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少卿
字体: 16 + -

帝王的心 美人的泪

    有道是“汴京富丽天下无”。作为当今天下最繁华的都市,东京汴梁的元宵灯会天下闻名。那是自然,坐拥皇城之贵,天子脚下的威严,开封城挺立于黄hn岸。六十年的剧变沧桑,六十年人来人往,它的繁华从未凋谢。

    数风流人物,论天下英雄。开封以他傲视天下的雄心以及引领当世的目光吸引四方来客。文人墨客在此著锦绣文章,思治世之道;江湖豪客在此以武会友,品酒中君子;买卖商人在此买进卖出,茶叶瓷器经潼关、过河西、出玉门、到西域......。元宵将至,开封已经准备就绪,只待满城灯火点亮漫漫长夜,天成佳偶相会于月下桥头。

    元宵节前夜,赵匡胤在宫中设宴宴请群臣。宴席上歌舞助兴、美人如画,炊金馔玉、琼浆玉液好不快活。大臣们喝得东倒西歪,赵匡胤醉眼看人。身居巍巍皇权最高处,赵匡胤不知道眼前这些掌握大宋命脉的人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三十年征战换来今日四海升平。曹操倒是豪气,只是这些达官显贵是归心于天下黎民百姓?是归心于手中的生杀大权?还是归心于自己?

    做了十几年的皇帝,赵匡胤深知帝王心术,更懂百官阿谀奉承溜须拍马那套官场做派。一场宴会,有人借机极尽吹捧,有人阴谋暗算防不胜防,有人暗中窥探以试虚实。官场上的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嘴里说着忠于朝廷,大谈黎民百姓,实则不过是为自己谋一条平步青云的升迁之路。赵匡胤是当世枭雄,他看透了朝堂上的虚伪,也要利用这种虚伪。身为大宋之主,需要有人为他冲锋陷阵,必要的时候为他遮挡狂风暴雨。他不怕大宋官员贪赃枉法,他不担心朝中有人争权夺利。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上的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在他看来,贪财好利的人要用,这种人只是要许以高官厚禄,自然就能把控在手。争权夺利的人也要用,只要他居中调和,大宋江山就能千秋万代。至于天下百姓,对一国之君而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只是笼络人心安抚万民的夸夸其谈。君王之道除了以德服人,更多时候行的是霸道之术。

    近些日子,开封城中谣言四起,无论官员还是百姓都在私下流言,赵匡胤身患重病,恐不久于人世。杀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诛心。谣言的危害有时候胜过瘟疫,开封人心不稳,朝中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最近半个月,朝中怪事不断,两个手握实权的禁军副统领被人暗杀,户部一位主事失踪,用于北伐的一百万两军饷不翼而飞。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情绝非偶然,赵匡胤宴请群臣,固然是与群臣共度佳节,也有借机消除谣言,试探群臣之意。

    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装醉可是赵匡胤的拿手好戏。宴席尚未结束,赵匡胤并谎称醉酒回内廷休息去。伴君如伴虎,赵匡胤此举意欲何为难免让人猜疑。眼看时候不早了,众臣一怕酒后失言招来杀身之祸,二怕就留宫中招来非议,没过多久纷纷散去各自回府。

    燕赵之地自古多义士。赵匡胤祖籍hb涿郡,少年时顽劣好斗,时常和一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养成了好吃懒做爱贪便宜的毛病。长大以后沦落江湖,以江湖草莽自居,不过,身上倒有些爱打抱不平的豪侠义气。

    后来经人指点投靠郭威,凭着一颗虎胆在战场上纵横驰骋,逐渐拼得了功名。柴荣继位后,赵匡胤深受重用,一步步坐到禁军统领的位置,并掌管开封防务。柴荣英年早逝,年仅七岁的柴宗训继位,符太后垂帘听政。当此之时,主少国疑,朝中掌握实权的大臣表面顺从,暗中却有忤逆之心,柴宗训母子不得不倚重手握重兵的赵匡胤。自唐末天下大乱以来,礼制崩溃,王朝更迭是司空见惯的事,赵匡胤的野心逐渐显现,终于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取代北周建立了大宋。

    今夜的宴席和鸿门宴没有一点关系,赵匡胤有他的不得已之处。岁月不饶人,即便坐上了皇位,他的日子依然不好过。半生在战场上度过,经历的大小战斗不下百场,他身上受的伤有几十处之多。多年在战场上厮杀,早已耗尽他毕生精力,他才五十岁,头发却早已发白,五十岁的人长得像六十岁的样子。外界传言他身患重病其实并非空穴来风,这三个月,他饱受病痛之苦,可为了稳定朝局,他不得不在众臣面前装出精神抖擞的样子。今夜宴请群臣,多饮了几杯,几杯烈酒下肚,旧疾复发疼痛难忍,他只好装醉先回宫休息。

    赵匡胤独自坐在御书房中,他面对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对的是大宋千里河山,同时面对的也是世人无法体会的孤独。高处不胜寒,别人能看到的只有一国之君坐拥天下的富庶,却看到高墙壁垒之下的血雨腥风。人到了行将就木之时,最想要的就是欢乐安逸,做在龙椅上却不行,因为他无时无刻都要提防从身后射来的暗箭。即便是自己的妻儿子女,即便是自己的手足兄弟,他都不能掉以轻心。

    王继恩放慢脚步佝偻着腰走到跟前小声道:“皇上,林大人在殿外求见。”

    说来悲哀,身为一国之君,心里的苦不能和自己的亲人说,只能把眼前这个宦官王继恩当做倾诉的对象。自古以来,宦官乱政之事不在少数,赵匡胤乃当世枭雄,对王继恩这等阴损毒辣之人自然不屑于股。无奈英雄终有暮年,人老了,谁都需要陪伴。王继恩是自己身边的近臣,又是个太监,就算他有再大的野心也不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皇位,顺理成章就成了赵匡胤委以重任之人。

    听闻林射谷已经回到开封,赵匡胤大喜,心里忧虑突然少了几分。他抖擞精神抬手道:“快请。”

    王继恩前去命人把大殿的门打开,迎林射谷来到赵匡胤面前。林射谷双膝跪地一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赵匡胤道:“林大人快快请起。”待林射谷站起来退到一旁,赵匡胤打量了他一番道:“这次急着把你召回来,是因为最近朝中不太平,有些事情只有交给你去办,朕才能安心。”

    此言叫林射谷颇得意,他拱手道:“微臣替皇上办事,万死不辞。”

    赵匡胤看重的就是林射谷的忠心,他问道:“最近京城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林射谷答道:“微臣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人说了,皇上放心,微臣已经命人暗中开始调查,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有结果。”在事情尚未查明之前,林射谷就敢夸下海口,足见此人作风一贯强势。

