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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拒不投降前王非沙岸披坚执锐耿秉破后王

    窦固夺取伊吾卢后,认为伊吾卢乃通往西域的要地,它南通鄯善、西通车师、焉耆、龟兹,西北通匈奴,须设置官署,加强管理。此外,伊吾卢雨水充沛,土壤肥沃,事宜耕种,向明帝建议,设置专职官员,在此开垦耕种。明帝宜其言,设宜禾都尉,管理伊吾卢,并将部分随军的将士留下开垦农作。

    窦固夺取伊吾卢后,驸马都尉耿秉、骑都尉刘张相继率部到伊吾卢报到,驻扎伊吾卢的汉军由是增加到三万二千人。

    窦固一面命士兵就地垦荒,一面与耿秉、耿忠、刘张商量进攻车师的事宜。

    窦固让班超请来赵向西,介绍车师六国的情况,赵向西如实叙说。

    车师原名姑师,前汉武帝派赵破奴、王恢攻破其国,为方便管理,将其一分为六,分车师前国、车师后国、东且妳、卑陆、蒲类、移支。车师六国中,以车师前国和车师后国最为强盛,各有胜兵一万。后四国皆为丁不过万的小国,因匈奴一再打压,如蒲类,口只两千。车师国既非大汉人种,亦非匈奴人种,高鼻梁、深眼窝,肤白,发黄,说龟兹语,走丝绸之路往来东西的商人多与之通匈奴语,亦有通汉话者。

    耿忠建言:“班超与车师前王沙岸有旧,何不通使说服来降。”

    耿秉道:“有旧交,未必肯降,西域人反复,大军来了降之,大军去了叛之!”

    耿忠道:“《孙子兵法》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陛下知天命,爱惜将士,不忍涂炭生灵,若能仁德降服,则为上善之策!”

    耿秉道:“天上何来掉下的馅饼,真刀真枪打来的最为可靠,我愿率领所部,攻下车师国!”

    窦固知耿秉出兵匈奴,劳师无功,甚为苦闷,但他亦不喜死战,徒损将士性命,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命粮草官先行运送粮草,大军三日后拔营,至交河城东二十里处扎营。我军先礼后兵,若车师国投降,则大军接管车师国,若车师拒不投降,我军再破城不迟。”

    大军浩浩荡荡的往西行去,因有赵向西的指引,大军顺利的来到车师前国,并在车师前国交河城东二十里处扎营。

    扎营毕,窦固将班超传至中军大帐,道:“仲升,你与沙岸有旧交,我亦不忍血染车师国,劳你到交河城走一趟,一者代我问好,二者传达陛下旨意,劝其归顺!”

    所谓归顺,就是仿前汉例,派侍子到洛阳为质,如此可视为属国,年年对汉朝纳贡,汉朝以都护其安全,若其国被他国侵犯,汉军以兵护卫。

    班超知不可推辞,欣然领命。

    班超出使的时候,沈祥与饶锦文主动请行。

    班超随耿恭出战于阗国的时候,沈祥错过一次机会,班超回到洛阳以后,献计平定淮阳王,由是迁升城门副校尉,征战呼衍王的时候,十路哨骑,只有班超找到了呼衍王部,大军征战伊吾卢时,班超打败呼衍王,名震汉军,窦固亲命班超为假司马。现在沈祥还是一名屯长,初时,沈祥以为班超是运气好,每次都能赶上大仗,所献计策都碰巧凑效,后来发现班超是读书多,既通天文地理,又通军事,再后来,发现班超十分勤奋,竟学会了匈奴语,再后来,沈祥也说不清楚了,他觉得这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至于是什么,他说不清,他觉得跟着班超就对了。

    临时前,沈祥的士兵问沈祥去哪里,沈祥回答随班司马出使,那士兵道:“这种跑腿的活就让我去吧!”哪知沈祥双目紧瞪,踹着士兵的屁股,道:“你竟然跟我抢差使!”

