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战前隐忧
这个沈王爷的脾气实在是倔的很。
朝会一直到日落西山才结束，潞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了一地，请求沈王万万不可亲征，知州田中甚至哭的稀里哗啦，沈王却拒不接受任何劝谏。
惹急了他，拂袖而起，眉毛一竖、大怒道：“我大明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但为守土护国，屏藩帝室。今封地有警，孤王一不会弃城先为自己保命，二誓要亲自带兵保境安民，现在唯专心等候朝廷旨意，当此特殊时期，再有敢于劝谏者，罢官夺职，以儆效尤！”声色俱厉，吓得田中等人只得无奈的面面相觑。
在他亲自部署下，朝会后，潞州卫两个千户所共两千多兵士由指挥使胡承勋亲自率领火速增援州城各大城门，同时加强守卫巡逻，沈阳中护卫全体兵士除留二百人分到各城中王府加强戒备外，其余全部协助潞州卫和地方官府维护州城治安。
一时之间，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兵士纷纷开到城门街头，背枪执锐做出一副全力应战的态势。田中下令提前关闭城门，实施宵禁，并亲自带领衙门官吏在街上张贴安民告示，说明这不过是一些流民作乱，局势已经控制，要大家不要恐慌。
同时城中派出大批哨骑前往壶关方向查看敌情，得到回报，州城方圆二十里内并没有发现任何贼匪的踪影……如此多方举措，笼罩在潞州城头顶上的一片乌云终于散开了。
陈卿散朝后带领几个护卫协助官府维持秩序，走在街头，看到那些四处逃散的人群又都回来了，街道也有衙役们在打扫清理，州城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他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一直想找机会问问张安，这李杰李华到底怎么回事，却看到一散朝张安便被世子府的来人叫走，自己也很快被分配了任务，无奈只能先看看再说。
回到家中已是午夜时分，院子外的灯笼却还亮着，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陈卿一看就认出这是张知道白天驾的那辆车，快步走到院子推门而入。
果然堂屋内，陈月陈相都还没睡下，张知道也在，王仲兴也赶了过来。几人相见都不胜欣喜，陈月竟自落泪，大有劫后余生的感觉，陈卿好容易才安抚好她。
众人各自交换了打听到的消息，陈卿也把王府听到的告诉大家，这才都放下了心。
彼此宽慰下后，眼看已是很晚，陈月让陈卿收拾一间厢房让张知道和王仲兴暂且住下，两人推脱半天后终于答应，尤其是张知道表面推脱，一确定能住在这里顿时喜不自胜，也不在意王仲兴粗汉一个，千恩万谢后，居然欣然同意和他住同一间厢房，此后众人各自回房歇息不在话下。
次日一早陈卿贪睡了会儿，去到王府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刚到长锦宫门
附近就看到张安在门口焦急的踱来踱去，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一大早，天还没亮，世子爷和朱勋潪就已经进了宫，在王爷寝宫门口长跪不起，求老王爷收回亲征的打算，老王爷置之不理，俩人就都这么跪到现在。
“这可如何是好，老王爷的脾气一向都是如此，自己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要不是等朝廷旨意，以他的性格早就披上战袍去壶关了。”张安焦急道。
“壶关县现在情况到底如何。”陈卿也着急问道。
“不太好。张安颓然道。“早上派去探听军情的兵士回来说，壶关县各大城门现在依旧紧闭，可见他们仍旧绕绕控制着县城，也有人说蓟寇中杨虎那帮匪军已经打到了河南彰德府，很快就要北上到泽州一带了，到时候如果他们勾结在一起，那就更是麻烦！”
陈卿听得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来情势仍旧很危急，我以为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张安道：“哪有那么简单的，这回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看王爷的态度便能明白，那些地方上文官武将说的他根本不会信。
他说着双目中透出一种特别的光芒：“”要说这老王爷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风雨没见过，咱们这个地方前些年几乎年年都有蒙古骑兵略边骚扰，间或有流贼肆虐，听说王爷年轻时就带过兵跟他们打过交道。以他的性格，如果只是地方百姓作乱反而不在乎，如今正值蓟寇肆虐，听说河北山东几十个州府都被他们占据，已经发展到几万人马，你说他能不担心吗？”