    赵匡胤相信林射谷的能力,他一边点头一边道:“你的办事能力朕一点也不怀疑,不过,朕要提醒你一句,最近发生的事绝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有些人觉得朕老了,暗中早就开始蠢蠢欲动,朕这个皇位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哪怕朕犯一点点的错,他们都会揪住不放,朕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乘,你是朕最为倚重的人,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林射谷拱手道:“是皇上。”说完,他抬起头打量赵匡胤一眼道:“皇上,微臣办事不利,这次没能把军侯府一网打尽,请皇上治罪。”

    赵匡胤面无表情道:“军侯府虽然是朕的一块心病,可与朝廷中的明争暗斗相比,区区一个李墨白还不足为虑,江湖上的事让宁国山庄去办,朕已经给鲍玉龙下旨,让他全权负责总览江湖之事。朕眼下正在积极筹措粮饷,准备军械,操练将士,不日,朕就会对北汉用兵,此次若能灭掉北汉,自唐末以来诸侯割据,战乱不断的局面就能彻底结束,百姓从此都能过上太平日子。眼下有两件要紧的事要办,其一,你要替朕尽快查清是谁在背后搅乱朝局,只有朝廷稳定,朕才能安心北伐,其二,北伐需要大量情报,大内侍卫眼线遍布天下,从现在开始,朕需要辽国和北汉所有的动向,让你的人尽快行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朕不想做聋子瞎子。”

    林射谷道:“微臣立刻安排人手去办,只是......”他忍了忍道:“皇上,最近江湖上有些流言蜚语,百姓们都在私下议论,微臣担心妖言惑众,不知该如何是好,请皇上明示。”

    听了这话,赵匡胤目光犀利看着林射谷问道:“江湖上都在传些什么?”

    流言蜚语传了那么久,赵匡胤不可能没有闻到一点风声。林射谷偷偷看了赵匡胤一眼道:“都是些大不敬的话,微臣不敢说。”

    赵匡胤道:“你尽管直说,朕恕你无罪。”

    林射谷心中略有些紧张,试探着道:“下面都在传言,说皇上龙体欠佳,恐怕......”他没敢继续往下说,匆忙拱手道:“皇上乃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说那些话的定是心怀叵测之人,皇上青春正貌,定能千秋万代,是微臣糊涂了。”

    赵匡胤哈哈笑一声道:“林大人,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阿谀奉承之言?”赵匡胤这话毫不客气,话中斥责之意更是一点也不掩饰。林射吓出一身冷汗,可还不等他开口解释,赵匡胤就道:“人之生死自有天命,朕虽然是真龙天子,却也逃不过世道轮回,朕一生南征北战,只希望在死之前能够一统天下,如能得偿所愿,朕死而无憾。”

    林射谷长舒一口气道:“皇上龙体康健,您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

    岂料,赵匡胤却唉声叹气道:“朕一生几乎都在战场上度过,连朕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身上受了多少处伤,去年入冬以来,朕的身体一直不适,所以才让那些图谋不轨之人钻了空子。”林射谷心里清楚,赵匡胤对他直言不讳即使对他的信任,同时也是对他的鞭策。紧接着,赵匡胤一挥手让王继恩退下,而后问道:“听说最近江湖上有人在找那件东西?”

    林射谷一思量道:“皇上说的是那件东西?”

    赵匡胤点点头道:“那件东西在朕的手里,这件事世上只有朕、鲍玉龙和你三个人知道,江湖中人都以为那件东西早在三十年前就毁了,怎么还有人在三十年后旧事重提?是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三十年前那件事是赵匡胤的忌讳,林射谷急忙跪倒在地道:“微臣对皇上忠心不二,那件东西的事微臣早就浪在肚子里,请皇上明察。”

    赵匡胤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问道:“那你说说看,会不会是鲍玉龙走漏了消息。”

    林射谷低头一想道:“微臣不敢妄下结论,不过,依微臣对鲍玉龙的了解,鲍玉龙绝不敢欺瞒皇上,更不敢把那件东西的消息走漏出去。”

    如此这般踢皮球,赵匡胤很不高兴,喝道:“既不是你,也不是鲍玉龙,难道是朕不成?”

    林射谷道:“皇上,江湖中人意气用事贪得无厌,听到点什么风声就会夸夸其词,那件东西武林中人视为无上之宝,即便当年皇上真的把它毁了,武林中人依旧会前仆后继趋之若鹜,微臣以为,这件事纯属那些江湖中人无中生有无事生非。”

    赵匡胤余怒未消道:“那件东西关系到朕的声誉,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林射谷道:“微臣明白。”

    此时,天色已晚,赵匡胤道:“时候不早了,你先退下吧。”三十年前的旧事今夜重提,林射谷心中惴惴不安。君王一句话,天下不知又要多出多少孤魂野鬼。三十年前那件事林射谷至今记忆犹新,他知道,赵匡胤之所以一直重用他,和当年那件事分不开,如果不是这些年他一直守口如瓶,只怕他早就是一具枯骨。赵匡胤杀心已现,林射谷浑身汗毛直立,作为赵匡胤手里杀人的刀,他知道自己只有永远保持锋利才有利用的价值。看来杀人在所难免,他战战兢兢拜别赵匡胤退出御书房,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早已满是汗珠。

    除了他自己,赵匡胤不相信任何人。林射谷刚走,卓云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半跪在赵匡胤面前。赵匡胤平静地问道:“刚才林大人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卓云道:“回皇上,微臣都听到了。”

    赵匡胤冷冷一笑道:“朕把你安排在林大人身边你可知道朕的用意?”

    卓云答道:“微臣明白,皇上是想让臣做您的眼睛,做您的耳朵。”

    听了这话,赵匡胤很是满意,他道:“朕不相信任何人,却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耳朵,你是朕的眼睛,是朕的耳朵,许多事朕可以不相信别人,却不能不相信你,你是聪明人,只要你为朕做好该做之事,朕绝不会亏待你。”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帝王之心就是那百丈玄冰,没有人能猜得透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相信的是什么。卓云是赵匡胤手中的一颗棋子,从他十五岁那年就被赵匡胤安插到大内侍卫当中一步步成为林射谷最信任的两人之一。没人知道像卓云这样的人有多少,不过可以肯定,天下不止一个卓云。

    在开封地界上,玲珑阁的老板沈醉红可是个厉害人物。在不知情者眼中,沈醉红表面光鲜亮丽,却不过是个沦落风尘靠出卖色相营生的平凡女人。大多数人羡慕的是她的美貌和玲珑阁源源不断的财富,至于她的为人,免不了在背后暗骂她自甘下贱。但在知情者眼中,沈醉红又是另一个样子。这个女人美貌和毒辣并存,她的武功深不可测,作风一贯强势干练,凡是得罪过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因而在开封城里,上至达官显贵,下至普通百姓,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自古就是藏龙卧虎之处。一个女人能在男人当道,强手如林的开封占有一席之地,可见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当然,事事不能只看表面,别人看到的只有她的身份地位,只有她对男人的和言欢笑,却看不到她在背后的付出和无奈。

