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暗中的私语
此时的丹河边上有一位。黑衣白发的老人正带着一群少年在做木工活儿。少年们清一色的黑色麻布衣衫，自然是墨家弟子，而那老人便是虞夫子……
在人群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少年，看衣衫应该也是墨家弟子，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在做木工，而是拿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斧子在砍树，那树约有四人合抱那么粗，斧刃却只有巴掌宽。少年看看眼前这棵不知经历了多少年风霜的大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斧子。竟生出一丝悲壮之意……此时耳边传来不远处虞夫子的声音。“小崽子，不砍树发什么愣呢？正午之前入木不足一尺，下午就饿着肚子去找徐铁匠吧……”这砍树的少年自然就是墨非，自从昨日虞夫子意气风发的离开之后，自己在他的口中就变成了“小崽子”。一想到昨日虞夫子好像对徐铁匠说什么课业再加重一倍，墨非就觉得不寒而栗。看着面前的树，最多也就入木三分的样子，墨非手中的斧子似乎挥动的更快了……
不远处的墨家弟子都对墨非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可此时的墨非哪有空去理会，头都懒得抬一下。
此时一个身材挺拔，面容方正的墨家弟子，放下了手中的木工活儿，径直走向虞夫子，恭谨的说道：“不知那位面生的师弟犯了何事，被这般责罚？”
虞夫子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他是这批墨家弟子中最用心而且天资最好的一个，尤其是对于机关术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悟性，旁人还在对着图纸发愁的时候，他已经动手取材下料。
虞夫子淡淡的开口：“他没有犯错，砍树也不一定是责罚，每个人的修行都是不一样的……公输般，你在机关术上的眼光是极好的，比我年轻的时候更为精准，可修行之事若还用那般精准的眼光来看，便成了狭隘，等你什么时候跳出了这份狭隘，大概就该破境了，别人的修行与你无关，去做你的事吧……”那名叫做公输般的少年闻言若有所思，又回去做自己手上的木工活儿。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爬到了众人的头顶，正午已至，虞夫子来到墨非身后，看着树身上的斧痕，刚好一尺。只见墨非还在挥动斧子，浑然不知身后还站着个人。虞夫子轻轻拍拍他的肩头，随即开口道：“小崽子，滚去吃饭吧。明日入木再多一寸……”
墨非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又被太阳晒干，黑色的麻布上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白色圆晕，若是没有虞夫子拍他肩头，他估计会不停地挥动斧头，直到挥不动为止……他没有理会虞夫子嘴里的“小崽子”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朝着丹水源头走去，他还要走半个时辰才能回到墨家地下城，然后花一刻钟进食，吃完就要去找徐铁匠学锻造。
地下城的锻造大厅中，那尊叫做“天工”的熔炉依旧矗立在最中央，和墨非第一次见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此时的他面前放着一块通红的铁锭，说是铁锭倒不如说是铁条恰当，铁条约有三尺长，徐铁匠指着通红的铁条说道：“将铁条折叠，然后捶打三千次，每次捶打的力量，间隔时间，都必须相同。你砍了一上午树，想必对于力量的控制应该好一些，打铁很简单，无非是节奏二字，掌握好了节奏，我之前说的力量和间隔时间便无须去刻意控制了……对了，太阳落山前最少折叠三次……我这儿的规矩和虞夫子一样……”说完便没有再看墨非一眼，转身离开。
墨非已经没有力气去说什么了。他神色麻木的拎起了身旁的大铁锤，朝着面前通红的铁条狠狠砸去，刚砸完他就后悔了，刚刚徐铁匠才说了要每一次捶打力量都一致，自己岂不是要累死……
