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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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举火为号班超入王城暗渡陈仓龟兹偷后方

    次日,大军继续叫阵,城下连番敲锣击鼓,城内不为所动。

    到了夜里,忽有一人来到大营,说代人送信,班超不识得此人,问他代何人送信,那人道龟兹老将军廉羽。班超半信半疑,接过匣子,见匣内有一块绢布,用隶书写道:“罪臣廉羽,拜见都护,都护率领疏勒、于阗诸国大军席卷西域,令我王闻风丧胆。今羽谨以年迈之躯,投降都护,盼都护入城之后,不要乱杀龟兹百姓。罪臣廉羽百拜叩首!”

    班超读罢,问送信之人:“廉羽为何要投降本都护?”

    送信的人道:“老将军爱惜百姓,不忍见龟兹人困死城中,故而向都护献降!”

    班超点头,问:“尤利多可愿降?”

    那人道:“大王誓死不降,老将军是瞒着大王,遣小人来送信的!”

    班超问:“既是如此,廉羽如何献降?”

    那人道:“明日夜里,东门举火为号,老将军将命人打开城门,都护趁机攻进城内!”班超道了一声好。那人又道:“不过老将军有个条件。”

    班超问:“什么条件?”

    那人道:“一定善待我家少将军,不能记恨前仇。”

    班超道:“这个自然,回复廉羽,就说班超入城之后,仍以廉生为龟兹军统帅。”信使谢过,在夜色中离去。

    那人走后,班超拿着书信反复观看,认真阅读,难以判定事情真假,他命人去叫徐幹,侍卫去了,班超仍难以置信,又命人去叫白霸。

    班超将书信传示徐幹、白霸,道:“廉羽送来书信,约定于明日夜里举火为号,向我投降,两位以为此事是真是假?”

    徐幹道:“此事断然是假,廉羽是尤利多的亲舅舅,怎么可能向都护投降!”

    白霸道:“长史大人所言不假,廉羽在龟兹被尊称国舅,又是老将军,德高望重,其儿子又手握兵权,想当初,尤利多就是被廉羽扶上王位,依我看,就算是尤利多投降,廉羽也不会投降。”

    班超笑道:“你们的意思是廉羽诈降。”

    徐幹道:“断然是诈降。”

    徐幹和白霸退去,班超又请来饶锦文和薛五,班超将廉羽书信交与二人,两人读罢,班超问二人:“廉羽投降是真是假?”

    薛五笑道:“这定然是廉羽的诈降之计,他请焉耆援助不成,思谋了一个诈降计。”

    班超问:“廉羽诈降,如何诱我?”

    薛五怕说错了,看了一眼饶锦文,饶锦文道:“自然是将都护诱入城中,释放冷箭,伏击我军。”

    薛五和饶锦文退去,班超叫来沈祥,将廉羽

    书信交与沈祥,沈祥看罢,道:“此信断然是真。”班超问:“为何?”

    沈祥道:“廉羽此人最善趋炎附势。想当初,他追随龟兹王建,夺回它乾城。建在姑墨时,廉羽没有将妹妹嫁给建,但是建做了龟兹王后,立即将妹妹献给龟兹王。龟兹王死后,按说应该由盖比继位,但是盖比上位后,廉羽将大权不在,于是趁大军回城,扶立了尤利多。尤利多上位之后,对这位舅舅不太倚重。焉耆兵败,廉羽回到它乾城,看到它乾城粮草无以为继,兵困被围,自然想到它乾城距离陷落不远,那时性命何在,权位何在?廉羽一定想到,只有投靠都护,才不至于身首异处,主动投降,或可保住权位。”

    班超大悦,道:“志福果然有见识!”

    沈祥笑道:“只不过在姑墨住的久了,对龟兹的国事了解的多些!”

    班超道:“此事我已有主意,志福暂且保密。”

    次日黄昏,大军吃过晚饭,班超命令大军集结。各将校收到军令,不知班超何意,纷纷到班超军帐询问,班超命各将校稍坐,不多时,各将校已齐聚。

    班超道:“昨天夜里,廉羽遣人送来书信,约定于今日夜里投降,本都护请教诸位将校后,再三思量,认为廉羽投降为真!”众人低头议论,班超知众人意见不同,道:“为防廉羽使诈,我意大军分三路。第一路是疏勒军,由薛五率领,廉羽在城上举火后,薛五率军入城。第二路是于阗军,由徐幹率领,接应薛五,如城内没有埋伏,率军入城,接管城防,如有埋伏,助薛五脱困。第三路是姑墨和温宿军,由沈祥和温宿王率领,驻守营地,防止龟兹从别路来犯。”

    众将校得令,出班超大帐,薛五道:“都护竟相信廉羽的鬼话,真让人不可思议。”

    饶锦文道:“你我是先行军,可要小心谨慎!”

