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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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城外饮酒不慎引大火匈奴出使雁门藏凶险

    擒回的匪众有五百余人,多为芦芽山众,也有其他各山的,郭圣将其安置在城内越骑营的俘虏营内。越骑营从未有过如此多的俘虏,一时间,竟无法安置。

    见班超回营,贾武迎道:“仲升你可回来了,郑大人呢?”

    班超道:“郑公没有回营,想是将军有话要和郑公单叙,我等先回营了。”

    贾武道:“仲升啊,你立了功,不过也带回来一个大麻烦,这么多俘虏,都快赶上越骑营了,可如何安置。”

    班超道:“耿大人已命属下安抚俘虏。”

    贾武道:“哎呀,这是太守抬爱你,不过这事不好办。哥哥这边有什么能做的,你尽管说!”

    班超拱手道:“多谢军侯!”

    贾武拍着班超肩膀,道:“都是兄弟,别说见外的话,我听说算命的说你以后能封侯,等你升官了,想着老哥哥就是!”班超和贾武俱都大笑。

    班超与薛五、孔祥广等人巡视俘虏营,营中的俘虏已经被松绑,见班超等人到了,对班超又是痛恨,又是畏惧。班超知道,这些人之所以安分守已,是因为手上的兵器被夺了,若是有了武器,随时会冲破军营,夺了战马。

    孔祥广吼道:“全部站起来!”吕梁山匪不知道孔祥广的厉害,慢慢腾腾地起身。薛五一声吼:“都快点!”诸匪众亲眼见到薛五斩落火雷豹,对薛五极为敬畏,连忙起身,排成了四排。

    班超见众人站定,道:“诸位,你们都是吕梁山的好汉,也是大汉朝的子民,从前你们和地方官府有何恩怨,从现在开始,都不追究了,希望你们也不要记恨朝廷。”

    一名俘虏问道:“真的吗,我以前杀了一个官兵,也不追究了?”

    班超问:“你杀了何官兵?”

    那俘虏道:“我杀了剿匪的官兵!”

    班超道:“太守大人说了,诸位进山为匪,乃是不得已,有自己的苦衷。现在天下思安,皇上励精图治,唯北境匈奴为患甚重,以前的过错就不追究了,希望你们也能洗心革面!”

    一名俘虏道:“父辈进山是因为早年王莽乱正,民不聊生,近年却是因为北边匈奴猖獗,时常扰边,我等没有了生路,才躲进山里。”

    又有一俘虏道:“朝廷若是肯荡平匈奴,我愿从军为士卒!”

    班超道:“都是壮志好男儿,班超向诸位保证,今后越骑营的士兵,绝不欺负你们,你们也将来去自由!”

    一名俘虏喊道:“还是汉军好,以后我们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受大当家的欺负了!”

    班超让伙房送来了吃食和棉被,俘虏营

    安定了下来。

    就在剿匪这几日,朝廷对郑众关于加强南北匈奴管理的奏折得到了批复。朝廷设立度辽将军,由中郎将吴堂行度辽将军事,调骑都尉秦彭带兵五千,屯西河美稷,又调遣黎阳虎牙营屯五原。五原,今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五原县,位于黄河几字弯北部。

    朝廷对南北匈奴的管制,仅耿秉等少数将领知晓,而朝廷所立汉匈互市一策,也迫于形势而搁浅。

    再说饶锦文自杀了秃鹰,日夜不安。那日秃鹰羞辱汉军,饶锦文出于气愤,一箭射杀了他。他本是行事谨慎之人,见孔祥广、薛五、班超皆立功,也想在众军士面前一展技艺,却不想射杀的是流丹的父亲。

    自他在黄龙岭第一次见到流丹,便对她动了情,流丹有着明媚的眼睛和甜甜的酒窝,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被他看在眼里,有的时候,他看向别处,眼睛却在看着流丹。尽管他深爱着她,但是他和流丹的感情不像班超和望秋那般众人皆知。流丹性格内敛,她和望秋形同姐妹,饶锦文想,只要望秋和班超结婚,自己和流丹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入夜,饶锦文来到河边。

    这几日夜深人静的时候,饶锦文都会到城外的河边,一个人喝酒。饶锦文不知道这条河的名字,但是在望秋来寻班超的时候,他经常偷偷和流丹在河边散步,想起从前的晚上,何其美好。饶锦文悔的肝肠寸断,谁会和杀父仇人结婚,如果当初问一句,你的父亲是谁,也就不会如此了。

    班超和沈祥害怕饶锦文出事,悄悄跟了上来,见到饶锦文这几日憔悴模样,心中亦难过。

    “你们怎么来了?”饶锦文听到了脚步声,知道是班超来了。

    “我们陪你喝酒来了!”班超道。

    沈祥从怀里掏出碗,道:“对,我们哥俩陪你喝酒来了!”

