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极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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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锻夫城中,冷漠师傅

    锻夫城,十夫九锻,说的是这里每十个男人里面,有九个就是铁匠,锻夫城就是因此而得名,铁匠们打的当然不知是犁头、锄头或柴刀,这些玩意儿并不足以维持锻夫城上百个铁匠的生计,他们打的乃是刀兵,走镖的,赶趟的,官兵侠客,山贼草寇,都喜欢到这锻夫城买武器,只因这里有张三锤。

    张三锤打的刀吹毛可断,张三锤打出来的剑削铁如泥,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就连江麒麟也曾在小柱子的口中听说过。至于赵哑巴,也就是江麒麟要去给他做学徒的赵铁匠,是个奇葩,他不打刀兵,只铸农具,农具自然没有多少油水,好在锻夫城打农具的也就只剩他这么一家,生意倒也还可以。

    锻夫城不大,江麒麟一进城,入耳尽是哐哐当当的打铁声,入目全是大大小小的铁匠铺,牛车来到一座紧闭着门的矮屋前停下,刘山跳下牛车,去敲门,朝屋里喊道:“哑巴,人我给你带来了,快起来!”

    不一会儿,屋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还有着浓浓的酒气,瞥眼看着江麒麟,淡淡问道:“哪里人?”

    “百桑村。”江麒麟有些紧张。

    “叫什么名字?”

    “江麒麟。”

    “麒…麒麟”赵铁匠的眼中突然涌现出悲痛之色,声音也颤抖了起来,缓了一缓,才又开口问道:“为什么学打铁?”

    “爹娘叫我学的。”江麒麟如实而答。

    赵铁匠再也没有说什么,顾自走进了屋。

    刘山连忙对江麒麟使眼色,示意江麒麟跟上,待江麒麟跟着进了屋,赵铁匠转身把刘山拦在屋外,冷道:“刘大嘴你走吧,人我收下了,欠你的酒钱也就此作罢,我赵炉青做事你放心。”

    刘山只好叮嘱江麒麟几句,转头悻悻地走了。

    屋子不大,弥漫着酒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火炉、风箱、淬池、锤、铁、炭......一应俱全,屋子正堂是一具香案,案上摆了三个香炉,其上屋壁竖挂一副牌匾,上书浓墨鎏金大字“天地宗亲师”,往下,是一块小木牌位,写着“恩师雷洛”四个字,这些是屋里最为体面的东西了。

    赵铁匠点了九柱香,每个香炉里各插三支,转身道:“跪下磕头吧,三百六十行,行行皆靠老天爷赏饭,所以天大地大,光靠老天爷给的饭碗还不够,还要感谢宗亲父母的骨肉恩情,所以要铭记感恩,至于这最后的师字,你随意吧,你跟我学艺,能学多少本事全看你自己,我想教的自然会教,我没教的你就要问我,你我挂这个师徒的名头只因我要还刘大嘴的酒钱,三年以后,别管学了多少本事,你都给我滚蛋,只希望你别落了雷字的名声。”江麒麟虽然对赵铁匠的冷淡难以适应,也依言承了下去。

    “门口有块磨刀石,你去,把那些生锈的柴刀磨一磨。”赵铁匠见江麒麟拜完,指着炉边堆积如山的柴刀。

    梧桐叶开始在大雁白中枯黄,来不及挽留,寒风卷来北方雪,一夜千树万树梨花开,恍然,桃红映了杏花雨,春风暖后,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听过一夜雨打芭蕉,又到金黄时,一年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江麒麟除了每天磨刀拉风箱,啥也没学到,倒是身子愈发强壮起来,个头也长高了许多。

    说起这磨刀,一把两把还好,多了久了,手臂发酸,腰肩生疼,尤其是手指和手掌,僵硬麻木,起了血泡,江麒麟无数次吃痛不住,想要回家,但一想起那日乡亲们的话,又想起老爹的梦话,咬牙坚持了下来,久而久之,那些血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双手变得麻木起来,疼痛感却也日渐微弱,到后来,江麒麟已习以为常,只是心里对赵铁匠一直没有教自己打铁耿耿于怀。

    锻夫城的人们知道赵哑巴收了个每天磨刀的小徒弟,仅此而已。

    江麒麟年时回家见过了爹娘,老爹还和往常一样,对着那一亩三分地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挥汗。

    倒是这锻夫城,除了销金窟明月楼,其他的条条巷巷都已玩得熟了,却没有从前在小柱子口中听来的精彩。

    朋友也没认识几个,除了隔壁胡铁匠家的小女儿胡星儿和胡铁匠的两个小徒弟大牛、二牛以外,就只有小柱子还算半个朋友。

    小柱子是早已见过的,在那药房里,穿得极为体面,但相见除了聊些在白桑村时的趣事,已没有多余话题,因为对小柱子而言,那些能上明月楼的公子哥们显然比江麒麟更值得他去套近乎。