    至于饶锦文,他现在很少说话,他消失的那段时间,什长已经换了人,窦固想让他担任屯长,他不肯,只道操不下心,耿秉请他任军侯,饶锦文婉言谢绝之。

    班超对饶锦文较为信任,薛五、赵森在酒泉,孔祥广还不知道下落,有沈祥和饶锦文在,他再放心也不过了。

    三人到了交河城,城门紧闭,城下再无一人。

    原来车师国听说汉军来了,打败了呼衍王,又平定伊吾卢,知汉军不日便到,命令守城将士紧闭城门,严令城内不得随意进出。

    班超站在城下用匈奴话喊道:“我乃汉军假司马班超,请求见车师前国国王!”

    城上的人听到班超说匈奴话,心里一紧,后来听到是汉军,心里又是一紧。

    班超见城上的人不答话,又用汉话说了一遍,不多时,城头出现一人,那人年约三十,头戴王冠,对班超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话,班超三人俱都听不懂,看到三人一脸茫然,城上一人使用汉话喊道:“我们国王说,车师只听命于匈奴大单于,不见汉军!”

    班超暗道:“这人怎成了车师前王,那沙岸去哪里了?”他不再言语,与沈祥二人调头走了。

    班超回到大营,将情况据实报与窦固,窦固沉思良久,道:“六年前,优留携裹诸国南犯,沙岸从中游说,致使鄯善国大军回国,盟军分崩离析。沙岸带着大军回国后,车利中了师子的埋伏,优留岂能善罢甘休,他定会再带着他的草原之师来到车师国。优留来到车师国会做什么?他会允许一个不听话的国王在西域存在吗?”

    班超大吃一惊,道:“莫不是优留将车师前王给换了?”

    窦固道:“不是不可能,你也听城上那人说了,他效忠优留!”

    班超道:“窦大人真是神算,属下没有想到这一层。”

    窦固道:“抓些本地的牧民到帐中问话!”

    班超得了窦固的命令,想到这果然是一个好办法,便去了。

    车师前国虽将城门紧闭,但是城外游荡的牧民却置之不问,班超出了军营没走多远就找到了牧民。但是这些牧民不通汉话,也不通匈奴语,班超甚是无奈,他突然想起赵向西,将赵向西请来一问,赵向西果然通龟兹语。

    牧民跟赵向西说,五年前,优留带着呼衍王部、韩氏骨都侯部来到车师前王部,杀死了沙岸,并任命车师后王的小儿子汲水为车师前王。

    班超闻之,甚为悲痛,道:“无怪乎交河城守城的将士说国王听命于匈奴,原来早已不是沙岸了!”那牧民说,沙岸国王视子民如兄弟,视老人如父母,民甚怀念之,继任的国王听命于匈奴,新建了牢房,加重了赋税,民甚恨之。

    班超如实告知窦固,窦固准备以兵伐车师。

    是时,车师前王在交河城,车师后王在务涂谷,务涂谷位于今博格多山脉北麓至奇台西南之间,山多谷深,道路险阻。务涂谷距离交河城五百里,窦固以为,交河城近,且道路平坦,易攻难守,务涂谷跋山涉水,难以交通,易守难攻。

    耿秉不以为然,车师后王乃车师前王之父,破了后王,前王不战而降。

    窦固犹豫不决,大军劳师以远,损耗靡费,且道路艰险,未尝能轻易破城。

    两人不欢而散。

    窦固在帐中与其他诸将商议对策时,属下忽来报,言耿秉率领所部,往北去了。窦固甚为懊恼,耿秉不遵从将领,擅自调兵攻城,目中无人。

    刘张问窦固:“该如何决断?”

    窦固道:“耿秉带走一半精锐,我军攻城力量已经不足,且耿秉孤军深入,若深陷险境,为主帅者,岂不罪责难逃,传我将令,就说驸马都尉耿秉是遵从我的将令行事,命粮草官追赶驸马都尉,我自领大军追赶!”

    耿秉率部北上的消息传遍了全军,军中议论纷纷,皆道驸马都尉出兵务涂谷,及窦固发布军令,众将士方知大军全部北上务涂谷。不过耿秉擅自出兵的消息还是在军中蔓延开来。

    “你听说了吗,驸马都尉这次是擅自出兵?”