这时不知在锻造厅的哪个黑暗的角落里，一群中年人和老头子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虞老头，这就是前代钜子之后？怎么看起来有点傻啊？”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人戏谑道。
虞夫子闻言破口大骂：“姓李的，你第一次引元气入体后，丹水边的铁桦树让你砍两个时辰，你能入木几寸？那孩子可是整整入木一尺，让你砍两个时辰你看起来比他还傻……”中年人闻言默不作声。
“还有，徐铁匠，不是让你增加一倍的课业就好了，你怎么提了两倍……”
“我这不是看那孩子精神挺好的吗？再说了，之前商量的不是入木三寸的吗？你可是翻了三倍不止……”
“咳咳……诸位看这孩子若是做钜子，如何？”虞夫子没有理会徐铁匠，反而丢出了一句让众人心惊的话。
“嘿嘿……墨家十堂，以兼爱，非攻为尊，自前代钜子逝世，你总领两堂，看样子徐铁匠的非命堂也早就和你混到了一块，再加上郑先生的非乐堂向来以你马首是瞻，墨家一小半的势力都在你手中，你现在说要前代钜子之后做钜子，可我却怕是你虞夫子想做钜子……”却是一位年岁看起来不逊于虞夫子的老人对着虞夫子冷嘲热讽。
“血书想必诸君都看过了，今天大家来看这孩子，从他的眉眼中大抵也都看到了前任钜子的影子，可以说这孩子的身份是毋庸置疑。如今我虞夫子把话放在这里，三年后的墨问，只要这孩子十能过七，兼爱非攻二堂的堂主我便不做了，在这孩子手下做个护法即可。现在还有哪位要说我虞某人有窥视钜子之心……”
闻言，刚才发难的老人似乎面有愧色，叹着气说道：“老虞，何必呢？十三年前那件事之后，我处处与你作对，可既然是他的孩子，我们自当尽力栽培……说什么辞去堂主之位，不至于不至于……”
“墨家十堂很久没有这么齐过了，这次请大家过来便是要你们看看这个孩子，做不做钜子暂且不论。”
“这孩子修行时日太短，三年之后就像你说的，走一遭墨问，再谈论钜子之事。不过你放心，这三年来对于这孩子我们自然会尽心栽培。”
“我自然不是要这孩子现在就做钜子，墨家钜子之位岂能儿戏，一切留待三年之后，我所要的一不过是诸位如今的一句‘尽心栽培’……”虞夫子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众人也突然如梦初醒。心里暗骂一句：老奸巨猾！
……
在失去钜子的第十三个年头，墨家这头巨兽沉睡多年的眼皮似乎跳了一下……
(本章完)
在人群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少年，看衣衫应该也是墨家弟子，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在做木工，而是拿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斧子在砍树，那树约有四人合抱那么粗，斧刃却只有巴掌宽。少年看看眼前这棵不知经历了多少年风霜的大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斧子。竟生出一丝悲壮之意……此时耳边传来不远处虞夫子的声音。“小崽子，不砍树发什么愣呢？正午之前入木不足一尺，下午就饿着肚子去找徐铁匠吧……”这砍树的少年自然就是墨非，自从昨日虞夫子意气风发的离开之后，自己在他的口中就变成了“小崽子”。一想到昨日虞夫子好像对徐铁匠说什么课业再加重一倍，墨非就觉得不寒而栗。看着面前的树，最多也就入木三分的样子，墨非手中的斧子似乎挥动的更快了……
不远处的墨家弟子都对墨非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可此时的墨非哪有空去理会，头都懒得抬一下。
此时一个身材挺拔，面容方正的墨家弟子，放下了手中的木工活儿，径直走向虞夫子，恭谨的说道：“不知那位面生的师弟犯了何事，被这般责罚？”
虞夫子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他是这批墨家弟子中最用心而且天资最好的一个，尤其是对于机关术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悟性，旁人还在对着图纸发愁的时候，他已经动手取材下料。
