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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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瓦岗军之败(下)

    经过梁郡之际,杨令源觉得还是应该先去见一见自己的叔父,这一来是为了听一听对方的意见;二来则是想让对方能够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即因为毕竟死在了江都城里的很多人生前都曾与其是故交好友或者亲朋旧识。

    果然,听了杨令源汇报的杨汪先是傻愣愣地呆立在了原地,跟着,于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如梦方醒般地放声痛哭了起来,且直哭得是老泪纵横、涕泗交流不说,还在口中不住地念叨道:“我这个不肖子孙对不起大隋的江山社稷,对不起文皇帝,对不起杨氏的列祖列宗啊……”

    “叔……叔父,您就不要太过伤心了!说实话,您已经尽到了一个做臣子的本分。”一旁的杨令源赶紧劝慰道。

    “本分?”被扶着坐下的杨汪赓即苦笑道,“我们这些做后辈的,没有守住家业便是失职!”

    “叔父,咱家业不是还未完全丢掉吗?”

    “没有?完全?”

    “对呀!洛阳城里不都还有咱们的越王殿下么?”

    “对……对对!你提醒我了!”杨汪一拍大腿转忧为喜道,“咱们赶紧动身去洛阳!”

    ……

    进入东都,杨汪即先去拜会了当时已号称为新“七贵”的段达、王世充、元文都、韦津、皇甫无逸、卢楚、郭文懿和赵长文,除开讲了一遍从杨令源处听来的情报之外,接着就是强烈建议对方马上拥立留守于洛阳的越王杨侗即皇帝位。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平时就擅长于“表演”的王世充即当场率先站起来以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说道。

    见一向专断的王世充都这样讲了,其他人遂纷纷附和着表达了自己的忠心,于是,立新帝的事就这么“顺顺利利”地给定了下来。可虽说如此,杨汪的心里却并未如预想般地那样感到踏实。

    ……

    等到越王杨侗继位称帝,并改年号为“皇泰”之后,借着携杨令源入宫亲自向新皇禀报营救萧后等人方案的机会,杨汪不但了解到了对方的艰难处境,还趁势建议道:“陛下!老臣现与李密仍有联系,依老臣之见,咱朝廷不如将其给招安了以为己用,您看可好啊?”

    “当下王世充专横跋扈,朕欲除之而不能,若诚如爱卿之所言,招来了李密与之对抗,则大隋中兴有望矣!”杨侗的年龄虽不大,但头脑却是相当地灵活。

    “陛下如此处置有度,这……这可真是我朝之大幸呐!”发自肺腑的同时,杨汪似乎看到了希望。

    ……

    此时,王世充的势力尚无法控制住整个洛阳朝廷,所以当得知杨汪去单独面见新皇帝的时候,他也是无可奈何的。而正当这时,为了兑现自己最初的承诺,宇文化及又亲自率了十万大军北上以争

    夺东西两京。

    消息传到东都洛阳,虽一百个的不情愿,但碍于当时两面受敌的困境,所以王世充便还是不得已而同意了杨侗派人册封李密为太尉、尚书令、东南道大行台行军元帅和魏国公的决定。

    ……

    在看到杨侗圣旨之际,李密实际上已得到了宇文化及北返中原的情报。于是,为了避免腹背受敌和两线作战,他遂接受了洛阳政权的册封,并对圣旨上说的让其在平定了宇文化及以后来东都辅政的提议表达了万分的感谢。

    ……

    七月,自认为稳住了东都方面的李密即挥师向东出征讨伐宇文氏兄弟。

    于黎阳地界迎面遭遇以后,因得知对方缺粮,由是,李密便赓即决定避免与之速战速决。接着,他一面亲自带兵固守住黎阳城,并严令下属不得出去与敌交锋;一面又派兵绕道堵截宇文化及的退路,同时,还派出得力大将徐世勣去负责守卫仓城,以便使其与主城之间相互形成为掎角之势。

