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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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杀马起义

    春雷滚滚,沙尘漫天。

    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被乌云笼罩,眼瞅着就是一场大雨将至,阴霾笼罩下的州城,气氛紧张地顿时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时不知何处卷起一阵狂风,这风没有将头顶的乌云吹散,反而卷起了阵阵黄沙,劈头盖脸朝人身上打来。

    城外,仿佛已经听到马嘶声和战鼓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喊杀声和哭嚎声,直让人觉得山雨欲来,大厦将倾!

    陈卿快步朝自家院子跑去,一路上所见,到处是不顾一切四下逃散的人群,他担心陈月和陈相,焦急之中想雇一辆马车,抬头霍然发现原本街上随处可见的车马早已没了踪影,再一转身的功夫又看到大批的马车驴车牛车从四面八方飞奔了出来,有些车后面还跟着一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富人在后面一边喘着气追赶一边喊着,“车夫,,停下,用你的车,,给十,,十两银子!”

    那些赶车的车夫却像听不见似的自顾自的跑,很多车上早已拉了人的,则是拼命快马加鞭往前冲。

    这段平时离家里不远的路程,陈卿跑了足有半个时辰,当他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周围更是一片慌乱,有拼命向城外跑的,也有些小老百姓则干脆大门紧闭,用各种桌子椅子将自家院子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陈卿好容易跑到自己家门口,院门大开里面却没半个人影,心里那个着急,眼看着四周乱哄哄的,他大声喊着陈月和陈相的名字。正在着急,忽看到那张知道独自架着一匹马车呼啦啦朝他家而来,赶忙迎了上去。

    张知道到他门前下车,陈卿才知道他也没见着陈月。

    “怎么,月儿她没来家吗?”他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陈卿说没见着。

    “你别急,我知道月儿在哪,她必是还在申家那布坊没出来,我现在就去接她,这兵荒马乱的……”说着他又快速跳上车准备走。

    陈卿道:“张兄可否告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路上听到各种说法,有说马匪来了,也有说河北一带的蓟寇打过来了,到底什么情况。”

    张知道焦急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应该是马匪没错,据说有三五百人马,也有说一两千的,他们今天上午占领了壶关县,眼下正集结到潞州城下,说是要攻打州城,这下可是全乱了套了。”

    陈卿闻言大惊,心想着这马匪,蓟寇,这帮人哪个也不是好惹的啊,不觉紧张起来,他自己倒没什么,如果姐姐弟弟出现什么意外那他可就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他想着赶忙拱手深深向张知道一拜道:“家姐,家姐这边就有劳张公子了。”

    张知道也匆忙拱手道:“你放心,有我张知道在,你姐姐一根头发都不会少。”说着就要

    陈卿跟他一起上车马上走,陈卿让过,“不了,职责所在,我还得赶快去趟王府。对了,还有陈相,陈相我也得去救他,他还是个孩子哪里经过这些。”

    张知道说道:“陈相那边你不用操心,儒学重地,我来的路上已经看到潞州卫派兵前去保护了,暂时不会什么事情,我把月儿安顿好就去接陈相,你自己去王府也千万小心点,马贼们杀人不眨眼,千万不要太拼命……。”说着猛吸一口气,一抽鞭子,驾着马车去了。

    陈卿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身影,来不及片刻犹豫立马向王府跑去。

    “锦儿,我的锦儿,还有勋潪,你们都别怕,我来了!”他想着,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到了王府大门口。

    远远便看到府门前广场上停满了各式车马轿子,周围一队队身着罩甲的兵士拿着明晃晃的武器来回巡逻,更多的兵士则不断开过来,四下站定,将整个王府团团保卫起来,见有人靠近便喝住询问,陈卿把牙牌解下来拿到手上,经过重重关卡才进到府内。

    跟外面的嘈杂慌乱不同,王府内一片寂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寂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陈卿直奔长锦宫,路上随处可见神色匆匆的宫女太监,也不时听到几句大呼小叫声,却很快便又被这该死的寂静淹没下去,这感觉简直让人窒息。

    他刚到宫门附近,远远便看到护卫郝义跑过来,到他跟前道:“陈,陈首领,你可来了。快,上头通知,府内各宫门首领速到承运殿集合,王爷要紧急升殿议事!”

    他话音刚落,陈卿便听到端礼门上的钟楼钟声铛铛响了起来,周围似乎一下子醒过来般,开始出现大队兵士来回走动的声音。

    陈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承运门,大门四下大开,门前守卫比他在时多了三倍还要多,几乎是两步一哨,护卫们各个严阵以待,手都按到了刀柄上,陈卿闻着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大踏步跨门而入。

    承运殿的殿前广场上早已站了很多人,大批沈阳中护卫的兵士把守着各个角落,陈卿穿过人群,跑到殿前丹墀前,看到那李重等人早已在那里,心中不由得一阵火起,却也明白眼下不是发作的时候。

    他按捺住愤怒的火焰,乖乖地跟他们站在一起。

    在他们前面的是身着各式官服的王府官和潞州文武官员,每个人都屏气凝声,在等着什么。

    不一时,他看到赵承奉从殿内走出来,站在丹墀最高处的台阶上,高声道:“王爷有旨,令潞州所在大小官员并王府诸官员,各宫门护卫首领一起进殿议事!”