    天下烽烟四起,江湖上风雨飘摇,身处乱世,没有人能逃出宿命的掌控。沈醉红生在天府之国的cd,父母都是读书人,她家境殷实,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可以说无忧无虑。奈何在她十五岁那年,战火烧到了川蜀大地,她的父母双双死于乱兵之中,只留下一个十岁的妹妹和一个七岁的弟弟与她相依为命。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不得不独自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然而,天下饿殍遍野,哪有她们姐弟的活路?无奈之下,她只好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在十六岁那年,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二十几岁的有钱人做小妾。

    起初,那个男人对她还算不错,至少她的弟弟妹妹都能吃上饱饭,再也不用过沿街乞讨的生活。那时候,她刚满十六岁,正是萌生情愫的年纪,她把自己所有的爱都寄托在那个父亲般的男人身上,憧憬着幸福的生活从此开始。然而好景不长,仅仅一年后,那个她寄予厚望的男人却在一场宴会上把她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她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厄运从此降临。在那个男人家里,她饱受折磨,经常吃不饱饭,但她一直选择逆来顺受,心里想着只要弟弟妹妹能平安长大,她就算死也无所谓。可她所有隐忍换来的不过是虚无的幻想,那个男人在得到她以后又对她年仅十二岁的妹妹产生了非分之想。她乞求那个男人放过自己,得到的是一顿毒打。那一顿毒打终于将她打醒,她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挽回,她不想自己的妹妹走上她这条路。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时值得真心托付,女人要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生存只能靠自己。她看透了有钱有势那些男人的虚伪,暗下决心一定要让所有伤害过她的男人付出代价。

    一天晚上,那个男人醉醺醺的跑到她的房间,她趁那个男人醉得半死,用事先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那个男人困了起来。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那个男人死,她要听到那个男人对她低三下四的哀求。那个男人酒醒以后,她的复仇在那个男人颐指气使的呵斥声中开始。在冰冷的刀下,那个男人由霸道变成苦苦哀求。这一天在她脑海中想过无数遍,她用匕首亲手割下了那个男人的耳朵,削掉那个男人的鼻子,然后一刀刀把那个男人的心挖了出来,直到那个男人在痛苦中死去。那一刻,她就好像是一个嗜血的魔鬼,她在做那一切的时候,没有一丝慌张,心里没有一点怜悯。那个男人的家对她而言就是地狱,她要亲手毁掉那个让她失去尊严的地方。在她杀了那个男人以后,她趁天黑把那个男人家里的门都锁上,一把大火,将那个充满罪恶的院子化为灰烬。

    一场大火换来久违的自由,同时唤起她心里所有的恨意。是那个她曾深爱的男人毁了她的一切,她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她的男人。她趁那个男人熟睡的时候侵入那个男人的房间,她本想一刀了结了那个男人的性命,可她心里是爱过那个男人的,事到临头她还是下不去手。就在那时候,那个男人醒了过来,生死关头,那个男人跪在她面前口口声声说爱她,并乞求她宽恕。在那个男人的泪水和甜言蜜语中,她心里的善意最终让她选择了罢手。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放下手里的刀那一瞬间,早已埋伏在门外的捕快冲进门来将她抓住,她那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个男人说的话全都是骗她的,她又一次败给自己的天真。

    官府在收了那个男人的钱以后,没有任何审讯并急于将她处死。她那时候就在想,如果就那样死了,弟弟妹妹以后怎么办?她一点也不甘心。上天总算有开眼的时候,行刑之际,一个江湖侠客从刽子手的刀下将她救下,并把她们姐弟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后来她才知道,救她的那个江湖侠客名叫司马月奴,她感激司马月奴的救命之恩,加之当时官府正在四处通缉她,也许只有江湖对她而言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就那样,她沦落江湖,并拜了司马月奴为师。

    平静的日子慢慢催生她对生活的热情,司马月奴英俊风流,她逐渐爱上了那个多情的男人。他明白,幸福都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她向司马月奴表明心事,无奈上天又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当时司马月奴的心却属于一个叫花蕊夫人的女人,从来都不属于自己。即便后来花蕊夫人死了以后,司马月奴也从未对她动情。十年前,司马月奴离她而去,从此再无消息,她就带着弟弟妹妹走遍天下寻找司马月奴的下落。后来听说司马月奴可能在开封,她并千里迢迢追到开封来。

    可惜在开封,她依然没有找到司马月奴下落。她知道那个男人永远都不可能属于自己,也许他又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躲在哪里不想被人打扰。日子一天天过去,失望让她开始对司马月奴死心。随着弟弟妹妹慢慢长大,四海为家的日子她已经厌倦了,况且弟弟沈落月因为从小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落下了终身病根,不仅心智像个孩子,而且体弱多病不宜远行,她并决定在开封落脚,给弟弟妹妹一个舒适的家。

    起初刚来到开封的时候,身为女子,又是川蜀来客,沈醉红处处受人排挤,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上,更有甚者对她的美貌垂涎三尺。当时的开封虽然繁花似锦,可一半是权贵者有钱肆意挥霍,另一半是百姓流离失所,大街小巷每天都会有人饿死。见到当时那种情形,沈醉红联想到自己年少时的遭遇。如果没有人伸出援手,天下将多出多少像她一样的不幸女子,又将饿死多少孩子?当时她已经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从此并开始走上劫富济贫的行侠仗义之路。

    慢慢的,她的义举得到开封武林人士的一致赞许,也得到一些心怀天下官员的默许,她在开封城占有一席之地的同时,身边聚集了一群侠肝义胆之士。经过十年苦心经营,那些曾受过她恩惠的人逐渐深入开封各个阶层。有些人做起买卖,有些人考取功名,有些在军前效力,有些人成为市井之徒,有些人像她一样投入江湖,成为开封黑道上的英雄好汉。其实连她也没有想到,当年的善举在十年后竟有如此丰厚的回报。这些人在今日成为她的耳目,无论在朝中还是江湖,沈醉红这个名字可以说一呼百应。掌握开封府白道的自然是官府,可要是说起是谁掌握着开封府的地下黑道,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沈醉红。

    玲珑阁里的姑娘醉了整个开封府,那些有钱有势的男人在征服了天下以后,只有征服最妩媚的女人才能证明他们的能力。沈醉红不在乎世俗对她怎么看,玲珑阁就是妓院,没有人强迫那些男人往玲珑阁跑,是那些男人好色不忠。世人一直在苛责不幸沦落风尘的女人,却没有对那些间接促使女人走上这条不归路的男人提出半句质疑,这难道是公平的?玲珑阁里的女人靠自己的脸博取男人的欢笑是令人不齿,可世上有多少女人为了钱财主动投入男人的怀抱。比起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玲珑阁里的姑娘至少配得上正大光明这四个字。乱世中,女人为谋一条生路何其难以?说到底,谁愿意靠卖笑谋生。倘若生逢盛世,世上也不至于有这么多命运悲惨的女人。

