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熟人？
日光灯下，味噌汤闪着一层薄薄的油花，因味噌添加量过少及沉淀而显得清澈，整体来说只是一碗过淡的汤而已，并无不妥。
梁皓然不知为何竟从汤里尝出了一股怪味，像是……对了，馊水味，有些酸，又有些发苦，总之是很奇怪的味道。
而且味噌汤里没有肉，哪来的油花？略一思索，他是不敢继续喝了，又不欲表现得太明显，便轻轻抿了抿嘴，将碗放在桌上。
「咕噜……」
坐在对面的，是一名颧骨突出、身材枯瘦的男子，他从开始吃饭后就不断盯着别人碗中的食物，自己也大口扒着餐盘上的饭，看上去食量不小。
男子见梁皓然放下汤碗，视线贪婪地黏在上头，眼中的欲望不言而喻，甚至还吞了一口口水。
由于过瘦，男子的眼窝凹陷深，一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珠更是几乎要突出眼眶。被他这么直勾勾看着，梁皓然也感到相当不自在。
「饭和汤……如果不要的话，能给我吗？」男子难耐地搓了搓手，声音出乎预料地沙哑，彷佛重感冒病人。
想要饭？
梁皓然不清楚这里的规定，而别的病人都在用餐或者被喂食，也没人能够当作参考，只好默不作声，装做呆滞懵懂的模样。
男子见他不答，粗声骂了个脏字：「差点忘了你就是个没长大的破孩，还讲什么礼？碗给我！」
说着，不客气地一把抢过碗和餐盘，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巨大的吞咽声异常引人注目。
男子吃相夸张，如同饿了好几天，可他明明才刚将自己餐盘中的食物吃完……
梁皓然略带惊吓地目视男子，一面回想对方刚才说的话。听起来，他似乎认识他……应该说，认识这位名叫「梁皓然」的病人，还形容他是「没长大的破孩」，那么「梁皓然」所得的精神病应是类似于行为举止像孩子的？
不过说真的，装小孩他还真装不出来……少说少错吧。
梁皓然推了推眼镜，默不作声地待在座位上观察其他人，特别是那名胖女子。
她属于自己不会进食的那种，需要护理人员一匙一匙喂，也真是辛苦了，然而除此之外并没有再出现异样，更别说脖子扭转一百八十度了。见她连弯身都有困难，梁皓然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左顾右盼，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了一个算是熟人的身影。
「吴敦和！唉唷，你这家伙怎么又多吃了？谁给的？」
正在胡吃海塞的男子僵了一下，指了指梁皓然。
这声音……是张伯。
梁皓然忽然感觉大难临头，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被身后之人用力掴了一下后脑杓，那一下让他整个人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等下敦和要是吐了你去清啊！早说过不准给他多余的食物了！」张伯大骂：「这么不爱吃的话，明天早餐也没有你的份了！」
话语方落，名叫吴敦和的男子忽然哽了片刻，接着转头往地板上疯狂呕吐。
「呕……呕……」随着呕吐声响起，一阵臭味也随之飘散在空气中，混杂着众人的体味、汗味及饭菜味，滋味十分酸爽。
吐了……
梁皓然还没缓过劲来，又被张伯继续指着鼻子大骂，然后丢了一条抹布和水桶给他。
奇怪，吐的人又不是他，凭什么叫他清理？
少年有点后悔自己一时不察将饭菜给了吴敦和，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得压下情绪，认命地蹲下来擦拭。而张伯虽然讶异平时总爱闹脾气的「梁皓然」今次竟如此听话，却也懒得深究，反正脏活不要落到自己头上就行。
周围仍然吵闹一片，没有其他护理人员出来制止张伯欺压精神病患的行为，或许他们已经习惯了，或许他们早在沉默中也不知不觉成了共犯。
吴敦和颧骨高耸的脸笑了笑，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后转身就走，留下一滩呕吐物和内心不平的少年。
