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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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流亡之贼 第一章 吕布、张辽(二)

那人笑道:“多谢了。不过在下公事办完,便要马上赶回。丁大人吩咐过,不要叨扰颜将军,在下可不敢违令自处啊。”

    众人皆是欢笑,我拉着他的手,一起落座、奉茶,将诸部曲介绍已毕,才笑道:“上次我们见过,时间仓促,却还未请教足下大名。”

    那人淡淡一笑,道:“鄙名何足挂齿。在下姓张、名辽,雁门马邑人。现属丁大人帐下任从事,颜将军……”

    我腾地站起,心道:他是张辽!(……)

    是,此时丁原手下确有此人!这一次应该不会搞错。

    我上上下下不断地打量他,其人生得天阔方圆、威风凛凛,年青青的,便看得出根骨壮实,不同凡夫俗子。两眼炯炯有神,鼻翼完美,是个英俊后生。心下喜悦之极,脱口道:“你莫非字文远,祖上乃聂壹之后?”

    众将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张辽站起身,一脸讶然,“颜将军怎会……”突地,似乎醒悟过来,叹了一口气,“莫非将军与聂家曾有过节?”

    我喜得哈哈大笑,拉住他的手坐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足下。张辽将军,你什么时候投到丁大人帐下的?”

    张辽与众将都是莫名其妙,他讷讷半晌,道:“将军怎会认识在下的?恕末将有眼无珠,还请将军明示。”

    我心想:编个什么故事……急中生智,笑道:“我们是通家之好,素有交往呀。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呢,你怎么全都忘记了?”

    此时我的品级,比张辽大多了,手上又有兵权,在这个时期就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此话一出口,众人便都释然,皆是沉吟微笑。张辽当然想不到是我有意拉拢,皱眉思忖了半天,道:“将军恕罪,在下确是想不起来了。家祖、家严都已辞世,恐怕不能和令尊、令慈大人见面了。”

    我哀叹道:“还见什么面?我也只剩下一个人啦。不过能再看见你,也真是高兴。前次,我还想派人往雁门向尊母问安呢,因为公务紧张,便疏忽了。”张辽小心翼翼地道:“多谢将军关心。”我大笑,“还将军将军地做什么?我们是世交,以后便兄弟相称好了。”张辽起身推辞道:“这怎么可以,在下不过一介从事,不敢有辱将军威名。”

    我忖道:不愧是一名战功赫赫的将军,全无逢迎媚上之态,这种举动,便是英睿的表现。笑道:“官职归官职。现在你是我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若是你不把我当作朋友,那就算了。”

    张辽无可奈何,笑道:“那么末将只好从命。”当下报了年龄,我还比他大了几岁,便是大哥、贤弟地呼了起来。司马恭率诸人也上前见过张兄弟,一行武人,自比迁客骚人放纵得多,不多时,已称兄道弟,十分随意起来。

    张辽道:“大哥,不知此次你奉旨招兵,朝廷意欲何为?”

    我“沉吟”道:“朝廷是说兵力吃紧,要多扩充一些部队,倒没有别的意思。”

    张辽道:“丁大人要我前来,一则也是打探打探大哥的情况。我家大人屯驻河内,突闻朝廷派人募兵,自然会有些想法的。”

    众人听到张辽直言不讳,都是讶然。司马恭道:“张兄弟真是爽快人。不过颜将军奉旨招兵,倒真不是为了对付地方。我们募了兵,便转屯霸陵,此事已有朝廷明示。”

    张辽叹道:“寄人篱下,不得不发尔。我自跟从丁原以来,觉察此人疏谋寡决,偏听偏信,绝非英雄辈也。但他对我有倚重之恩,所以才一直留下听用。我年已二十,却还未立下寸功,真是令人烦忧的事情啊。”

    我笑道:“兄弟未遇明主,真是可惜了你这个人才。不如到为兄这里来吧。”

    诸将纷纷应和。张辽起身谢道:“大哥厚爱,小弟愧不敢当。但丁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小弟决不能弃之而去啊。望大哥体谅小弟的苦心,如此深情厚谊,小弟只好再图报答了。”

    我拉着他的手,叹道:“兄弟真是重义气的人。好吧,为兄就不强求了,不过兄弟若是无路可去,一定要到为兄这里来。”张辽以为我顾念旧情,不禁感动之至。当下又问及家眷、生活情况,畅谈了大半个时辰。

    张辽听闻我对他冀望之深,不禁大是感沛。待谈到京畿的事情,他突地问道:“大哥素在京师,可知大将军何进,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物。”我微笑道:“你怎么问起他来了。”张辽道:“小弟心有所挂,随口问问而已,丁大人多次遣人诣京都,何进似未所觉。所以一旦大人吩咐下来,小弟不知自己该不该去。”

