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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廉羽入城败报憾人心白霸夜访出入它乾城

    再说廉羽从对夹山冲出来,心里暗想:“焉耆王果然厉害,山中竟真有伏兵,要不是撤退及时,自己就要命丧对夹山。此战之后,焉耆王断不肯再援助龟兹,我还是早日回国,将军情禀告大王。”想到此处,他悄悄从焉耆大军中撤出,准备走小路,绕过对夹山,不想被焉耆王的护卫发现,护卫问廉羽何去,廉羽道:“我想返回龟兹,亲自去搬救兵。”那护卫无心他想,放廉羽走了。

    廉羽从焉耆王大营撤退,单骑从对夹山北侧绕行五百里,历经艰险,最终回到它乾城下。它乾城四面被围,廉羽入城不得,他换上一身牧民的衣服,在城外潜伏,伺机入城。观察两日,他才发现它乾城四门被封,心中暗想,无怪乎焉耆与班超大战,龟兹不来援助,原来城内的人出城不得。

    这日深夜,廉羽趁班超军入睡,穿过班超军的缝隙,来到它乾城下。天色黑暗,城上点着火盆,城上看不清城下,廉羽往城上扔了石块,城上士兵问城下何人,廉羽自报姓名,士兵大惊,上报城门值守将军,城门将军不敢怠慢,对城下轻声说:“老将军,眼下城门被封,无法开城。”廉羽道:“请放一根绳子,将我拉上城。”城门将军说好,扔了一根麻绳下去,廉羽找到麻绳,将绳子系在腰上,城上的值守合力将廉羽拉了上去。

    廉羽入城之后,直奔王宫,拜见尤利多。尤利多连日被围,心情懊恼,半月前,薛五坐在城下日夜叫骂,不见攻城,近来城下又见大量军队游弋,不知作何用意,他的心像是长了毛,不知道班超何时撤军。尤利多久久不能入睡,听说廉羽回城,连忙唤入王宫。

    “班超将王城四门封闭,老将军如何入城?”

    廉羽据实回答:“城门值守放麻绳到城下,将老朽拖拽上城。”

    尤利多问:“老将军出使焉耆,为何不见焉耆大军?”

    廉羽道:“焉耆军在对夹山中了班超的埋伏,损伤惨重。”

    尤利多大惊,从王座站起来,道:“如此说来,焉耆出兵了?”

    廉羽点头,道:“出兵了,焉耆王亲领两万大军。”

    尤利多坐回王座,失魂落魄,道:“现在我终于明白班超封门的用意了,他故意掐断龟兹和焉耆的联络,命薛五守住龟兹,自领大军伏击焉耆。现在焉耆大败,撤回铁门关,班超可以安心应付龟兹了。可怜我还盼着班超粮草耗尽,早日撤军,现在看来,班超粮草没有问题,我们的粮草快尽了。”

    廉羽吃惊:“它乾城没粮食了吗?”

    尤利多点头,道:“它乾城被围两个月,城内军民众多,就快要吃完了。”

    这时,廉生听说廉羽回城,连夜入宫寻父,见尤利多正在问政,不敢入内,侍从报告尤利多,尤利多连忙请廉生入殿,父子相见,相拥一处。

    尤利多道:“老将军连日奔波,辛苦了,请老将军暂且回府歇息,明日再议。”

    廉羽、廉生拜谢尤利多,退出王宫。

    廉生已知廉羽入城经过,廉羽在回家的路上,将对夹山一战告知廉生,廉生大惊,道:“班超真是有神鬼之才,他竟然知道焉耆会援助龟兹,并准确的伏击了焉耆,对其重创。”

    廉羽道:“我看大王心情低落,性情改变了许多。”

    廉生道:“战事于龟兹不利,大王日夜担忧。眼下焉耆援兵被班超伏击,对龟兹而言,更是雪上加霜,大王如何不担忧?”

    廉羽问:“刚才大王在王殿上说,它乾城没粮食了,此事当真?”