    元宵佳节是情人相会的日子,这天,玲珑阁的热闹异于平日。一大早,前来喝酒快快活的男人进进出出,那些男人口袋里的银子就这么不知不觉流进玲珑阁的库房。对于沈醉红来说,进出玲珑阁的男人除了是她的顾客以外并与她再无半点关系。男人好色,对男人最大的惩罚不是要了他的性命,而是把他的银子一点点全都弄到自己手里,最后看着他倾家荡产妻离子散,那才叫大快人心。沈醉红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不管进入玲珑阁的是皇亲国戚还是英雄豪杰,你愿意掏银子,玲珑阁里的姑娘愿意陪你,那并是你情我愿的事,没有那个本事,你就别进玲珑阁的门。至于赔了银子,你也别怪玲珑阁翻脸不认人。

    玲珑阁每天来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之人,沈醉红只有每天呆在玲珑阁才能镇住那些前来惹是生非之人。这个女人冷眼而美貌,三十岁的人长着一张十八岁的脸庞。她个头不高,身材不能说胖也不能说瘦,经历师事之后,身上那股独特的风韵似乎越发妩媚动人。不仅如此,她独具火辣的气质,又显得不易亲近高不可攀。这样的女人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挑战,当然,也会言不由衷让所有男人对她心生爱意。

    然而,即便如此,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能轻易靠近她。经历过痛彻心扉,经历过深爱却得不到,十年来,她的心一天天沉入深渊。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她一生都不可能遇到真正懂得爱惜她的男人。可她依旧不死心,尽管这些年对她倾心的男人不在少数,尽管这些年有很多男人在她身上花费重金,可她想等的还是那份真挚的爱。

    今日的玲珑阁略显吵闹,不由得让沈醉红心中有些失落。女人的青春能有多少年?到了这个年纪,她心中难免有些焦虑和紧迫。也许是因为今天这个日子太过敏感,偌大的房间竟让她觉得有些无法呼吸。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楼下往来热闹的人群挤满街道,温和的风迎面吹来,她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许多。

    就在这时候,一个差不多五十岁的女人推开门走进屋。沈醉红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云姨,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那个女人名叫赢翠云,因为善使飞针,江湖上的人都叫她神针夫人。十年前沈醉红来到开封,赢翠云并一直在她手下做事,十年过去,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亦如母女。赢翠云关上门走到沈醉红身后小声道:“这次的事情可不简单,开封恐怕要变天,姑娘,依我看,这件事咋们最好少管为妙,也不要再往下查了。”

    开封城是什么地方?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是小事。沈醉红对别的事都不感兴趣,她只是不想玲珑阁被扯进去,她道:“云姨,你告诉那些人,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必须保证玲珑阁不受牵连,否则的话,别怪我沈醉红不客气。”

    赢翠云笑道:“姑娘放心,那些人知道玲珑阁的厉害,巴结咋们都还来不及,绝不敢和我们作对。”二人正说着,街市上的人流一阵惊慌,人群四处奔逃。一辆左右跟着七八个手持长棍仆人的马车横穿街道停在楼下,马车上下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那年轻公子骂骂咧咧,口气十分张扬跋扈,好似整条街道都是他们家的。

    那公子名叫崔玉恒,他可是玲珑阁的大主顾,每个月都要到玲珑阁花上几百两银子。等他进了玲珑阁,赢翠云看了沈醉红一眼道:“是崔玉恒,这个混蛋,占着他爹是禁军统领无恶不作,昨天,他抢了城北买酒那张老汉家的女儿,张老汉气不过寻上门去找他理论,没想到他非但不还人,还让手下把张老汉打了一顿,听说张老汉现在还躺在床上,能否保住性命还不知道,要不是姑娘拦着,我早就想派人好好教训教训他。”

    崔玉恒是京城一霸,要不是因为他爹崔万钧掌管禁军大权在握,就算他有十个脑袋也早就被人拧了下来。像崔玉恒这种人,沈醉红自然瞧不惯,却又不能不顾及崔万钧手里权势。沈醉红转身走回到桌子面前坐下来道:“像崔玉恒这种人,早晚有人替我们取他的脑袋,用不着我们动手,云姨,传令下去,让下面的人都把眼睛睁大一点,不要放过任何一点消息。”赢翠云跟上来点了点头,沈醉红接着问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赢翠云脸色一些凝重道:“姑娘放心,我已经把那个人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绝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他。”

    沈醉红道:“这就好,云姨,那个人对我们很重要,一定要派可靠之人严加看管。”

    沈醉红话言刚落,有人敲响了房门。赢翠云去把门打开,一个伙计站在门外拱手道:“姑娘,开封府的薛捕头在楼下求见。”

    开封名捕薛文鹤,作为开封府总捕头,此人为人正直,为官清廉,无论为官还是做人,他身上颇有侠义本色,他的面子是要给的。沈醉红站起来正要往门外走,赢翠云上前来堵住去路话里有话道:“姑娘,你要是觉得为难,不如我去见见这位薛捕头,我就说你不在。”

    薛文鹤此时前来所为何事,沈醉红心知肚明。经赢翠云提醒,沈醉红犹豫片刻道:“还是我去吧。”于是,她与赢翠云一前一后一起走出房门。

    在楼梯口正好与崔玉恒撞上。熟人见面免不了客气几句,崔玉恒仰头哈哈大笑道:“几日不见,沈老板可是越来越漂亮咯。”姓崔的说着一拱手道:“沈老板、云姨,别来无恙。”

    进了玲珑阁的门就是沈醉红的客人,漂亮话都说在台面上,沈醉红妩媚地抬眼笑道:“崔公子真是客气,谁不知道公子出手阔绰,你可要多多关照我玲珑阁的生意哟。”

    沈醉红给他几分脸色,崔玉恒一时心花怒放,笑嘻嘻看着沈醉红道:“沈老板如此抬爱,不知本公子今日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请你喝上两杯?”

    多年混迹于风尘之中,沈醉红最清楚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她对崔玉恒微微一笑道:“崔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有客人。”她一挥手招来几个美艳姑娘道:“好好陪崔公子。”说完,从崔玉恒身边溜走,往楼下走去。一股芳香飘进崔玉恒鼻子里,崔玉恒心里猫爪子挠一样,却见楼下等着五个捕快,一时觉得扫兴不已。

    楼下五个捕快手里都带着兵器,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行的端站得直,身材高大使剑的汉子。那人就是薛文鹤,此人出身捕快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学会不少破案的本事。他二十岁那年,因破获几起大案,从此崭露头角得了个名捕的称号,也就从那时开始,他一路平步青云,不到三十岁并坐上开封府总捕头的位置。

    沈醉红与薛文鹤相识多年,当年她来到开封闯荡,薛文鹤身为开封府总捕头,两人可没少斗法。不过,薛文鹤这个人还算仗义,明面上虽然给她找了不少麻烦,暗里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她不少方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沈醉红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她走到薛文鹤身边问道:“薛捕头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薛文鹤一抱手道:“多日不见,在下特来拜会。”

    沈醉红瞧出他有难言之隐,转身呵呵一声道:“莫非薛捕头看中了我这里哪位姑娘不成?薛捕头,有话直说吧。”

    沈醉红快人快语,薛文鹤不好意思再客气,苦苦笑道:“姑娘应该听说了,最近开封发生了几起大案,禁军副统领张佩、吴启平被杀,户部侍郎尹固失踪,一百万了军饷不翼而飞,在下和手底下的兄弟日子都不好过,开封城里姑娘的眼线众多消息灵通,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请姑娘帮个忙。”

    不等沈醉红回答,赢翠云接上话道:“薛捕头,这案子发生在京畿重地,死的人又是皇上身边的近臣,自然不是你开封府一家之事,你何必这么着急呢?”

