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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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落入敌手老汉助逃脱查明身份缘是赵向西

    茫茫的荒漠和戈壁,四处是飞舞的沙粒和干枯的野草,班超与赵森、薛五绕过祁连山,沿着水草,往北走去。越往北走,越是荒漠,被风侵蚀过的红土形成了形态各异的土丘。

    这次的哨骑派出了十路,要求务必找到呼衍王主力,但只有两路在认真寻找,一路是班超三人,另一路是耿恭带领的三人。耿恭的手下是沈祥和饶锦文,饶锦文不说话,沈祥也不说话,耿恭一个人在马背上自言自语,忽而调侃班超,忽而调侃匈奴人。

    另外八路多为酒泉本地将士,这些人在酒泉生活十余年,知道关外到处是游弋的匈奴兵,平日不敢出关。听说踏进沙漠的人多陷入迷途,再也难以回来,哨骑们吓的两腿发抖,他们暗自盘算,只在山脚走动,不往沙漠戈壁,即便是夜里,也不生火,所带的干粮吃完,便回城中。

    班超三人在荒漠中走了半个月,沿途打听匈奴人之所在,因荒漠中少有人烟,且常有路人撒谎,班超一直未寻到匈奴人主力。

    这日三人来到了一处名叫落雁淖的地方,落雁淖是一处大湖,湖边草木茂盛,灌木叠错。三人寻到湖边,心情甚好,欲下水捕鱼,一解多日疲惫,不想刚升起火,有三五匈奴人出现了湖对岸,班超三人甚为惊惶,这些人何时出现,自己竟一无所知。

    三人立即上马,准备作战,却见几名匈奴人转身钻入了林子,三人提刀追进了林子,到了林子外,竟寻不见那几个匈奴人踪影。三人十分失落,欲再回湖边,三人将走,忽闻身后传来了人声,呜呜咦呜呜,班超转身,身后的土坡上有一队匈奴人正在靠近,竟有五十之多。

    匈奴人马脖子悬挂的铃铛发出了叮铃铃响声,赵森问班超:“该如何是好?”

    “莫惊慌!”班超道:“进了敌营,就能探出军情了。”

    匈奴人将班超三人围了起来,奔走的坐骑像是陀螺一样围着三人,一名年轻头目用匈奴语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落雁淖做什么!”

    班超用匈奴话回答:“我们是附近的牧民,牛羊被狼群追散了,我们在寻羊!”

    “你们这些狡猾的汉人!”

    班超三人被匈奴人带走了,他们被关押在匈奴人编织的带刺笼子里,笼子空间狭窄,人坐在笼子里,稍不小心就被荆条上的长刺扎到。

    “喂,你们关我干什么!”赵森喊道。

    薛五小声说:“赵森,你别着急,到了晚上,这些匈奴人睡着了,咱们就偷偷跑出去!”

    “我担心活不到晚上!”

    匈奴人抓汉人,多是为了做奴隶,或是赶羊,或是杂役,不一

    而同,听话者,或可存活,不听话者,则鞭笞打骂,乃至杀之喂狼。班超被关押在匈奴人的营地,匈奴人已经认出了他们是汉军,是以并未将其使役劳作。

    天将至黄昏,有人到笼子边巡视,班超见来人形貌魁伟,胡须粗壮,认出此人是匈奴呼衍王。于阗国袭扰呼衍王部后,呼衍王返回了营地,班超见过呼衍王,但是呼衍王对班超并没有认出班超。

    呼衍王身后站着一干人众,其中一人就是将班超带回营地的那个年轻头目,从其装扮来看,其人平平常常,与其他将军无异,但众将对其礼敬有加,班超判断此人可能是一位王公之子。

    “加信,笼子里关着的汉人就是你刚刚抓回来的吗?”呼衍王问。

    “是的,呼衍王!”

    呼衍王走到笼子边,问:“是谁派你们来刺探军情的,汉军一共有多少人?”

    赵森、薛五见被识破,俱都不说话,班超道:“呼衍王真是好眼力,我们确实是汉军,是奉车都尉窦大人派我们来的!”

    呼衍王一惊,他早已猜到这三人是汉军派来的探子,却没有想到眼前的探子竟说的如此坦然,他微微一笑,道:“好大的胆气,只言片语间就把主子卖了!”