    廉生长叹:“确有此事。”

    廉羽道:“昔日大月氏围困盘橐城数月,班超坚守王城,最终耗的大月氏粮草枯尽,求援龟兹。今日班超围我龟兹,何以王城粮草短缺?”

    廉生道:“大月氏攻打疏勒的事,班超提起知悉,故而坚壁清野,收草木五谷于王城,赶牲畜以饲养,城内粮食充沛,即便大月氏围城一年,班超也不惧怕。而今日不同,班超连年耕种稻麦,粮食充足,而我王城没有及时收粮食以御敌,仅有周边牧羊数万头,以至于临敌之时,无军粮应对。”

    廉羽惊叹:“那我龟兹岂不是有亡国之祸?”

    廉生长叹:“局势长此以往,难言乐观。父亲实不该此时入城,若班超攻入王城,孩儿难护父亲周全。”

    廉羽内心绝望,觉得廉生所言不虚,如果自己不自作聪明,能随焉耆王退回南河城,以焉耆山势之险,或可求存,若干年后,班超老暮,焉耆又可东山再起,称霸西域。

    父子二人说着话,回到了府上,各道晚安,但却始终睡不着。

    再说班超击溃焉耆,回到营地,向沈祥索要粮草,沈祥道:“姑墨国小,月前已经供应了一次粮草,现在断无多余粮草供应。”班超问计于温宿王,温宿王笑道:“温宿虽是小国,但温宿愿意倾国中所有,奉献粮草、牛羊。”班超大喜,问:“粮草何在?”温宿王道:“温宿左骑君派人来报,道粮食明日运到,牛羊三日后到。”

    班超大悦,道:“温宿王之胸怀,班超敬佩。”

    这时,徐幹、白霸、薛五、饶锦文、田虑、赵森、纳凉、征俊入帐,班超道:“诸位将校到了,现在开始议事。听说廉羽于昨日夜里回城,是城上值守

    的卫士通过麻绳将他拉上城的。一个老头上城,我军竟然不知,此事着实可怕,昨夜何营值守?”

    纳凉道:“回都护,是铁甲营值守!”

    班超道:“将值夜的士兵斩了,你自己到军前领三十军棍。”

    纳凉道:“值守的士兵,我已经斩了,现在我就去领军棍!”说罢,离帐而去。

    帐外传来闷响,众将校脸上露出不忍,唯有班超表情淡然。片刻后,士兵回报行刑完毕,纳凉回到大帐,班超道:“纳凉校尉,你刚刚受刑,且回营歇息十日。”纳凉忍受剧痛,道:“纳凉有过,受刑理所应当,但大战在即,纳凉不敢怯战。”班超道:“战与不战,或未可知。”纳凉道:“如不战,纳凉再回营歇息,请都护继续议事。”班超点头,道:“着实可敬,纳凉真壮士也!”众人皆称赞纳凉。

    班超道:“今龟兹被围,粮草损耗甚巨,但它乾城秋毫未损,诸位将校可有破敌良策?”

    徐幹道:“尤利多不善养兵屯垦,依我之见,我军围城近两月,它乾城粮草已然不多,若是再围一个月,它乾城粮草耗尽,必然献降。”众人点头,皆称是。

    班超道:“既然如此,明日各营轮番到城下叫阵,劝降尤利多。”

    众将校退出班超大帐,班超留下白霸叙话。

    班超道:“龟兹人好战,未必肯降,两军对峙,恐有大战,西域地广人稀,本都护不忍生灵涂炭,你身为龟兹的公子,可有良策?”

    白霸道:“眼下龟兹国中,只有一人堪称良将,若能说服此人投降,龟兹可定。”

    班超道:“你说的可是廉生?”

    白霸道:“正是此人!”

