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出塞
字体: 16 + -

第四十九章分兵疏勒重建旧王城合兵耿恭焉耆围疏勒

    次日,班超领百胜去见新王忠,命百胜将焉耆、龟兹合兵围攻一事说与忠,忠听了大惊,道:“若是西域都护被攻没,大军必然回击疏勒,疏勒必亡。”

    班超道:“可惜盘橐城孤立无援,如果再有一座城,便可互为犄角。”

    班超见忠时,笛玉也在一旁,笛玉道:“是有一座城。”

    班超喜道:“城在何处?”

    笛玉看了一眼忠,忠似有难言之隐,道:“此城名叫疏勒城。疏勒的本意是有水的地方,疏勒城建在疏勒河下游,本是疏勒的王城,但是因为五年前一战,疏勒城沦为了废墟,所以兜题才住在盘橐城。”

    班超道:“无碍,破损了无妨,只要重新修缮就是了。我想领兵三千,驻守疏勒城。”

    忠颇为难道:“现在疏勒兵不足万,合兵一处岂不是好?”

    班超道:“合兵一处则孤立无援,龟兹大军来袭,我军受制,将被动挨打。若分兵疏勒城,敌兵攻我,你可救疏勒城,若敌兵攻你,我可救盘橐城。”

    忠问:“如果敌军两面围攻,该如何应敌?”

    班超道:“敌军若两面同时围攻,兵力则削减,不足为患。”

    忠道:“汉使所言甚是,就如汉使所言。”

    笛玉道:“笛玉有一请,能否允许笛玉追随汉使入疏勒城。疏勒城乃先王旧城,笛玉想保卫王城。”

    忠道:“疏勒城四处坍塌,城内脏乱,汉使入城是为抵抗龟兹大军,王妹就不要去给汉使添乱了。”

    笛玉道:“汉使乃贵胄之躯,甘愿入旧城,小妹又怎敢言苦。”

    班超劝说笛玉:“盘橐城经过修缮,是一座坚城,而疏勒城实乃险地也,公主还是固守盘橐城好。”

    笛玉道:“汉使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忠笑道:“既然王妹心意已决,就随汉使一道入城吧。”

    有笛玉在,确实方便许多。班超见笛玉坚决,也不再多言,心里对笛玉十分的感激。

    分兵入疏勒的消息发出,盘橐城军民震动。忠让班超点将,班超点黎弇随行。

    军令发出,大军开始收拾军帐、器械,高冒着手准备粮食、牛羊,部队次日拔营。

    汉军除了薛五,全部入疏勒城。

    次日五更,黎弇所部埋锅造饭,饭毕,整队出城,疏勒王忠到城门相送。

    大军出城,连走了三天,行军两百里,班超见十余人脱离部队,往南疾驰,问黎弇:“那些人去往何处?”

    黎弇道:“疏勒城衰败,这十余人怕是不肯去,逃命去了。”

    班超喊了一声

    沈祥,沈祥回应:“末将在。”“将这十余逃兵就地处死!”沈祥说了一声是,带领汉军追了出去。

    霎时间,十几名逃兵被沈祥率领的汉军斩杀。

    班超不言,继续前行,疏勒军惶恐,再无逃兵。

    大军第四日黄昏抵达疏勒城,疏勒城墙坍塌大半,城内长满了荒草,无一人居住。看着破败的疏勒城,班超终于知道疏勒人为何逃跑。疏勒城是土城,城墙是用夯土堆砌的,城内的房子只能看到地基,残破的木桩大多被烧过,疏勒城俨然是一座废城。

    黎弇道:“先王在世时,疏勒城十分繁华,北面龟兹、焉耆,南部的莎车、于阗都有商贩来做生意,是西域少有的闹市。后来龟兹人攻破疏勒城,焚毁了王殿和民房,疏勒城就不能住人了。兜题将王城迁往盘橐城后,疏勒城彻底荒废,就连附近的牧民都不肯住在城内。”

    班超道:“不怕,城没了,再建一座就是了,生火做饭,就地扎营。”

    黎弇下达军令:“生火做饭,就地扎营。”

    大军就地扎营,次日早晨,天将刚亮,班超就骑马在附近转了一圈,回到营地,召黎弇商议军情。班超道:“疏勒城是一个好地方,我沿途看了一下,疏勒河流经疏勒城,如果敌军来袭,我军可以守城自保,不愁水源。”

    黎弇道:“这也正是疏勒城建城时最主要的考虑。”

    班超道:“传我军令,命大军征集附近的牧民,重新筑城。”

    “是!”