    “不用陪,仲升有望秋,志福有蓝云,你们体会不到我心中的苦闷,都回吧!”饶锦文说罢,抱着酒坛子,又喝了一口。

    班超抱起了一个酒坛子,道:“我陪你!”说罢,喝了一大口。

    沈祥也抱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

    饶锦文看两个人只喝了一口,道:“喝的不够,两大口!”班超和沈祥痛饮了半坛,饶锦文痛哭流涕,道:“仲升,志福,你们真是我的好兄弟!实不相瞒,失去了流丹,我心痛啊!”班超道:“我明白,论起坎坷,我班超可得头名。我年少丧父,自幼随兄长在老家读书,那时家中贫寒。后随兄长进京,兄长为校书郎,我为誊抄书吏,收入微薄,勉强糊口。至三十岁,没有娶妻,去年,我到

    兰台任职,母亲托人为我寻得一女,准备娶为妻,不想受到连坐,从兰台除名,那家女子当日退回聘礼。从军前,那名女子嫁了出去,所嫁之人,竟然是我的同案。前几日,望秋答应过,会劝说鹧鸪山接受招抚,却不想,鹧鸪山拒绝接受招抚,现在也不知道望秋怎么样了。”

    饶锦文气道:“怎么样?这还不是明摆着,砸锅了,呜呜!”班超想到此节,哭成了泪人,与饶锦文抱在了一处。沈祥受两人感染,竟也抱着二人,哭了。

    三人哭做一团,班超忽道:“这么哭,不是大丈夫所为!应当喝酒,还要吃肉。”

    沈祥道:“哪有肉!”

    班超道:“没有肉,可以有鱼,我去河里摸鱼!”

    饶锦文脱去衣服,道:“论摸鱼,谁都没有我在行。”说罢,跳进水里。班超和沈祥也都脱去了衣服,在河里摸起鱼来。

    北方的河水浅,三人赤脚在河中,摸到了几尾巴掌大的鲫鱼,嘴巴乐开了花,三人分了工,你拾柴,我杀鱼,不多时,便在河边吃上了烤鱼。三人只觉得肉吃了,酒喝了,心暖了,再也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了。

    饶锦文酒意微醺,问班超:“怎么老孔和薛五没来,只你们俩来了?”

    班超道:“他们两人值守,没叫!”

    饶锦文将烧好的烤鱼,装进怀里,道:“这么好吃的鱼,咱们不能独吞,给他们留着些!”

    沈祥竖起拇指,道:“仗义!以我说,没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锦文并不知道秃鹰是流丹的父亲,不光锦文不知道,我们大家都不知道。”班超点头,沈祥继续道:“只要感情真,误会总会消除,日子久了,这件事就淡忘了,再说仲升和望秋感情真挚,黄龙岭早晚也会招抚,流丹终究会到你身边!”

    饶锦文听沈祥分析的头头是道,情绪有些激动,道:“奶奶的,老子啥也不怕,咱们现在就去黄龙岭,只要流丹原谅我,是杀是剐,我都认了。”

    班超和沈祥也都激动起来,道:“锦文说去,咱就去。”

    几人穿上衣服,上了马,往黄龙岭去了。三人一路边喝酒,边说饶锦文和流丹之事,班超说,早在饶锦文和流丹刚好的时候,自己就发现了,他本想责骂饶锦文,却不想自己也掉进了爱河里。三人哈哈大笑。

    五更时分,三人来到了黄龙岭北门山下,三人对着北门一阵大喊。

    “哎,山上的,叫流丹出来,就说饶锦文来了!”

    “哎,告诉你们三姑,班超也来了!”

    “还有沈祥!”

    山上守夜的人早已经睡着了,听到山下

    有人叫唤,以为是有人闯山,急忙敲锣,锣声紧密,惊醒了山里的人。很快山上的火把被点了起来,点点火光照亮了黄龙岭,紧接着是人声和犬吠声,北面是山门上站满了人。

    山下的三人对自己的杰作感到自得,相视嘿嘿一笑。

    鹧鸪山、大黄牛相继来到山门,因班超等人不持火把,看不清山下情形,对着山下喊道:“山门下来者何人?”

