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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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钦差大臣

    正在湖南老家修养的彭玉麟实际上已经处于半退休的状态,每年不过例行公事地巡阅一次长江水师,沿途在看看各地社会情形,检查一下地方官们的工作。这个差事其实很悠闲,也没多大责任。然而老彭是个负责的人,每每都能查出一些问题,弹劾官吏,骂骂军头甚至施以军法。故而每到他巡阅之时,长江两岸的官吏们无不战战兢兢,生怕有啥把柄落到铁面无私的“彭青天”的手上,不仅颜面俱失,更有性命之忧。

    现在彭玉麟接到了朝廷要他出任两江总督的上谕,已经六十八岁的彭老帅立刻回奏朝廷,直言自己老迈年高,不通洋务更不懂经济。而江南的问题核心就是经济之道,派个不懂经济的人去当两江总督只会搞乱江南而无半点益处!

    他还在折子里直言不讳地说放眼当今,天下堪为两江总督者不过两个半人,一个李鸿章,一个李续之,还有半个是左宗棠!左宗棠半通洋务,李鸿章通洋务却不懂经济,只有李旭洋务经济皆通!江南这些年欣欣向荣成为国家赋税重地,义勇侯功不可没。强烈建议朝廷仍派李旭回任两江总督,坐镇江南。自己宁愿上前线打仗,也不枉老当益壮为国精忠!

    朝廷接到彭玉麟的奏折,左右为难。此时已经奉命进京面圣的山西巡抚张之洞在王闿运的暗中唆使下,联合一批清流轮番向朝廷谏言要求召回义勇侯坐镇江南,声言“国家不可无江南,江南不可无李旭”!

    慈禧看了这帮家伙的奏折,气得暗骂一群马屁精,专会捧臭脚!慈禧太后深感压力,汉官三巨头就一个最能耐的李旭放着不用,难怪朝野议论纷纷啊。她已经听到了风言风语,说李旭之所以闲置不用是因为她这个太后老佛爷不满大格格跟义勇侯眉来眼去,心里吃味儿呢!哼,老娘吃醋?切,一帮子小人就会没事瞎编词儿!再说那死鬼长得又不好看…

    军机处对于李旭的起复也是意见不一。刚回京的左宗棠毫不犹豫地力挺李旭主政江南,户部尚书阎敬铭也赞同李旭回任两江总督以稳定江南局面---眼下为江南赋税大减一事搞得被后世称为晚清财政专家的阎敬铭焦头烂额,自然希望义勇侯赶紧回来!

    礼亲王世铎、户部满尚书额勒和布、孙毓纹三人却反对起用李旭,认为义勇侯久镇江南不是好事---其实三人都知道太后老佛爷不想李旭起用!

    就在朝廷对两江总督的人选争吵不休的时候,西南边陲风云突变。六月下旬,在越北重镇谅山附近的观音桥,数百法军和驻防当地的三千清军发生了激烈的武装冲突。这是自去年底越北战事平静后爆发的第一次正面冲突,激战两天后,法军伤亡近百而不得不狼狈撤退。清军虽然在冲突中死伤更多但还是打跑

    了法国人,算是小胜!

    这场因为李鸿章和一个不懂外交的法国军官在外交协议文字上的不严谨而导致双方错误的理解及大清国内部协调的失误等一连串错误引发的军事冲突,将本已渐渐缓和的中法关系再次推上了风口浪尖。茹费理内阁在议会的指责下命令孤拔率领远东舰队前往大清国的东南沿海,扬言要攻占福州和基隆作为对大清国“背信弃义”的惩罚和赔偿的抵押---战争再一次走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

    法国人在外交上日趋强硬的立场和迫在眉睫的战争,满清朝廷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加强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上的备战。此时,两广总督张树生年逾六旬因病去职,朝廷遂将主战的张之洞派到广州出任两广总督,全面负责西南战事。至于东南方向,醇亲王奕譞思来想去,也赞同还是让义勇侯去负责---除了李旭,谁能指挥义勇军呢?既然太后不愿意李旭担任两江总督,那就以钦差大臣的名义坐镇江南吧。

    慈禧太后万般无奈,只好同意了这个奏请---关键时刻还是离不开义勇侯啊!但还是不放心,遂将几个清流干将分派各地督战---时任通政使司通政吴大瀓会办北洋海疆事宜;时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陈宝琛会办南洋海疆事宜;时任翰林院侍讲学士的张佩纶会办福建海疆事宜,其最重要的任务是盯紧李旭和义勇军!