    “驸马都尉是大将军耿弇的侄子,深受陛下器重,精通司马兵法,如果不是讨匈奴的时候,没有遇到匈奴主力,驸马都尉未尝不会建功!”

    “只怕驸马都尉太想建

    功了,他孤军深入,万一全军覆没,岂非身败名裂!”

    “还是窦大人顾全大局,若是追回驸马都尉,还不知道如何论处呢?”

    再说耿秉的大军一路北上,只两日便到达了务涂谷。

    车师后王安得做梦也没有想到汉军毫无征兆的就出现在了务涂谷的城前,他吓的连忙来到城上,只见汉军列阵整齐,旌旗浩荡。

    “城上的可是车师后王?”耿秉喊道。

    车师后王尚未回神,他没有听懂耿秉说些什么,口中支支吾吾,就听耿秉在城下喊道:“我的大军只带了三天的口粮,行军两日之后,口粮已不足一日。我限你即刻打开城门,否则我在日落之前破城,破城之时,鸡犬不留!”

    安得在城上吓的发抖,看到浩荡的汉军,便知自己不是敌手,他听说了汉军消灭呼衍王、伊吾卢的事,也知道汉军的强大,更听自己的父亲说起过前汉的汉军。安得的丞相为安得翻译耿秉的话,现在务涂谷孤立无援,汉军弹指间即可破城,他连忙命人打开城门,亲帅数百骑兵迎接耿秉。

    “喜迎汉军到来,车师国甚为荣幸!”安得紧张的迎进耿秉,脸上汗如雨下,却不敢擦。

    窦固的大军赶到务涂谷的时候,安得已经投降,窦固部甚为震惊,耿秉一日之间兵不血刃攻破车师后国,目光敏锐,所部英勇,不禁为之侧目。

    务涂谷城小,汉军驻扎城外。

    时窦固有一司马,名叫苏安,苏安会见安得时,为讨好窦固,对安得道:“国王陛下,您虽识时务,挽救国民于水火,但是投降的人不对?”

    安得甚为好奇,问:“该投降于何人?”

    苏安道:“自然应该投降于奉车都尉窦大人,窦大人是当今天子的姐夫,是破呼衍王与伊吾卢的英雄,驸马都尉不过是其下属!”

    安得恍然大悟:“原来那位腰带八围的将军是奉车都尉的下属!”

    到了约定受降之日,安得派了部将去见耿秉。

    耿秉见安得没有亲自来,十分生气,问安得为何没来,投降的将士道不知,是国王命其前来纳降。

    耿秉大怒,他返回大营,自领精锐大军来到窦固大营。窦固未明情由,问耿秉何故怒气冲冲,耿秉据实相告,道安得无信,没来亲自纳降,自来向奉车都尉请命,斩杀安得。窦固大惊,道:“暂且住手,这样会坏了大事!”耿秉道:“接受投降,就像是遭受敌人的攻击!打仗获得的胜利,才是最安全的!”

    耿秉出了窦固的中军大营,自领精锐骑兵往务涂谷去,大军旌旗闪亮,旗帜鲜明,整齐的列阵在务

    涂谷城下。

    车师后王安得听守城将士报称耿秉自领大军到了城下,甚为惶恐,他刚出大殿,就有士兵报告,城外的汉军箭雨齐发,射死守城将士无数,安得站立不稳,就在思索对策时,又有将士来报,汉军已经攻破城门。

    “快扶我去见汉军!”

    安得在丞相等人搀扶下,来到了城门口,是时城下已经死伤一片,车师国不见任何可与之抵抗的士兵。安得推开搀扶他的人,喊道:“别打了,我投降!”

    汉军皆停手,耿秉大喊:“继续杀!”众将士继续与车师国士兵厮杀。

    汉军在耿秉的训练下,英勇善战,训练有素,车师国不及汉军有战斗力。

    安得见耿秉没有止兵的意思,跪在地上,叩首:“将军,我愿意投降,请不要再杀了!”