    接到军令,黎弇一面派兵征集牧民,一面就地取土筑城。

    筑城之初,将士十分不解,明明有一座坚城可守,非要在三百里外的废城上筑一座新城,众人心有抵触。但是汉使有令,疏勒人不得不照做。

    筑城很快出了问题,建好的城墙不到一人高就倒了。黎弇将事情报告班超,班超到了现场,见城墙像散沙一样,塌方了。

    “这是怎么回事?”

    黎弇道:“我们都不懂如何筑墙,只道是将泥水和好就行了,哪知道烂泥扶不上墙。”

    田虑走上前,道:“大人,依小人之见,此地的沙土颗粒过大,不易凝结,难以筑墙。”

    班超问:“你可有妙法!”

    田虑道:“要将沙粒去除是不可能的,小人曾见泥匠筑墙。泥匠筑墙首先选用粘土,西域风沙大,黏土少,我们要选含有黏土的土。”

    黎弇问:“如何才能找到这种土?”

    田虑道:“凡能生长草木的土多有粘性,河滩边上有一片树林,林地边上难免混入沙子,大人可取林中中央的土来筑城

    。但是林中的土仍沙粒较多,欲吸附泥沙,可混入干草,充分搅拌之后,再放入模具,制成土砖,如此既坚固,又便于堆砌。”

    黎弇叹道:“田大人真是妙计。”

    班超道:“田公,我命你为新城校尉,总理新城监造。”

    田虑拜谢班超。

    田虑亲自打制了一件土砖模具,又命疏勒军卒依照规格打制百件。依照田虑之法,黎弇命人取土、收集干草,果然制成了方砖。

    班超命田虑在疏勒城原址重建,田虑建议将疏勒缩小,以减少建城时间,提高防御能力。黎弇担心城郭太小,城外的箭射进城内,城内无处躲避。田虑建议将城墙建高,居高临下,如此城外的箭只能射到天上,飞不到城内。

    在田虑的督促下,新城很快落成,城内设有汉使署衙和都尉府,就连普通将士也住进了砖房。望着建城的新城,疏勒人既自豪,又高兴,他们终于住上了和汉人一样的民房。

    “也没见龟兹军嘛!”

    “是啊,两个月了,连个龟兹人的影子的都没有见到。”

    士兵心生怨言,认为白建了一座新城。

    这日,天将黄昏,几名士兵赶着羊群进城,城上的士兵忽然见东方卷起漫天尘烟,大队骑兵和步兵往疏勒城赶来。

    “龟兹人来啦,龟兹人来啦!”城上的士兵喊。

    城下赶羊的士兵听说有敌军,匆忙赶羊,好在羊群比较听话,终于关上了城门。

    城外的军队很快来到了城下,城下擂鼓叫阵,班超、笛玉、黎弇、田虑、沈祥等俱都上城,只见城下有七八千人之众,其中半数为骑兵。

    班超喊道:“城下何人?”

    城下一名士兵喊道:“我们是戊己校尉耿恭的部下,速速打开城门!”

    “耿恭?我乃班超,请耿校尉说话!”

    “是仲升兄吗?我是耿恭!”

    城下单骑上前一步,班超见城下那人果然是耿恭,问:“耿兄,你怎么到此了?”

    耿恭道:“说来话长,焉耆攻破了蒲金城,杀了西域都护陈睦,我收集军队,到此御敌。”

    “太好了,我有帮手了,打开城门!”

    城门被打开,耿恭率领的大军进入城内。班超与耿恭叙旧片刻,又听城上响起了鼓声,班超到城上一看,见城外四面八方涌来了大股骑兵,不下两万人。

    “这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来追杀我的!”

    “是焉耆人?”

    “不止焉耆,还有匈奴人、龟兹人。”

    班超向耿恭介绍:“这位是疏勒的公

    主笛玉。”耿恭见笛玉谈吐不凡,叹道:“公主既有西域的美貌,又有大汉的风采,令人仰慕。”笛玉头一次被人这般夸奖,笑道:“多谢校尉抬爱。”

    班超又向耿恭介绍黎弇:“这位是疏勒都尉黎弇。”

    简单介绍之后,城外的大军已经到了城下。

    大军一人单骑上前一步,道:“我乃焉耆王广,城上的是何人?”

    赵森笑道:“鄯善王名字叫广,于阗王名字叫广德,这位焉耆王也叫广。广在西域还真是一个富贵名字。”班超见那人年过四十,与自己年龄相仿,生的宽脸高额,胡须浓密,道:“我乃汉军司马班超!”