    我点点头,道:“贤弟计议得是。何进此人,性情粗横,无勇无谋,定然成不了气候。你就算去了洛阳,也是白跑一趟。不过能离开丁原,那是最好,这人额头上隐隐有团黑气,恐有无妄之灾。”

    张辽颔首。稍倾,便起身告辞。我挽留不住,只好把他送出帐外,依依而别。张辽也是恋恋不舍地跨上战马,回首抱拳道:“大哥,后会有期!”我含笑相送,心道:这种气度、素质,才不愧为名震千古的骁将。张辽啊,你千万不要忽视我的话呀,那丁原、吕布等人,都不是英雄。只有在曹操帐下,才是你真正归宿呀。

    我重新走回帐中,叹息了片刻。司马恭不解我意,笑道:“将军新添旧识,应该高兴才是,如何唉声叹气呢。”我摇摇头道:“你不懂啊。算了算了,我也不想为将来的事情烦恼。人人都有将来,人人都有理想,但是一旦看到了将来,恐怕人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司马恭喏喏,一脸茫然地退开了。

    又过得两天,装备皆已到齐,当下传令队伍整装于校场操练。我站在望台之上,看着一千多骑兵气势如虹的肃立模样,顿有精神大振的感觉。可是发令还没多久,满场子便俱是呈散兵游勇状的骑队,皆是乱糟糟的,令人不忍目睹。

    我在场边指手画脚,司马恭在场内满头大汗。骑兵们都在不分主次地瞎跑,根据自己对命令的理解各行其是。我跺着脚,气得大骂道:“这就是老子的兵吗?司马恭,司马恭!”

    司马恭骑马过来,在台下抱拳道:“将军请息怒,他们都是新军,绝不可能一两日内,就如同西凉骑兵一样骁勇善战。不过将军放心,给我一二个月的时间,在下一定把他们都练成精卒。”其人见我颓败的样子,神色有些不悦,更加杂着一点轻蔑。我望望他,心道:你他奶奶的,我颜鹰大大小小打过的仗,比你可多了几倍啦,就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训练士卒的家伙。尽管看不起我吧,我大人有大量,饶了你的不敬之罪!道:“刻日起赴霸陵,这样的军队能打仗吗?好了,你且吩咐众军退下,我还有些事情考虑。”

    司马恭知道我有所不满,张口欲言,却只得一揖而退。众骑兵此时已重新整队,闻得回营号令,皆是垂头丧气,打马悻悻地离开了。我忖道:这么群废物,还打仗?他奶奶的,老子从前的人手,哪个不是以一当十?马家堡那一战,虽说未加训练,但个个都不怕死,因此我才有胆去打。现在若是有战事消息,这群乌合之众,谁会不跑?嘿嘿,到最后老子便成了光棍司令,便只好光荣牺牲了。

    刚回了府,便接到洛阳快马特递,正是张让来函。

    我接过信便展开来看,其信中言道:灵帝新宠小黄门蹇硕,因我给令狐豫打赏而没给他什么好处,便怀恨在心。此次借天子生辰,命我统兵诣京都,克日启程。明则要升我的官,实是想夺我的兵权。提醒我小心在意。览信大怒,暗道:这小子真龌龉!那次分明是忘记打赏,哪能就说我没有拉拢之意呢?现在,这小子便公报私仇,要我拿兵权还他!少做梦了。

    又想:蹇硕要我不得好过。明知道我没有实力,不敢像董卓一样地公然抗命,还上报朝廷,要我率好不容易征来的兵马“诣京都”。这狗太监,一定遭天谴。

    范康见我神态不对,也不敢上来搭话,只叫了郡中主簿向我问安。我问道:“夫人何在?”主簿道:“听说夫人去了铜铁衙门,也不知有什么事情。”我哦了一声,心道:可能是去挑选兵刃了。缓缓道:“朝廷诏令到了,命我等明日开拔。我现在有些倦了,晚上再和你家大人告别,请代我把话传到。”

    主簿道:“颜大人请自便,小的这就去禀报。”

    我回屋倒头便睡,心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多想,再说,你一个小小蹇硕有什么关系了?可是你敢这样公报私仇,赤裸裸地要整我……拿起枕头来蒙起脸,又想道:反正过几年,这些没鸟蛋的统统要被砍脑袋,我又有什么好赌气的?现在若上表,蹇硕一定有话说。不如闷声大发财,给满朝文武看看,再暗地里送他些银子,堵上他的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