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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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五十四章

收拾行李的时候,一张纸片从陈年旧书中飘落,莫小念拾起,上面的几行字让莫小念不禁晃了晃神。这张纸是吴穆莲来杉城找自己去看望重病的父亲时留下的联系方式。因为时间的打磨,即使纸片变得暗黄但那上面的字体依然清晰如昨。

“小念,你让我们带来的衣服都放在这里了。”李菲菲提着重重的行李箱走进莫小念的卧室。她和向雨得知莫小念又要从新的住处搬走毫不犹豫地提出要来帮忙。

“啊,放那就行了,谢谢你。”莫小念回过神来,匆匆将纸片放进口袋里,笑着向李菲菲示意。

“小念,出租车在下面等了,我和菲菲帮你把东西拿下去吧。”向雨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拿起了行李就又转身下楼了。

李菲菲也跟着下去了,莫小念环顾了这简易的公寓,这是她给莫逸租的,这里有莫逸留下来的味道,即使这层味道再是如何的单薄,却依然能够在这样的空间里温存她的心。不过,这里的记忆和味道都将随着记忆慢慢脱落,像墙壁上的那层石灰一样,干燥或是润湿都将让它离开原本的母体,掉落下来。

莫逸,再见。

我要离开这间公寓了。我要离开杉城了。我要离开你了。

这个荒僻的小县城有足够低廉的客房,莫小念将行李打点好,简单地梳洗了一下自己。劳累奔波了一天,她疲惫地躺倒在**就感觉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

莫逸却突然闯进了视线里,他在逼仄的弄堂里躺着,浑身都是血迹。可是他竟然还笑着,笑得那么得由衷,笑得浑身抽搐。莫小念惶恐地睁开双眼,粗重地喘着气。她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幸好这只是一场梦,可是这样的梦境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熟悉?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莫小念有些恼怒。

“喂,”莫小念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无声很久,莫小念不禁连着喊了几声“喂”,正想挂掉的时候,那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祁雪。”

“你打来有什么事?”莫小念被这个突如起来的电话惊扰得睡意全无。

“小念,你过得怎么样?”祁雪的声音透露着深深的疲态,“我想见你一面。”

“我过得好不好与你无关,我们也没有必要见面。”祁雪曾经对自己、对莫家的伤害成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心伤和仇怨,奈何她现在没有能力去和她对抗,不然莫小念一定会将祁雪对自己的伤害千倍万倍地讨回来,绝不心软。

“小念,是我对不起你,求你原谅我。”祁雪第一次那么懦弱的恳求自己,还夹杂着真实的哽咽。

“祁雪,你不要再演戏了,你的德行我早就领教过了。”莫小念好不口软。

“小念,你的亲生母亲,”祁雪的声音沙哑起来,“吴穆莲……她……”

“你说什么?”莫小念的表情慌乱了起来,她捂着嘴巴,惊愕得不能动弹,“你怎么会知道她?她怎么了?祁雪,你给我说清楚?”

对方突然挂断了电话,留下了一连串空旷的忙音。再打过去,便是无止境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循环往复。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将这个静谧的黑夜笼罩,莫小念努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蜷坐在**。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野地,这是一座闭塞的城乡小镇,一切都是苍茫、广袤的,这房间的暖气并不充沛,莫小念即使换上了棉睡衣依然冻得瑟瑟发抖,可是她的手心却沁出了阵阵汗液。

吴穆莲,吴穆莲,吴穆莲……那个常常在自己的梦境里出现的名字终于在现实中跳跃起来。莫小念终于在这股强烈的不安中,迫近了绝望的深渊。

莫逸捧着劣质的白酒在大街上游逛着,自从莫小念从自己的生活中全身而退以后,他就这样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地度过每一天、每一时、每一秒、每一刻。他没有钱走进酒吧享受高档的洋酒,他只能揣着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买些低廉的烧酒在街头巷尾的小道上独自买醉。可是,为什么喝再多的酒自己的意念还是会残留着清醒的部分,而这清醒的部分里,都是莫小念的影子,都是属于他和莫小念的记忆。

“莫逸,你就是个大混蛋!”烂醉如泥的莫逸在冰冷的冬夜高声哀嚎,过往的人只会觉得这不过是个顾影自怜的失意之人,或是单纯的嗜酒之徒。没有人了解他心中到底埋藏了多少伤痛,也不会有人在意他发生了多少痛彻心扉的故事。

“你给我起来!”莫逸被人粗暴地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衣领被人扯住,那人推了一把莫逸,大声质问道,“你就是莫逸?”

莫逸迷离的视线正好对上眼前这个面露凶相的人,他的块头很大,一脸就是气势汹汹想要打架的样子。莫逸冷笑了一声,大声回应:“是的,我就是莫逸!”话音未落,莫逸失控地将手中的酒瓶重重地砸向那男人的头。

“啊!好痛!”那大块头男人抱着头,只觉得一股黏黏的**从头皮上渗了出来,他惊恐地捂着头,转而变得狰狞可怖起来。他指示着身边一干人,大声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张老板让我们找的就是他!他妈的竟敢揍老子,不想活了是吧?给我往死里打!”

那些唯唯诺诺的虾兵蟹将一听到指示立刻活跃起来,纷纷追打了上去。

这是一条没有什么光影的小巷,莫逸知道自己早已无处可逃,他欣然接受这拷打。幸好有酒精的作用,即使那些棍棒打在身上,都是意料之外的轻飘飘。莫逸的脸上扬起了轻松快慰的笑意,不知道他们打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躺在地上了。

为什么还有那该死地意识?为什么还没有睡过去?

“砰!”一个玻璃质地的东西很重地打在自己的头上,混合着浓烈的酒精和甜腥的血液的味道流进了莫逸的口中。突然而至的痛意让莫逸闷哼了一声,接着那痛意越来越明显,传至到了全身所有的神经。幸好意识开始单薄起来,视线也渐渐模糊了。真好,就快要睡过去了,莫逸释然地笑了。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有一个女声从弄堂口喊了出来。那群原本暴戾嚣张的人立马作鸟兽状散去,只留下了在黑暗中抽搐的莫逸。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最后的视线里有一个女人在自己身边蹲下。她的声音好听而熟悉:“喂,120,这里有人要急送医院。”

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麻醉了全身蔓延的痛意,稀释了血液中浓稠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