    此后的一段时间,虽也奋力攻打了多次,但被前后夹击的宇文化及却始终都无法突破对方设置的防线。

    ……

    这日,已然沉不住气的“进攻方”于是只好邀约了“防守方”到河岸边去对话,以期用激将法把李密给逼出来决战。可未曾料到的是,其却被对手的一阵怒怼给反呛得是连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们不妨还是先来听听李密是如何讲的吧。当时,他隔着河高声说道:“宇文化及你听着!你的祖先原不过是匈奴的奴隶‘破野头’罢了。你父子兄弟都曾受到过隋朝的至厚恩遇,当可说是累世富贵了吧?甚至于还尚了公主,你家族得到的荣耀怕也算得是朝廷无二了,不是吗?”

    接着,把话锋突然一转的李密赓即又谴责道:“但是,享受到国士的待遇却不以国士的身份来报答国家,如此不义之举你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再者,尔等放任陛下失德,不以死相谏不说,还乘机反叛,更亲手弑君,且连其子孙也一并给屠戮掉了。这样令人发指的暴行直可谓是天理难容、罪不容诛呐!此外,尔等逆贼又扶植一个皇室庶出之子来做傀儡,不仅独揽大权、自我标榜,而且阴谋篡夺皇位。侮辱后妃、秽乱宫闱、残害无辜、威逼良善,你非但不追效诸葛瞻之忠诚,反而做那霍禹之恶行。尔等罪大恶极、厚颜无耻之辈所能得到的恐也只有天地不容、人神不佑的下场了吧?我且问你,已到了今日穷途末路的境地,你宇文化及尚有能力往哪儿去啊?倒不如听我一言,现今就速来归附,而一旦有了我之庇护的话,则你的家族或许就能真正地得以保全了,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

    宇文化及也真可谓是一位奇葩

    人物了,听了对方的话先是默然无语了良久,原以为或许是有了些心灵触动,却不料低头俯视了半天竟又突然抬首怒目圆睁着大喊道:“我只是同你讲砍杀的事,你有啥必要引经据典、咬文嚼字的?”

    李密听后哈哈大笑着将手臂一挥,接着,便趁势鼓励对骁果军尚有些畏惧心理的随行人员道:“宇文化及如此平庸怯懦,居然也敢奢望当帝王?他这是赵高、圣公之类的人物啊!我李密不说别的,只需一根折杖即可驱赶了他吧?”

    被李密羞辱了一番的宇文化及虽说不至于会像王朗那般被诸葛孔明给气死,但亦是恼羞成怒、怒不可遏了。这一下,他可就让李密给真真正正地成功“钉”在了坚城之下。且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其还不顾粮草不济的事实而一味命令手下兵士大修攻城器具以达到攻下黎阳城找李密报仇的目的。

    当然,李密也没闲着,瞅到了破绽即率领五百轻骑去偷袭对方的阵地,且一仗下来便烧毁了宇文化及精心打造的所有攻城器械。

    ……

    眼看着李密在仓城兵马的接应之下全身而退,再加上彻夜不熄的大火,由是,宇文化及遂被气得来暴跳如雷。

    可搞笑的是,当李密在得知了自己的粮食快要耗尽之时,却又以和洛阳方面闹掰为借口来给宇文化及写了一封诈和信,目的乃是欲使其军队的士气迅速松懈下来。而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宇文化及竟不但高兴地相信了对方,更是爽快地答应了与之联合的事宜。于是,在不知已经中计的情况下,他便任凭手下的士卒们毫无节制地进行吃喝不说,还一心指望着李密能够送来于信中承诺的所谓“粮食”。

    难道他宇文化及身边都是些蠢才不成?真就没有一个明白人可以看穿李密的计谋,从而提醒他吗?当然不是了!这是由于先前发生的一件事已让很多人都为之而闭了嘴的缘故。

    原来,那个司马德戡在被封为了温国公外加光禄大夫之后,因仍旧统领着本部兵马而为宇文化及所重点猜忌,由是,未过数日就被实在对其放心不下的后者给调任到了礼部尚书的职位上。此举虽明为升官,但暗里却是在褫夺兵权,于是,愤怨不已的前者遂决定再次发动兵变。可相当“不幸”的是,内情被提前败露了,故而,司马德戡及其党羽便赓即遭到了屠戮。