    吃了人的冷面,江麒麟也不傻,渐渐地,也懒得去找小柱子玩了,生活变得无趣起来。

    赵铁匠一如往常,每天除了打铁就是坐在门槛上对着夕阳喝酒,喝醉了就睡,绝不多说一句话,至于江麒麟磨刀的进度,他是不闻不问,生意不温也不火,但他好像什么都不关心,一年以来,除了知道祖师的名号叫作“雷洛”以外,江麒麟对赵铁匠的事一无所知。

    这一天,距离八月十五还有十天,江麒麟终于把最后一把柴刀磨好,跑进屋中摆好,对着正在烧得通红的炉子旁挥锤哐当打铁的赵铁匠道:“师傅,刀已经磨完了。”

    达铁生戛然而止,赵铁匠转过身来,冷道:“把手给我。”

    江麒麟不知道师傅要干嘛,伸出了手,被赵铁匠一把拉过摊开,只见江麒麟手上指节虎口和掌心已全是死皮硬疤,赵铁匠点了点头,道:“不错,已经是一双足以握锤的手,你是不是在心里责怪我从来没有教你真本事?”

    江麒麟抬头一看,只见赵铁匠的双眼眸沉如水,似乎能把人的心事看穿,顿时不敢撒谎,如实答道:“是。”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老天爷赏下来打铁这一碗饭,没有一双结实的手,没有一颗坚定的心,是端不住这副碗筷的,你以后就会懂我说的这些话,从明天起,你什么也不用做,就站在这炉边看我,用眼,用耳,用心。”

    “是。”

    这一夜,江麒麟无法入眠,把玩着胸前的玉佩和玉扳指,这精美的玉扳指除了每天睡觉之时发出清凉之感透胸入体以外,又找不到任何特殊的地方,每次那股清凉之感升起,江麒麟就感觉全身充满了气力,磨刀时的疼痛和劳累一扫而空,这清凉舒服的气流从何而出,江麒麟一直没有明白。

    江麒麟起了个大早,没想到,刚进屋就看到平日里喜欢睡懒觉的赵铁匠今天起得竟然比自己还早,已站在炉子前。

    “打铁技艺全看锤法,锤法在于气,我教你的,叫作‘雷公十三路’你看好了。”

    “沉肩、甩腰,绷臀而紧腿,深吸气,抡锤气贯全身,出锤时,气不可呼尽,所谓做人留一线,打铁存一分,就是这么个道理,捶重捶轻,力深力浅,打出东西的好劣全看这一口气。”赵铁匠一边演示,一边说道。

    “锋芒十分水三分,水温太凉则锋软易钝,太温则锋脆易折,跟做人一个道理,千锤百炼,最后时刻的好坏全在这淬字上,记住了,凉五分,温五分,对半水温舌可舔。”

    赵铁匠说着,竟然真的伸出舌头去舔淬池中的水。

    江麒麟一边看一边思索,只觉赵铁匠讲的颇有道理,心痒难耐,恨不得去亲自挥锤试试。

    “用眼、用心,不必我多说你已明了,现在用耳听好了。”

    赵铁匠用钳子抓起刚锤好的通红柴刀,丢进水池中。

    江麒麟只听得滋滋响声急促而短暂,池中柴刀沉落处冒出一股白气,迅速而散。

    “去把你磨好的柴刀取一把来。”赵铁匠把柴刀夹出。

    江麒麟依言而行,待拿来柴刀,赵铁匠又指着刚出水的柴刀道:“砍它。”

    江麒麟抡刀砍下,喀嚓一声,只见刚出水的柴刀被自己砍裂了一道缝,暗暗称奇不已。

    “过刚易折,淬水太急,承不过孩童之力。”赵铁匠又开始哐哐当当挥锤,不一会儿,又打好一把柴刀,这一次,钳子夹起柴刀不急不忙,慢慢淬到水中,冒出的白气在半空中聚而不散,待全部淬水完毕,赵铁匠徒手抓起柴刀,又拿过江麒麟手中的柴刀,刀刀相砍。

    哐当一声,火星四溅,江麒麟定眼细看,两把柴刀竟然分毫无损,连刀口也不见半点钝折。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铁匠而言,心急出不了好铁,记住了。”赵铁匠随手将两把柴刀一扔,竟然不偏不倚地插进了刀架上。

    这一手,把江麒麟看得目瞪口呆,但这种目瞪口呆很快就被热汗吞没,因为赵铁匠已让他开始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