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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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异域封侯班超见故人年迈思乡渐生归养心

    酒过三巡,荻花低声问道:“都护,近来军中传言,说都护府要搬了,可有此事?”

    荻花说罢,原本喧闹的王殿安静下来,众人都望着班超,班超也愣了一下,就问荻花:“荻花女王,你以为如何?”

    荻花望着众人一眼,道:“荻花只是问问,并无想法!”

    班超见众人关心,问:“大家是何想法?”

    众人皆不发言,良久,成大道:“都护,您将都护府迁到龟兹,疏勒就很伤心了。想疏勒四通八达,又是您的兴旺之地,夫人也是疏勒人,只因龟兹难驯,您就舍弃疏勒,去了龟兹。而今焉耆刚破,为了焉耆稳定,军中猜测,您又要舍龟兹,就焉耆了!”

    白霸道:“今日谁人不知,都护府设在龟兹,提起都护府,龟兹人无不自豪。都护,龟兹是大国,战略位置重要,万不能舍龟兹,而就焉耆!”

    班超和徐幹对视一眼,知诸国不愿都护府搬迁,道:“班超没有想过治所迁移之事。前任都护就任于车师,盖因前汉之治所在车师,且丝路未通之缘故,今超就任于龟兹,诸国交通便宜,并无不妥,故而都护府治所不改!”

    众人听班超所都护府不迁,皆欢喜!

    数日后,诸国相继班师,独温宿、姑墨不肯离开,欲等饶锦文、沈祥返程,一并回国。班超遣班勇、甘英随白霸回龟兹。班勇虽有不舍,但思念母亲,便遵从班超命令,随军回龟兹。

    听说班超大破焉耆,龟兹守军纷纷出城相迎。班勇一马当先,来到城下,见到迎接他的母亲笛玉,喜不自胜,又见到了侍立一旁的明月双目流转,含情相望,遂得意忘形,哈哈大笑,道:“明月妹妹,我出征之日,可是想我了?”明月娇嗔望着笛玉,笛玉含笑不语。

    这时,甘英走上前来,对笛玉和明月行礼:“夫人好,明月姑娘好!”

    笛玉道:“贤侄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

    甘英从怀中逃出一个匣子,送给笛玉,道:“夫人,这是一枚玉镯,是我在焉耆时看到的,形制精美,当属大汉王公佩戴之物,特买来送与夫人!”

    笛玉道:“岂能收贤侄礼物?”

    甘英道:“甘英到了西域,夫人处处关照,甘英感恩在心,区区玉镯,难表心意,还请夫人收下,稍表寸心!”

    笛玉笑道:“你这孩子,当真孝顺的紧,只是话里话外显的客套生分!”

    甘英道:“甘英谨记夫人教诲!”说罢,转身走到明月身边,从袖口逃出一个细匣,道:“这是我在焉耆买的玉簪,送与姑娘,姑娘戴上这玉簪,定然能添七分美貌!”明月

    惊望甘英:“甘英,你还给我买了东西?”

    甘英躬身低头,双手将细匣送到明月身前,明月犹豫半天,接过细匣,见匣内玉簪晶莹剔透,纹饰精美,果然惹人喜爱。明月尚未说谢,甘英已经退到班勇身后!

    这时,城内守将纷纷来拜见班勇,班勇与众人说笑,城门守将将班勇、甘英一干人带到了士卒中。笛玉回望明月,见明月打量玉簪,走上前来,对明月道:“你喜欢这簪子吗?”明月点头,笛玉又问:“你喜欢甘英吗?”明月愣住了,摇摇头,笛玉道:“可我见甘英喜欢你,用心远胜勇儿!”明月想起班勇空手而来,而那甘英却在焉耆时就为自己买下了玉簪,相比之下,甘英确胜班勇,遂对甘英留了心。

