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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绝处逢生须卜驰援来两军交战皋林败兵去

    来俊叫苦不迭,他本以为提前跳出伏击圈,可以与耿秉夹击匈奴,谁成想匈奴兵还有援军,现在大军压境,自己眼见就要被包围。来俊带领的士兵大半都是步兵,相较骑兵,敌高我矮,就像是割麦子。如果皋林部后撤,自己必将腹背受敌,届时两军交战,所部难有幸免。

    耿秉暗暗皱眉,皋林却哈哈一笑,说道:“又有万骑误入迷途,想是大单于知我远去,特来寻我!”

    耿秉身后的汉军见此,不免躁动,陶嗔上前,道:“太守大人,敌军势大,军心浮动!”耿秉点头,他打马上前一步,说道:“皋林,贵军倾巢出动,意欲何为?”

    皋林道:“区区万余骑兵,将军为何说是倾国之兵!”说话时,匈奴军至,来俊军不敢动。北来的骑兵将来俊所部包围。此时,皋林言辞傲慢,道:“大单于敬仰耿将军威名,想请耿将军到匈奴一叙,不知道耿将军意下如何?”

    耿秉道:“区区一介武夫,耿秉不敢迢迢万里,惊扰单于!”

    皋林道:“你不愿意去,我只能把你抓去啦,我们匈奴人热情好客,相信大单于一定会好好招待你!”

    耿秉正苦思脱身之计,忽身后传来马蹄声,隆隆不绝于耳,耿秉皱眉,暗道诸郡可用骑兵皆调此处,不知此路骑兵是何人,莫不是北匈奴明里与我周旋,暗地里抄了我的后路,若是这般,耿秉此命休矣!

    突来的马蹄声惊动了汉军,汉军后部闻之,调转枪头。那骑兵行至近处,诸军看到来人身披兽皮,戴皮帽,竟也是匈奴兵,大为震撼。

    孔祥广见被包围,高声喊道:“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杀出去!”

    郑众扬手,大声道:“且慢!此南匈奴,非北匈奴军!”

    来人正是南匈奴军,南匈奴军旌旗遍野,一望无际,有五千余众。南匈奴兵行距汉军五十步停。一名匈奴兵挥动旗帜,用汉语高喊:“我们是匈奴大单于的天兵,是随将军共击北虏的!”

    众人听了,长出一口气,手中的枪、戈也放松下来。

    汉军的传令兵打马至匈奴兵前,对匈奴兵说:“雁门太守耿大人请匈奴将军上前说话!”

    在匈奴骑兵之前,有一穿着稠衣中年人,身边的匈奴兵为其翻译之后,那人打马到两阵之前。

    看到耿秉,那中年人右手护胸,对耿秉鞠躬,说:“须卜见过太守!”

    耿秉知道须卜是匈奴外姓中的大姓,是主管断狱的骨都侯,他当即右手护胸,向须卜一样回礼,道:“耿秉见过骨都侯!”

    须卜用半熟的汉语道:“听闻北虏寇边,大

    汉皇帝派耿太守守关,大单于特命须卜前来支应,太守有何差遣,须卜无有不从!”

    耿秉哈哈一笑:“让大单于费心了!”耿秉听马蹄阵阵,知道来人众多,便大声问道:“不知道骨都侯带多少人马?”

    须卜领会耿秉的意思,故意夸大人数,道:“须卜带精骑一万!”

    耿秉又是哈哈一笑,说道:“骨都侯稍安,贵军远道而来,请稍作休整。我军列阵已久,将士们早已按捺不住,若有战事,我军为先锋,若汉军不敌,骨都侯再施援手!”

    须卜右手护胸,道:“耿太守英勇,须卜钦佩!”

    见南匈奴军到,北匈奴军坐立难安,皋林已经感到身后马蹄的躁动。而被围的来俊,心情由阴转晴,只片刻之间,汉军又燃起了希望。

    皋林身经百战,见汉军来了援军,知实力悬殊,但仍面色不改,他大声道:“原来是兄弟到了,皋林向单于长问安。”说罢,右手护胸,弯腰向须卜施礼,须卜勉强还了礼。

    皋林道:“南北匈奴本是一家,两家单于都姓虚连题,今南匈奴有汉廷都护,风雨无忧,而我北匈奴连年大旱,牛羊无草可食,匈奴人岌岌可危。我优留大单于不喜战事,欲效仿先祖呼韩邪单于,联姻汉室,互通有无,一则延续匈奴,二则可以南北统一,三则减少战事,开万世之太平!”

