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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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思想启蒙

    罗文才近来发现义勇公时常陷入沉思,似乎被什么东西困扰了一般。从跟随义勇公离开江宁前往湖广、两广地区视察以来,一路从湖北、湖南、广西行来,罗文才感觉义勇公沉思的时候越来越频繁了而且经常是一个人默默踱步,背着手低头默想着什么---在广西转了一圈,驻跸南宁后,更是如此。

    罗文才不知道义勇公在思考什么事情,只能暗暗地在心中揣测。跟随大帅三十年,一直从贴身秘书干到现在的侍从室主任,他对这位老领导非常了解,也熟知义勇公的脾气个性。面对威权日重神秘莫测的大帅,罗文才不敢轻易开口询问大帅在想什么---这是官场大忌,久在义勇公身边行走的罗文才当然清楚。

    虽然义勇军系统的官员和大清国的官员们在行事作风等方面大相径庭,但毕竟也是官员---而有官员的地方就是官场,自然而然就有一套大同小异的游戏规则!

    罗文才对于义勇公的沉思虽然不能明问但可以暗忖,他知道揣摩上意是有一定风险的---万一揣摩上意错了,那可是后果不堪设想啊!

    然而作为义勇公的“大内总管”,他又不能不“揣摩上意”---不能想领导所想,要你这个“大内总管”干什么---按照李旭的话说就是要能及时领会领导意图!

    可眼下的义勇公不是一般的领导啊,管着南方十省军政大事亿万绅民的生死予夺---这个“领导意图”可是不好领会啊!

    更让罗文才头痛的是义勇公又不是一个“普通”的朝廷大员,其与众不同超人一等的“真知灼见”往往令人难以捉摸---要想准确地领会大帅的“领导意图”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即使是义勇军内私下公认的最能体察“上意”的罗文才跟在义勇公身边数十年也不敢自吹自擂,更不敢妄加揣测!

    此刻罗文才正陪着义勇公在南宁城外的青秀山上漫步,他落后李旭半步慢慢而沉默地沿着蜿蜒的山路小径蹒跚而行,身后不远跟着伊赤心等几名卫士。

    自打义勇公将行在停驻于青秀山下,广西巡抚便传令将不大的青秀山封山,西南军区也命驻防广西的宪兵七总队调来一队宪兵担任警卫---不论李旭到了哪里,安全保卫总是第一位的!

    风景秀丽的青秀山上奇花异草,古木参天。一片大榕树错落有致,郁郁葱葱。微风拂过,树叶摇曳…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却并没有让李旭眉头舒展,依然心事重重地低头沉思。偶尔,罗文才似乎听到义勇公不经意地发出一丝喟叹,声音轻得几无所闻。他有点诧异地偷眼望去,却只看见义勇公浓黑的胡须下紧闭的双唇,眼皮似乎都没动一下---这令罗文才更加猜不透义勇公在想什么!

    十二月,李旭一行离开了广

    西开始了南巡的最后一站,直抵广东境内开始视察。两广总督张之洞亲自赶到两广交界处恭迎义勇公大驾---虽然李旭早已有命让各地官员不必迎来送往,各守本职岗位。但张之洞久历宦海,深知礼多人不怪的道理。况且身为两广总督未能亲临南宁迎驾已经有失地主身份了,这会儿还不到省界迎候义勇公,难道他张之洞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李旭见张之洞亲自在省界地头恭迎自己的车驾,遂熟不拘礼地开玩笑说:“香涛,何必大老远跑来?迟早要到广州见面的嘛!”

    张之洞陪笑道:“大人,卑职虽然没当过兵,但是立正稍息的规矩还是懂的!”

    两人寒暄一会儿,遂一起上了李旭的豪华六轮马车。义勇公的车队和两广总督的车队依序继续前进,直往肇庆。

    在广东考察期间,李旭照例在各地实地考察风土人情社会情况经济发展等。还有就是每到一省必召集当地社会贤达乡绅士人座谈,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然后李旭还召集铁血会各省省部、分部、支部及当地义勇军系统的军政官员开会,听取工作汇报等。

    义勇公的这些活动自然都有罗文才在场参与,他敏感地发现义勇公除了了解各省的社会现状经济建设等常规情况外,似乎特别对思想问题格外重视。他心中不由得一动,连夜调来这次南巡的会议纪要,仔细研究揣摩。渐渐地发现了一些端倪,大帅几次在座谈会和工作会特别是从广西巡视以来的会议上反复指出目前社会上出现了一些不好的现象---小富即安不思进取!