    班超道:“此人战术超群,智慧过人,确实是一个人才。不过白霸,你可知道,凡聪慧过人者,皆有傲骨,我看此人不会投降。”

    白霸道:“廉生是尤利多的表兄弟,但是两人从小性情不合,唯独与我相投,相处融洽,白霸愿意为使,入它乾城劝说廉生。”

    班超拍着白霸的肩膀,道:“入城之事,太过危险,三思。”

    白霸道:“都护助我复仇,白霸虽九死而无憾,请都护勿忧。”

    班超道:“万事小心。”

    次日,疏勒、于阗、姑墨、温宿各国军队依次到城下劝降。

    “城上的人听着,我奉西域都护之命,到此劝降。都护乃大汉皇帝钦定的天官,爱惜龟兹,不忍屠戮,若尔等一意孤行,都护将全力攻城,那时城破人亡,玉石俱焚,尔等性命休矣!”

    “龟兹的老乡们,都护只抓尤利多一人。尤

    利多杀害兄长,篡夺王位,多次谋反,围困疏勒,罪大恶极,只要你们开城献降,城内军民一概免死。”

    “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城内早就没有了粮食,继续坚守,你们将饿死在城内。我都护爱惜龟兹,只要你们开城献降,都护将分给你们大饼和肉汤。”

    赵森和沈祥干脆将锅搭在了它乾城下,炖起了羊肉,城上将士近来伙食短缺,早已饥饿,闻到肉香,不禁吞咽口水。

    廉生站在城上,大怒,取来长枪,用力往城下投掷,正中大锅,将锅底击穿,但锅没有倒,肉没有撒,水没有溢,赵森哈哈大笑:“廉生好膂力,让我来尝尝长枪炖羊肉。”说罢,拔剑挑起一块羊肉,放在嘴里,口中啧啧称赞:“味道真不错,大家都来尝尝。”周边的士卒都来分食羊肉,众人边吃边说香,急的城上士卒恨不得跳下城去,与疏勒人抢肉。

    廉生见此,走下城头,从士兵手中取来一柄大刀,走向自己的坐骑,挥刀砍其脖颈,其坐骑血溅城墙,呜呜倒地哀鸣,众将士十分不解,看着廉生,廉生大声道:“在城头搭五口大锅,将此马剥了,让兄弟们饱餐。”众将士含泪,纷纷跪在地上,大喊将军。

    城头搭起了锅灶,烈火熊熊,将冬日烤的正暖,锅内是喷香的马肉,将士们面朝城下,眼睛不离锅灶。城下疏勒军见此,纷纷称奇,沈祥大喊:“龟兹人,战马是兄弟手足,你们竟然为了一口吃的,杀了自己兄弟!你们要杀多少兄弟?”疏勒士卒纷纷附和:“要杀多少兄弟?”

    龟兹军饥肠辘辘,听到疏勒军如此说,没有了食欲。廉生用叉子将马肉挑起,自己吃了一口,然后交给守城的校尉,校尉吃了一口,交给了左骑君,左骑君吃了一口,交给右骑君。

    廉生道:“勇士们,不要受汉人的蛊惑,我们之所以宰马为食,是因为我自强不息,不因敌人的淫威就屈服,龟兹人是不可战胜的,我们宁可战死,也不投降。”

    龟兹人备受鼓舞,齐声大喊:“宁可战死,也不投降。”

    城下的班超见此,忍不住称赞:“廉生真是一员良将!”

    到了夜里,白霸换上了龟兹衣服,带上一撮假胡子,来到它乾城下,效仿廉羽,往城上投掷石子,城上的人有了廉羽的经验,悄声问何人,白霸用龟兹话回应,道自己是廉羽的手下,来给老将军送信。城上的值守道:“我扔下绳子,你绑在腰上,我拉你上来。”片刻后,白霸看到城上果然有一根扔了下来,他将绳子系在腰上,说一声好了,城上的人将白霸拉上了城头。

    城上的值守没有见过白霸,白霸又化了装

    ,故而没有人认出他。值守的士兵送白霸去将军府,管家开了门,白霸说我找少将军,管家不敢怠慢,将白霸领进了院子。值守的士兵见白霸进了院子,料想白霸不是奸细,就离开了。

    白霸听到房中有人吵架,知道是廉羽和廉生吵闹,不敢进,管家也不敢将白霸领进屋子,只好请白霸在院中稍后。时大雪纷飞,白霸身披草衣,身上满是雪花。

    “听说你白天将坐骑斩了,给将士们炖肉,你疯了吗,你以后骑什么打仗,那可是我从大宛买来的汗血马!”

