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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神勇宝驹顶杀危须王夜置酒会把盏说宏志

    两人说着话,赵森入殿,道:“都护,南河城内的守军现已全部投降!”班超甚为欢喜,道了一声好!赵森吞吞吐吐,班超见疑,问发生了何事,赵森道:“焉耆军缴械后,诸国联军在城内大肆抄掠,如今城内鸡飞狗跳,哀嚎连连!”

    班超大怒:“岂有此理,竟有此事?”说罢就要出门。

    徐幹拦住班超,道:“都护,你要做什么?”

    班超道:“自然是拦住他们!”

    徐幹道:“诸国军队乱成了一锅粥,现在拦不住!”

    班超道:“难道放任他们胡作非为?”

    徐幹道:“自古征战,胜者抄掠城池,劫掠财物,甚至屠城,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此次都护一呼百应,诸国君王携倾国之兵,亲自出战,一者是为了遵从都护号令,二者就是为了抄掠焉耆。焉耆是大国,需趁此战,消减国力,以免来日划地称王,再次坐大。还有就是焉耆作恶多端,诸国视之如虎狼,人人恨之,抄掠焉耆,也是泄恨之举,都护如阻拦,恐失军心。”

    班超道:“依你之见,本都护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幹道:“正是,西域乃蛮夷之地,戎狄之国,单用圣贤之道是统御不了的,这一点,都护比徐某更了解吧!”

    正当此时,田虑来报:“都护,元孟来了!”

    班超道:“他不是刚被带下去吗,怎么又来了?”

    田虑道:“元孟得知诸国正在抄掠,来求都护。”

    班超皱眉,对田虑道:“将元孟带下去,就说本都护公务缠身,无暇见他!”

    田虑应了诺,转身出殿门。尽管如此,班超依然能听到元孟的喊叫之声,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元孟才被带到远处。

    徐幹问:“眼下还有一人需要都护处置!”

    “北健支?”

    “正是,都护将焉耆王等人带到了陈睦故地,独留下此人!”

    “不能斩尽杀绝,北健支此人才能上佳,已经年迈,留下性命,可辅佐元孟!”

    “都护想立元孟为焉耆王?”

    “元孟亲汉,又肯为焉耆人请命,是不错人选。”

    “但都护亲斩了元孟父亲,不怕元孟报复?”

    班超道:“我留他性命,立他为王,他还要报复我?”

    “自是冤冤相报!”

    “立元孟,可稳焉耆民心,只要善言抚慰,元孟当能理解,如若不然,再立他人不迟!”

    说话时,赵森来报:“都护,公子出城去了!”

    班超问:“他因何出城?”

    赵森道:“公子说,要捉拿

    危须王和腹久,为纳凉报仇!”

    班超道:“叫他回来,山中凶险,危须王和腹久不足惧,恐遇猛兽、乱石!”

    赵森道:“公子出城已半个时辰,追之不及!”

    班超道:“劳烦赵兄带上汉军千人,前去寻找!”

    “赵森领命!”

    话说班勇带着百骑出城往北追击危须王,连遇逃难的焉耆人,焉耆人虽众,但见龟兹军,无不望风而逃,班勇一路深入,逢人便打听危须王。

    再说危须王单枪匹马出城,一路往北,本欲出天山,逃往乌孙,投奔小昆弥,因道路不熟,在山中迷了路,遇到了北逃的腹久。两人聚到一处,上山逃难的焉耆人竞相投奔,不足两日,啸聚千人。一时间,人数众多,粮草不足,过境艰难,危须王及逃兵停留在一山口处。见人马越聚越多,危须王知道树大招风,准备单枪匹马,趁夜过山,哪知士卒报告,称有一小队人马,径直上山,寻找危须王。危须王心里一慌,命人查看该对身后有无大军,士卒报告,并无大军,只有百骑。危须王长吁一口气,马上设伏,准备消灭这股部队。

    班勇追出三百里,焉耆逃兵望风溃逃,班勇找不到可问路之人。天近正午,班勇来到一处山坡,见树下躺着一名老者,老者披着兽皮,头发凌乱,显是没有了力气。

    班勇道:“将此人带过来!”士卒将背靠大树的老者抬了过来,班勇见他奄奄一息,命人给了些水和肉,老者狼吞虎咽,班勇问:“老人家,你可见到了危须王?”