    徐幹在一旁听了,道:“两位将军,不要在将士面前议论都护,以免扰乱军心!”

    饶锦文道:“长史以为廉羽是否真心投降?”

    徐幹笑道:“都护已经做了两手准备,不论是真是假,都足以应对!”

    三更初刻,班超率领疏勒、于阗军来到它乾城东门,大军不举火,静候军令。

    三更二刻,城上点起一根火把,一名龟兹兵举火摇晃,稍时城门打开,封门的土墙被推倒。

    疏勒军、于阗军站在城外,一动不动,看着城内,城内安静异常,也没有士兵出城。

    “举火!”班超下令。

    一名士兵举起了火把。

    “薛五,入城!”

    “是!”薛五上前

    一步,回头对众将士,说:“进城!”

    铁甲营走在最前,其余各营举着盾牌随后,两营之间相距五十步。

    薛五来到城下三十步,一人从城门口走出,跪在地上,道:“罪臣廉羽,恭迎汉使!”

    薛五道:“起来吧!都护命我先行入城!”

    廉羽起身,道:“汉使请入城!”

    薛五率军入城,命各营迅速抢占城关,薛五见城门士卒放弃武器,站立一侧,果然没有埋伏,大喜,命人报告班超。

    “奉都尉之命,报告都护,东门已经接防,可以入城!”

    班超及众将校皆大喜,道大事可成也。

    班超正要率军入城,忽地听见背后传来喊杀声,继而火光冲天,燃起大火,知道是大营出了事。

    “怎么回事?”班超问。

    徐幹道:“我马上命人打探!”

    班超道:“不用打探了,马上回防大营。”

    徐幹道:“我军何不直接入城?”

    班超道:“直接入城,姑墨和温宿将全军覆灭,我以后有何颜面治理西域。”

    徐幹立即率领于阗军赶往大营。

    班超问:“廉羽何在?”

    哨骑回答:“正在城头,与薛五大人叙话。”

    班超道:“马上将他带来。”

    哨骑去了,稍时将廉羽带到班超面前,班超见廉羽两鬓斑白,形貌憔悴,道:“廉羽,你究竟用了何计?”

    哪知道廉羽十分泰然,道:“回都护,廉羽并没有用计,廉羽诚心投降都护,都护随时可入它乾城。”

    班超见廉羽说的坦诚,问:“城外的大火是怎么回事?”

    廉羽道:“罪臣不知。”

    班超又问:“城内为何不见龟兹军?”

    廉羽道:“此时大军正在休息,如果没有大战,不会看到龟兹军。”

    时白霸在班超身边,白霸问:“廉羽,你可认得我?”

    廉羽躬身施礼,道:“回公子,廉羽不敢相忘!公子前天夜里不刚刚来过府上吗?”

    白霸道:“你既然认出我,为何没有发难?”

    廉羽道:“廉羽有心投降,又怎么会为难公子!”

    这时,大营的哨骑回报:“都护,龟兹人突然发起袭击,焚烧了粮草大营,姑墨和温宿军被围,长史大人率军驰援,两军正在激战。”

    班超问:“龟兹有多少人?”

    哨骑回答:“约有万人!”

    班超哈哈大笑,道:“一万人如何胜得了两万大军。廉羽,带我入城吧!”廉羽称是。

    班超来到

    城关下,看到城门的封土不多,道:“龟兹人早已经把封土掏空了,却迟迟不打碎封土。”

    廉羽道:“龟兹人惧怕自己被封死在城内,但是又害怕出城,所以大王命人将封土打的只剩薄薄一层,以待需要出城的时候,随时出去。”

    班超来到城关上,见远处亮起火光,知道大战正酣,感慨道:“这是我第二次登上这个城关,它乾城比以前更加坚固了。”

    薛五问:“都护,城外发生了何事,是不是廉羽使诈?”