    班超道:“非我卖主,只因小人知道,以呼衍王的睿智定能识破我等身份,小人只是识时务,不敢在呼衍王面前撒谎!”

    呼衍王心中高兴,哈哈大笑:“胆识过人,来人,给这位勇士上酒!”班超接过酒囊,喝下囊中酒,将酒囊扔在地上,道:“多谢大王,只是汉军将要出动,小人生是汉人,死是汉鬼,呼衍王若要杀我,便请动手吧!”

    呼衍王问:“汉军何时出动,从何处出动?”

    班超道:“此为机密!”

    呼衍王摇头,再三劝说,班超不为所动,呼衍王找来通汉语的匈奴人问赵森二人,赵森二人俱不肯说,呼衍王胸中沉郁,愈想从班超口中问出军情,只念在班超对他有过颂扬,不忍加刑,转身走了。

    加信看到呼衍王不肯对班超用刑,转而命人将赵森、薛五用绳索缚住,悬吊于栏杆,以荆条抽之,赵森与薛五被抽后,痛不发声,班超于囚笼中背对于赵森二人,听到荆条鞭笞声,痛苦难当,每一笞都像是打在自己的肉上。

    赵森、薛五二人被打得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干枯的草地,匈奴人拿来两囊酒,浇在赵森二人身上,两人再也忍受不住,口中发出啊啊的叫喊,声音震耳欲聋,远处围观的匈奴人见了,哈哈大笑。班超站起来,想要冲出笼子,却见匈奴人张弓搭箭,瞄准了三人。班超忍住怒气,重

    新坐了下去。

    赵森大喊:“大人,不要救我们,要不我们谁也活不了!”

    啪啪!匈奴人拿起鞭子,对着二人,又抽了起来。

    丑时初刻,营中的匈奴人陷入熟睡,一个黑影来到班超的囚笼前。班超没有睡着,见这黑影走近,十分奇怪。那黑影和班超对视,做了一个手势,示意班超不要说话。那人掏出刀来,割开荆条,放班超从笼中出来。班超与那人一道割断吊着赵森二人的绳子,放二人下来。那人显然对匈奴的营盘极为熟悉,带着三人绕过了匈奴人的卡哨,几人骑上马,离开了呼衍王营地。

    薛五嘿嘿一笑,脸上的伤疤顿时疼了起来:“哎哟,我说晚上就能逃出来,这回你信了吧!”

    班超转身问相救之人:“不知道恩人尊姓大名?”

    “老朽以卑贱之身在敌营委身多年,早已忘了姓名,匈奴人都叫我老汉,你们也叫我老汉吧,不枉我也是一个汉人。”

    班超这才注意到,这位老汉已经年过五旬,他身穿兽皮,头顶花白,汉话说的已经有些结巴。班超猜想,此人是被俘虏多年的汉军或是牧民。

    “恩人,此去酒泉需要多少时日?”

    “穿过酒泉塞,一路向南,十日可到酒泉西!”

    “恩人在匈奴委身多年,不知可愿意随我再回大汉。”

    “老朽身在匈奴多年,此生最大愿望就是能逃离魔窟。不求能回京都城,只求再见酒泉郡!”

    班超拉住老汉双手,道:“不光能回酒泉,还能回到洛阳!”

    说话时,忽闻身后传来马蹄声。

    老汉低声说:“快走,匈奴人来了!”

    班超道:“走不了了,匈奴人是循着血迹找来的!”

    匈奴人呜呜的将班超等人围住,班超定神,见追兵只有十余人,心中稍安。

    领头的是加信,他对老汉说:“老汉,原来是你放走了这些俘虏!”

    老汉不说话,加信挥鞭抽老汉,老汉被抽了一鞭,脸上显出一道红印。老汉捂住脸,加信又抽了一鞭,班超忽扯住鞭子,猛地一拽,加信猝不及防,从马背摔落。赵森因被加信抽打,对其怀恨在心,他趁加信摔落马下,从加信腰间拔出佩刀,扎向其胸口。加信的佩刀极为锋利,佩刀刺穿了加信胸口的铠甲,直没入底,加信双目圆睁,似是还没有意识到死亡的降临,赵森紧握匕首,沿着匕首的方向,猛划三寸,加信死死的掐住赵森手臂,可再也没有了力气。

    匈奴人大惊,他们以为三人中有二人受了重伤,遂没有防备,不想发生了意外。

    薛五仍

    在马上,他趁机拔出刀,将眼前的匈奴兵兵器打落,班超捡起鞭子,猛抽匈奴人坐骑的眼睛,匈奴人登时慌乱,薛五趁机杀死两名匈奴兵,余者登时溃逃。

    老汉从马背跳下,用手捂住加信不愿闭合的眼睛,但是双目怎么都闭不了。

    “他是呼衍王的小儿子,待我很好,老汉的名字,就是他给我起的!”