    沈祥答:“山门下来者沈祥、班超、饶锦文是也!”

    鹧鸪山怒道:“你们还来做什么,是要夜攻黄龙岭吗?”

    沈祥道:“非也,我等来黄龙岭,是为见流丹是也!”

    鹧鸪山道:“满口胡言,饶锦文一箭射杀流丹父亲,还有何面目见流丹!”

    沈祥道:“当日事发仓促,谁也没有想到会是那般结局,个中情由,还请大当家海涵!饶锦文对流丹情深义重,对大当家也是十分敬重,今日我三人来此,一是想向流丹和黄龙岭诸位道歉,二是想求得流丹原谅。”

    鹧鸪山道:“你们的心意,鹧鸪山心领了,但是山门不能进!”

    沈祥道:“纵然我和饶锦文进不得,班超总能进得吧,他多次解黄龙岭之围,大当家看在眼里,大当家当众许诺将千金望秋许给班超,如此深情,苍天可鉴!”

    鹧鸪山冷冷道:“如果不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今日已不是这样对话了,班超杀了莫良,引来芦芽山复仇,将黄龙岭两次陷入险境。我劝你们还是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志福,我们回去吧!”班超道。

    班超和饶锦文一直没有说话,到黄龙岭山门的时候,他们酒已经醒了一半,被鹧鸪山骂了一阵,又醒了一半。沈祥仍不甘心,班超和饶锦文拉住他的衣袖,灰溜溜的走了。

    三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路上,一声不坑,好似霜打的茄子。

    日上三竿,三人方回到雁门,到了营门口,营房只见值守,不见训练,甚是奇怪,就连俘虏营也在睡觉。

    三人进了营房,见贾武和郑众坐在帐内,郑众面带愠色,道:“你们三个昨夜去了哪里?”

    三人不敢说话,低头看贾武,贾武在郑众身后,悄悄向三人挥手。

    沈祥道:“校尉,属下三人昨夜夜探黄龙岭,天亮方归!”

    郑众道:“奉谁的命令,何人的手谕?”

    沈祥哑口无言。郑众一拍桌子,骂道:“夜不归宿,无法无天,不要以为打胜一点小仗就可以自满,听说你们昨夜还去买酒了!”

    班超三人单膝跪在地上,道:“我等三人目无军纪,

    愿凭校尉责罚!”

    郑众语气稍稍缓和,道:“既然认错,就要认罚,降你们三人为士卒,领军杖二十,贾武监罚!”

    三人拜谢,郑众离帐。

    见郑众离开,贾武道:“这回算你们赶上了,平日离营也没事,昨夜城外发生大火,我营奉命出城救火,清点人数的时候,你们不在。”

    班超奇道:“大火,哪里来的大火?”

    贾武道:“别提了,昨夜刚刚躺下,城门的值守说,城南三里外的河边树林失火,太守命军营士兵出城救火。我们到了城外一看,大火漫天,就算是把全城的锅碗瓢盆都带上,把河水舀干了,也灭不了大火。”

    班超三人大吃一惊,问:“那怎么办?”

    贾武道:“还是郑公想了一个办法,北方的树矮,他让我们将周边的林子砍了,大火烧到空地,也就熄了。”

    三人长出一口气。

    贾武带他们出去领罚,沈祥道:“军侯,我等受过,有一事相求!”

    贾武道:“何事?”

    班超道:“我们挨了板子后,求军侯将我们放在一个房间!”

    贾武点头,道:“共患难,好!”

    午时,病房传来哀嚎,孔祥广和薛五为班超三人上药。

    孔祥广一边擦药,一边埋怨三人:“你说你们,跑出去喝酒,也不叫我!”

    薛五也是埋怨:“都不叫我!”

    孔祥广道:“算命的不是说你能封侯吗,我以前挺信的,现在好了,刚提拔屯长就被降成士卒了。!”

    饶锦文从怀里掏出树叶包裹的烤鱼,递给孔祥广:“这是给你们的!”

    “这是什么?”孔祥广打开树叶:“怎么会是烤鱼?”

    薛五伸头去看树叶,嘴一撇,道:“都成了渣了!”

    孔祥广突然醒悟:“昨夜河边的火是你们放的!”

    饶锦文连忙捂住孔祥广的嘴:“你小声点!”