    耿秉不说话,众将士仍不罢手,安得抱住耿秉坐骑前腿,哭天抢地:“我愿意投降大汉朝,请将军住手吧!”车师国将、相、军士、女人皆伏地跪拜。

    “住手!”

    汉军就此休兵,安得奉上车师后国王印。

    安得投降的事震惊了整个西征的汉军,就连窦固对其也是刮目相看,汉军将士上下对其无不敬服。窦固升中军大帐,诸将不敢与耿秉相近,皆敬畏。

    窦固道:“车师后王已经投降,如何破车师前王,还请诸位谈谈!”

    耿忠道:“耿秉以数千精锐之兵破务涂谷,势如猛虎,说明我汉军强盛,士气高涨,我军可趁势而下,一举破车师前王!”

    刘张也同意耿忠的观点:“此次驸马都尉建立殊勋,其他诸将没有立功机会,正想建功立业!”

    窦固问耿秉想法,耿秉道:“有战必有伤亡,圣上以仁爱治天下,为将者亦要爱惜将士。诸位以为,我以胜兵兵临务涂谷,是为好战,其实不然。先破后王,是为了破前王,如今后王已破,前王亦不在话下,我意,以后王为质,请前王纳降,前王为后王少子,必降大汉!”

    窦固微笑,深以为然。

    耿秉带着安得来到了交河城前,看到自己的父王坐在汉军的车上,汲水再也说不出只听命于优留单于的话来。

    “打开城门!”汲水命令道。

    守城的将士听到命令,准备下城开门。

    “不许打开城门!”

    城上城下的听了,俱都吃一惊,这人是谁,竟然敢对国王吆五喝六。

    “你对优留大单于宣誓过,今生只听命于大单于!”

    众人明白了,和汲水说话的人是优留单于派来的匈奴人。

    “可我的父王在汉军手

    里!”

    “那也不行,如果打开城门,我们大家都会落在汉军手里,我们要战胜汉军,效忠大单于!”

    嗖!

    一支箭羽化作流星,从城下射中匈奴人头部,从这头穿到那头。匈奴人应声倒地,惊的汲水大叫了一声。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汉军列阵城下,为防止城上的人射箭,通常会站在射程之外。但是城下的人拉满弓弦,以低射高,精准的射中匈奴人,将匈奴人的头颅击穿,此等箭术,难寻第二。

    再看这射箭之人,竟然是安得身边耿秉,他的弓弦刚刚递给身边的卫士。

    众将士高喊:“都尉威武!都尉威武!”

    安得从鞍车下来,对汲水跪拜,道:“孩儿,投降吧,将军仁德待人,不会烂杀无辜的!”

    汲水连忙出城,跪在地上,车师前国由是投降。

    汲水投降时,班超带着一干人进入城中,逢人询问沙岸的下落。宫人听说班超在找沙岸,连忙引路。穿过宫殿和几个曲折幽回的小径,果然在车师前国的后花园找到了沙岸。沙岸被汲水圈禁,汲水对国民称他已经死了。

    当沙岸见到班超,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被圈禁多年,以为再也出不了那个院子,不想还能重见天日。

    班超道:“当年,你揭穿优留的阴谋,致使鄯善国王带领大军回国,哪知优留终究没有放过你。”

    沙岸道:“这些我已经想到,身为国王,我不能看到我的子民无辜战死!”

    班超领着沙岸出后院,在前殿见到了窦固、耿秉、安得等人。安得再见沙岸,痛哭流涕,道自己还以为沙岸已经死了,不想竟还活着。

    班超将情况说与窦固,耿秉拔剑出鞘,要斩杀汲水:“你这贼子,竟然勾结匈奴,陷害你哥哥!”沙岸连忙护住汲水,道:“将军误会!”耿秉双目圆睁,问:“有何误会?”

    沙岸道:“多亏了汲水,我才活了下来!”原来匈奴人寇城时,优留废掉车师前王,另立新王,并取沙岸人头,是汲水使了掉包计,才瞒天过海,保住了沙岸。

    众人听罢,怒意稍减,但汲水却已不可再为前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