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讨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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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朝局变化

    大历五年(公元770年),这一年杨铣四十三岁。放在现在也是年富力强、大有作为的时候。何况杨铣手握重兵,威望如日中天。

    这个年龄也是告别的年龄,告别一代人的离开,迎接新一代的出生和成长。

    尤其是大历五年,杨铣的挚友们一个个离他而去。

    去年十一月,杨铣入朝见驾,就听说自己的挚友岑参在成都病重。派自己的儿子杨昭入蜀探望,杨昭去后回来说岑参恐怕是要不行了。

    杨铣为此伤心了很久,无奈国事缠身,不能前往成都探望岑参。

    等到了正月二十日刚过,从蜀中传来噩耗,岑参病故了。

    四大边塞诗人王之涣先走一步,王昌龄在安史之乱时期被闾丘晓所害,高适于永泰元年病故,现在岑参也去世了。至此四大诗人都作古。

    杨铣还没有从岑参之死反应过来,又传来了晁衡病危的消息。晁衡的住处在长安,杨铣专程去看望他。

    油尽灯枯的晁衡躺在床上,眼神没有一丁点的生机。

    杨铣上前一步坐在晁衡的床头,握着枯瘦的手,低声道:“晁衡,我来看望你啦。”

    “镇宁王,我就要走了。我的灵魂将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到樱花盛开的地方。”晁衡缓慢的说着自己生前最后的心愿。

    杨铣含泪哽咽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回到自己的故乡。如果到了那里,请代我向阿姐和侄儿问好。”

    晁衡眼神一亮,知道杨铣这话里的意思,只是默默的点头。

    杨铣退后一步,深深的作揖。

    藤原清河抽泣道:“晁衡君你来大唐一辈子,希望你能真的回到樱花下的故乡。”说完,含泪哼唱起了家乡的歌。

    晁衡在歌声中含笑谢世,享年七十二岁。

    杨铣叹息良久,万万没想到的是未来还有一个更大的告别在等着杨铣。

    二月初三日,代宗下诏以皇甫温为凤翔节度使,以兴平、武功、天兴、扶风等地隶属鱼朝恩的神策军。以杨铣为尚书令,作为杨铣平定西域的最高奖赏。

    杨铣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回府问李柔芸的意见。

    李柔芸道:“二郎平定西域,功劳固然很大。但尚书令一职,只有太宗曾经任职。像郭子仪这样有平乱大功的重臣,也不敢领受。二郎执掌四镇,又是陛下的妹婿,人臣之位已极,还是辞掉为好。”

    杨铣认为有理,于是向代宗力辞尚书令之职。

    代宗几次表示杨铣应该接受,杨铣都表示绝对不接受尚书令,最后代宗只得允许。为此赏赐杨铣不少的财物,以聊表寸心。

    杨铣正为自己辞掉尚书令而高兴,李泌突然造访,劝杨铣赶紧离开长安。

    “我们约定的是二月二十五日离开长安,先生却为何要我

    提前离开呢?”杨铣不解的问道。

    “陛下欲图谋鱼朝恩,此刻长安已成为是非之地。”李泌见杨铣左右无人低声道,“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将军要是这个时候待在长安,无疑是惹祸上身。”

    原来代宗下诏的时候,隐藏了很深的动机。第一个任命,是任命皇甫温出镇凤翔节度使。

    凤翔节度使统摄泷州、岐州,乃是长安西面的屏障。设置于上元年间,主要是防备可能的异族入侵。到后来杨铣担任陇右河西节度使的时候,就赋予了凤翔节度使特殊的使命。

    因此能担任凤翔节度使的人,大多是皇帝的心腹。如今皇甫温是鱼朝恩的心腹,却被委任凤翔节度使,意味深远。

    第二个任命是为鱼朝恩扩地,使鱼朝恩的神策军成为了大唐唯一有战斗力且防守长安附近要地的禁军。

    以前的禁军都是驻扎在长安,并不曾驻扎在长安附近的郡县。如今代宗竟然把长安附近的地方,全部给了鱼朝恩。

    正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代宗如此做法,恐怕用意很深。

    杨铣经过李泌的分析,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朝局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时,杨铣身为左右大唐的关键人物,必须躲出去,防止祸及自身。

    这一年的二月初五,杨铣入宫向代宗谢恩,并且提出回镇。

    代宗准许。

    次日,杨铣带着李泌离开了长安飞奔回陇右。由于仆固敏和李宝章都怀有身孕,这次没有陪同前往,改由金丝凯亚和安盈陪同前往。

    杨铣是局外人看得清楚,鱼朝恩却是局内人看得糊涂。

    鱼朝恩的养子鱼令徽还小,因鱼朝恩的缘故被代宗任命为内给使。根据大唐的冠服制度,内给使这类的小官应该穿绿。

    鱼令徽认为穿绿不够气派,就央求养父鱼朝恩,请鱼朝恩向代宗请旨,赐他紫衣。

    鱼朝恩骄横跋扈很久,也没觉得不妥。于是入宫见代宗,求道:“臣幼子位卑职小,被同辈排挤。求陛下给臣的幼子赐紫衣。”