    这日清晨,甘英来到都护府后院,额头低垂,向笛玉请安,笛玉道了一声免礼,甘英收起双手,躬身站在院中。明月见甘英目不斜视,心生不满,暗想既然喜欢我,都不看我一眼,着实可恨。逢班勇来向笛玉请安,笛玉给班勇缝制了一件新袍,将班勇唤入房中,院中只剩明月与甘英两人。

    甘英一动不动,明月起了顽皮之心,端起浇花的盆子,走到甘英身后,口中啊呀的大叫一声,猛的连盆带水仍到甘英脚边,甘英纵身一跃,向前跨出一步,衣裤分毫未湿。

    明月嘀咕:“哼,还以为是个死人,原来能动!”

    “姑娘,你这是为何?甘英得罪姑娘了?”

    明月道:“得罪谈不上,就是看你每日文绉绉的,像块木头一样,不喜欢!”

    听见声响的笛玉和班勇来到院中,笛玉惊问:“发生了何事?”

    明月尚未辩解,甘英躬身道:“是甘英不小心碰倒了水盆,请夫人责罚!”

    笛玉笑道:“一个水盆而已,有何责罚,打扫干净就行了!”

    甘英应了声是,取来扫把,准备打扫,被明月一把夺了过来,斥道:“谁要你做好人!”说罢,自己打扫起了院子。

    班勇笑道:“兄长不必计较,这丫头性子野,向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

    甘英道:“公子哪里话,甘英岂敢与姑娘计较!”

    班勇笑道:“走,与我出去练兵!”

    班勇与甘英走后,明月捂嘴,咯咯大笑,看的笛玉直摇头。

    自此,明月每见到甘英,都会千方百计捉弄甘英,或是在甘英的凳子上泼水,或是在甘英的汤里加盐,或是干脆不放盐。那甘英也是好脾气,明知有水,也泰然坐下,碗中的汤不管咸淡几何,都喝的干干净净,把明月惊的双眼如珠。

    再说饶锦文等人去洛阳两月便回到

    焉耆,一行人一路风尘,满目尘土,但精神抖擞,未见疲倦。班超听说二人回到西域,十分惊喜,连忙出迎,刚到城外,便接到了传旨官宣读的圣旨,圣旨曰:“往者匈奴独擅西域,寇盗河西,永平之末,城门昼闭。先帝深悯边萌婴罹寇害,乃命将帅击右地,破白山,临蒲类,取车师城郭;诸国震慑响应,遂开西域,置都护。而焉耆王广,独谋悖逆,恃其险隘,覆没都护,并及吏士。先帝重元元之命,惮兵役之兴,故使军司马班超安集于窴以西。超遂逾葱领,迄县度;出入二十二年,莫不宾从。改立其王,而绥其人。不动中国,不烦戎士;得远夷之和,同异俗之心;而致天诛,蠲宿耻,以报将士之仇。《司马法》曰:‘赏不逾月,欲人速睹为善之利也。’封超为定远侯,邑千户。”

    圣旨念罢,沈祥等人当即上前,道:“恭喜都护被陛下封侯!”

    饶锦文跪在地上,道:“饶锦文拜见定远侯!”其他人纷纷跪地参拜。

    班超连忙扶起众人:“诸位快快请起,全赖大汉鼎盛,陛下英明贤达,诸位鼎力相助,方才有今日。”

    传令官走上前,道:“君侯可识得在下吗?”

    班超凝望半晌,道:“你是致知?”

    传令官道:“正是黄某!”

    致知是黄询,班超的故友,自班超出塞,已有二十二年未见。班超道:“致知满鬓白发,沧桑如斯!”

    黄询道:“岁月如梭,草木相替,黄询老暮矣!”

    班超问:“致知现在何处高就,何以来西域传旨?”

    黄询道:“黄询本是闲人,受令兄举荐,入兰台任校书郎。因君侯在西域大展神威,令兄得以出任右护军,黄询出任窦宪幕僚。窦宪事发,令兄受到迫害,被陛下平反,黄询因祸得福,得释狱中,后委任以太祝令,掌管祭祀。因与君侯有旧,陛下遣我传旨!”