    本来,此事与其他人是没有什么干系的,但通过这件事以及与之相关的一系列情状,大家却逐渐认识到自己所拥戴的这位“新首领”乃实为一个比杨广之暴虐无道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人物。因此,众人即立刻开始了三缄其口,且尤以那些被迫参与了“江都兵变”的大臣们为甚。

    在知道自己中计以后

    ,盛怒之下,宇文化及遂不顾现状而与早已以逸待劳的李密在卫州的童山脚下展开了激战。是日,两军从清晨战至傍晚,双方战况之激烈当可从李密本人中流矢坠马昏厥这一细节即能看出个一二来。其时,左右都已逃散开去,而唯独留下了大将秦琼孤撑危局。到后来,捍卫着李密突出重围的他竟如同创造了奇迹似地最终又以迅速收拢的散兵而将宇文化及给力战击退。

    照理说,宇文化及所率领的骁果军主力,其战斗力应该相当强劲才对。可是,终究架不住粮草断绝而士气低落的这拨人却仍然逃不脱有心无力和力有不逮的客观规律。由于士卒已开始大面积地叛逃,因此,宇文化及于象征性地攻击了一下李密安排军队修整的汲县之后便快速向北转移去了魏县。而他的部将陈智略和张童仁等呢,则各自先后带领着队伍归顺了瓦岗军。

    起初,宇文化及曾在东郡留下了一些军需物资,但到了眼下的这个局面,那时被派去看守的刑部尚书王轨竟也毫不迟疑地就向敌方献出了城池。

    可是,即在此彻底消灭宇文化及及其叛军的大好时机面前,王世充却趁着李密与敌人竭力拼杀而无暇西顾之际,一边快刀斩乱麻地清除了异己分子,一边又独揽了东都的一切朝政大权。

    在得知前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计划成功的当时,李密便因有了“替别人做了嫁衣”的愤怒而赓即就明确表达了其拒绝入朝觐见之意,继而,又更进一步地撤军回到了瓦岗的根据地——金墉城,为何?这是由于他已经不打算再拼命了!

    ……

    时间到了这年的九月,趁着李密战后的疲惫之机,王世充竟向其发动了“迅雷不及掩耳”式的进攻,先是亲率精兵两万和战骑两千威逼偃师,接着,又在通济渠南岸安营扎寨并于洛水之上架设好浮桥以备决战。

    而与此同时呢,李密却因新近打败了强大的骁果军而骄傲自满,非但不再体恤将士,还在府库没有什么积蓄的情况下首先把打了胜仗所得的战利品收归己有,由是,瓦岗军的将领们遂开始了离心离德。之后,虽有贾闰甫等人的数度力劝,但不想其却又遭到了前者的刻意疏远。

    ……

    不久,得知王世充接二连三地击败了人心涣散的瓦岗军的李密终于开始坐不住了,除开一面命令王伯当和邴元真分别据守金墉城和洛口仓城之外,一面更是亲领了精兵前往偃师地面上接战。

    决战之前,裴仁基曾建议偷袭东都,但无奈李密不听。由是,等到敌军强渡了洛河之后,早已军心不稳的瓦岗军遂在邙山脚下被王世充的军队给打成了分崩离析。裴仁基、祖君彦和程咬金等人都被敌方给生擒了不说,邴元

    真与单雄信还因久已不满李密的所为而相继投降了王世充。于是,此战下来,瓦岗军便非但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还从根儿上彻底垮掉了。

    ……

    好不容易脱离了战场,想着自己因骄傲自满而招致到一败涂地的李密遂于东逃至武牢关的路上对亲信王伯当等人说道:“当下军队刚吃了大败仗,长时间地辛苦大家却没有换来好的结果,孤已是无脸再面对江东父老的了,现唯有自杀方能一谢天下啊!”见众人皆低头跟着哭泣,先前尚不能自已的李密却突然转变了语气继续道:“庆幸的是诸君都还未抛弃孤!所以接下来,孤当带领着大家一起回到关中去另寻出路。孤虽说惭愧,但定然也是能保全住诸君之一世富贵耳的!”