    “马儿没了,还可以骑其它坐骑,将士们饿肚子,拿什么打仗?”

    “单你一匹马也就算了,你下午竟然让士兵将家里的粮食和羊全拉到了军营。现在城中断粮,马上就有人饿死,你把粮食给了别人,是想我们一家饿死吗?”

    “粮食没了,可以再买,人没了,国就没了。”

    “这个国家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大王的,你不要操这个心,先让自己活下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在房中吵到深夜,白霸在寒风中吹了一个时辰,廉羽才从廉生的房中离开。见房中安静,管家敲门,告知有客到访,廉生掌灯来到院中,看到一名男子站在风雪中,问:“你是何人?”白霸看到廉生,颇为激动,道:“你不认得我了。”廉生听出了白霸的声音,连忙吹灭灯火,惊道:“公子怎么来了?”连忙走近白霸,白霸道:“想来看看你!”廉生挽住白霸的手,进了房间,道:“两军交战,公子何以以身犯险!”

    白霸道:“是为生弟的前途命运,也是为龟兹的前途命运。”

    廉生道:“此话怎讲?”

    白霸道:“尤利多不得人心,屡屡围攻都护,今大汉中兴,都护意欲一统西域,龟兹负隅顽抗,长此以往,难免生灵涂炭,血染它乾城。”

    廉生道:“我龟兹本就是西域强国,为何要大汉都护,班超妄图称霸西域,分明是要亡我龟兹。”

    白霸道:“生弟是龟兹的栋梁,如果没有生弟,龟兹恐怕早已投降。你我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今我投靠都护,你又何必执念。”

    廉生道:“正是因为你我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我才将你请入房中。我知道你兄长被大王戕害,你又曾在洛阳为质。但班超是汉人,你要敌我分明,不能将自己纳为汉臣。”

    白霸道:“我记得你和尤利多并不和睦,如今你为何如此忠于尤利多?”

    廉生道:“我不是忠于尤利多,而是忠于龟兹,不管谁是龟兹王,我都忠于他。大王虽不如先王,但智睿过人,只是不幸

    遇到了班超。只要龟兹躲过一劫,不愁他日不能东山再起。”

    白霸长叹:“都护曾劝我,说你不会归降,我还不相信,今日看来,都护又言中了。”

    白霸准备离开,廉生起身相送:“公子不能继任王位,实乃天意,若公子为王,料想也不会投降班超。”白霸长叹,出了房门,走到院中,遇见了廉羽,廉羽惊望白霸,道了一声公子。白霸知道,杀害盖比就是廉羽的主意,不想理会廉羽,但此刻若被廉羽揭发,自己将命丧它乾城,故而施礼,道:“老将军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送信的!”廉羽半信半疑,目送白霸离开了将军府。

    白霸来到城头,遇到了将自己送到将军府的值守,道自己要出城,继续刺探军情,值守因见白霸进了将军府,不敢多问,用一根麻绳将其送了下去。

    白霸刚刚下城,廉羽来到了城头,众值守卫士连忙拜见,廉羽问:“刚才那人下城了?”一名值守回道:“已经下城。”廉羽点头,离开了城头,众值守更加确信,刚才那人就是将军府的探子。

    班超在营中一直没有入睡,见白霸回来,连忙命人掌灯,询问情况,白霸据实说与班超,道廉生不肯投降,班超颇为失望,半晌道:“此人如此孤傲,岂能轻易投降。”

    白霸道:“都护神机妙算!”

    班超苦笑:“我倒是希望自己算错了。”

    白霸道:“来的时候,我在院中遇到了廉羽,此人一眼就认出了我,奇怪的是,他没有揭穿我!”

    班超道:“这确实蹊跷,尤利多是廉羽的亲外甥,按说廉羽应该将你除之而后快。”夜已深,白霸向班超告退,班超见白霸平安归来,也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