    老者边吃边说:“危须王半个小时前路过此处,少将军如要追赶,沿此山道,往北急追一个时辰或有收获!”班勇闻之大喜,策马追出。

    半个时辰后,班勇来到一处山坡,他见两侧山势险峻,勒住缰绳,对属下道:“此处地势险要,极易藏兵,大家小心!”

    正犹豫间,山坡上冲出许多士兵,有千人之众。“不要惊慌,不过是些许残兵!”班勇奋勇当先,以一当百,奈何伏兵众多,龟兹军虽勇,无奈寡不敌众,不多时,就被焉耆军围了起来。

    “听说你在找我?”危须王出现在了山坡上,班勇仰望山坡,看到腹久就站在他的身后。危须王问:“你是何人,为何找我?”

    “我乃西域都护的儿子班勇!”

    “哦?”危须王颇为惊喜:“嘴边竟然送来了一块肥肉!快将孺子拿下,我有重赏!”

    焉耆军明知危须王两手空空,没有金银可以重赏,但仍将刀口对准班勇,班勇临危不惧,与士卒血战,奈何身边敌军越聚越多。千钧一发之时,赵森率领的援

    军从天而降,将危须王残部包围,危须王残部顿时惊慌,做鸟兽散,赵森擒杀余众,危须王和腹久趁机逃跑,班勇砍伤腹久坐骑,腹久被擒,班勇又追危须王。

    危须王对山路不熟,狂奔时来到一处山崖,他见崖高百丈,惊出一阵冷汗,连忙勒住缰绳。不多时,班勇已经追到,班勇见危须王逃无可逃,哈哈大笑:“危须王,看你还往哪里逃?”危须王见只有班勇一人,道:“你也太大胆,轻身敢上山,单骑就能来追我!”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年迈的危须王,我有何惧?”

    “倒是有你父亲几分风采,来吧,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除了纳凉师父,从未有人与我大战过三十回合!”

    “那我让你见识见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两人没说几句话,便斗到了一处,周边偶有几个逃跑的焉耆人,躲在树后,不敢现身,只得偷偷观看。班勇年轻气盛,腕力强劲,危须王也是百战将军,双方你来我往,打的不分胜负。斗到五十回合,班勇见胜不过,便有些急躁,危须王看到了班勇破绽,继续与之缠斗。六十回合,赵森带着属下追了过来,他见班勇占了下风,心中有些着急,指挥班勇,攻危须王坐骑。哪知赵森话刚说完,危须王一刀砍伤了班勇坐骑左目,班勇坐骑顿时发作,在原地弹跳,班勇坐立不稳,从马背跌落,危须王趁机攻来,刀刃对准班勇。赵森见情形不好,拍马上阵,长枪打开了危须王的刀刃。

    班勇坐骑是班超送的,名叫宝驹,班勇十分喜爱。眼下宝驹受伤,班勇极为难过,见赵森与危须王已经接敌,班勇想去稳住宝驹。宝驹一只眼睛受伤,血水模糊,另一支眼睛尚健全,班勇上前拉住缰绳,骑上马背,抱住宝驹的脖子,良久,宝驹方才平复。

    “赵森,你这武艺比起班勇,似有不如!”

    赵森道:“危须王,你如有不服,我们可再比过!”

    “本王活了五十年,虎视天下,不曾惧谁!”

    两人说着,又战到了一处,二十回合,赵森渐落下风。“打败他!”班勇喊道。

    班勇说完,宝驹抖动着后背,班勇会意,从宝驹后背下来。班勇见宝驹望着危须王,前蹄不停点地,不知宝驹何意。危须王挥刀欲砍赵森坐骑,赵森惊慌,猛勒缰绳,赵森连同坐骑倒在了地上。

    这时,宝驹突然冲向危须王,危须王惊慌望着宝驹,尚未反应过来,宝驹突然侧身,顶在了危须王坐骑上,将危须王及其坐骑,连同自己一并顶出悬崖。

    场中众人皆吃一惊,连忙走到

    崖边,山崖下隐约可以看到三具尸体。

    回城时,班勇十分失落,赵森将自己坐骑让给班勇,班勇不肯,骑了一匹俘获的焉耆马。回到城中,赵森将腹久交与班超,道明事情经过和原委,众人欢喜,独班超大怒,责怪班勇不从军令,擅自出城,以身犯险,按照军法,当处四十军棍。幸有徐幹、赵森等人极力保护,道班勇虽无军令,但擒拿腹久,杀死危须王,功劳不小,将功折罪,也是功大于过。班超不肯,道危须王乃宝驹杀死,非班勇之功,终将军棍折为十棍,并将腹久遣送至陈睦故城,斩首祭天!