    薛文鹤忧虑道:“发生这么大的案子,皇上震怒,开封府上下难辞其咎,如果不尽快破案,我担心皇上怪罪下来,我和手下兄弟砸了饭碗不要紧,就怕因此丢了脑袋。”他再一抱手对道:“恳请姑娘看在我这些兄弟都有妻儿父母的份上出手相助。”

    沈醉红抬头往楼上看了眼,崔玉恒和他手下的喽啰正往下看。她冷冷一笑转身对薛文鹤道:“薛捕头,你是官府中人,我只不过是个做买卖混口饭吃的弱女子,不是我不肯帮你的忙,是你这个忙我实在帮不上。”

    薛文鹤愣住了,想了想道:“可否请姑娘指条明路。”

    沈醉红道:“我是江湖中人,官府的事我从不插手,这是江湖上的规矩,况且我真的不知道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薛捕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沈醉红已经下了逐客令,薛文鹤只好拱手道:“在下告辞。”说罢,带着手下捕快大步离开。等薛文鹤走了以后,沈醉红再一抬头,崔玉恒这才转身招呼手下人喝酒去。

    官场上的争斗你死我活,即便在太平盛世,看不见的血腥永远隐藏在风平浪静下面。沈醉红混迹开封多年,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她早就见怪不怪。原本,死两个朝廷官员,丢些国库里的银子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过,此次出事的时机却十分微妙。眼下民间正在传言赵匡胤身患重病,这时候可以说人人自危,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出了杀人越货这样的差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背后是否有人想图谋不轨。

    权利能让所有人变得疯狂,因为随着权利而来的是财富、是美人、是至高无上的地位。开封是天下的中心,这里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左右天下局势。自唐末以来,短短六十年,先后有后梁、后汉、后晋、后周、大宋五个朝代在开封建都立国,数位枭雄在此坐上梦寐以求的皇位。这六十年,开封城就像堆满财宝的地狱,吞噬了多少人的野心。大宋虽然立国已经有十六年,难道就再也没有人对那至尊之位有觊觎之心?

    连崔玉恒这种纨绔子弟都对当下的事饶有兴致,沈醉红心中十分困惑,她不禁想问,这件事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阴谋。十余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每每想起,对沈醉红而言都是刺骨的痛。在开封立足固然不易,到底还有弟弟妹妹陪在身边,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不管怎么辛苦都是值得的。她不想再回到过去,因而她时时刻刻保持警觉,内心不敢有一丝松懈。不管此次的事情背后有什么样的阴谋,她都想尽快查清真相,在她看来,只有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玲珑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沈醉红正想到不解处,一个少年昂首迎面而来朝往玲珑阁里边走。那少年约莫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他个头不算高,相貌不算英俊,身上穿一件灰色的粗麻布衣,除了手中一把一览无余的破扇子外,身上没有什么像样的配饰,一看并知他生活拮据。或许正因为江湖不易,练就那少年一副乐观自信。少年脸上时刻带着笑容,他身上那股正义凛然之气让人十分舒服,旁人一看,或多或少并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按理说来者是客,沈醉红不该阻拦。谁知少年刚踏进玲珑阁没几步,沈醉红并抢先拦住少年的去路,打量少年一眼问道:“穆子苏,你到玲珑阁来做什么?”

    少年名叫穆子苏,他是那种丢进人群里就会被人海淹没,却又会随着时光推移慢慢脱颖而出的人。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晓得开封城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并多了他这一号人物。说他为人正直,可他经常混迹于赌场、酒馆、妓院,只要身上有几个大子,并会邀约三五个狐朋狗友醉个不省人事,可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混混。说他邪魔歪道,可他身上颇有侠义之风,往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天生就对弱者抱有同情之心。要说起打架,开封城里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却又一向循规蹈矩。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有银子的时候胡吃海喝,没银子了,天为被地为床他也能睡得安逸舒服。是金子总会发光。少年人能像他这般荣辱不惊的人少之又少,因而开封城里不少武林豪客都对他推崇备至。但穆子苏并没有因此得意忘形,他依然我行我素逍遥快活,可谓开封城里的一个异类。

    到玲珑阁自然是来找乐子的,沈醉红的话真问得奇怪。穆子苏对她一笑答道:“当然是来喝酒的咯,玲珑阁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别人能来,难道我穆子苏就不能来?”

    穆子苏的心思可瞒不过沈醉红。本来沈醉红并不厌恶穆子苏,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穆子苏和沈醉红的妹妹沈佩心越走越近,两人几乎每天都见面,年轻男女慢慢的岂能不擦出火花。沈醉红只有沈佩心一个妹妹,她当然想沈佩心幸福。只是穆子苏整天招摇过市不务正业,醉得跟只醉猫一样,就他现在这个样子,沈醉红说什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穆子苏成为自己的妹夫。

    听了穆子苏的话,沈醉红冷笑道:“你想喝酒,你有银子吗?”

    穆子苏反问道:“没有银子,我敢到玲珑阁来吗?”

    穆子苏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子叫沈醉红很不舒服,她脸一拉挖苦道:“你把玲珑阁当什么地方了?就你身上那点银子,我玲珑阁的姑娘还瞧不上。”她一转身背对穆子苏道:“对不起了穆公子,我玲珑阁不做你的生意,你请吧。”

    穆子苏迎上去走到沈醉红身旁笑道:“玲珑阁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挡在门外的道理,沈老板,你就不怕在下这张嘴出去胡说八道,坏了玲珑阁的名声?”

    沈醉红可不是好惹的,她转身步步紧逼上去,逼得穆子苏步步往后退,同时道:“你吓唬我?穆子苏,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我劝你离佩心远点,你也不想想,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打佩心的主意,你知道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沈醉红这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换了任何人恐怕都难以接受。岂料穆子苏一定也不生气,反而仰头哈哈大笑一声玩笑道:“我这只癞蛤蟆要是真吃到了天鹅肉,那可真替天下所有的癞蛤蟆长脸了。”

    穆子苏放任自流的豁达在沈醉红那里就成了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沈醉红气不打一处来,她逼上去大骂道:“滚滚滚,你给老娘滚出去。”穆子苏不可奈何,硬是被沈醉红逼退到玲珑阁门外去。即便如此,沈醉红依旧不依不饶,她一指穆子苏,双手插腰形同泼妇一般骂道:“穆子苏,你给老娘听好了,你要是再敢来找佩心,我就把佩心关起来,看你们以后还怎么见面。”

    穆子苏敬重沈醉红,却不畏惧她,笑道:“沈老板,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吧,是我主动来找佩心,你不找我的麻烦,怎么为难起佩心来了?”