──单看员工对待病患的态度，以及病患之间的相处，这间精神病院绝对有问题。
一个个来去的身影经过他身边，就是无人停下来帮他。
衣服上好似也沾了点呕吐物的气味，但他已经浑不在意了，毕竟衣服也不是他的，说不定一眨眼，他会发现这只是一场梦，也不必被辱骂、掴头或清理别人的呕吐物。
收拾完毕，食堂内只剩下小猫两三只，连负责煮饭和清扫的明姨都已经整理好环境，准备走人了。
「……明姨，饭菜真的不能剩下吗？」
「依规定是不能的，妳盛多少就吃多少。」
「可是饭不是我盛的啊，您这不合理！」
「这种事不归我管，我只是遵守规定。」
梁皓然抹了把汗，眼角不经意瞥见一名运动服女子正在与明姨争论，手中还端着盛有剩饭的餐盘。
明姨说「遵守规定」啊……
这句话表面上大义凛然、维护秩序，实际上是根本不想费心考虑其他人的状况，因为一成不变总是比弹性应变来得简单，而人一旦习惯了省力的行事方式，哪里又还会愿意多付出心力？
虽说浪费确实不好，但每个人未必喜欢吃一样的东西，再说饭菜量和种类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不能剩下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梁皓然这次稍稍正眼看了那名抗议的女子一眼，蓦地发现对方有种眼熟感，似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那名女子披头散发，长长的黑发遮住了侧脸，依稀可以看见其鼻梁比一般东方人更挺一些，形状优美的嘴唇正飞快开合着，貌似非常气愤。
「……我就是吃不下，我刚刚说了这汤有个馊水味！如果拉肚子的话肯定是汤的问题！」女子被气狠了，将餐盘一放，转头快步离开，余下气得不住发抖的明姨。
尽管处理方式不妥，却不得不承认那女子说的话倒是很合梁皓然的胃口，便偷偷露出一个微笑。
女子气呼呼地经过少年身边，扬起了一阵微风，后者趁机抬头看看这个跟他有相同感觉的人长什么样子，却在下一秒怔住了。
──那人，不是明海芙吗？
梁皓然不知为何竟从汤里尝出了一股怪味，像是……对了，馊水味，有些酸，又有些发苦，总之是很奇怪的味道。
而且味噌汤里没有肉，哪来的油花？略一思索，他是不敢继续喝了，又不欲表现得太明显，便轻轻抿了抿嘴，将碗放在桌上。
「咕噜……」
坐在对面的，是一名颧骨突出、身材枯瘦的男子，他从开始吃饭后就不断盯着别人碗中的食物，自己也大口扒着餐盘上的饭，看上去食量不小。
男子见梁皓然放下汤碗，视线贪婪地黏在上头，眼中的欲望不言而喻，甚至还吞了一口口水。
由于过瘦，男子的眼窝凹陷深，一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珠更是几乎要突出眼眶。被他这么直勾勾看着，梁皓然也感到相当不自在。
「饭和汤……如果不要的话，能给我吗？」男子难耐地搓了搓手，声音出乎预料地沙哑，彷佛重感冒病人。
想要饭？
梁皓然不清楚这里的规定，而别的病人都在用餐或者被喂食，也没人能够当作参考，只好默不作声，装做呆滞懵懂的模样。
男子见他不答，粗声骂了个脏字：「差点忘了你就是个没长大的破孩，还讲什么礼？碗给我！」
说着，不客气地一把抢过碗和餐盘，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巨大的吞咽声异常引人注目。
男子吃相夸张，如同饿了好几天，可他明明才刚将自己餐盘中的食物吃完……
梁皓然略带惊吓地目视男子，一面回想对方刚才说的话。听起来，他似乎认识他……应该说，认识这位名叫「梁皓然」的病人，还形容他是「没长大的破孩」，那么「梁皓然」所得的精神病应是类似于行为举止像孩子的？
不过说真的，装小孩他还真装不出来……少说少错吧。
梁皓然推了推眼镜，默不作声地待在座位上观察其他人，特别是那名胖女子。