    三日后,班超张贴安民告知,并在王殿召见元孟和北健支。这是北健支被抓后,第一次见到班超,他神色淡然,道:“北健支拜见西域都护大人!”

    “请起!”

    北健支从地上起来,低着头,没有说话,班超道:“左将似乎憔悴了许多!”北健支躬身施礼,道:“回都护,北健支身处汉营,随时受都护召唤,谨以区区之身,以待刀俎!”

    班超望向元孟,道:“元孟,听说你这几日一直要见我?”

    元孟大声说:“是!”

    班超道:“十分惭愧,班超这几日身体欠佳,直到今日方才康健!”

    元孟道:“汉人不见客的时候,一直称自己抱恙,想来都护也是如此!”

    赵森拔刀呵斥:“大胆,竟然如此无礼!”

    班超示意赵森,赵森收回佩刀。班超起身,走下王座,道:“你们两个,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左将,在焉耆都颇有威望。本都护不杀你们,是念你们有爱民之心,有忠汉之情!左将虽是北匈奴人,却无北匈奴人的残暴,故而本都护十分看重。本都护斩杀三十人,独保你二人,也是希望你们能撑起焉耆。”

    元孟道:“都护既然有爱民之心,何以纵兵抄掠?”

    班超望着元孟,北健支趁机扭了一下元孟的胳膊,北健支道:“元孟年幼,万望都护不要放在心上!”

    班超指着元孟,喝道:“元孟,你只看到都护府攻进南河城,你可知你父攻陷都护府,杀害汉军之旧事?你可知你父入它乾城,抄掠龟兹王城旧事?你又可知你父多次围困本都护,致使本都护屡屡陷入险境,几乎身首异处?你又可知你父多次进攻它乾城,你二叔、三叔杀尽纳凉本部两千人?如此血海深仇,岂是破城投降就能了事?你看那北匈奴,屡次背信弃义,何时改过虎狼本性?”

    班超几句话,说的元孟低头不语,班超继续道:“我大汉朝恩威并用,宽严相济,焉耆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焉能不受到严惩?只要从

    今以后,焉耆恪守本分,不再与朝廷作对,按年朝贡,不再拦截国王客商,本都护可保焉耆无事!”

    元孟躬身道:“都护所言在理,元孟受教了!”

    班超道:“你二人且退下吧!”元孟和北健支退下后,班超坐在王座上,无语沉思。赵森问:“都护,你怎么了!”

    班超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啊!这赫赫战功,都是用尸体堆出来的!”

    赵森道:“古来皆如此,打仗必然要死人!”

    班超道:“晚上设个宴,我想请孔祥广及汉军的老兄弟吃个饭,聊聊心!”

    赵森遵命!

    是日夜,班超在王殿宴请孔祥广,徐幹、赵森作陪,田虑、曾伯等人坐末席。

    班超道:“诸位,今日是我和孔将军相聚的日子,邀请诸位前来作陪,一者大家都是汉军兄弟,二者与大家介绍这位壮士。”孔祥广与众人拱手,众人还礼。班超道:“孔祥广与我先后从军,前后相差几日,在越骑营相处五年有余,可谓情深似海!孔将军因与度辽将军吴棠相处不快,离营北去,偶遇匈奴兵,大战受伤,被鄯善公主救下,从此孔将军爱上了公主。为了公主,孔将军一路追随鄯善军,到了西域,成为本朝汉军中最先到达鄯善国的人。”

    众人嘿嘿一笑,班超继续道:“孔将军在鄯善地位低微,不受重视,直到于阗的列查率军进攻鄯善,鄯善不敌,孔将军才有了出头之日,他单枪匹马,杀死了于阗的呼噜侯。孔将军一战成名,本应受到奖赏,无奈列查卷土重来,可恶的鄯善人竟然将孔祥广放进箩筐里,从城墙上吊下来。”众人听到此处,无不气愤!