    班超道:“来的好快,我还以为没有半年之功,返程不得!”

    饶锦文道:“若不是夺下焉耆,往返一次,确需半年之功,须南下鄯善,绕道精绝、于阗、经疏勒,北上姑墨、龟兹,然后折返焉耆,但现在不同了,只要穿过河西,过了车师就到了焉耆。”

    班超点头,道:“交办的事还顺利吗?”

    沈祥道:“顺利,我们将到陈睦故地蒲金城,都护就将腹久送来了,然后我们在故城将焉耆王一干人等全部斩杀,将尸首传送京师,京师震动,满朝庆贺,洛阳城欢庆三日,都护现在名动四海。”

    班超道:“蒲金城现在如何?”

    沈祥道:“只剩下一片废墟,残垣

    断壁,若不仔细找,很难寻见!”沈祥言罢,众人唏嘘感叹。

    班超将众人请到城内王殿,一面命陆晓聪腾出客房,一面命赵森准备晚宴。

    众人在殿内说话,荻花和星六听说饶锦文等人返程,闯进王殿。

    “饶锦文呢?”

    “沈祥呢?”

    殿内众人听到院中喧哗,举目看往殿外,见荻花和星六快步走了进来,荻花和星六看到殿中宾客众多,愣住了,随即收起脚步,向班超施礼:“拜见都护!”

    班超道:“两位女王急着入殿,是为何事?”

    荻花道:“听说沈祥回来,我和星六特来寻找!”

    班超道:“使节回城,当以复命为先,两位女王懂得吧?”

    荻花和星六对视一眼,躬身道:“都护,失礼了!”

    班超道:“罢了,既然来了,请上座!”

    星六和荻花走上前去,途经殿中走廊,星六瞪了饶锦文一眼,这才落座。

    黄询笑道:“这两位想来就是姑墨和温宿的女王吧!”班超点头,说是。黄询道:“真是佳人,虽是异域,却有别样风情!”

    班超笑道:“难得的是,两位女王虽年过四十,却与夫君恩爱如初!”

    黄询道:“这真是一段佳话!”

    星六道:“都护,饶锦文既然回来了,可将他还我了吧!”

    班超道:“你夫君都回来了,你还担心什么?”

    星六道:“我担心他喜欢大汉繁华,不肯回来了!”众人哈哈大笑。

    班超道:“今日难得齐聚,诸位刚从大汉回来,还请诸位为我们讲讲大汉变成了什么模样!”

    薛五道:“好,变的好!”

    众人见薛五说不出如何好,都为薛五着急。沈祥道:“我来说吧!大汉已不是往日的大汉,我们出征前,大汉虽日渐强盛,但受累于王莽、赤眉、铜马之乱,满目疮痍,所谓病去如抽丝,国中仍有凋敝之色。而今再回洛阳,所经之处,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虽有贫富之分,但百姓衣食无忧,边镇物产丰富,洛阳富庶,商贩往来如织。最为显著的是,大汉人丁迅增,年少时,常有赤地千里,百里无人景象,而今国中五里一村,十里一镇,富庶郡县人丁多达百万!”

    荻花大吃一惊,道:“人丁百万?”

    沈祥点头,道:“正是,胜过西域全境!”

    荻花嘀咕:“大汉当真是大国!”

    班超问:“有无去风闻天下?”

    沈祥道:“去了。当年,我曾多次随都护到风闻天下品茶,没有想到我这次回到洛阳,

    风闻天下的老板依然认得我。只是姚老板年迈,其子执掌家业,临行前,姚老板说,若都护再不回洛阳,此生恐再难见到都护。”

    班超沉吟片刻,问:“有无回越骑营。”

    饶锦文道:“回了,只是铁打营盘,流水的兵,越骑营再无故人!”