    义勇公尖锐地指出社会上不少人认为平息了匪乱打跑了法国人,现在的大清国固若磐石而且南方在义勇军的保护下经济发展迅速而日见繁荣,大家开始认为天下太平而看不见危机仍然存在!

    同时,小农经济思想依然盛行,不少人认为现在这种有饭吃有衣穿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太平日子挺好,根本看不到大清国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

    几天后李旭忽然提出到香港去看看,他笑着告诉众人自己小时候跟着家人曾经在香港做过一段时间的生意。既然现在已经到了广州离香港不远,干脆就去故地重游。

    于是侍从室紧急安排义勇公微服私访香港一事---虽然白龙鱼服有点冒险,毕竟香港是英国人的地盘。但大帅执意要去,谁也不敢违命不遵。

    此时的香港地区还远没有后世历史上的规模,只有香港本岛和九龙半岛,分别在道光和咸丰两朝因为战败割让给英国。在英国人的管制下经过数十年的发展,香港地区的发展已经今非昔比,西方治理模式是香港从一个小渔村迅速发展成长为远东初具规模的商业城市而不得不承认的优势之一!

    而这也是李旭此行感兴趣的

    目的之一---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匆匆而过这座城市的幼稚无知的孩童了。作为一个亿万生灵的管理者,李旭此时将以一个新的角度来看待香港的治理理念。

    李旭扮作商人模样带着罗文才、伊赤心等几人漫步香港街头,徜徉在那些维多利亚风格的西式建筑之间,在感叹岁月流逝的同时也在暗暗比较中外文化对这座城市的洗礼!

    他走进了路边一家中式茶楼准备歇歇脚,和罗文才、伊赤心两人在临街的小包房里喝茶聊天,感叹往事如烟。忽然侍卫进来报告,说有人求见。李旭三人一愣,没想到微服私访香港却还能碰到求见之人!

    李旭目视一名中年男人走进了包房,此人不胖不瘦,身材适中,气度从容而不卑不亢,进门便向李旭施礼自我介绍:“草民郑观应拜见中堂大人!”

    李旭心中暗哦了一声,又是一位历史上的名人啊---后世历史誉为中国近代最早具有完整维新思想体系的理论家,启蒙思想家,也是实业家、教育家、文学家、慈善家和热忱的爱国者。

    李旭微笑着对郑观应说道:“久仰先生大名,只是缘铿一面,没想到在这港岛相遇,何其幸也!”请郑观应入座后,亲自给其倒了一杯茶,含笑问道:“郑先生不是在招商局办事吗?怎么来了香港呢?早知先生在此当请到广州一叙也!”

    郑观应连忙道:“多谢大人抬举!在下因为某些原因业已离开招商局且因为琐事羁绊香港,恐怕还要呆一段时日!”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久慕大人威名,曾经在上海见过大人巡视。适才街上忽见大人路过,草民又惊又喜,故而冒昧求见!”

    “呵呵,原来如此!先生是国人中和洋人接触较早较久者之一,想必对世界更为了解。眼下国家局面不容乐观,本帅忧心忡忡,先生可有见解?”

    “小人已经听说了大人在一些会上的讲话,发人深省啊!大人所言之当下世人小富即安者的确存在,所谓盛世不过是世人以为也!殊不知天下之大远非国人所识,盛世之危更是祸在旦夕而朝廷兖兖诸公又有几人能如大人之眼光焉!”

    “嗯,如此先生与本帅可谓英雄所见略同…还望先生有以教我!”

    “不敢言教!小人愿略陈己见还望大人斟酌。”郑观应坦然道。“小人所谓盛世之危在于国不强而列强环视;民不富而蝇营狗苟;政不清而国本不固;吏不治而绥靖不休!”

    “如何解决?”

    “欲攘外,亟自强;欲自强,必先致富;欲振工商,必先讲求学校。速立宪法,尊重道德,改良政治。”郑观应目光炯炯。

    “哈哈…”李旭抚掌大笑,点头道:“然也!闻先生言当浮一大白!本帅希望先生能够将所思所想著书立说以醒国人,可否?”

    “大人

    命敢不从?当著盛世危言一书也!”

    李旭颌首含笑,当即命罗文才和郑观应保持联系。又问郑观应可有大贤推荐?

    郑观应说有位王韬先生正在上海,眼界开阔,对西方各国极为熟悉。李旭猛然想起那也是一位历史名人---晚清最早的华人报纸《循环日报》的创办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