    耿秉没有想到皋林竟如此说,他明知匈奴人狡诈,但会当此时事,汉军准备不足,难以取胜,若然须卜帮助汉军,还自罢了,若是冷眼旁观,或者倒戈相向,难免全军覆没,莫说雁门失守,只怕长城以北再无汉地。

    耿秉暗自忖度如何收场,他见须卜怒目圆睁,手按长刀,心道,此人果然仇视北匈奴。他正想寻出一个办法,激怒须卜,让他出兵。不想一旁的须卜大声呵斥皋林:“北地胡虏,尔已陷入重围,还不束手就擒!”须卜中气充足,说这段汉话,竟没有磕绊。

    众人没想到须卜言辞激烈如此,就连耿秉也颇为意外。

    皋林哈哈大笑,说道:“南地的兄弟莫要生气,如今北地又复强盛,龙城胜兵十万,非是杀了我,我大匈奴便亡族灭种了。大匈奴自冒顿单于始,至今已历两百余年,既有两百余年,便还有两百年,好似大汉王朝一般,前汉亡了还有后汉。我匈奴南北单于都姓虚连题,北地与南地本是一家,又何必妄动兵戈!”

    须卜道:“昔日单于舆杀死知牙师,可知南北一家乎!”

    皋林不语,良久道:“此已多年往事,骨都侯又何必执念!”

    须卜道:“切肤之痛,实在难忘!”

    说罢,两人用匈奴语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这时,陶嗔匆忙报知耿秉,道:“将军,我军哨兵观察到匈奴军已经悄悄北撤!”耿秉大惊,没有想到皋林明里与我论道,暗地已经撤军。

    陶嗔的话被须卜听到,众人也没有听清楚须卜说什么,只见他拔出佩刀,大吼一声,就见汉军身后的南匈奴军一哄而起,直扑向北匈奴。

    耿秉见此,知道这是出兵的良机,喊道:“北匈奴正在逃亡,将士们,听我命令,全军出击,活捉皋林!”

    皋林见须卜和耿秉突然下令出击,勒马掉头往北去,匈奴兵列成战阵,往汉军射箭,汉军不能进。北匈奴箭羽齐射,南匈奴攻势稍减,须卜命南匈奴骑兵张弓控弦,回击北匈奴,北匈奴用盾牌遮挡,南匈奴趁势掩杀,铁蹄漫漫,北匈奴向北撤退。一时间,旌旗浩荡,马蹄嘶鸣,杀声一片。

    再说班超等人站在军尾,见到北匈奴军后部有异动,甚是着急,再听到耿秉出战的命令,便如脱缰的野马,只听孔祥广大喊:“太守命令出击啦,命令出击啦!”他狂抽马背,坐下的战骑发出一声嘶鸣,奋蹄而起,冲向匈奴军。班超、饶锦文、沈祥听到军令,马鞭飞扬,口中高喊杀啊,直冲敌军。班超周边的越骑营士兵见了,亦打马而出,一时间,士气高涨。

    班超、孔祥广等四人率先与北匈奴战到一处,其部英勇,匈奴兵抵挡不住,顿时溃散。孔祥广单枪匹马,一人战四人,枪进枪出,不多时,便将四名匈奴兵格杀殆尽。

    “孔兄英勇!”班超喊道。

    孔祥广回头笑道:“仲升兄,过奖了,我这是为老主人报仇!”

    几人正说着话,却见一部骑兵从战场上败退下来。

    沈祥问:“你们怎么退回来了?”

    一名骑兵狼狈回答:“刚才说话那什么摩的,甚是厉害,抵挡不住!”

    沈祥对孔祥广笑道:“孔兄,你一展身手的好时候来了!”

    孔祥广提枪上马,冲入军中,只见军中哈子摩与贾武正斗在一处,贾武与他在马上缠斗了几回合,已然是体力不支,落入下风。

    孔祥广远远喊道:“军侯让开,区区哈子摩,不用军侯出手,让我来!”

