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剑
字体: 16 + -

第六章 茅舍

    sun aug 02 02:01:51 cst 2015

    “好啊。”君撷望着茅舍处一点火红亮光,眯着细长的眸子对良骥说道,“你要效力,便给你机会。”

    茅舍此时是孤岭里唯一一点明光,只几支白蜡,就烧得通透,外面看来,似是要把这整个山岭屠烧成灰才能作罢。

    君撷牵过两匹马,解了马缰拍拍马肚,两匹马,一匹雪白,一匹黑棕,便绝尘而去,隐匿在沉沉黑夜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茅舍的老头儿进进出出,低声说道,“你务必自阴阳诡道这条路去入墓山,少主的药只缺一味药引――虎狼心。”他说完,便朝着火红庐舍走去。

    良骥披上墨色黑斗篷便驰步朝阴阳诡道去了。

    君撷携白扇闲步到茅舍。

    老头儿还俯身贴着火炉,拿一把烧焦了扇脚的芭蕉小扇细细地将火炭烧旺,偶尔扑出来的炭灰明了又灭,似扑火飞蛾。他或是听到了尘沙上一步一步沙沙的步伐声,也不转身,只是慢吞吞地问道,“夜深了,是何人来此?”

    “路人。”君撷悠悠转转地回他,声音恰不是刚才那分低哑,清透如杜鹃轻啼。他噙着笑意,站在茅舍外,老头儿身边的奶娃娃着红色薄袄,扎两弯羊角小辫,脸蛋儿清秀可爱,双眸间一点红格外灵气。他歪着脑袋回看君撷一眼,却立马钻进老头儿身后,只看到一只白嫩小手紧紧攥住他破旧的裤脚。

    老头儿布满厚茧的粗糙大手抚着小娃娃的后脑勺,一手仍不停地扇火炉,越来越旺,他嗓音沧桑却有力,“不是闲人?”

    “闲不得。”君撷只浅浅地笑。那只火红的炉子已烧红,吐出红色火信倒如赤蛇的毒牙红信,一跳一跃,一吞一吐。老头儿拿了只锅子盖上火炉,睁着血眸的火却誓不甘心地从锅炉边溢出。

    老头儿方才转过身来,灰棕的脸被火映得半红半黄,脸上褶皱如刀刻深深烙下的疤印一般,他站起身却也是佝偻着背,小娃娃又躲他身后去,他一手绕到身后摸着他细嫩的脸蛋儿安抚他,一边细眯一双浑浊老花眼道,“是闲人罢。”

    君撷轻浅一笑,那本该愈烧愈烈的火却一势之间灭了一半,安安稳稳地收回炉子里。他一手背后,一手执扇于眼下慢慢地扇,纸面一“邪”字在烛火夜里明明灭灭,他缓缓走到茅舍檐下,说道,“非等闲人。”

    老头儿近处才看清他的面目,细长明眸,皓齿朱唇,便是寂岭再明眼的星空云霞都不及他眼眸微闭时一点闲云逸致。他伸手去掀了锅盖,一阵青梅苦味伴酒香如云雾般腾起白气。“可要为公子备些温酒?”

    “三月雨天才温润些,不等落雪却先喝青梅酒,苦煞人心。”君撷收了扇,他闲致随口说来,只是暗指眼前一老一少,采青梅晒干浸酒,青梅伴酒,足足辛苦两月,赚得闲情赚不回酒钱。他又道,“也不妨端一壶茶来。”

    老头儿连连道是,君撷便推门而入。

    酒舍甚小,庐内廖无几人。

    拼拼凑凑不过两张破旧木桌,几张小凳,皆落座着客。

    一桌是两个破落剑客,竹编草帽随意搁置一边,灰褐短衣补了丁,腰腿束得紧,脚上一双磨得破边儿的草鞋。惹眼的便是两把搁置桌案上的剑,平平无奇,皆为兵器铺里锻造的一般砍剑。

    另一桌是个道士,穿一身素衣,外套一件蓝白道袍,手执一雪白拂尘,他端着坐姿,偶饮一口青梅酒。他年近半百,束拢的青丝可见几缕斑白,或是几杯青梅温酒喝得微些上脸,也半眯半困地晃了晃眼。

    三人都匆匆看了君撷几眼,却又都撇去眼,饮酒伴菜,各怀心事。

    他走到道士身边,轻声问,“道长,某可否借座。”

    道人挥过拂尘道,“请便。”

    君撷落座,那道人举了酒壶,又拿了一盏空杯,倒满酒,推至君撷眼前,道,“青梅好酒,可饮一杯无?”

    君撷握着白扇又将满酒杯推拒到道人那边,摇头轻叹,“某不饮酒。”

    道人大笑,“便都是来此荒僻之地落脚,何不一酒长歌解忧与惧。”

    君撷抿唇一笑,接过那盏青梅酒,拂袖半遮,抬头长饮,再放下时,只空杯一盏,喝完温酒,唇齿间尽是春风沾染青梅的温润香气,缠缠绵绵,他却笑问道人,“此话何解。”

    道人一捋长须,说道,“看你一身儒门贵气,竟也来此破落酒舍歇脚。这茅舍之中,你我四人,殊途,却同归。各具忧惧。”

    那两位剑客闻言,也转过身来,看向这半醉半醒的道人。

    “何途,何归?”君撷正说着,老头儿推门进来了,他提了一盏微光白烛,一壶温茶,那小童也贴着他一道进来了。似是熄了炉火,打烊了。他为君撷斟了半杯茶,烫好的茶滚着碧绿的叶子落进粗制的大茶碗里,却也别外似江潭一帆轻舟般雅致。细嗅有绿叶茶苦味,不浓不淡,却能顿时茶香四溢,也只是恍惚间闻得到,君撷便问道:“什么茶?”

    “好茶。”老头儿回他一句,便哄着小童道,“你先去睡罢,我过会子上去看你。”

    小童赖了会儿,却也被哄着爬了老木梯上架子上简搭的一竹床上卧着了。

    君撷端了茶碗,细饮一口,立马解了方才的酒气,粗尝着也觉得绿叶茶清苦,便道,“是苦茶。”

    老头儿吹了白烛光,回他道,“非等苦茶。”

    君撷一口茶品完,那清苦味渐消后,竟也留了点甜味。

    那道人接了方才的话,继续说道,“能夜半来此歇脚,要么留下小憩,明日再走,要么片饮茶酒,当夜便行。走或不走阴阳诡道,却都同往入墓山。贫道说的,可对?”

    君撷不语笑饮茶,那两剑客低语一番,其中看着略消瘦的那人说道,“若是要过阴阳诡道,还如何去得入墓山?”

    道人说,“这,贫道就不得而知了。只听闻这柳暗花明道有妖作祟,寻常人便没有走过的。但若是不通过这条道,要找到入墓山,却又花费不少脚力。更何况,这此去百里之内,再无人家。荒郊僻岭,兽怪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