    班超问:“师父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饶锦文望了一眼沈祥和薛五,道:“马叟过世了,去年过世的,他老人家高寿,据说下葬时,越骑校尉亲自抬棺!马叟去世前,对越骑校尉说,此生最大的本事不是射箭,而是将射箭的本事教给了都护!”

    班超双目湿润,道:“可曾见过班雄!”

    饶锦文道:“见过了,公子安好,身体康健,陛下说,都护在外征战,朝廷定好照顾好家眷!凡家中供应,一应俱全!对了,公子托我给都护送来一封书信。”

    “书信何在?”

    饶锦文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交与班超,班超见匣子有密蜡完整,当即打开,见信中写道:“父亲身处西域,策马疆场,报效朝廷,今传捷报,儿遥祝父亲克成功业。父亲出塞二十二年,未蒙一面,忆往昔,环父膝左右,何其融融,然雄已成年,父亲难记雄面目几何也!雄不孝,不能侍奉左右,永元三年,雄娶妻,育有一子,起名曰始,恨不能携妻子拜见。愿父亲保重身体,儿雄万里百拜!”

    读罢书信,班超泪眼模糊,执信道:“若非此信,班超几不知有一子在洛阳!”众人不言,班超道:“班超年少有志,占卜于茅屋,茅屋先生道,班超燕颔虎颈,是万里封侯之相。超从军三十二年,出塞二十二年,得遂志向,然超困于西域,不孝母亲,不敬兄长,致使望秋病去,长子孤单,二十二年来,超与汉军兄弟受尽苦寒,曾多次陷于危难,回顾过往,得之失之!”

    众人听了,不禁感慨,黄询道:“君侯不必悲伤,壮士当有鸿鹄志,似我辈,碌碌一生,纵活百年,又何足惜?君侯以三十六壮士,勇闯西域,服鄯善、于阗,收疏勒,破莎车,平龟兹、焉耆,剪灭匈奴左翼,再次一统西域,创前汉盛世,功高华夏,名垂青史,世人闻君侯,皆敬仰之!黄询恨不能倒回三十年,追随都护,马踏西域,垂功名于竹帛!”

    黄询言罢,众人皆劝班超,班超有所释然,然已有归乡之心。

    是日夜,班超撰写奏折,奏请归乡恩养,奏折洋洋洒洒,写下千言,交黄询返程时,一并带回。三日后,班超任命元孟为新任焉耆王,任命北健支为国相,改汉人不为夷官制,择汉人为令、丞、千夫长,治理焉耆。

    十

    日后,黄询携奏折返回洛阳,班超在焉耆等待奏折批复,沈祥和饶锦文随荻花和星六回国,然两个月过去,批复杳无音信,入冬后,笛玉遣甘英送来书信,问班超何时回龟兹,班超只好收拾行囊,返回龟兹。

    因诸国军队相继离开,班超返程时,只百余骑,一行刚到铁门关,朝廷的批复送到,班超打开奏折,见奏折上写着朱批,上有两个字:不准!

    赵森问:“都护,何事?”班超将奏折交与赵森,赵森读罢,惊道:“都护欲归洛阳恩养?”班超道:“我有此意,只是陛下不准!”赵森道:“西域战乱数十年,今初定,诸国信服,更换都护,或将招致混乱。”班超叹道:“说的是啊!”赵森继续道:“当今圣上乃是明君,此时换下都护,陛下会留下过河拆桥之恶名,依赵森看,陛下断不会准都护归乡!”班超道:“我何尝不知,只是离开故土二十余年,思念日甚。”他叹了声气,收起奏折,继续赶路,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一家客栈。

    班超奇道:“此处何时起了一家客栈?”

    陆晓聪被班超留在了焉耆任左将,无人探路,赵森进了院中,见院中一名少年正在院中起火,因柴火潮湿,浓烟滚滚,直升了百丈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