    贾武见孔祥广提枪过来,避开哈子摩,闪到一旁。孔祥广手中长枪,乃是纯铁打制,重一百零八斤,没有铁甲护身,打在身上便要丧命。而哈子摩使的是两把匈奴刀,刀似月牙,乃精钢所筹,哈子摩身体强壮,腰如磨盘,两把匈奴刀使的好似菜刀,打的密不透风。那哈子摩也知遇到了对手,战了十合不能胜,便收起了双刀,

    属下的匈奴人给他送来了两柄铁锤,双方缠斗在一处。哈子摩挥动双锤夹住了孔祥广的枪,孔祥广奋力拔枪不出,腿下夹马,马疾走,孔祥广的枪拖出。他勒住马缰,从马背跳起,用铁枪压住哈子摩的双锤。哈子摩双锤被压,抬不起来。

    “军中与哈子摩缠斗的是何人?”耿秉问陶嗔。

    “那是越骑营孔祥广!”陶嗔答。

    “好身手!”耿秉赞道。

    孔祥广与哈子摩打斗之时,班超等人劫杀哈子摩附近的匈奴兵,匈奴兵不敌班超之勇,多有落马者。哈子摩见自己势单力薄,抽得空隙,向北逃去。

    南匈奴兵与汉军一路追杀,北匈奴兵败退,是时天色已晚,南匈奴兵与汉军追入匈奴地,中了北匈奴伏兵,好在伏兵不多,追兵伤亡不大,这才鸣金收兵。

    这一战,双方互有伤亡,北匈奴军退三百里,汉军不知其所踪,亦不敢孤军深入。

    南匈奴军会战毕,须卜骨都侯准备带兵返回西河美稷。

    西河美稷,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乃东汉皇帝安置南匈奴之地,南匈奴治所,南匈奴单于王庭之所在,所辖区域约为今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一带。

    须卜辞行前,向耿秉进言,道:“匈奴大单于是大汉皇帝的仆臣,大单于与北虏是世代仇家,北虏单于虎狼之心,日夜惦念大汉朝的粮食与美女,匈奴愿追随大汉皇帝,驱除北虏,还北境太平!”

    耿秉执须卜之手,言道:“大汉皇帝让我代他向匈奴大单于问好,陛下相信匈奴大单于的忠心和对边境和平的意愿,北方边境之患由来已久,我大汉皇帝乃当世英主,早有效仿武帝之宏愿,相信北伐之日不远,届时还盼大单于出兵相助。”

    须卜道:“一定,一定!人言将军雄伟,今日得见将军风采,快慰平生!”

    耿秉笑道:“骨都侯也颇有汉人风采,当日见骨都侯时,骨都侯汉话尚有些不熟练,今日已侃侃而谈,可谓才俊。再说这打仗,骨都侯指挥起大军,神情自若,决胜千里,甚有大将之风!”

    两人谈了一些军政,聊了些风土,不免相互吹捧一番,一时间竟颇为投机。耿秉将须卜送到黄河边,两人不舍分开,结成了兄弟。

    雁门郡治所为阴馆县,耿秉回到阴馆,重新整治军务,召开将军会议。

    是时,越骑营司马陶嗔任长水校尉,原长水校尉郑众任越骑校尉。到会的除陶嗔、郑众,还有雁门都尉来俊、太原都尉郭圣及代郡都尉黄庭。

    耿秉道:“此次战役是我任雁门太守后第一仗,北匈奴败逃,杀敌一千三,

    我已向圣上呈报大捷。但这不能算大获全胜,因为我军的伤亡要更大,据战后的统计,我军死伤两千,南匈奴死伤五百。谁能说说这是为什么?”

    郑众道:“此中要害,非三两句能言明。此次两军数量大体相等,但是我军伤亡较大,我认为有以下几点原因:一是边境的军士善于守城,野战经验虽有,但比不上匈奴。二是北军的新兵第一次上战场,部分新兵怯战。三是南匈奴与我军配合不够协调。四是我军内部有人不服军令!这是我的看法,不过也有不解的,那就是北匈奴战斗力如此强悍,为何还要先撤军,作出害怕的样子?”

    耿秉道:“郑众总结的精妙,问的也好。边境的将士要经常骑马出来跑跑,不要总是蹲守在城上。南匈奴没听我的号令,自己就上去了,事先没有打招呼,确实很突然。还有就是来俊,没到黄昏,你擅自将伏兵撤出,该当何罪?”

    来俊吓的连忙起身,跪在地上:“属下知罪,属下不知后面有援军,以为将军要与匈奴一战,属下想......”

    耿秉怒道:“你想与我南北夹击!”

    来俊吓的连忙磕头:“正是......”

    耿秉怒道:“亏你还在雁门做了十年都尉,连军令都不知。那匈奴兵被我打退,必逃至你处,是时你居高临下,定能给他致命一击!若我不敌,你再救不迟。可你过早的暴露自己,引来匈奴援兵,如果须卜的军队没到,你部就会腹背受敌,有全军覆没之险!”