虞夫子淡淡的开口：“他没有犯错，砍树也不一定是责罚，每个人的修行都是不一样的……公输般，你在机关术上的眼光是极好的，比我年轻的时候更为精准，可修行之事若还用那般精准的眼光来看，便成了狭隘，等你什么时候跳出了这份狭隘，大概就该破境了，别人的修行与你无关，去做你的事吧……”那名叫做公输般的少年闻言若有所思，又回去做自己手上的木工活儿。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爬到了众人的头顶，正午已至，虞夫子来到墨非身后，看着树身上的斧痕，刚好一尺。只见墨非还在挥动斧子，浑然不知身后还站着个人。虞夫子轻轻拍拍他的肩头，随即开口道：“小崽子，滚去吃饭吧。明日入木再多一寸……”
墨非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又被太阳晒干，黑色的麻布上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白色圆晕，若是没有虞夫子拍他肩头，他估计会不停地挥动斧头，直到挥不动为止……他没有理会虞夫子嘴里的“小崽子”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朝着丹水源头走去，他还要走半个时辰才能回到墨家地下城，然后花一刻钟进食，吃完就要去找徐铁匠学锻造。
地下城的锻造大厅中，那尊叫做“天工”的熔炉依旧矗立在最中央，和墨非第一次见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此时的他面前放着一块通红的铁锭，说是铁锭倒不如说是铁条恰当，铁条约有三尺长，徐铁匠指着通红的铁条说道：“将铁条折叠，然后捶打三千次，每次捶打的力量，间隔时间，都必须相同。你砍了一上午树，想必对于力量的控制应该好一些，打铁很简单，无非是节奏二字，掌握好了节奏，我之前说的力量和间隔时间便无须去刻意控制了……对了，太阳落山前最少折叠三次……我这儿的规矩和虞夫子一样……”说完便没有再看墨非一眼，转身离开。
墨非已经没有力气去说什么了。他神色麻木的拎起了身旁的大铁锤，朝着面前通红的铁条狠狠砸去，刚砸完他就后悔了，刚刚徐铁匠才说了要每一次捶打力量都一致，自己岂不是要累死……
这时不知在锻造厅的哪个黑暗的角落里，一群中年人和老头子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虞老头，这就是前代钜子之后？怎么看起来有点傻啊？”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人戏谑道。
虞夫子闻言破口大骂：“姓李的，你第一次引元气入体后，丹水边的铁桦树让你砍两个时辰，你能入木几寸？那孩子可是整整入木一尺，让你砍两个时辰你看起来比他还傻……”中年人闻言默不作声。
“还有，徐铁匠，不是让你增加一倍的课业就好了，你怎么提了两倍……”
“我这不是看那孩子精神挺好的吗？再说了，之前商量的不是入木三寸的吗？你可是翻了三倍不止……”
“咳咳……诸位看这孩子若是做钜子，如何？”虞夫子没有理会徐铁匠，反而丢出了一句让众人心惊的话。
“嘿嘿……墨家十堂，以兼爱，非攻为尊，自前代钜子逝世，你总领两堂，看样子徐铁匠的非命堂也早就和你混到了一块，再加上郑先生的非乐堂向来以你马首是瞻，墨家一小半的势力都在你手中，你现在说要前代钜子之后做钜子，可我却怕是你虞夫子想做钜子……”却是一位年岁看起来不逊于虞夫子的老人对着虞夫子冷嘲热讽。
“血书想必诸君都看过了，今天大家来看这孩子，从他的眉眼中大抵也都看到了前任钜子的影子，可以说这孩子的身份是毋庸置疑。如今我虞夫子把话放在这里，三年后的墨问，只要这孩子十能过七，兼爱非攻二堂的堂主我便不做了，在这孩子手下做个护法即可。现在还有哪位要说我虞某人有窥视钜子之心……”
闻言，刚才发难的老人似乎面有愧色，叹着气说道：“老虞，何必呢？十三年前那件事之后，我处处与你作对，可既然是他的孩子，我们自当尽力栽培……说什么辞去堂主之位，不至于不至于……”
“墨家十堂很久没有这么齐过了，这次请大家过来便是要你们看看这个孩子，做不做钜子暂且不论。”
“这孩子修行时日太短，三年之后就像你说的，走一遭墨问，再谈论钜子之事。不过你放心，这三年来对于这孩子我们自然会尽心栽培。”
“我自然不是要这孩子现在就做钜子，墨家钜子之位岂能儿戏，一切留待三年之后，我所要的一不过是诸位如今的一句‘尽心栽培’……”虞夫子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众人也突然如梦初醒。心里暗骂一句：老奸巨猾！
……
在失去钜子的第十三个年头，墨家这头巨兽沉睡多年的眼皮似乎跳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