    沈醉红呵呵一声道:“心疼了吧?这就是我沈醉红的道理,你们不让我好过,我凭什么让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还不快给我滚。”

    穆子苏拿沈醉红没有办法,只好连声道:“好好好,我这就滚行啦吧。”他叹了口气刚一转身,一个姑娘急匆匆跑来,穆子苏猝不及防,那姑娘一头并扎进他怀里。等回过神来,穆子苏与那姑娘目光相对,两人呆呆看着对方,穆子苏情不自禁道:“佩心......”

    那姑娘便是沈醉红的妹妹沈佩心。她的年龄与穆子苏不相上下,小巧的个头和瘦弱的身形显得十分精致,一件黄色的外衣穿在身上显得十分得体。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她那瓜子形的脸蛋和沈醉红长得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及沈醉红的霸气威风,倒显得如江南女子那般浪漫优雅。

    这对年轻男女撞在一起显得情意绵绵,沈醉红看后大气,她上前去猛地把沈佩心从穆子苏身边拉开,然后分别看了二人一眼骂道:“好啊,你们两个是约好了来气我是不是?”事发太突然,沈佩心的脸一下子红了,低着头一言不发。沈醉红瞧见她的样子,又气又恨,指着沈佩心大吼道:“佩心,我不是和你说过,让你不要再和他见面了吗?我的话你不听了是吗?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做姐姐的放在眼里?”

    沈醉红的性子沈佩心是知道的,这种时候她要是敢顶嘴,免不了一顿责罚。可在感情面前,她实在受不了沈醉红对她指指点点,于是抬起头看着沈醉红道:“可是姐姐......”

    不等她把话说完,沈醉红就斥责道:“可是什么?你要是再敢顶嘴,这一个月也别想出门。”

    沈佩心咬着牙没敢再往下说,有这样一个不讲道理的姐姐,她心里憋屈死了。此时,前来围观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不少,赢翠云赶忙来到沈醉红身边小声劝道:“好了姑娘,你先消消气,有什么话咋们进去再说。”

    要不是担心沈佩心年少容易被人欺骗,沈醉红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沈醉红消消气瞅了沈佩心一眼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让你没事别往玲珑阁跑,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家在这里进进出出,别人会怎么看你?”

    沈醉红还是关心她,沈佩心听后心里暖暖的,她抬起头表情严峻地道:“姐姐,落月不见了。”

    沈醉红一听,心中凌乱不堪焦急地问道:“不是让你看着他吗?人怎会不见了?”

    沈佩心泪眼汪汪解释道:“我只出去了一小会,等我回去的时候,落月就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他。”

    沈醉红女中豪杰天王老子她都不怕,她唯一的软肋就是自己这双弟弟妹妹。沈落月受的苦太多,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根本不能照顾自己。听闻沈落月丢了,沈醉红心焦不矣,一时把气全洒在沈佩心身上,她大骂道:“就知道贪玩,连一个大活人你都看不住,你还能做什么?”沈佩心的心情和沈醉红是一样的,只有沈醉红和沈落月在她身边,她才有一个完整的家,她自责不已,泪水止不住下流。沈醉红一看更气,含泪骂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哪天我要是死了,就让落月和我一起死好了,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落月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沈醉红的话深深刺痛了沈佩心的心,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哭边道:“姐姐,佩心知道错了。”沈佩心哭得伤心欲绝,叫旁人十分不忍。穆子苏本想上前安慰声沈佩心几句,可他知道沈醉红的脾气,他此时要是站出去替沈佩心说话,只能是是火上浇油,让沈醉红抓住由头没完没了,故而他只好忍痛站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

    人都丢了,责备沈佩心没有任何意义,赢翠云道:“姑娘,你别着急,我这就派人出去找。”赢翠云说完大步而去。

    沈醉红再瞅了沈佩心一眼,深吸一口气喝道:“你还跪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找人。”沈佩心听后点点头,穆子苏此刻顾不上沈醉红高不高兴,他扑上前来扶起沈佩心,和沈佩心一起找人去。

    整个早上,开封城里异常忙碌。沈醉红的号召力绝不是吹嘘的,赢翠云一声令下,效忠沈醉红的人纷纷从地底下冒了出来,这些人无孔不入,几乎把整个开封城都翻了个底朝天。多事之秋,开封城里突然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引人瞩目。沈醉红这么一折腾无疑是打了草惊了蛇,那些明里暗里心怀叵测之人都有些坐立不安,纷纷派出人手前来打探。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场寻人大戏有人担心沈醉红打破了眼下的平衡,可对林射谷和薛文鹤而言却是好事一桩,二人正好可以借机瞧瞧开封这个泥潭下面到底隐藏着多少牛鬼蛇神。

    如此大张旗鼓去找人,即便躲在地里的老鼠也不可能藏得住。奇怪的是手下人几乎把开封城翻了个遍,却一直没有找到沈落月的下落。一个大活人能去哪呢?沈醉红坐立不,虽说开封没人敢把她们姐弟怎么样,可眼下这种时候,怕就怕沈落月落到心怀不轨之人手上,到时候她和玲珑阁只能任人摆布。再者,沈落月只有七八岁孩子的心智,离开了她和沈佩心,不知道他心里该有多着急。

    等了一个时辰一直没有沈落月的消息,沈醉红终于安耐不住,亲自到街上去寻人去。快到正午时,街市上的人越来越多,佳节团聚时刻,看着别人家里热热闹闹,沈醉红心里不知何种滋味。这十年来,她从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可今天,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裳。

    沈醉红既要做好姐姐,又要在沈佩心、沈落月面前承担母亲的责任,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苦,没人知道她爱惜沈佩心、沈落月胜过自己的性命。沈佩心和沈落月就是她的全部,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去她们。这个时候,她根本不能冷静下来,她像个疯子一样穿过热闹的人流,那些沉醉在节日气氛里的人们正好映衬了她的心情。

    正当她绝望之时,只见前面聚了许多人,她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却不由自主靠了过去。周围聚拢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她根本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个汉子恶狠狠喝道:“小子,敢偷大爷的钱包,我看你是活腻了,快把银子还给大爷,要不然大爷把你的手砍下来。”

    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我没偷,钱包是我捡来的。”

    那声音如此耳熟,沈醉红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可没等她高兴多久,“啪”的一声响,刚才说话那汉子骂骂咧咧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大爷包里明明装了五十两银子,现在却不见了,不是你拿的银子去哪了?乖乖把银子交出来,不然大爷要你好看。”那汉子刚骂完,人群中并传出“哇哇”的哭声。在几个汉子大笑之声中,说话那汉子着道:“现在知道大爷的厉害了吧?小子,只要你把偷大爷的银子交出来,大爷就饶了你。”

    沈醉红拨开人群挤进去,只见两个混混一左一右架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周围七八个个地痞无赖凶神恶煞,旁人根本不敢管他们的闲事。那少年生得白白净净,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他嘴角挂着血丝,看来被打得不轻,正在大哭。

    少年正是沈落月,见他吃了苦头,沈醉红一时心痛不矣。而此刻,沈落月也看到了人群中的沈醉红,边哭边道:“姐姐,快来救我姐姐......”