    当这三位当年主战喊得最响的仁兄收拾包袱离开京城后,京城里包括太后、军机大臣在内的各位大员们不由得都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掏掏耳朵了!

    光绪十年七月,任命李旭为钦差大臣主持东南防务的上谕发布后,江南一片欢欣鼓舞。本来因为担心战火逼近而惶惶不安的人心一下子就安定了许多,仿佛朝廷派来的不是钦差大臣而是一根定海神针!

    各大报纸纷纷发文点评时局及未来走向,洋溢着一片乐观情绪。而那些民间的“砖家”们更是在茶楼酒肆吐沫横飞地大谈特谈展望义勇侯未来的神勇表现和丰功伟绩,仿佛义勇侯的回归带来了百万雄兵定让那法国洋鬼子吃不了兜着走!

    屋外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没有微风的午后连树叶也懒得动弹,安静得一动不动。午睡后的李旭接到了大清国驻日公使馆紧急送来的上谕电报,平静地看过后,他命令秘书给江宁急电:一,成立战时统帅部,东南五省进入备战状态;二,命南洋水师派舰来日,克日返回江宁;三,南洋水师全部进入一级战备。

    下达完命令,李旭静静地坐在屋里,平心静气地慢慢喝茶。战火即将烧到东南沿海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也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不可避免的历史总是要来的,与其回避不如勇敢地迎接挑战,甚至

    还要更好地利用这个挑战作为一次难得的机会!

    可是历史的结局呢?现在已经进入了七月,法国人的远东舰队正在气势汹汹地逼近台湾海峡,南洋水师会重蹈覆辙吗?他默默地思索着,决心要改变历史的结果,哪怕因此而改变历史的进程为自己的将来增添更多不可预知的因素也在所不惜---他无法容忍自己一手缔造的南洋水师沉没在冰冷的海底深处!

    李旭看了看在边上悄无声息煮茶的苍井空---现在应该叫她山本彩了,自从她怀上了李旭的孩子后---但李旭还是习惯地叫她小苍!她的肚子已经圆滚滚地隆起了,原本削尖的下巴也变圆了,身材愈发丰腴洋溢着女人温暖的气息。孩子的预产期就在下个月,可是李旭却不能守在她的身旁等待孩子的降临,这对他来说不能不算一个遗憾---哪怕这孩子没名没份却是他的血脉!

    “小苍,委屈你了!”李旭尽力平静而温和地轻声说道,他的目光凝视着女人。“老爷我很快就要离开日本了,等不到孩子出生了…多保重吧!”说着,他将身上的怀表解下,递给了山本彩。这是一块价值不菲的金表,华美名贵而不失典雅气派,是瑞士钟表江诗丹顿专为李旭定制的礼物,表盖内侧是李旭的头像浮雕,栩栩如生。

    “这块表作为孩子的礼物吧!”

    “老爷…给孩子起个名吧!”

    “老爷不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唉…你是母亲就随你姓吧!名字由你起吧…”

    山本彩深深低头施礼,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怀表放好,然后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小的护身符,捧在手中。“老爷,这是阿彩自幼带在身边的护身符,是当年父母从东大寺高僧处求来的!”

    她轻轻将护身符放在李旭的手上,轻声道:“感谢老爷对阿彩的关照!阿彩无以回报,但求老爷平安!”

    她再次俯身施礼,哽咽道:“老爷是做大事的人,勿以阿彩为念…愿来生还能侍候老爷!”

    七月上旬,福州舰抵达横滨,其五千六百吨的排水量和二百多毫米口径的舰炮在此时的日本人眼里是一艘标准的大炮巨舰了---当福州舰鸣笛威风凛凛地驶进横滨港,港口里的日本人无不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飘着黄龙旗的巨大舰身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缓缓靠岸,令所有在场的日本人心生强烈的压迫感和恐惧!

    前来给李旭送行的日本人提出登舰参观,李旭微笑同意---这是国际惯例,李旭也想借此机会让日本人开开眼!他注意到有几名日本海军官员也来了,心想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那个叫东乡平八郎的家伙,也许他没看见福州舰炮口上晾晒的衣物会感到郁闷吧!

    福州舰拖着长长的汽笛声缓缓离开了港口,李旭站在舰桥上向送行的人们挥手致意。蓦然回首

    ,他看见码头僻静的一隅一身淡雅和服的山本彩正在弯腰施礼,乌黑的发髻在阳光下影影绰绰…忽然间他想起了徐志摩的名诗,不禁轻声吟哦---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