    孔祥广道:“后面就由我来说,后来都护来了,采用疑兵之计,将我从于阗军前救下,喝退了于阗军。于阗军败退之后,匈奴使节又来了,嫂夫人将消息告诉了都护,都护带着三十六名勇士杀了匈奴使节,吓的鄯善王接受了招抚。鄯善王为了讨好都护,将女儿嫁给了我,我便成了鄯善的驸马。”

    赵森道:“这是好事啊!”

    徐幹道:“此事我也有耳闻,不过今日听二位说起,真是趣味十足!”

    孔祥广道:“白驹过隙,人生短暂,我已年近五十,不知道哪天就魂归黄土,再难回大汉!不像诸位,能追随都护,马踏西域,建立赫赫功勋!”

    赵森笑道:“你入赘鄯善,一夜之间,就功名赫赫了!”

    孔祥广摇头:“还是打来的踏实!”言罢,孔祥广道:“我记得都护年轻时,时人都说都护有大志,有位茅屋先生说,都护有万里封侯之像,将来要建功异域!

    如今看来,茅屋先生所言极为精妙,焉耆已破,贼首已送至京师,相信过不了两月,封侯的圣旨就到。”

    徐幹道:“不错,平叛疏勒王忠,拜西域长史,平莎车、龟兹、温宿,拜西域都护,龟兹投降后,西域只剩焉耆。今焉耆已破,丝路畅通,西域统一,王朝一统,大汉版图重回前汉武帝时广袤,大汉再现盛世,此皆都护之功,陛下于情于理,都将敕封都护侯爵!”

    孔祥广笑道:“依我看,是否封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都护现在是西域的都护,都护下辖五十五国,诸国国君皆称王,都护虽不是侯爵,但诸王依然受都护辖制。都护执掌诸王生死,可废立王侯,何以独贪侯爵之名号乎?”

    徐幹道:“非也!大汉之侯爵,与西域诸王之侯爵两异!西域王侯,乃一隅之主,西域大国人丁不足汉之一县,小国只有千人,再者西域野蛮不开化,毛发长而手足大,我大汉乃礼仪之邦,智慧过人,二者岂能相提并论?”

    班超笑道:“年少之时,不喜玩弄刀笔,如今一生戎马倥偬,却盼有片刻闲暇。想我离开大汉二十余年,望秋离世,母亲故去,兄长落难,无数次,想策马回洛阳,今年岁日长,恐身体有恙,我意,奏请陛下,准我回洛阳,另选贤能,治理西域!”

    徐幹道:“都护如回了洛阳,只怕西域又要乱成一锅粥!”

    班超道:“断不会,西域已然有序,我走后,徐兄正好接任!”

    徐幹摆手,笑道:“辅助都护,我或可成事,都护若走,我也只能告老还乡!”

    班超笑道:“徐兄太谦虚了,今天饶锦文、沈祥、薛五不在,我们几人小聚,班某在此敬大家一碗!”

    几人正要喝酒,白霸领着成大、齐黎、星六、荻花等人入殿,白霸道:“都护偷偷领着汉将饮酒,独不叫我们,岂不怕伤诸王之心!”

    星六道:“就是,差遣饶锦文、沈祥办差,留我和荻花独守空房,太不厚道!”

    齐黎道:“都护宽仁爱人,齐黎也想敬都护一碗酒!”

    成大已经将桌案拉开,道:“快将酒菜摆上,成大可是饿极了!”

    白霸道:“都护,我们可是自带酒菜!”

    班超见众人不请自到,心中豪气顿生,道:“班超怠慢了,诸位请入座!通知伙房,为诸王加菜!”

    齐黎道:“早就听说汉军伙食极为美味,样式多,今日可要好好尝尝!”

    班超笑道:“管够,吃的好了,下回再来!”

    齐黎道:“多谢都护,我们愿意再来,只是都护招待不来,还请都护派遣些厨子,到营中教教我们!”

    众人皆应,班超说好。众王侯将校陆续入座,原本安静的王殿,热闹起来,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只差掀翻了房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