    没人可以欺负沈落月,沈醉红人影一闪,那两个架着沈落月的混混都没看清她的模样,就各自脸上挨了一巴掌,痛得“哇哇”直叫。从那两个混混手中夺下沈落月,沈醉红双手扶着他含泪道:“落月,是姐姐不好,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她说着,伸手摸了摸沈落月脸上的伤心,掉下泪水的同时问道:“疼吗?”

    沈落月道:“疼,姐姐,你不要丢下落月,落月不想离开姐姐。”

    此时,穆子苏、沈佩心、赢翠云带着十几个汉子赶到,薛文鹤也带着手下黄虎、马彪等数名捕快挤进人群中。见沈落月被人打了,沈佩心扑了上去抱着沈落月哭道:“落月,你没事吧,姐姐真没用......”说着并狠狠打了自己一计耳光。

    以沈落月的心智,他怎能明白世道险恶。见到沈佩心的举动,他傻傻的问道:“姐姐,你干嘛要打自己?是不是落月做错了什么?”沈佩心无颜面对沈落月,姐弟两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并是沈醉红的规矩。在这个世上,没人能动沈落月和沈佩心一个指头,这笔账要不算清楚,沈醉红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沈醉红杀心已现,她向前走了两步道:“佩心,你先把落月带回去。”

    沈佩心点点头,正想带沈落月走,那个几个混混可不干了,上前拦住二人的去路,领头那人贼兮兮看着沈佩心道:“事情还没完就想这么走了,日后让哥几个在开封怎么混呀?”那几个混混大概是不入流之辈,连沈醉红都不认识,惹上了大麻烦却洋洋自得,不禁叫穆子苏、薛文鹤等人替他们捏把汗。

    沈醉红正等着几个喽啰主动挑事,她冷冰冰道:“她们走了,不是还有我?”

    那带头的混混“哟”一声走到沈醉红面前打量沈醉红一眼不屑地呵呵一声道:“好大的口气。”那人指着沈落月问道:“他是你弟弟?”沈醉红点点头。那人一看,趾高气扬地道:“那就好办了,你弟弟偷了大爷我的银子,只要你把偷本大爷的银子还回来,这件事就算完了,要不然......”那混混就是欺软怕硬之辈,他走到薛文鹤等人面前恭恭敬敬一拱手道:“要不然,我现在就让这几位官爷把他抓起来。”

    沈醉红不动声色问道:“你们想要多少银子?”

    几个混混一听大喜,带头那人道:“大爷我也不多要你的,你给五百两银子,大爷拿了银子,咋们就两清了,我保证不去报官,你觉得如何?”

    五十两一转眼就变成了五百两,那混混还真会做买卖。沈醉红道:“好,就给你五百两。”

    那混混听沈醉红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禁心里暗自懊悔,早知道他就该管沈醉红要一千两才是。可惜话都说出去了,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再反悔,他伸出手没皮没脸道:“拿来吧。”沈醉红从衣袖里拿出一张银票,那混混夺过去看了看,“哼”的一声一挥手对其余混混道:“走,喝酒去。”

    不料,一群混混刚迈开腿,沈醉红不冷不热道:“慢着。”

    一群混混顿时停住脚步,领头那人回到沈醉红跟前道:“大爷我说了,咋们的事两清了,你还想怎么样?大爷我可没心情陪你玩。”

    沈醉红微微一笑道:“这笔账恐怕还要好好算算。”

    那混混道:“哟嚯,来劲了是吧?”他再次走到薛文鹤面前一指沈落月拱手道:“大人,小人我可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是他偷了小人的银子,你可要为小人做主。”

    沈醉红已经动了杀念,薛文鹤身为开封府总捕头,这件事他不能不管,又怕因此和沈醉红撕破脸,不得已,只好对那混混道:“我劝你做人还是本分些,你还是把银子还回去吧。”

    好不容易得手的银子,岂能说还回去就还回去。那群混混正不解时,赢翠云一抬手,十几个汉子从人群中冲出来扑上去,几个回合就把那群喽啰拿下押到沈醉红面前。那混混一口一个“爷”字,赢翠云早就忍无可忍,她拱手问道:“姑娘,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那带头的混混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大叫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薛捕头,你可不能不管呀。”

    要是让沈醉红当街把人杀了,开封府颜面何存?薛文鹤急忙站出来道:“沈老板,这几个人坑蒙拐骗,你把他们交给我,让我带他们回去自有刑律处置。”

    沈醉红挑了薛文鹤一眼道:“薛捕头,你是不是也想和我沈醉红过不去?”如此严厉的口气,薛文鹤只好退避三舍。打发了薛文鹤,沈醉红不紧不慢道:“你们哪只手打的人,就自己把哪只手砍下来,要是两只手都打了人,就把两只手都给我砍了。”

    话言刚落地,那十几个汉子就把七八把匕首丢在地上,同时拔出暗藏的腰刀架在几个混混脖子上。一旁围观之人本以为看的不过是一场热闹,哪晓得突然动起刀子,一时吓得连后退,就怕祸水引到自己身上。至于那群混混,他们哪见过这种场面,连薛文鹤说话都不管用,这回算彻底栽了,几个人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汗如雨下。

    等了半天不见几个混混动手,沈醉红喝道:“怎么?你们想让我亲自动手不成?”

    沈醉红这个名字想来那几个混混是听过的,领头的混混吓得一哆嗦,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磕破了脑袋道:“小人该死,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沈姑娘。”他把银票双手奉上接着磕头道:“银票还给姑娘,求沈姑娘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其余混混见状,纷纷磕头求饶,磕得“砰砰”直响。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沈醉红接过银票随手丢在几个混混面前边走边道:“你们不是喜欢银子吗?这五百两银票你们拿去,不过,你们要每人留下一条手臂,要不然我沈醉红以后也没法在开封城里混了。”她说完停住脚步狠狠道:“动手。”手下人一听,提起钢刀并要卸下那几个混混的胳膊。

    虽说江湖事江湖了,可沈醉红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随意伤人,日后玲珑阁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情急之下,穆子苏急忙站出来拱手道:“沈老板手下留情,这几个人固然有错,但错不至于砍下他们一条手臂,你大人有大量,饶了他们这一次。”

    那几个人打了沈落月,穆子苏居然还为他们说话,沈醉红大气,指着他骂道:“你是帮我还是帮他们?”