    班超道:“不管廉羽是否使诈,你现在即刻赶往龟兹军营,收缴龟兹人的兵器,记住,不得滥杀无辜。”

    薛五说了声是,班超回头对廉羽道:“劳烦老将军带个路,薛都尉对路不熟。”

    两名士卒扣住廉羽的肩膀,班超佯做呵斥:“不得对老将军无礼!”

    廉羽回头,对班超道:“都护,罪臣诚心献降,断无二心!”说罢,随薛五去了。

    龟兹的大军集中在城南,薛五领着大军直奔城南大营。到了营门口,薛五命令大军引火箭,射向龟兹大营,廉羽制止薛五,道:“都护交代过你,命你只缴兵器,不得滥杀。”薛五道:“兵器全在营帐内,我不能一一收缴。”

    营口的大帐烧了起来,但是营内却没有士兵,纳凉前去查看,见营内空空,回报薛五。薛五道:“营中的士卒定然去了城外。廉羽,哪里还有军营?”

    廉羽道:“恕罪臣年龄大了,记不住。”薛五拔剑放在廉羽肩头,道:“信不信我一剑斩了你?”廉羽道:“你杀了我好了。”薛五大怒,却不得不按住怒火,他还剑入鞘,道:“我不再放火就是了。”

    廉羽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这时赵森前来传信,道:“薛五,都护传话与你,如果大营没人,立即占领所有城门。”

    薛五立即下令:“纳凉,你领铁甲营攻占南门,锦文,你领三千军攻北门,我领三千军攻西门。”纳凉和饶锦文接令,因城门守卫不多,不到两个时辰,四个城门尽落班超之手。

    薛五回报班超,班超颇为奇怪,道:“城门守卫如此薄弱,我军夺城也没有遇到抵抗,大军尽到了城外?”

    薛五道:“实在蹊跷,莫不是城池太大,一时间没有找到。”

    白霸道:“断然没有此道理。你想,城门封土没解,龟兹军如何到的城外?”

    薛五道:“一定是有地道!”

    薛五说完,白霸、赵森、饶锦文等人皆恍然,班超道:“命令将士们找地道,几万大军一夜之间能到了城外,地道定然很大。”薛

    五等人领命。

    班超命令关闭四门,又让赵森传令,命徐幹、赵森、温宿王撤回城内。

    薛五率领大军在城内找到两个时辰,不见地道入口,天将大亮,班超见城内没有抵抗,率军入王宫。推开宫门,不见守卫,入王殿,殿内无人,入尤利多寝宫,尤利多不在,王宫内空空荡荡。

    “都护,你看那是什么?”白霸指着尤利多寝宫后的一处土坡,道:“看着像土堆,难道尤利多提前给自己挖了坟?”

    班超道:“不是坟,那是挖地道时,掏出来的沙土。”

    赵森问:“不是说西域挖不了地道吗?”

    班超道:“那也不尽然。能建城的土地,土质不算松软,王宫所选应当是它乾城最硬之处,否则王宫容易坍塌。”

    赵森道:“如此说来,龟兹的军队全部通过地道出城了。”

    班超来到尤利多寝宫之后,只见偌大的院子堆满了沙土,沙土高过王宫,只留一处通道,走进通道,可见一处斜坡,斜坡幽深至黑暗深处。班超入斜坡,赵森劝班超小心,两名士卒持盾牌和火把为班超警卫,不多时来到了洞底,只见洞宽一丈,洞高八尺,直通远处。

    班超回到洞口外,对赵森道:“传我军令,所有军队即刻入城,不得在城外逗留。命令薛五集合所有弓箭手到尤利多寝宫待命。”

    赵森下去传令,不多时,薛五、饶锦文赶到尤利多寝宫,见尤利多寝宫后有环形封土,皆大吃一惊,薛五命弓弩手站到封土堆上,伏击回城的龟兹军。

    班超叫来廉羽,道:“这就是你的献降吗?”

    廉羽不知道尤利多的寝宫后有此通道,颇为惊慌,道:“都护大人,罪臣确实不知道大王挖了这样一个地道。”

    白霸呵斥廉羽,道:“大胆廉羽,你作为护国老将军,会不知道这个地道?就算你不知道,你儿子可是一国统帅,他能不知?”