    焉耆王显然没有将班超放在眼里,他道:“从未听说,可敢开城与我一战!”

    “彼军盛,我军寡,我军有城墙为垒,何以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焉耆王兴致索然,道:“疏勒城早就被龟兹王毁了,为何一夜之间又冒了出来。”

    班超道:“不是一夜,是两个月,焉耆王攻我都护府的时候,我趁机筑下此城。”

    焉耆王道:“此城高不过蒲金城,大不过柳中,似比疏勒旧城还要小一半,岂能抵挡我五万大军!”

    “数月前,龟兹王围攻盘橐城的时候,称自己有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尚且被我击败,何况你五万大军。”

    “龟兹王号称十万大军,其实只带了万人,万人之众当然破不了城。”

    “我看你身后不足五万。”

    “大军还在赶来,我焉耆崇尚信誉,从不藏虚。这位是匈奴的左谷蠡王,未来的大单于鳌。”

    班超见城外密密麻麻,知道城下人数不少,道:“你围攻汉军,杀了都护陈睦,就不怕有覆灭之危吗?”

    焉耆王哈哈大笑:“陈睦罪有应得!你们汉人占有中原也就罢了,还要占有西域,野心未免太大。”

    班超道:“大汉是天下的大汉,大汉的皇帝是天下的君主,我皇命西域都护保护诸国,何曾有过私心。”

    北匈奴左谷蠡王鳌大笑:“你们大汉皇帝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何谈保护西域,现在他已经驾鹤西去了。”

    耿恭道:“休要与他多言,他攻下西域都护府,杀了陈睦,与我们大汉势不两立。焉耆王,有本事,你就打进城来!”

    焉耆王指着耿恭,道:“耿恭,疏勒城我攻定了,看这弹丸小城,也不甚大,本王就算攻不进城,也要困死你。听我命令,退军三里,就地扎营。”

    城外的大军退到了三里之外的河滩扎营,果真没有再前进一步。疏勒军可以清楚的看到焉耆大军

    的营地,而焉耆大军也能够看到疏勒城的概貌。

    班超将耿恭请到汉使衙署,询问汉军近况。疏勒的将士头一次见到耿恭,听闻耿恭英勇,纷纷聚了上来。耿恭向众人问候,然后坐下喝了一口水,叹道:“情形不尽人意!”众人问明详细,耿恭道:“我本是西域的戊己校尉,负责屯田,是个闲职。半年前,窦固大人突然被朝廷召回。没过多久,我驻地听说焉耆要出兵车师。三个月前,我得到消息,焉耆和龟兹攻占了蒲金城,杀死了都护陈睦,十分震惊,就带领了我的三百下属赶往柳中。在途中,我遭遇了伏击,三百将士全部阵亡,只剩下我一人侥幸逃生。”

    众人听了,不免唏嘘,耿恭问:“仲升,你可知道伏击我的是何人?”班超摇头说不知,耿恭道:“伏击我的是居住蒲类海一带的韩氏骨都侯!”班超惊道:“怎么会是他,窦大人不是已经赐予他牧场,他也表示臣服了吗?”

    耿恭道:“匈奴乃蛮夷之族,无德无信,优留单于给韩氏骨都侯送来几个从大汉边境掠夺的女子,又送了几车金银,韩氏就转头向北匈奴。”

    班超气道:“韩氏果然可恨!”

    耿恭道:“韩氏是匈奴的一支,投降大汉,本就在族内有非议。这次叛变,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可惜了我那三百军士。”

    众人又问后来如何,耿恭道:“当时蒲金城已经被攻破,车师后王安得被擒,只剩下柳中还在据守。我到达柳中时,柳中正在遭遇北匈奴左谷蠡王率领的两万大军围困。敌军来势凶猛,柳中眼看就要破城。我接管了柳中,思得一计,将毒药涂在箭头,对城下的匈奴人说这是汉朝的神箭,中箭的人必出怪事。这些箭射中了一些匈奴人,中箭者毒发,血肉沸腾,匈奴人顿感惊恐。当日天上狂风大作,雷电交汇,我趁机带兵出城,斩杀千人。匈奴人感到惶恐,口耳相传,说我大汉有神力相助,便退军了。”

    笛玉叹道:“耿校尉真是神人,竟能思得这样一个计谋,当真了不起。”众人对耿恭竖起了拇指,夸他智勇双全,耿恭却并没有得意之色,他继续说:“我知道匈奴人会识破我的计策,所以匈奴军退去之后,就招募了数千人,奇袭匈奴一部。匈奴人被我打的溃散,却不想引来了更多的匈奴人。后来焉耆的军队也来了,龟兹的也来了,我就想找一座有水的城,以此为根据,与敌军周旋。”

    班超笑道:“所以你就来疏勒了!”