    随着他话音落下,陈卿看到前面的人开始挪动脚步,自己也就跟着小心翼翼的踏着丹墀的台阶往上走,很快便到了大殿门

    口,一路上头也不敢抬起,好容易跨过门槛,随着王府官们在大殿左侧后面站定。

    周围一下子鸦雀无声,空旷的大殿内,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

    陈卿原本等着众人山呼千岁,自己也做好了下跪的准备,等了半天却没人这样,正思忖间忽听得一阵咳嗽声从殿前宝座上传来,紧接着便是沈王浑厚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今日临时朝议,因我潞州有紧急大事发生,张安!”

    “属下在!”张安出班,利索的站到了大殿中间,跪下身子。

    陈卿抬眼去看,果然是张安,心里不由得暗喜,他可算是来了。

    这时又听老王爷道:“你近来身在壶关县,具体怎么回事你先说说吧。”

    张安行个礼,快速起身,面向大家道:“大明沈王府护卫司经历张安报于各位。今日上午午时,壶关县发生紧急军情,数千百姓在一伙刁民的带领下冲撞官府,捉了壶关县县令吴方吴大人,打死打伤了很多官府人员,公然占据县衙以为生事。

    事件起因是今日京师太仆寺官员并本州判官到各地查验马匹,并安排将新一批朝廷种马发到马户手中,百姓苦于马政,群起到官府抗议拒养种马,壶关县处置失当,激起民变。

    今查有壶关县刁民李华、李杰等人趁机公然煽动百姓闹事,杀害朝廷寄养之马起事,号曰杀马帮,他们很快便聚集起上千人马,占领壶关县城并各关卡,公然造反。事情发生后,潞州卫接到军情紧急派遣官兵前往镇压,慌乱之中官兵大败,如今贼势日增,扬言攻打州城,百姓人心晃动,州城危在旦夕!”

    张安说罢退回所在位置,大殿上顿时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陈卿暗叫不好,尤其是听到李华李杰的名字更是不禁惊出一声冷汗,心想这下完了,他们这是真要造反了,又想起李卓和洁茹的死,不知李杰知不知道,心里更是不由得发怵起来。

    “潞州卫指挥使胡承勋,你有何话说?”沈王厉声道。

    陈卿看见一个穿着甲胄的将军模样的人出班奏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请王爷放心,潞州卫将士既食君禄多年,每日勤加操练,早已做好了时刻保家卫国的准备,区区几个刁民作乱,虚张声势而已,臣来前已调集两个千户所在军营集结,只等一声令下,出城平叛,必叫贼匪有来无回!”

    陈卿心想着这谁这么嚣张,都到这地步了还在这吹牛,不由得抬头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却见此人长的个头不高,脊背还有点弯曲,一张胖脸油光满面,怎么看都不像个能打仗的将军。

    沈王冷哼一声,道:“本王在此不是听你夸海口的,吹牛谁不会,说大话如果管用,你上午去了怎至于损

    失那多兵马,你不是还有别的紧急军情呈报吗?怎么不说。”

    胡承勋脸色一黯,咽了一口唾沫,支吾道:“上午出兵实在是事发匆忙,不明敌人的状况……紧急军情,对,紧急军情,是这样,我前两天接到朝廷兵部下的旨意,说最近以来席卷河北的贼寇刘六刘七等人年后已转战山东,旗下有贼人杨虎带领三千人马有从河南向我潞州渗透的意图,要我等务必小心防范!”

    如此军国大事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难怪一出师就是败仗,陈卿听的一顿窝火,直气得牙痒痒。

    他话说完,王爷还没发声,陈卿又听到田中的声音颤巍巍道:“王,王爷在上,此次刁民作乱事态紧急,加之和河北响马遥相呼应,兹事体大,微臣愚见,请王爷暂离王府找一安全所在,臣即刻向朝廷上奏,请兵部速派兵来援,和潞州卫共同剿杀为上!”

    “好一个田中!好一个剿杀!咳咳……”沈王剧烈的咳嗽两声,脸色一沉,大怒道,“尔等混账,本王问你们,什么是刁民,何谓刁民?百姓苦于没有活路求救官府无门,群起闹事,怎么就成了刁民,就要剿杀了?”

    别看这老王爷上了年纪,说话却是中气十足,雷霆般的声音如雨点砸在地上,敲的地板噔噔作响。

    “你们口口声声刁民,文官也说刁民,武官也说刁民,那你们自己是什么,是这帮刁民的父母官!再看看你们又做了些什么?”

    他的声音透出一种沧桑,顿一下道,“本朝马政,自太祖以来,不足之处间或有之,但不害民。害民者都是你们这帮地方官,截留贴补,强行摊派,欺压小民,索求无度,别以为本王不知道。马户也是贫苦百姓,养马之事古来辛苦,你们可曾体恤分毫?动辄让他们赔付偿命,百姓活不下去,怎能不反?”

    大殿内到处充斥着沈王的咆哮声,陈卿听得大呼过瘾。

    “本王已上奏朝廷,从即日起,潞州并各县文武官吏全部停发俸禄,戴罪立功以反省自赎,本王也已向朝廷请求代圣驾亲征,潞州卫并沈阳中护卫各将官下去速速调拨各自人马,朝廷旨意一到,大军集结,听我号令,出师安民!”

    “王爷,王爷不可啊!”他话音刚落,知州田中已经率先跪倒在地上大呼道。

    “王爷千金之躯,切要保重,若有丝毫闪失,臣等百死莫赎啊!”他说的声泪俱下,以头触地不起。

    “王爷息怒,亲征万万不可!”潞州判官欧阳景也下跪道。

    “我等治地方不力,王爷尽可责罚就是,您千金之躯,岂可以身犯险,臣等万死不敢从命!”

    “臣等请王爷息怒,请王爷责罚!”陈卿抬头看时,地上已经跪倒了一片,自己也赶忙跟着跪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