    府掾柳燮听后,即率先站出来拥护道:“从前刘盆子归附汉朝尚能享受到租赋的供养,更何况明公哉?您与长安的同宗不是有着非一般的交情吗?虽说不曾伴随举事,但亦是助其牵制住东都并设法截断了骁果军的归路而使之不战便据有了京都的,要说到贡献嘛,这不就正是您对唐主的莫大功劳么?”

    见众人听了纷纷表示赞同,于是,李密遂打定主意西逃去了长安以投奔李渊。

    ……

    其归唐之初,李渊曾经大喜过望,不但拜之为光禄卿并敕封为邢国公,还将自己的表妹独孤氏嫁与为继室,此外,更是一度直呼为了“弟”。

    可是,这一系列的示恩之举却似乎并未笼络住对方的心,只因一来李密并非那种甘于久居人下之人;二来则是老谋深算的李渊也防备了其一手。即大家看到了没?后者虽然给了前者很高的待遇,却又没有给他什么实权,以至于连个勉强授予的职务也是虚的。

    因未达到预期的目的,所以对自己处境异常不满的李密便在私底下给仍然占据着黎阳的徐世勣写了一封信,其内容当不过就是接应其返回以重振旗鼓云云吧。但让他这个聪明透顶之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早已投靠了他人的徐世勣竟将其密信于第一时间即送至了李渊的面前。

    ……

    同年底,借故派遣李密往黎阳安抚昔日部众的同时,李渊还让其心腹左武卫将军王伯当随行。可当前者率部东行至稠桑驿时,后者却又突然下了一道圣旨让对方立即折返回京都去。

    李渊如此来回地折腾,其用意何在呢?这便是他的绝顶高明之处了!他乃是想借此逼反李密,从而在杀死对方之后也好洗脱掉自己害贤的坏名声,就仿佛是在仁至义尽的情况下方才万不得已地要了对方命似的。而这样一来呢,则非但不会吓跑了想要投奔于自己的人,还反倒会让自己的“美德”于青史间流传,像这般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而

    不为之,难道不是?

    李密接旨自然是大为惶恐,只因于他而言毕竟有些做贼心虚。接下来,当其决意叛乱之际,虽说再次得到了试图劝阻的王伯当的警示,即小心中了别人的下怀,但已成骑虎难下之势的他却又哪里还听得进去?于是,带领部下袭破了邻近的桃林县之后,其便驱赶了掠夺来的畜产向南进入到熊耳山中,目的乃是想趁势去襄城投奔旧将张善相,为何做此非上策之选?这是由于在当时,他已不再敢前往早就暴露了意图的黎阳城。

    但让其未曾想到的是,他有“七算”,别人却有“八算”。当时,他的行踪很快便被已经李渊提前授意的熊州副将盛彦师所得悉。于是,后者就提前率军埋伏在了陆浑县南边的邢公岘,即李密前去目的地的必经之路上。

    腊月三十日这天,率部踏进了埋伏圈的李密等人在毫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即被盛彦师的伏兵给全部截杀了。在此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前者死时仅年届三十七岁而已。

    ……

    首级传至长安,未加停留,李渊便又派人将之送到了黎阳去招抚其余部。见到李密的首级,众人有的悲痛,有的叹息,当中却唯有徐世勣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遂好人装到底,献出城池请降的同时,还要求亲自收葬李密的尸首以示自己的大忠大义和不忘旧主。

    李渊也落得做个顺水人情,由是,立刻便诏准了其“合理”请求。随后,徐世勣即将李密给葬在了黎阳山西南之五里处,且垒成的坟头竟还高至“七仞”。只是,就不知道泉下有知的玄邃公会做何感想了……

    (本章完)