    廉羽看向班超,见班超看着自己,在等自己回答,知道自己难以解释,再无面对薛五时的镇定,连忙跪在地上,道:“都护,罪臣真的没有说谎,否则罪臣就随大王一同去了,何必留在此处送死。”

    班超道:“这样一个军事秘密,你作为廉生的父亲、尤利多的舅舅竟然一无所知?”

    廉羽用力磕头,道:“罪臣确实不知啊!”

    班超道:“罢了,你且起来吧,等事情调查清楚,再做处置。”

    廉羽被带下去,稍时,徐幹率军回城,与沈祥、温宿王来拜见班超。

    班超在尤利多王殿等候徐幹等人,徐幹等人陆续进殿,众人瞻仰王

    殿,尽说气派。

    班超问:“城外军情如何?”

    徐幹道:“回都护,昨夜三更二刻,沈祥与温宿王在后方遭遇龟兹军偷袭。最初,龟兹军只有万余军队,后来我率于阗军支援,龟兹军败退。我军清点兵马时,发现另有一支龟兹军袭击了我军粮草大营,于是我军全力奔袭粮草大营,与龟兹军开展了恶战。在恶战之中,龟兹军发现王城被都护攻陷,逐渐撤出了战斗,而我军也无心缠斗,现在城外龟兹军还有两万余,应当就在它乾城附近。”

    薛五道:“现在情况已经十分明了,龟兹人制定了一场袭击计划,利用地道直通我军后方,夜袭我军。廉羽假装诈降,将我军引开,避免龟兹军与我军主力接敌,然后趁机吃掉我军粮草,缓解城内粮草危机。”

    众人称是,说廉羽诈降,十分可恶。

    徐幹摇头,道:“不管如何,我军现在进了它乾城,只要守住地道口,龟兹军就入不了城。廉羽是否诈降,已经无关紧要。”众人点头称是。

    班超道:“我猜想,这次袭击,尤利多和廉生密谋已久,他们见城池被围,不得已挖了这条地道。地道挖成之后,尤利多迫不及待的袭击了我军大营,但是廉羽和廉生意见不合,廉生没有将夜袭大营的事告诉廉羽,廉羽回城不久,不知道这条地道,于是自己制定了一条投降之计,也没有告诉廉生,双方各行其是,于是发生了眼前的境遇。”

    薛五道:“如此说来,竟是巧合。”众人大笑。

    徐幹问:“眼下该当如何?”

    班超道:“龟兹军现在应该知道王城已经沦陷,势必要通过地道回城,我军已经在地道口埋伏,龟兹军不能进,必然退出地道,进行围城。请位将校守好城关,龟兹军没有抢到粮食,必然要宰马为食,过不了三日,军心涣散,必投降。”

    众人皆大喜,退出王殿,依计行事。

    再说尤利多和廉生听说王城沦陷,颇为纳闷,不知道王城何时被攻破,只好下令撤军。尤利多亲眼见徐幹率军入城,与廉羽说:“城内定然出了奸细,否则班超断不能入城。”廉羽捶胸顿足,道:“可恨,若是被我知道何人叛国,定然灭其全家。”

    尤利多问:“眼下该如何?”

    廉羽道:“眼下只能投靠焉耆,徐图复国。”

    尤利多道:“只怕到不了焉耆,就饿死了。不如你领一支军队,趁班超无防,攻入城内。”

    廉羽道:“大王,此刻班超一定在地道内布置了伏兵,入地道只有死路一条。”

    尤利多道:“多准备些盾牌,好过在城下饿死。

    ”

    廉羽道:“城内已经没有了粮食,我见班超大营空空如也,定然也难久支。”

    尤利多道:“不可久耗,久耗必乱,乱则必亡!”

    廉羽道:“不如宰马为食,让龟兹的勇士吃个饱饭,然后到城下挑衅,趁班超出城交战,我军夺回它乾城。”

    尤利多叹道:“班超最善守城,如今夺了它乾城,何苦与我一战。”

    廉羽道:“总不能坐以待毙!”

    尤利多道:“不如这样,你在城外挑战,佯装攻城,我率军攻入地道。”

    廉羽道:“只怕地道口防守森严!”

    尤利多道:“疏勒军总有疲惫之时,我可在夜里进攻。”

    廉生道:“攻取地道,太过危险,不如大王佯攻,我攻地道。”

    尤利多道:“我是大王,我入城后,只要振臂高呼,就有数万百姓追随我,那时里应外合,或有取胜之机。”

    廉生想尤利多说的没错,就不再反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