她属于自己不会进食的那种，需要护理人员一匙一匙喂，也真是辛苦了，然而除此之外并没有再出现异样，更别说脖子扭转一百八十度了。见她连弯身都有困难，梁皓然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左顾右盼，没有注意到身后走来了一个算是熟人的身影。
「吴敦和！唉唷，你这家伙怎么又多吃了？谁给的？」
正在胡吃海塞的男子僵了一下，指了指梁皓然。
这声音……是张伯。
梁皓然忽然感觉大难临头，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被身后之人用力掴了一下后脑杓，那一下让他整个人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等下敦和要是吐了你去清啊！早说过不准给他多余的食物了！」张伯大骂：「这么不爱吃的话，明天早餐也没有你的份了！」
话语方落，名叫吴敦和的男子忽然哽了片刻，接着转头往地板上疯狂呕吐。
「呕……呕……」随着呕吐声响起，一阵臭味也随之飘散在空气中，混杂着众人的体味、汗味及饭菜味，滋味十分酸爽。
吐了……
梁皓然还没缓过劲来，又被张伯继续指着鼻子大骂，然后丢了一条抹布和水桶给他。
奇怪，吐的人又不是他，凭什么叫他清理？
少年有点后悔自己一时不察将饭菜给了吴敦和，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得压下情绪，认命地蹲下来擦拭。而张伯虽然讶异平时总爱闹脾气的「梁皓然」今次竟如此听话，却也懒得深究，反正脏活不要落到自己头上就行。
周围仍然吵闹一片，没有其他护理人员出来制止张伯欺压精神病患的行为，或许他们已经习惯了，或许他们早在沉默中也不知不觉成了共犯。
吴敦和颧骨高耸的脸笑了笑，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后转身就走，留下一滩呕吐物和内心不平的少年。
──单看员工对待病患的态度，以及病患之间的相处，这间精神病院绝对有问题。
一个个来去的身影经过他身边，就是无人停下来帮他。
衣服上好似也沾了点呕吐物的气味，但他已经浑不在意了，毕竟衣服也不是他的，说不定一眨眼，他会发现这只是一场梦，也不必被辱骂、掴头或清理别人的呕吐物。
收拾完毕，食堂内只剩下小猫两三只，连负责煮饭和清扫的明姨都已经整理好环境，准备走人了。
「……明姨，饭菜真的不能剩下吗？」
「依规定是不能的，妳盛多少就吃多少。」
「可是饭不是我盛的啊，您这不合理！」
「这种事不归我管，我只是遵守规定。」
梁皓然抹了把汗，眼角不经意瞥见一名运动服女子正在与明姨争论，手中还端着盛有剩饭的餐盘。
明姨说「遵守规定」啊……
这句话表面上大义凛然、维护秩序，实际上是根本不想费心考虑其他人的状况，因为一成不变总是比弹性应变来得简单，而人一旦习惯了省力的行事方式，哪里又还会愿意多付出心力？
虽说浪费确实不好，但每个人未必喜欢吃一样的东西，再说饭菜量和种类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不能剩下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梁皓然这次稍稍正眼看了那名抗议的女子一眼，蓦地发现对方有种眼熟感，似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那名女子披头散发，长长的黑发遮住了侧脸，依稀可以看见其鼻梁比一般东方人更挺一些，形状优美的嘴唇正飞快开合着，貌似非常气愤。
「……我就是吃不下，我刚刚说了这汤有个馊水味！如果拉肚子的话肯定是汤的问题！」女子被气狠了，将餐盘一放，转头快步离开，余下气得不住发抖的明姨。
尽管处理方式不妥，却不得不承认那女子说的话倒是很合梁皓然的胃口，便偷偷露出一个微笑。
女子气呼呼地经过少年身边，扬起了一阵微风，后者趁机抬头看看这个跟他有相同感觉的人长什么样子，却在下一秒怔住了。
──那人，不是明海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