陈卿惊讶的看着张安，见他说起老王爷不仅头头是道，眼神中透出的神采更是像换了一个人，对他的捉摸不透又增加了一分，幽幽叹道：“听你这么说，确实很让人害怕，不过我昨晚在街上看到城内潞州卫调兵遣将、军容极盛，王爷的沈阳中护卫也几乎全部出动在街道巡逻，听说这城中加起来有六七千人马，正儿八经训练有素的官军，真打起来咱也不怕的！”
张安冷笑一声：“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陈卿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张安扫下四周，示意他此处说话不便，两人遂一同到离此不远的六角亭内说话。
……
“竟会是这样！！”半晌，陈卿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我听说地方卫所以州为例，设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一千一百二十人，足有五千六百余人，而昨晚城头部署不过两千人，还不到卫中人马三分之一而已啊。”
张安叹道：“我在王府这些年有机会几次出入潞州卫，所见所闻绝不会有假，潞州卫，别看上去是威风凛凛的，其实早已等同一个空壳，你昨晚城中所见已经几乎是他们能派出的所有能用的兵士，
剩下留在驻地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加起来不到一千人，战斗力连沈阳中护卫这些保安军都不如，根本上不了阵。”
陈卿一惊：“怎么会这样的，这么说来，即便朝廷旨意下来同意老王爷亲征，他能调动的人马加起来还没有蓟寇杨虎所率的人马多，这仗还怎么打。”
张安叹息道：“地方卫所自永乐朝以后日趋糜烂，这早就是不争的现实。卫所制度本是太祖皇帝所创，开国之初，国家闲置的田地多，而百姓贫困养不起这么多军队，高皇帝学习前朝设卫所屯田养兵，地方军士每人分有田地几十亩，战时出征闲时屯田，田赋也很低，当时士兵屯田所得，除留足自用外还能上交国家一部分，而如今他们的田地早就被地方豪强和军中将官们以各种原因侵占，导致他们无田可种，无粮可吃，再加上各种压迫，所以一遇战事率先逃亡。
听说昨日民变发生后，潞州卫曾紧急派出一个千户所前往壶关县，结果还没到县城，军中兵士逃亡已经过半，剩下的也根本无心恋战，不过虚张声势而已，这样的军队岂有不败的道理！”
陈卿震惊：“这么说来，即便这次潞州卫全军出动，不过两千人马，如果再出现逃亡的，更是连两千人都没有，那王爷带这种不堪一击的军队去亲征，不是很危险？”
他想着心里不由得为老王爷担心起来，又不甘心道：“那，那以你之见，沈阳中护卫的兵士如何。”
张安更是冷哼一声道：“这种护卫军，虽也隶属兵部，所受待遇还不如卫所，一个个更是兵油子，让他们看家护院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上战场，不是我笑话，真遇到危险跑的比谁都快！”
陈卿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被他这么一说，又彻底打击的泄气了。
原来这些年，守卫这座城市的居然是这么一帮人，幸亏弘治朝以来这里没什么大的战事，想想真叫人害怕啊。
陈卿又问他李华李杰到底怎么回事，张安说道：“我现在可以肯定他们当初在荫城确实打造了一批兵器，且早有造反之心，听说这个李华家里也是世代的马户，他父亲还是个群长，管着五十匹马，他本人是壶关县为数不多的几个兽医，长年奔走县城各地，深知马户苦于马政久矣，早就多有不满，听说河北蓟寇因马起事以后便，他也起了造反之心，李杰是后来才被他拉过去的。”
陈卿暗暗感叹，原来是个兽医，难怪他振臂一呼能短时间聚集这么多马户，听他说起李杰的加入，他索性便将张安走后李杰一家的遭遇说了一遍，当然暂时绕过洁茹的事情不讲，只说这李重如何放肆，竟然将人活活打死。
张安先是听的很惊愕，陈卿本来以为他会震怒，没想到他
只淡淡说了一句：“这李重确实不像话，下手也太重了，估计是因为他父母都是死于流贼之手，他本人对蓟寇这种流贼自然是恨之入骨，在不明真相的况下以为李杰一家都是流贼的党羽，所以下手重了点。”
陈卿见他这般为这种人说话，又想起洁茹的事情，恨不得现在就跟张安理论一番，话到嘴边又终没说出口，他明白在这种情况下除非有十足的证据，不然很难让张安相信，李重早已变得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
两人在宫门口一直待到晌午，又出去吃了饭，回来听说世子和朱勋潪还在跪着，陈卿不由得心疼起来。心里想着，眼下能阻止老王爷亲征的看来就只有朝廷的旨意了。