    天气入了凉秋,北方已带有寒意,吕梁山树叶掉落,由绿变红,由红变黑,雁门以北,枯草遍地,山河寂静。

    平定了芦芽山匪众,耿秉心情出奇的好。近日无战事,他和郑众已经向皇帝请旨,准备南归,现在只等朝廷的批复。

    这日天气正好,带着凉意的阳光逐渐回暖,耿秉本想带领诸将出塞狩猎,却听守城将士来报,北匈奴使节抵雁门,耿秉问来使何意,守城将士答,匈奴单于欲向大汉皇帝进贡牛马,从雁门关借道,入洛阳。耿秉整理装束,对众人道:“匈奴人生性贪婪,好劫掠,平日最喜欢向朝廷索要,今日怎转了性,改朝贡

    了!”

    郭圣道:“定是我军平地芦芽山和度辽将军到任的消息传到了匈奴,匈奴害怕我军北伐,主动示弱,以求交好!”

    耿秉甚是高兴,道:“匈奴人发展了数百年,经前汉武帝一朝,被卫青、霍去病打的七零八落,再不养精蓄锐,种族只怕都被灭了!”郭圣、郑众、陶嗔、来俊等人皆大笑。耿秉问守门将士:“护送贡物的有多少人?”

    守门将士答:“回将军,护送贡物的有百人。”

    耿秉点头,道:“来的人不少,有没有带兵器!”

    守城将士答:“除少数护卫人员带了兵器,大部分人只带来了鞭子,做驱赶牛羊之用!”

    耿秉道:“看来是真心朝贡,让他们入关进城吧,好生安置!”守城将士应了声是,便下去了。

    出使洛阳的是一个匈奴胖子,脸圆圆的,因名字太长,将领们一时间也记不住。雁门军参事将匈奴使者领进雁门衙署,匈奴使者向耿秉禀明来意,道:“匈奴大单于使者朝拜大汉皇帝,今年匈奴草原雨水充足,牛马较往年繁盛,特向大汉皇帝敬献白羊1000头,黄牛100头,请大汉皇帝笑纳。”

    耿秉点头,道:“匈奴单于对圣上的心意,我已明了,所贡牛羊将如数送往朝廷,匈奴使者将由汉军护送至洛阳,朝见天子。”匈奴使者谢过耿秉,稍后耿秉命人将匈奴使者引了出去。

    匈奴使者走后,耿秉大笑,道:“匈奴人若是一直乖如牛羊,我等便无建功之日!往后的日子,恐怕大家只能天天打猎了!”诸将哈哈大笑。

    耿秉带着诸将到城外打猎,巳时三刻出发,酉时初刻回,城中一切正常。

    来俊请示:“太守大人,匈奴使者朝拜天子,我们是否设宴!”

    耿秉道:“设宴,只要这些匈奴人安分守已,本太守愿意醉死这帮大漠土匪。”

    宴会酉时三刻开始,地点设在雁门衙署大院。耿秉坐主位,左侧一排分别是郑众、陶嗔、来俊、郭圣,右侧是匈奴使者一行。

    耿秉叫来侍者,小声吩咐:“给匈奴人换烈酒!”侍者听令,下去布置。

    酒宴开始,耿秉祝词,匈奴人拜谢!

    耿秉端起酒杯,却见匈奴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酒囊,耿秉问使者:“何以自带酒水?”使者答:“匈奴人喝不惯中原的烈酒,喜欢草原的马奶酒。”

    郑众道:“如此说便不对了,自汉高祖始,大汉连年往匈奴人送酒,匈奴人对中原美酒欢喜的紧啊!”

    匈奴使者纠正,道:“本使口误,其实是本使不习惯中原的酒,中原的酒太清冽,

    不如匈奴甘醇,喝中原的酒,就像是在吃花椒!”在场众人听了,不禁大笑。

    耿秉笑道:“既然如此,尊使随意,喜马奶酒的,喝马奶酒,喜中原酒的,就饮我们汉人的酒。”匈奴使者拜谢。

    酒宴举行到将近子时,匈奴使者嘴巴似打了结,已经说话不清,起身入厕,步履蹒跚,有一人竟然摔倒了。耿秉命士兵扶匈奴使者回营,郭圣笑道:“匈奴胖子酒量比传言差的远了!”

    耿秉道:“匈奴胖子喝倒了,咱们才能放心睡觉,要不还得多派些人手看着他们!”

    众人都笑着说是,耿秉送别众人,自己端来一盆冷水,洗了脸,顿时酒意去了大半,他出了衙署,骑着马到城门视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