    来俊吓的不敢起来,直说:“属下知罪!”

    耿秉语气改为平缓,道:“你且起来,此事我已奏报陛下,等陛下决断吧!”来俊谢过耿秉,坐下!耿秉道:“虽然有些许新兵怯战,但我也看到有一些新兵十分英勇,比如那日与哈子摩打斗的孔祥广,还有他身边的几个人,身手都不错,作战很勇敢,这些人要褒奖。”众人点头说是。

    耿秉道:“至于匈奴人为何悄悄撤出,目前尚无定论,我猜想,大概是因为北匈奴不想落下挑衅的名声,故意撤军,引诱南匈奴攻他,然后杀回马枪。”众人恍然大悟,觉得皋林果然奸猾。

    耿秉继续道:“匈奴兵虽不知去向,但料想不会远遁。匈奴人时常骚扰边境,虎视太原等重镇,我军驻扎雁门,虽有数千之众,但久疏战阵,对阵起来,难有胜算。两军相持,以气为先,军士自知敌众我寡,难免有畏战怯敌之心,如何迎敌,还请诸位发表高见!”

    越骑校尉郑众道:“北匈奴统领北地,西控西域诸国,威慑汉地,北匈奴物产匮乏,又逢连年大旱,势必滋扰边境。如今大汉

    朝国力日渐鼎盛,周边诸国都无强大军力威胁我国,即便是匈奴,分裂之后,国力也大为衰减。但是匈奴乃游牧民族,粮食匮乏,不产布匹,对我大汉朝十分的依赖,其民族好勇,精于骑射,视自己为狼,视汉朝子民为羊,是以扰边不能绝。但凡用武,勇气为先,有胆气才有斗志,有斗志方能以一当百。我大汉子民人丁众多,不需以一当百,只需以一敌一,便胜匈奴十倍、百倍。自光武帝平地蜀地,裁减军队,诸营官兵少者数百,多者数千,除边境外,诸郡不设兵营,遇到战事,才紧急召集,招募军士。新招募的军士,缺乏肩甲、茅戈,缺少训练,自是难以抵御匈奴。试想一个农民,昨日还扛着锄头在田间锄地,今日便扛着大旗,到北地与每日在战马上生活的匈奴人对战,他如何不恐惧,如何有勇气?我皇体会天意,与民休息,减少军役,但朝廷也少了一支像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常胜劲旅!”

    耿秉道:“兵役制度乃是先帝所创,先帝体会民间疾苦,减轻兵役,实在是仁德之举。郑众所言亦有道理,既然朝廷遇到边患时,可以征召兵勇,我将向圣上呈递奏折,招募军士。”

    太原都尉郭圣道:“匈奴之患,非一人之患,乃大汉举国之患,剿灭匈奴,非一朝之功,乃经年累月之功。建武九年,大司马吴汉北击匈奴,经岁无功,可见匈奴之患难除。我就任太原都尉之初,就曾进言,建议朝廷,招募地方诸郡兵勇十万人,征集良马三万匹以资军用。如此奏折,在下每年呈递一次,但是每次都泥牛入海。”

    郑众道:“即便是征召兵勇,也需练兵一年,方能见成效!”

    耿秉笑道:“一年?你若征召兵勇一年,朝中的丞相和治粟内史该问了,你把人都叫去打仗了,田里的庄稼怎么办!”众人哈哈大笑。

    来俊驻守雁门十余年,说道:“自前汉武帝一朝,卫青北击匈奴,匈奴之盛已大不如前,如今匈奴一分为二,北匈奴更是兵锋受挫,虽有寇边之意,但也仅骚扰边境,未敢攻城掠地,划地称雄。在下镇守雁门十余年,时常受匈奴骚扰,深知匈奴擅长马战,不擅步战和攻城,我军只要坚守城池,闭门不出,匈奴在城下摇旗呐喊累了,自己觉得无趣,也就去了!”

    耿秉道:“你来俊不要自己坐在城上,看不到城下的百姓。雁门关不是只有一个阴馆县,还有很多的百姓在耕种、放牧!”

    来俊拱手,道:“属下失言。”

    耿秉道:“我猜想皋林不会就此罢休,此次越骑营、长水营来到雁门,便是要增加实战经验,诸位要加紧训练,任何边关事务都要奏报给皇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