    在大是大非面前,穆子苏不能退缩,他道:“在下谁也不帮,只帮天地良心,沈老板,天下的英雄豪杰之所以敬重你,是因为你是非分明扶危济困,你今日要是因为他们得罪了你就砍了他们一条手臂,江湖上的人难免说你阴损毒辣,况且你砍了他们的胳膊,日后他们如何生计?如何养家糊口?他们的父母子女该怎么办?沈老板,你一生坎坷,心怀人怜悯之心,难道你忍心世上再多几对孤儿寡母?”

    听了穆子苏的话,沈醉红一时犹豫不决。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穆子苏说的对,即便再可恶的人都有父母妻儿,砍了他们的手臂就断了一家人的生计,她怎能下得了手呢?就在这时,沈落月来到他身边拉着她的胳膊道:“姐姐,落月饿了,落月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沈落月恳切的目光一下子融化了沈醉红坚如磐石的心,沈醉红实在不能拒绝沈落月的请求,甜甜一笑对他轻声道:“好,姐姐这就带你回家。”说完,回头对赢翠云道:“云姨,放了他们吧。”赢翠云也被穆子苏说服了,她一挥手命人收起刀剑,而后一行人陪着沈醉红姐弟扬长而去。

    那几个混混侥幸逃过一劫,一时痛哭流涕给沈醉红磕头的同时千恩万谢,日后只怕再不敢欺负人。不过,沈醉红是不再找他们的麻烦,薛文鹤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他命手下捕快将那群喽啰带回开封府,那几个混混吃几顿牢饭是在所难免的了。

    楚秀坊位于开封西南角一条不起眼的巷子中,是座一进一出带着左右厢房的农家小院。十年前沈醉红决定在开封落脚,当时她们姐弟的生活并不像今日这样充裕,但为了给弟弟、妹妹一个安逸的环境,她还是用身上不多的银两买下了这座小院。当年的开封不像今日这般富庶,赵匡胤取代北周刚满六年,开封一切百废待兴,而城南就好像一个被遗忘之地,聚集了许多流民。官府不顾百姓死活,把逃难而来的难民都赶进城南,又不加以管束,林子大什么鸟都有,为谋生计,自然横生出许多罪恶,杀人越货之事屡见不鲜。沈醉红把家安置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地方,图的不过是城南的院子便宜,又占着一身武艺,别人要来找她的麻烦也得掂量掂量。

    原本,那座小院不叫楚秀坊。她买下座院子,添置了些家具以后,身上的银子就花得差不多了,是她们姐弟三人足足花了一个月,按照当年cd家里的陈设布置好一切,并取名楚秀坊。这是自失去父母后她们姐弟第一个安稳的家,因此姐弟三人对楚秀坊投入了许多感情。得益于十年的太平,开封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南不再是藏污纳垢之所在,沈醉红姐弟三人也早已过上富足的日子。以玲珑阁的财力,她们本可以换一所更大的房子,可沈佩心和沈落月就喜欢楚秀坊。这个小院看似不符合她们的身份地位,可楚秀坊院子虽小,却处处装满她们姐弟三人对彼此的依恋。金屋有价,情义无价,经历过磨难更懂得家人的可贵,她们姐弟的感情是花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穆子苏和赢翠云陪着沈醉红姐弟回到楚秀坊,沈醉红打了盆热水,用热毛巾擦拭着沈落月嘴角的血丝。她心如刀割,恨不得替沈落月受所有的罪,想到伤心处,一时潸然泪下。沈落月虽然不懂事,但他能感觉得沈醉红的情绪变化,有些愁锁问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不管前路多么艰辛,沈醉红都不想让沈落月、沈佩心看到她流泪。她低下头擦去泪水,对沈落月笑道:“姐姐没哭,姐姐是高兴,我的落月长大了,知道关心姐姐咯。”被这么一夸,沈落月傻乎乎的笑出来。虽说沈落月心智像个孩子,但他悟性极高,他的武功甚至不在沈醉红之下,对付几个混混根本不成问题。沈醉红不解地问道:“落月,别人欺负你,你怎么不还手呢?”

    沈落月答道:“姐姐不是告诉过落月,不许落月和别人打架吗?落月听姐姐的话。”

    这话叫沈醉红心中苦不堪言,穆子苏此时接上话道:“落月,你记住了,以后人家要是欺负你,你就把人家打倒,只要不伤人性命就好,知道了吗?”穆子苏常到楚秀坊来找沈佩心,得空的时候他就带着沈落月玩,沈落月很喜欢他,心里其实早就把他当成家人。听了穆子苏的话,他“恩”的一声点了点头。

    穆子苏今日的举动的确让沈醉红刮目相看,可这不足以让沈醉红放心把沈佩心的未来交给他。沈醉红轻叹一声站起来道:“穆子苏,今日多谢你仗义执言,我知道佩心心里有你,你也喜欢佩心,我和你明说了吧,作为姐姐,我不可能把佩心交到一个胸无大志,整天只知道游手好闲的人手里。”

    沈醉红之言难免伤人自尊,穆子苏一言不发,沈佩心却心疼穆子苏,愁着眉对沈醉红轻声道:“姐姐......”

    为沈佩心将来计,沈醉红狠下心抬手道:“你住口。”接着对穆子苏道:“穆子苏,我的话你可明白?”穆子苏点了点头,沈醉红一转身喝道:“你走吧。”

    穆子苏好像变了个人,他恭恭敬敬一抱手道:“告辞。”说完,看了沈佩心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穆子苏就这么走了,令沈佩心十分揪心。她迈开脚步正想追上去,只听到沈醉红喝道:“你站住。”沈佩心不敢抗命,只好停下脚步。沈醉红扭头瞟了她一眼道:“他是个男人,他要是有本事,就该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地,不让你跟着他受苦。”

    沈佩心力争道:“可是姐姐,我愿意陪他受苦,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女大不中留,沈醉红的心被刺痛,她咬牙走到沈佩心面前看着沈佩心道:“你愿意跟他吃苦,可姐姐不愿意看到你嫁给一个无能之辈,你和落月是姐姐的一切,可姐姐不可能照顾你们一辈子,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将来有一天姐姐不在了,落月该怎么办?佩心,我和落月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不能那么自私。”

    沈佩心陷入深思,一直以来都是她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沈醉红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叫她无力争辩。是的,沈醉红说的一点没错,她不能那么自私。一边是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亲人,一边是穆子苏,如果穆子苏真的不是豪杰,她宁愿委屈自己,因为在她的心里,没有人能占据沈醉红和沈落月在她心里的位置。

    沈佩心静下心回过身去陪沈落月,沈醉红和赢翠云一起走到门外。沈醉红回头看了眼屋里的两人,不禁责备自己没有照顾好沈落月。赢翠云跟了她这么久,知道她的心思,安慰道:“姑娘不用自责,要不是你这个做姐姐的,落月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沈醉红摇摇头悲伤道:“不,是我没有照顾好他,落月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死去的父母交代,他应该有正常人的生活。”

    赢翠云哀叹一声道:“这些年姑娘寻遍天下名医,却还是治不好落月的病,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沈醉红不相信天意,她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要治好落月的病,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我也不在乎。”赢翠云知道她们姐弟感情身后,听此一言,不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