（本章完）
朝会一直到日落西山才结束，潞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了一地，请求沈王万万不可亲征，知州田中甚至哭的稀里哗啦，沈王却拒不接受任何劝谏。
惹急了他，拂袖而起，眉毛一竖、大怒道：“我大明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但为守土护国，屏藩帝室。今封地有警，孤王一不会弃城先为自己保命，二誓要亲自带兵保境安民，现在唯专心等候朝廷旨意，当此特殊时期，再有敢于劝谏者，罢官夺职，以儆效尤！”声色俱厉，吓得田中等人只得无奈的面面相觑。
在他亲自部署下，朝会后，潞州卫两个千户所共两千多兵士由指挥使胡承勋亲自率领火速增援州城各大城门，同时加强守卫巡逻，沈阳中护卫全体兵士除留二百人分到各城中王府加强戒备外，其余全部协助潞州卫和地方官府维护州城治安。
一时之间，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兵士纷纷开到城门街头，背枪执锐做出一副全力应战的态势。田中下令提前关闭城门，实施宵禁，并亲自带领衙门官吏在街上张贴安民告示，说明这不过是一些流民作乱，局势已经控制，要大家不要恐慌。
同时城中派出大批哨骑前往壶关方向查看敌情，得到回报，州城方圆二十里内并没有发现任何贼匪的踪影……如此多方举措，笼罩在潞州城头顶上的一片乌云终于散开了。
陈卿散朝后带领几个护卫协助官府维持秩序，走在街头，看到那些四处逃散的人群又都回来了，街道也有衙役们在打扫清理，州城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他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一直想找机会问问张安，这李杰李华到底怎么回事，却看到一散朝张安便被世子府的来人叫走，自己也很快被分配了任务，无奈只能先看看再说。
回到家中已是午夜时分，院子外的灯笼却还亮着，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陈卿一看就认出这是张知道白天驾的那辆车，快步走到院子推门而入。
果然堂屋内，陈月陈相都还没睡下，张知道也在，王仲兴也赶了过来。几人相见都不胜欣喜，陈月竟自落泪，大有劫后余生的感觉，陈卿好容易才安抚好她。
众人各自交换了打听到的消息，陈卿也把王府听到的告诉大家，这才都放下了心。
彼此宽慰下后，眼看已是很晚，陈月让陈卿收拾一间厢房让张知道和王仲兴暂且住下，两人推脱半天后终于答应，尤其是张知道表面推脱，一确定能住在这里顿时喜不自胜，也不在意王仲兴粗汉一个，千恩万谢后，居然欣然同意和他住同一间厢房，此后众人各自回房歇息不在话下。
次日一早陈卿贪睡了会儿，去到王府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刚到长锦宫门
附近就看到张安在门口焦急的踱来踱去，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一大早，天还没亮，世子爷和朱勋潪就已经进了宫，在王爷寝宫门口长跪不起，求老王爷收回亲征的打算，老王爷置之不理，俩人就都这么跪到现在。
“这可如何是好，老王爷的脾气一向都是如此，自己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要不是等朝廷旨意，以他的性格早就披上战袍去壶关了。”张安焦急道。
“壶关县现在情况到底如何。”陈卿也着急问道。
“不太好。张安颓然道。“早上派去探听军情的兵士回来说，壶关县各大城门现在依旧紧闭，可见他们仍旧绕绕控制着县城，也有人说蓟寇中杨虎那帮匪军已经打到了河南彰德府，很快就要北上到泽州一带了，到时候如果他们勾结在一起，那就更是麻烦！”
陈卿听得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来情势仍旧很危急，我以为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张安道：“哪有那么简单的，这回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看王爷的态度便能明白，那些地方上文官武将说的他根本不会信。
他说着双目中透出一种特别的光芒：“”要说这老王爷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风雨没见过，咱们这个地方前些年几乎年年都有蒙古骑兵略边骚扰，间或有流贼肆虐，听说王爷年轻时就带过兵跟他们打过交道。以他的性格，如果只是地方百姓作乱反而不在乎，如今正值蓟寇肆虐，听说河北山东几十个州府都被他们占据，已经发展到几万人马，你说他能不担心吗？”
