪,一颗子弹击中大副,打断了他的胳膊。另外还有两人受了伤,但没有死人。

大副虽然受了伤,还是一面大声求救,一面冲进船长室,用手枪朝新船长的头上开了一枪,子弹从他的嘴里进去,从一只耳朵后面出来,于是他再也不说话了。其他人看到这种情形,就投降了。大船就这样被顺利地夺了下来,没再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