    耿恭道:“没错,西域缺少水源,没有水,人是活不下去的,更何况是打仗。我听说疏勒河下游有一座城,就想占了,哪知道仲升在这里。不

    过这座城看上去不大,而且像是新盖的。”

    “耿兄有所不知,这座疏勒城本是一座废城,我们刚刚建来用于防御龟兹的。”

    “原来如此。”

    班超道:“疏勒人少,我原本担忧兵丁不足,难以守城,现在好了,耿兄来了。”

    笛玉叹道:“可现在敌军也多了。”

    次日,天近正午,城外的大军再次将疏勒城围了起来,一眼望去,军队竟比昨日更多了。

    “城上的班超,你来看看,我是否吹嘘,可是五万大军!”焉耆王广喊。

    班超见疏勒城四面被围,军队众多,知道焉耆王所言非虚,道:“焉耆王,你倚强凌弱,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

    焉耆王喊:“大汉数千万众,怎么说我是倚强凌弱,以多欺少?”

    左谷蠡王喊:“班超,你可敢开城一战?”

    班超道:“敌众我寡,可开战,不能开城!”

    焉耆王哈哈大笑:“知道敌众我寡,就早日献降,我可放你一条生路。”

    “休想,只有战死的班超,没有投降的班超!”

    焉耆王不知道城内有多少军队,但是他料定守军不多,道:“既然不肯投降,那就别怪我了,危须王,攻城!”焉耆王一旁的危须王拔出长刀,大喊了一声进攻,城下的军卒从四面八方涌来。

    城上箭雨纷飞,城下的军卒举着盾牌,扛着梯子跑向城门,两军发生交战。城外的人自恃人多,一往无前,守城的军队拒城而守,回击凶狠,战斗数时辰,双方各有死伤,城不下,焉耆王鸣金收兵。

    双方拉锯一月,城内箭镞渐渐不足用,班超担心,继续守城,只能短兵相接。

    笛玉见班超站在城头,愁眉不展,问班超有何忧虑,班超据实说:“昔日守城,火油、滚石皆可用。今疏勒为新城,城中既无火油,也无滚石,只得用箭镞攻击。城内无竹条,箭镞将尽,我正发愁!”

    “箭镞虽远射,焉耆有铁盾。我见田虑大人造砖颇快,何不以砖代石。”

    班超茅塞顿开,道:“公主真乃高见!”

    班超命田虑继续造砖,砖中添加碎石,尔后以火烤之,使之坚硬如铁石。土砖造毕,焉耆联军又来袭。焉耆人手持盾牌,焉耆王见城上不放一箭,哈哈大笑,对危须王道:“城内没有箭了,我们可以放手攻城了!”

    危须王道:“大王何以知道城内没箭。”

    焉耆王道:“我们和匈奴大军围困了疏勒城一个月,疏勒人的箭比天上的雨还要密,早就该用完了。疏勒城是一座新城,城内没有竹条和铁器,

    不能造出新箭。现在我们围城,城上不放一箭,我料定城内没有箭了。”

    城下的军队将梯子搭上了城墙,焉耆联军爬上了梯子,眼见就要进入城墙,忽然大块的土砖临空落下,将梯子上的人成串砸落,死伤不少。

    焉耆王大吃一惊:“哪来的石头?”

    稍时,一名军卒抱来一块土砖交给焉耆王,焉耆王方知是砖头。

    焉耆王正要犹豫是否撤军,匈奴人已经从城下撤了出来,这时,城上箭雨纷飞,焉耆军死伤一片,焉耆王急喊:“快快撤军!”

    北匈奴的左谷蠡王将焉耆王及龟兹将军廉羽、姑墨将军召至军帐,商议军情。

    左谷蠡王道:“我们打了一个月,至今不知道城中有多少兵马,有多少粮草,汉军有恃无恐,一副任我围攻的样子,实难应对。若是继续围困,恐怕没有拿下疏勒城,我们五万大军人吃马嚼,只怕也要饿死在这河滩上。”

    焉耆王道:“据我所知,城中的人不多,不超过一万。”

    左谷蠡王道:“汉人实擅长守城,城中有一万兵马,我们需六万才能破城。”

    焉耆王犯难:“那该当何如?”

    左谷蠡王怒道:“该当何如?不是你放出豪言,三日内拿下疏勒城吗,如今一个月过去了,还来问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