陈卿惊讶的看着张安，见他说起老王爷不仅头头是道，眼神中透出的神采更是像换了一个人，对他的捉摸不透又增加了一分，幽幽叹道：“听你这么说，确实很让人害怕，不过我昨晚在街上看到城内潞州卫调兵遣将、军容极盛，王爷的沈阳中护卫也几乎全部出动在街道巡逻，听说这城中加起来有六七千人马，正儿八经训练有素的官军，真打起来咱也不怕的！”
张安冷笑一声：“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陈卿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张安扫下四周，示意他此处说话不便，两人遂一同到离此不远的六角亭内说话。
……
“竟会是这样！！”半晌，陈卿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我听说地方卫所以州为例，设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一千一百二十人，足有五千六百余人，而昨晚城头部署不过两千人，还不到卫中人马三分之一而已啊。”
张安叹道：“我在王府这些年有机会几次出入潞州卫，所见所闻绝不会有假，潞州卫，别看上去是威风凛凛的，其实早已等同一个空壳，你昨晚城中所见已经几乎是他们能派出的所有能用的兵士，
剩下留在驻地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加起来不到一千人，战斗力连沈阳中护卫这些保安军都不如，根本上不了阵。”
陈卿一惊：“怎么会这样的，这么说来，即便朝廷旨意下来同意老王爷亲征，他能调动的人马加起来还没有蓟寇杨虎所率的人马多，这仗还怎么打。”
张安叹息道：“地方卫所自永乐朝以后日趋糜烂，这早就是不争的现实。卫所制度本是太祖皇帝所创，开国之初，国家闲置的田地多，而百姓贫困养不起这么多军队，高皇帝学习前朝设卫所屯田养兵，地方军士每人分有田地几十亩，战时出征闲时屯田，田赋也很低，当时士兵屯田所得，除留足自用外还能上交国家一部分，而如今他们的田地早就被地方豪强和军中将官们以各种原因侵占，导致他们无田可种，无粮可吃，再加上各种压迫，所以一遇战事率先逃亡。
听说昨日民变发生后，潞州卫曾紧急派出一个千户所前往壶关县，结果还没到县城，军中兵士逃亡已经过半，剩下的也根本无心恋战，不过虚张声势而已，这样的军队岂有不败的道理！”
陈卿震惊：“这么说来，即便这次潞州卫全军出动，不过两千人马，如果再出现逃亡的，更是连两千人都没有，那王爷带这种不堪一击的军队去亲征，不是很危险？”
他想着心里不由得为老王爷担心起来，又不甘心道：“那，那以你之见，沈阳中护卫的兵士如何。”
张安更是冷哼一声道：“这种护卫军，虽也隶属兵部，所受待遇还不如卫所，一个个更是兵油子，让他们看家护院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上战场，不是我笑话，真遇到危险跑的比谁都快！”
陈卿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被他这么一说，又彻底打击的泄气了。
原来这些年，守卫这座城市的居然是这么一帮人，幸亏弘治朝以来这里没什么大的战事，想想真叫人害怕啊。
陈卿又问他李华李杰到底怎么回事，张安说道：“我现在可以肯定他们当初在荫城确实打造了一批兵器，且早有造反之心，听说这个李华家里也是世代的马户，他父亲还是个群长，管着五十匹马，他本人是壶关县为数不多的几个兽医，长年奔走县城各地，深知马户苦于马政久矣，早就多有不满，听说河北蓟寇因马起事以后便，他也起了造反之心，李杰是后来才被他拉过去的。”
陈卿暗暗感叹，原来是个兽医，难怪他振臂一呼能短时间聚集这么多马户，听他说起李杰的加入，他索性便将张安走后李杰一家的遭遇说了一遍，当然暂时绕过洁茹的事情不讲，只说这李重如何放肆，竟然将人活活打死。
张安先是听的很惊愕，陈卿本来以为他会震怒，没想到他
只淡淡说了一句：“这李重确实不像话，下手也太重了，估计是因为他父母都是死于流贼之手，他本人对蓟寇这种流贼自然是恨之入骨，在不明真相的况下以为李杰一家都是流贼的党羽，所以下手重了点。”
陈卿见他这般为这种人说话，又想起洁茹的事情，恨不得现在就跟张安理论一番，话到嘴边又终没说出口，他明白在这种情况下除非有十足的证据，不然很难让张安相信，李重早已变得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
两人在宫门口一直待到晌午，又出去吃了饭，回来听说世子和朱勋潪还在跪着，陈卿不由得心疼起来。心里想着，眼下能阻止老王爷亲征的看来就只有朝廷的旨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