    赵森甚为高兴:“这仇报的值了,看他以后还如何逞凶!”

    班超道:“快走,咱们杀了呼衍王的儿子,人家怎肯罢休!”

    几人不及掩埋加信,仓皇逃去。

    天将大亮,四人一路往南纵马狂奔,天近午时,有一股追兵追到,约有百人。老汉将班超等人引进山中,寻了一处幽静的小道,穿过小道,是一条长约百里的山谷,几人在山谷驰骋半日,才算是摆脱匈奴的追兵。

    十日后,班超回到酒泉,发现大军已经整备,准备出发。

    原来,四路大军整训良久,明帝见各路大军迟迟无功,下达诏命,命令大军出边塞,自行寻找主力。耿秉已经于十日前带领大军出居延塞,窦固也整饬军队,准备出塞。

    派出的十路哨骑全部回营,唯有班超一路见到了匈奴人。听说赵森杀死了加信,窦固甚为高兴,他命主簿找来记功簿,为班超三人记上一功。

    因赵森、薛五有伤,窦固留二人在酒泉养伤,班超向窦固推荐老汉,请老汉为其引路,窦固担心其为匈奴探子,只许其随军,不得在军中走动。班超到帐中请老汉出塞,老汉不肯,班超问其缘故,老汉道:“大漠苦寒,老汉年事已高,不堪军旅颠簸,多年匈奴生活,落下诸多疾病,只愿有生之年,再回洛阳,与妻儿相见!”班超将老汉的话告知窦固,窦固道:“军中只老汉熟悉敌营,还是烦请仲升再请!”班超再请老汉,道:“此战关乎国运,窦大人再三相邀,仲升拜托先生了!”老汉叹气道:“老朽被匈奴人凌辱多年,说来对其恨之入骨,既然仲升再三恳求,老朽便再入大漠,若是在大漠中咽气,请仲升将我骨灰带回洛阳,交至东街赵家。”

    班超大惊,问:“可是风闻天下对面长街的赵家?”

    老汉也是一惊,道:“正是。”

    “您莫不是赵向西?”

    “你怎知我的名号?”

    “八年前,您经商途径河西,被匈奴人劫掠,不想竟活了下来!”

    “惭愧惭愧!一条贱命不足挂怀!”

    原来,将班超救出匈奴的竟是孔祥广的老东家赵向西,当年赵向西携带数万银到西域经营皮货生意,中途遭到了匈奴人的劫掠,

    许多武师因此被杀,赵向西被劫到匈奴,为匈奴人使唤劳役,孔祥广因勇武得以逃脱。

    两人叙起往事,又道洛阳变化,不禁唏嘘感慨。赵向西问起家人,班超没有隐瞒,道家产皆被作价卖给了商贾,只剩一处宅院供老幼居住。赵向西叹道:“该是如此,只苦了家中妻儿老幼!”

    次日,大军出酒泉,北进祁连山,因大军尽是骑兵,故而行军速度很快。

    按照班超和赵向西的指引,大军直扑落雁淖,窦固率领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呼衍王营地,但大军到了落雁淖后,发现落雁淖附近再无匈奴人的踪影。

    窦固判断,呼衍王部已经撤离。

    千里劳师无功,主将窦固、副将耿忠甚为懊恼。

    窦固召副将耿恭、司马、从事商议对策,众人皆以为,呼衍王可能向东逃去,寻找优留单于主力,合兵一处去了。窦固问班超有何想法,班超道:“数年前,优留单于组织大军南犯,呼衍王没有优留王命,擅自将部众撤回祁连山以北,天山以东,两人心生隔阂。如今汉军大举北征,优留自顾不暇,呼衍王与优留合二为一,目标较大,只会更便于汉军合围。西域诸国,国弱兵寡,不堪为敌,呼衍王到了西域,一呼百应,正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退可以效仿大月氏,占地称王,进可联合西域诸国反攻大汉,两全其美!”窦固然其言。

    议事毕,忽有哨兵报告,发现落雁淖以西三十里有大量马粪。窦固将赵向西请来,问落雁淖以西是何地。

    赵向西答:“落雁淖以西仍是荒漠,三千里外是天山,天山有水,可畜牧耕种。”

    “天山一带有何国?”