    代宗面色深沉,本想着时机尚未成熟,便准备同意。

    谁知代宗话还没开口,就有人拿着紫衣到了御前。

    鱼令徽事先没经过代宗的同意,竟然自己穿上,随后才向代宗谢恩。

    代宗笑道:“你穿这件紫色的官服,非常的合身呢。”

    鱼朝恩看代宗连这件事都不怪罪,心里对代宗的戒心少了许多。

    李邈当时就在代宗的身边,碍于代宗在座不便发脾气。回府后,把此事告诉杨朦,并说:“鱼朝恩如此无礼,父亲居然也宽容。真是老糊涂了。”

    杨朦并不这样认为,沉声道:“鱼朝恩的性命恐怕就要到头了。君为上,臣为下。鱼朝恩不顾上下,不理尊

    卑,这是在自寻死路。”

    李邈恍然大悟。

    说话间,转眼到了三月十日寒衣节。依照惯例,代宗要在这一天款待皇亲国戚功勋重臣。

    代宗在禁内设宴,鱼朝恩没有怀疑就去了。

    宴席完毕,代宗单独留鱼朝恩留下说话。

    鱼朝恩自恃身边有周皓率领的宝应军五百余人保护,也不担心代宗会对他不利。于是欣然留下,与代宗说话。

    代宗道:“鱼朝恩你在邺城之战的时候,胡乱指挥导致九节度使兵败邺城之下,你可曾知罪?”

    鱼朝恩愕然道:“臣无罪。臣奉命督查三军,大军的指挥全在九节度使的手中,我何罪之有。”

    “汝背着朕行不法之事,以为朕全然不知吗!”代宗不再与鱼朝恩争辩,喝道:“左右武士何在!”

    殿内瞬间闪出周皓率领的宝应军,将鱼朝恩团团围住。

    鱼朝恩见到周皓的刹那,便知道自己性命不保,哭跪在地道:“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陛下免老臣一死。”

    代宗深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下令将鱼朝恩缢死。然后将鱼朝恩的尸首返给鱼朝恩的家人,诈称是自缢而死,还赐钱安葬。代宗又对鱼朝恩的旧部予以赦免,短时间内就稳定了局面。

    鱼朝恩的两个心腹,一个叫刘希暹,被升任御史中丞,再以别罪处死。第二个叫王驾鹤,接替鱼朝恩担任神策军使,代宗去世后就被免职。

    凤翔节度使皇甫温还没上任,就被代宗转任陕郡刺史。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再入朝见驾,至于周皓则不久之后就被下狱处死。

    这一系列举动的背后都有元载的身影,自此元载开始专权。

    杨铣闻知鱼朝恩被杀的消息,不由得庆幸自己听了李泌的话,早些离开了是非之地。

    “鱼朝恩之死,与二郎有何关系?令二郎匆匆离开长安!”金丝凯亚久居内院,不知道朝局。

    杨铣道:“鱼朝恩的部下有一批是原龙武军、宝应军、英武军等将士,不少是我的旧部。如果我待在长安,元载极有可能借此机会在陛下面前攀咬我。我怕陛下为了尽早除掉鱼朝恩,同意元载的谗言。”

    “二郎考虑周到,我从姐妹口中得知这个元载好骄横,而且贪念权势。若是二郎在长安说不定真的会被他暗害,成为牺牲品。”

    杨铣心里松了口气,又不由得紧张起来。

    鱼朝恩横行不法,但是对杨铣却表示恭敬。到底是一同出征的人,鱼朝恩不会过分打压。元载就不同了,他这个人心胸狭隘,自己当年还因为杨昭的事情曾经得罪过他,说不定会被他盯上。

    “先生,我担心元载会对我不利,请先生教我如何逃避此祸。”杨铣召来李泌,请他出谋划策。

    李泌捋须笑道:“将军不必担心,我料定元载不敢为难将军。”

    “为什么?”杨铣不自信。

    “将军乃是陛下的妹夫,又委以四镇的重任。陛下还需要将军震慑外族和藩镇,断不会允许元载对将军不利。”

    “万一陛下对我产生误会,想要罢免我的职权呢?”

    “陛下需要的是大唐的恢复,失去了将军,陛下短时间内要面临很多的困难,自是不会同意。”

    杨铣轻叹一声,算是相信了李泌的话。

    结果是元载真的没有对付杨铣,反而在朝廷上处理政务的时候,对杨铣多有关照。

    杨铣大为不解,李泌笑而不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