    “天山以南有车师。”

    窦固问:“你所言不假,不知老汉可知天山的去路?”

    赵向西答:“昔日我往西域运送羊皮货物时,时常经过车师,可代为引路。”窦固抚掌大笑,道:“老汉真乃明灯尔!”

    大军一路向西,所经之处,千里荒漠,缥缈无人。

    行军月余,未见匈奴一人,大军不知到了何处。军中将士斗志昂扬,以为汉军威武,匈奴远遁。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窦固深知没有粮草的危险。此次行军尽为骑兵,传统的大军补给难以维系,窦固效仿前汉车骑将军霍去病,以战养战,以敌人物资供给自己。但是自出了酒泉,一路没有遇到匈奴人,沿途上,他不断命人打探河流与湖泊,并从牧民处采买牛羊,以资军用。到了天山以东的区域,大军粮草渐渐不足,眼看就要中断,窦固深以为忧。

    窦固派出哨骑,对周遭进

    行打探,皆没有发现。草原上有句谚语,有草必有羊,窦固见山脚有青草,找来赵向西,问:“前方有无匈奴部落?”赵向西答:“此处有北部匈奴韩氏骨都侯部,男女老幼近万人!”既是有万人,不难寻找,窦固命哨骑百人向西再探,黄昏时,哨骑还报,言前方百里有部落,远远望去,一望无际。窦固甚为高兴,眼下粮草靡费,没有补给,他命令大军向西行进,一口作气攻破该部。

    次日午时,大军距离该部落二十里处进行短暂休整。这是出征以来的第一次大仗,十分重要,关乎军心士气,要准备充分。窦固暗自盘算:一个万人的部落,士兵最多三千人,汉军有一万两千人,是其四倍,大军一鼓作气,攻其不备,当势如破竹。大军取胜以后,士气鼓舞,再破呼衍王则水到渠成。

    正当窦固巡查将士的时候,士兵报告,韩氏骨都侯求见。

    窦固甚为惊诧,问来人带兵多少,士兵报告,随从卫士三五人。

    窦固亲自出迎,果见大军外站着一个胖胖的匈奴人。

    胖胖的匈奴人说的是匈奴语,他自报名号,窦固在雁门之时,也学了写匈奴话,问韩氏骨都侯有何见教,韩氏骨都侯道:“听闻大汉皇帝的驸马西征,韩氏诚惶诚恐,韩氏深知大汉铁骑之厉害,故而特来敬献黄牛一百头,白羊一千只,以助驸马平定呼衍王部!”

    窦固大悦,问:“牛羊何在?”

    韩氏骨都侯指着身后,道:“就在身后的山坡下!”

    窦固命人到山坡下查验,果如韩氏骨都侯所言。

    见韩氏骨都侯如此真诚,窦固收起了讨伐的念头,道:“骨都侯对大汉如此忠心,我将上奏陛下,并奏请将天山以西的广袤草原赐给你,世代在此放牧!”

    韩氏骨都侯右手护胸,对窦固表示感谢,道:“驸马要西征,本侯可代为引路!”

    窦固道:“骨都侯知道呼衍王之所在?”

    韩氏骨都侯道:“天山以西有个王国叫伊吾卢,伊吾卢以南有片肥美的草地,这块草地靠近蒲类海,所以我叫附近的草地也是蒲类海,蒲类海原本属于我们部,但是呼衍王仗着优留单于的宠爱,杀了我的父亲,将这片草地据为己有。韩氏部人丁单薄,不及呼衍王部强盛,只好忍气吐声。呼衍王占领蒲类海,没有在此放牧,而是将草地留给了伊吾卢王国。伊吾卢的王后是呼衍王的长女,呼衍王对其爱护有加,把草地当成了嫁妆,留给了自己的女儿。听说汉军大举西征,呼衍王带着部落回到了蒲类海!”

    窦固、耿忠听罢,相互使了一个颜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